雷伯接近、招呼并征服那个年轻女人的手法,在兹比看来简直神乎其神。

那女的名叫海丝特·克劳莱。她三十岁上下,并不美得出奇,但有一张讨人喜欢的脸蛋和一种富于性感的体态。象她这样的纽约女人,兹比只能目送她打自己身边走过去而不敢对之存任何幻想,认为这比他想象自己买下一百零二层的帝国大厦更加不切实际。第一个晚上,他看见在自己前面二十步的地方雷伯向她走过去,故意撞到她身上,用力很猛,致使那女的拿着的一个纸袋裂开,把里面所盛的大部分东西洒在人行道上。那年轻女人火冒三丈,但看到雷伯急忙把东西都捡起来,那种笨手笨脚的样子怪可笑的,她很快就平静下来。他俩一起走开,雷伯拿着纸袋里还剩下的东西在那女人等她要搭的火车时,兹比老远还看到他们在笑。

第二个晚上,雷伯跟她一起乘上火车。

第三个晚上,雷伯一宿没回家,直到次日上午十点以后才露面,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

也就是在那一天,一九五〇年七月二十二日午后,他们——兹比和雷伯——前往东四十二街一家大报的办事处,兹比卖这张报纸已有好多年了。他们乘电梯来到报社经理部所在的那一层楼。

“你在这儿等我,”雷伯对兹比说。

“我不能把摊子撂给小厄尔尼。我很不放心。万一那三个狗娘养的再来怎么办?……”

“他们不会再来了。”

兹比坐下来,置身于那些打扮得漂亮大方的女秘书中间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他看着雷伯打她们旁边经过。她们中多数抬起头来,被这个高个儿及其缓慢的、俨然有帝王气派的步态所吸引,也被他那双眼睛所吸引。雷伯回到海丝特·克劳莱所坐的办公室里一扇包上软垫料的大门旁,门后面则是至为神圣的地方。雷伯开始对她说话,起初她坚决摇头。在长得没完没了的几分钟内,她始终不答应,而她负责处理的人来人往和电话铃声不时打断他们的交谈。每一次这样的干扰过后,她又继续跟雷伯打交道。雷伯始终笑盈盈的,象妖精一样迷人,大概在反复陈述自己的理由。临了,她还是屈服了,就象不久以前的一次那样。她和雷伯相视而笑,海丝特摇摇头,现出不敢相信自己的神情,仿佛在说:你能叫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雷伯回来坐在兹比身旁,用波兰语对他说:“有门儿。她答应在两次跟别人约定的会晤之间把咱们塞进去。不过还得等一会儿工夫。”

“把咱们塞进哪儿去?”

“去见大人物。”

“干什么?看在上帝的份上,告诉我,”兹比张皇失措地问。

“我已经向你解释过了。”

“你是解释过,但我不明白。”

雷伯笑了起来。“你让我一个人谈就是了,你信得过我吗,兹比?”

“当然信得过,”兹比十分真诚地说,“我当然信得过你。”

他们差不多等了两个钟头,其时有许多男男女女在她们面前来来往往,其中有几个看到这样两个穿蓝色劳动衬衫的人坐在世上最强大的报界巨头之一的候见室,免不禁用诧异的目光打量着他们。最后,海丝特·克劳莱向她们做了个手势。他们站起来走了过去。在门口。那个年轻女人向雷伯作最后一次低语:“我真的疯了。你这个坏东西,怎么能让我干出这种事来?”不过她含着甜蜜的微笑甚至找到机会轻轻抚摩他的手。

据兹比涅夫·齐布尔斯基所述(现在他的姓名已写作ZbynievCybulski),一九五〇年七月二十二日,下午五点三十分左右,乃是雷伯·克立姆罗德开始他那令人昨舌的奇妙发迹过程的日期和时间。

“我知道,”雷伯向坐在他和兹比对面的那个人说:“你的时间是非常宝贵的。我的来意是谈一谈我的一个设想。这个设想能使你发行你的报纸的费用节约百分之五,把运送这些报纸的速度提高百分之十五,还可以把曼哈顿岛南区全部三百一十二个销售点的销售量扩大百分之十八至二十。这仅仅是指目前而言。我的设想同样可以用在你的其他领域。这就是我的来意。现在你可以把我撵出去,如果你想要这样做的话。”

但是,他那双灰眼睛炯炯有神,赛过日光。

大人物问道,他的设想是怎么一回事,雷伯便告诉了他。

大人物于是问:“你是的何许样人?’

“我叫安东·只克,“雷伯说。

“德国人?”

“瑞士人。”

“要是我同意这样干,我是不是将跟你打交道?”

“不是跟我本人。而是跟齐布尔斯基先生所代表的公司打交道,他是这家公司的首任总经理。”

接着雷伯立刻用波兰语说:“兹比,请不要开口。如果我的右手示意,你就说‘是’;如果我的左手示意,你就说‘不’。”

大人物望着兹比。“你的公司已经把曼哈顿岛南区的三百一十二名报贩联合起来了?”

“是的,”兹比说,同时在心里拼命反复提醒自己:右手要说“是”,左手要说“不”。右手“是”,左手“不”,右手“是”,左手“不”……

“报贩们果真都听你的?”

“是的,”兹比说。

“眼下我们的报纸由我们自己设立的一家服务社经手送给短贩,这家服务社的负责人名叫芬尼根。你认识芬尼根吗?”

“是的,”兹比说。

“你真的相信你的公司能比芬尼根的更有效、更可靠?”

“是的,”兹比说;现在他已完全陷于狂乱之中,几乎不懂得人家在问他什么。

“我知道可以援引足够多的例外条款来摆脱我们和芬尼根之间达成的协议,但他可不是那种会乖乖地让他的生意被枪走的人。他手下的那帮爱尔兰人同样如此。如果芬尼根这方面会惹出些麻烦来,你认为没有我的干预你是否能解决问题?”

“是的,”兹比说。

“你估计你的公司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营业?”

“再过九天,”雷伯说。“八月一日天亮以前开张。”

走出放着一个巨型地球仪的大厅之后,兹比方敢开口。他压低了嗓门用波兰语问:“刚才他向我问起的那个芬尼根是谁?”

“就是要你们每天缴一美元五十美分送报费的那个人。其实,这是他的分内之事,因为他已经从报社方面得到报酬。三百一十二名报贩乘一美元五十美分,每天可得四百六十八美元,一年就有十七万以上。跟他比起来,那三个耍刀子的家伙不过是毛孩子。”

雷伯莞尔而笑,接下去又说:“芬尼根也是个会想方设法打断咱们肋骨的人,你和我的。可能要用铁条。这是他的一贯作风。”

“他能做到吗?”

“我认为做不到,”雷伯说。“否则我将真正感到意外。”

兹比、西蒙·高兹契尼亚克等人发出邀请以后,在三百一十二名报贩中结果只有二百七十八人作出响应。他们是雷伯·克立姆罗德创立的第一家公司的未来股东,第一次全体股东大会于当天即二十二日晚上在距今世界贸易中心不远的一座房子里举行。

据兹比所知,塞梯尼亚兹也认为如此,这次冒险行动也是两个罗马尼亚犹太入列尔内和贝尔科维奇作为律师的第一次亮相,谁也无法否认,这两个人是王的著名黑狗中最早的两名。

当时,雷伯·克立姆罗德离他的二十三岁生日还差两个月,他在几天之内就为建造他未来那座神话般的金字塔迈出了第一步,如此做法确实有其令人惊骇、使人神往、真正绞人脑汁的特点。

雷伯化名安东·贝克开始讲话,向与会者解释他建议采取的一项行动的全部好处。他们将组建一家公司,他们和他都将是基本股东。是基本股东,但不是仅有的股东——这一点他必须说清楚。公司将购置卡车和摩托车保证运送他们承销的所有报纸和其他出版物。公司这样做有纽约三家主要日报签字的合同为依据,那三家报社同意委托他们在曼哈顿岛南区发行其出版物。他推荐兹比涅夫·齐布尔斯基担任总经理的职务,齐布尔斯基今天已和东四十二街那位报界巨头达成了协议。

必要的资金将来自银行贷款。

他说,兹比和他将负责说服银行,还将负责找到合适的卡车和司机。

到七月三十一日夜里,—切都将准备就绪。

有人立即提出,芬尼根的那帮爱尔兰人生意被抢走,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至少免不了一场恶斗。对这个问题雷伯回答说,兹比和他将负责对付那些爱尔兰人以及芬尼根本人,他们——所有的报贩——只要让爱尔兰人来找他安东·贝克就是了。

他向与会者解释他们将持有百分之三十股份的那家公司将如何工作。如果他们想要成为股东,从八月一日起,他们就得停止向芬尼根的人每天缴一美元五十美分,但是必须把这笔钱缴给兹比。别忙,这不是芬尼根式的敲诈被另一种勒索取而代之,因为这一美元五十美分不再是他们有去无还的支出,不,这笔钱将使他们成为股东,会很快给他们带来利润。

他告诉他们,他和兹比将如何发展这家公司,好让他们定期投入的一美元五十美分资金很快就以利润的形式一点一点还给他们,也许在两个月之内就能收回。他甚至认为不出三个月,他们的利润可能就会超过他们所花费的一美元五十美分。

他的这番解释都是用英语进行的,但他知道与会者有很大一部分是不久前来到美国的移民,所以他又用波兰语、德语、西班牙和意大利语、法语重复他的解释。还用依地语。

他在他们中间慢慢地踱步,一边用他那徐缓、柔和、从容和使人放心的语调带着非凡的说服力侃侃而谈,不慌不忙一步一步地牵着他们的鼻子走——这当然是形象化的比方。

兹比甚至开始产生一种无法衡量的自豪感,因为他是这个人的朋友和贴心人,而且,王旅居纽约这段时间内还住在兹比家里。

兹比问道,他们答应下来难道要冒什么风险不成?他们每天向那些爱尔兰人缴一美元五十美分已经有好几年了,他又不要他们多缴。而且,倘若芬尼根的霹雷要向他们打下来的话,他们可以把他——安东·贝克——干脆当避雷针使用。

齐布尔斯基压根儿不知道铎夫·拉扎鲁斯的名字。而在一九五〇年七月,雷伯·克立姆罗德却用这个名字打通好几条门路。他求助的对象中甚至可能包括这样一些有名的人物,诸如迈耶·兰斯基、莱普克·布恰尔特、门迪·魏斯、阿布·兰多、博·温伯格、艾布纳·兹维尔曼、巴格西·西格尔以及“荷兰人”舒尔茨(此人外号“疯狂的荷兰人”,原名是阿瑟·弗莱根海默)(注:这些人都是美国四五十年代黑手党的领袖)。

这些人中间有许多在一九五〇年七月已经死去或去坐牢,但是克立姆罗德还是能找到好几个认识拉扎鲁斯的人,他们愿意听拉扎鲁斯介绍来的一个人谈谈。

否则,七月二十三日——股东大会的次日情况就无法解释。

“你再说一遍,你姓什么?”

“于布雷希。或贝克。或克立姆罗德。你喜欢叫哪一个都行。”

他对面的那个人名叫艾比·莱文。自从莱普克·布恰尔特在一九四四年因一桩普通命案被处决以后,莱文接手领导服装行业的工会组织以及与服装业有关的运输联合会。他的目光从雷伯移到兹比身上。

“这跟他有什么相干?”

“他是这家公司名义上的负责人。”

“但实际上是你在幕后操纵?”

雷伯点点头,忽闪着一双眼睛。

“占多少股份?”

“百分之六十。”

“通过委托协议行使职权,由这一位,”他指着兹比说,“充当你的受托人?”

“是的。”

“我得拿出多少钱入股呢?”

“不需要,”雷伯说:“司机的报酬由我支付,包括各项可能的开支,如果那帮爱尔兰人有所行动的话。你不用掏一分钱。”

“名义上让外界知道我插手了这档子事,代价是百分之十的股份,是不是这样?你认为芬尼根一旦听说你有什么样的人撑腰,马上就会偃旗息鼓?”

“正是这样,”雷伯说。

莱文也报之以微笑。

“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小伙子?”

“丹吉尔,”雷伯说。“当时索尔·曼库萨等人和我一起在那里,他们可以为我作保。”

又是沉默。

然后莱文说:“百分之四十归你,三十归我,三十归你们的人。”

“给你百分之十二,”雷伯说。“你不下一分钱的注,而在两三个月之内就可以赢利一千五到二千美元,每月都能拿到。我告诉你的只是我的计划的一部分。我还有其他设想。最近几天里我会来跟你谈的。”

“芬尼根也许不那么容易说服。谁也拿不准这个爱尔兰人会干出什么事来。给我百分之二十五。”

“十五,”雷伯说。

他们相顾微笑。艾比·莱文从二十年代开始驾驶出租汽车,后来当过保镖,最后进入以路易斯·布恰尔特(人称“莱普克”)和雅各布·夏皮罗(人称“杰克”)为首的团伙内层。一九四三年他因敲诈罪在纽约市监狱吃过一年官司,但他坐牢的那段时间是最舒适不过的;他甚至想在什么时候回家就可以回家。

“要是给百分之二十,咱们就可以一言为定。”

“十九。这是最后的一条线。”

“这样你就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你得为你那些车保点儿险。”

“这已经有了安排。阿尔科。”

莱文点头表示赞许。阿尔科是一家保险公司的名称,由刘易斯和皮佐两人掌管。皮佐是纽约市长文森特·莫佩里泰利政治上的亲密伙伴,他还控制着扬克斯的赛车道。其实,阿尔科只是联合成辛迪加的一大批保险公司中的一家,而经营这个辛迪加的不是别人,正是詹姆斯·R·霍法——国际卡车司机工会的副主席。

“双重保护,是吗?”莱文指出。“一方面有我的朋友和我本人,另一方面有吉米和卡车司机工会。芬尼根要是识时务的话,应该移居到阿拉斯加去。”

“有备无患嘛。”

他向列尔内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把事先准备好的合同拿出来交给莱文。他们刚刚谈妥的比例早就写在上面!

他们签字以后,雷伯对莱文说:“还有一件事要请教。假定我的朋友兹比和我,或者另一位朋友和我,要在纽约以外的其他城市开展同样的业务……”

“其他什么城市?”

“费城、巴尔的摩、华盛顿、波士顿、匹茨堡、辛辛那提、底特律、芝加哥、克利夫兰、蒙特利尔。当然,仅仅是作为开端。”他笑道:“还可以在别的地方,但不是马上进行(*此处缺半页内容。)

往新泽西州的纽瓦克市一家银行。这是在他们与艾比·莱文会晤的当天下午。兹比又签了字,这回签署的是由贝尔科维奇谈妥的一份三万美元的贷款合同。这位律师拍出了跟四十二街那位报界巨头达成的协议,有关莱文参与分成这一点可能提到了,尽管出面的是莱文指定的傀儡。

他们离开银行后,贝尔科维奇立即回纽约,和西蒙·高兹契尼亚克等人一起去走访各个报贩,使尽可能多的人成为公司的股东。三百一十二人中只有九人拒绝。

兹比则和雷伯、列尔内一起坐火车去巴尔的摩。第二天(仅仅在雷伯抵达纽约之后八天)在巴尔的摩,兹比和美国陆军签订了一项购买三十四辆GMC卡车和六十六辆摩托车的合同,这批卡车是刚刚从欧洲运回来的剩余作战物资,摩托车的来源也一样。

兹比有一个时期给闹得稀里糊涂(他难得犯愁,而且为时很短),因为他面对着这一系列令人头昏脑胀的交易,其中一桩桩之间有些什么联系他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即使雷伯要我在独立宣言上签字,我也签。我信得过他。这一点我他妈的看准了。难道不是这样?瞧我,现在我是佛罗里达阳光下的百万富翁!而最初我是在诺瓦胡塔当矿工的,那个时候我才十岁!”

他只提出一个问题:“咱们是不是让所有这些卡车仍保留原来的土黄色?”

“咱们要把所有的车一律重漆;这是已经决定了的。今晚就干。我想你不会反对改漆成绿色吧,兹比?”

此后,事情的进展自然稍快了些。

他们一回到纽约,跟贝尔科维奇的班子见过面以后,雷伯和兹比就去走访三家工厂,两家在布朗克斯,一家在布鲁克林,它们是分别生产热狗、卷饼和果汁糖的。当天就签订合同。合同规定,第一批食品将于八月一日供应,合同还规定,这种供销关系随时可以中止,只要提前两个星期通知对方。

那天,即七月二十五日,兹比发现,自己除了担任曼哈顿岛南区报贩公会会长和自力报刊发行有限公司总经理外,还是一家雅瓦食品总公司的董事长。

“雅瓦是什么意思?”

“一种纪念,”雷伯说。

“咱们要这几百万份热狗干什么鬼名堂?”

“卖出去,兹比。和你的报刊杂志一起卖。这是得到市长办公室同意的。你和你的三百个合伙人现在已经拥有卡车。这些车每天上午和下午的早些时候送报,还有号外。可是其余的时候干什么呢,兹比?难道你认为让你们的卡车和司机在其余的时向闲着是对的?这个道理你懂不懂?何况这仅仅是一个组织安排上的问题。卡车可以送报纸,也送热狗。至于苏打水和果子汁……”

“什么苏打水?”

“你想想,兹比,难道你只给那些人吃东西而不让他们喝点儿什么?”

为了饮料的事,他们再次去新泽西州。七月二十六日一天之内,他们接触了六位工厂主,其中三人接受雅瓦食品总公司提出的奇怪条件,货不用厂方送,送货的事由雅瓦食品总公司自己解决,因为该公司自己有车,卡车将在午夜至清晨四点钟之间来把货带走。

“你想想,兹比:一天中只有这段时间咱们可以确信不会有号外要送。咱们只消把司机的人数增加一倍,卡车每天可以跑二十小时。这仅仅是一个维修保养问题。”

这个问题在二十六日晚上得到了解决,办法是买下一座巨大的车库(由布鲁克林一家银行提供信贷)。车库的作用是落实卡车和摩托车的养护,还可兼作仓库。

兹比记得,在跟供应饮料的厂商打交道的过程中,雷伯,具体说是列尔内,要求所有的合同都把有效期只规定为一个月,而且以后每两个星期都要重订一次,以便必要时提前两周通知对方终止履行合同。

克立姆罗德从一开始就立意要在一切方面做到自产自销。

办报的事,确切地说是办许多张报纸这件事,也在同时开始。

那家印刷广在布鲁克林的弗拉特布什区。这个厂子兴旺发达过一个时期,那是在十多年以前,当时它属于莫纳汉兄弟所有。除别的书报外,那里还印一份意大利文报纸,该报由一个名叫特雷斯卡的人主编,他是个无政府主义者、反法西斯主义者和反共主义者,于一九四三年遭暗杀。莫纳汉兄弟中的一个死了,另一个歇业告退。一九四六年初,罗杰·邓恩从太平洋海军陆战队退役之后不久,买下了这个厂。邓恩说他第一次会见雷伯·克立姆罗德是在七月三十六日夜里。雷伯只身来访,说明来意后,邓恩大为惊讶。

“好几张报纸?你想要同时开始办若干份报纸?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贝克。这并不真是好几张完全不同的报。我考虑,分类的版面内容各报可以相同。其他版面也一样。但我们要变换文种:一份用德文,一份用意大利文,一份用波兰文,一份用依地文,等等”

“即使内容相同,”邓恩不以为然地说:“我也得重排。每排一种不同的文字都要拆版。”

占地面积很大的车间人已走空。时间是晚上七点半左右,最后两个人在半小时以前离去。那时节邓恩的业务处于苟延残喘的状态,靠印刷通知和商品目录勉强维持。

“以前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印刷广,”贝克用他缓慢、柔和得出奇的语调带着一种很难确定的异国口音说。“也许你能向我介绍一下生产的过程……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知道现在已经相当晚了。”

邓恩注视着那双与他自己的眼睛差不多处在同一高度的灰色眼睛。他听到自己回答说,今晚他没有什么急事。在随后的一小时内,他作为厂主引导客人参观,连切边机的功能也作了介绍。他带着大概没有掩饰的惋惜心情,在一台已经四年没有运转的大型轮转印刷机旁逗留片刻。他问客人怎样会找到他这里来的。

“有一个人向我谈起了你,他是布鲁克林《鹰报》的工人领班。说有一位年轻的印刷业主,财力上有困难,愿意冒风险……不,你先别忙:我的建议从哪一方面讲都是合法的。你是不是指这个意思?”

“是的。”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开始时印五万份。我出主意,出四种文字的编辑,负责发行、广告、筹措长期和短期的资金。咱们的报纸……”

“‘咱们的’报纸?……”

“你和我的,如果你同意合伙的话。咱们的报纸将免费运送十天。我可以调动几十辆卡车和几十辆摩托车到你的轮转印刷机出口处装报纸。在曼哈顿岛南区三百零三个销售点以及整个大都会范围内其他两千一百零六个销售点,咱们的报纸将和《时报》、《先驱论坛报》、《镜报》、《世界电讯报》、《邮报》、《美国人报》在同样条件下陈列。曼哈顿岛南区的报贩将是咱们的合伙人,他们同意第一个月卖咱们的报不提成。更重要的是他们将向读者推荐这些报纸;他们处在有利地位,便于了解哪些人可能对德文、依地文、波兰文或意大利文报纸感兴趣,合伙和股份有限的宗旨将适用于纽约所有的报贩,只要他们接受刚刚成立的纽约移民新闻股份有限公可的宗旨。”

“你说的是……”

“……免费发行。我知道。我的一名律师正在和他的班子在开列一份商人名单,这些商人既是潜在的广告客户,又是来美国不久的移民,能说我提到过的四种语言之一,而他们的顾客有很大一部分可能成为咱们那些报纸的读者。这些商人将一律成为免费订户。他们将构成—个基础,以便为即将成立的广告经理部开路。凡是因不管何种缘故有新来移民或至今只说本来语言的人的机构,包括公立的和私营的,也一律予以赠阅。这一办法将使咱们未来的广告客户放心,因为在三星期内创刊号的发行量可达四万五千份,或者说至少将拥有二十万读者——二十万精选的读者。这是吸引广告客户的目标。”

罗杰·邓恩张口结舌……

“请再听我讲几句,”贝克说:“依靠银行的帮助,我可以跟比你大的一家印刷厂干这宗买卖,甚至可以跟现有的一张报纸合作。但我不愿这样做。我要保持这宗买卖的控制权。咱们的报纸大小将是一般日报的一半……”

“小报,”邓恩总算说出一句话来。

“对,小报。因为在地铁中读这种报比较方便,因为小报的整版广告比大报的半版收费高,因为形式上十二版报纸实际上只有六版。咱们的报将出十二版,其中六版刊登分类广告,这是每期都不变的,但将用四种文字印刷。也可以说是同干异枝。小块广告将由跟咱们合伙的报贩去征集。作为纽约移民新闻有限公司的股东,这家公司办的报很快能赚钱对他们是有利的。四辆摩托车将到各报摊经常巡回,从这些人那里带走要登的广告。如此直到咱们有自己的办事处为止。眼下我有两个地方可以考虑,一处在曼哈顿,一处在布鲁克林。明天我将考虑布朗克斯和斯培腾岛。摩托车巡回完毕,将回到你这里来,最迟不得超过下午九点三十分,这是截稿时间,在这以前交来的广告一定在第二天上午见报,除非客户提出其他要求。”

“你排出六版小块广告(每版八栏直条)要多少时间?昨晚《镜报》的那个工人领班对我说,他要花一个小时。你的厂子没有《镜报》的排版能力。咱们假定要花三个小时。就算四小时吧,考虑到你得为其他版面留出两台排版机,以防万一到最后一分钟要登一篇什么文章。这就是说,排版将在凌晨一点半结束。你说浇版成块需要半个小时。那么,两点钟左右你就可以开印,四点钟起就能发送。咱们的发送人员将在四点四十分左右来取报纸。全纽约的报贩最迟六点左右都将收到报纸。”

“说实在的,我并不认为销售的利润会在这宗买卖的财务平衡中起太大的作用。倒是广告和启事的作用大些。报纸大约将从第五期开始赢利。咱们的目的是为德国、意大利、波兰或犹太血统的美国人提供一种交流信息的手段。”

“与广告经理部一起,我还要尝试成立一个法律和社会信息交流中心,它将对所有的订户免费开放。你不必为报纸将分别用依地文、波兰文或德文印刷而担心,尽管这几种文字各有特殊的排印要求,这由我来考虑。我已为你物色到三台排版机,是赊账的,包括你可能没有的字母和字体。你有没有?没有,可不是吗。至于排版和校对人员,我也安排好了。他们都是熟练工,你不必担心,他们在合并起来的《太阳报》和《时报》印刷广工作。我跟他们谈过,他们愿意搞一点兼职工作。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万能的上帝啊!”罗杰·邓恩发出一声慨叹,倒在一把椅子里。

安东·贝克(罗杰·邓恩很久以后才知道他的真名实姓,那时邓恩自己已成为王臣之一)面带笑容,慢慢地摇晃着脑袋。

“你的投资只是纸张和油墨。”

“和我的工人的工资。还有我的。还有电费。另外我还说不准会有什么花销……”

“只要一星期,”

“这还不包括因此而撂下来的其他工作。我没有同时干这么多活的人力物力。我将失去我的主顾。”

“你已经几乎没有主顾了。三个月内你的厂本来要关闭。”

“那是我的事。”

贝克肩上背着一只布袋。他把袋子放在沾了不少油墨的一张拼版台上,先垫好一张旧的校样以免袋子沾上油墨。他解开布带,敢出几沓钞票,其中几沓还扎着纽瓦克银行的签条。

“三千一百四十三美元,”他说:“眼下我只有这么多。我可以先付头几期的钱。付足。”

“顶多只够两期,”邓恩说。

“以后我还会付给你的。你为我印报纸,我付钱给你,就象付给一般印刷业主一样,印一期付一期。但是,等到报纸开始赚钱的时候,我可要另找厂家了,或者我将自己买印刷厂。那时你可以把厂子关闭,回到海军陆战队去。”他始终一动也不动,眼睛盯着邓恩的眼睛。更妙的是他的神情似乎觉得十分有趣。

“我看不出有什么事情这样可乐,”邓恩痛心地说。

“你当然会接受的。咱们俩都象在演戏。所以我觉得好笑。”

邓恩沿着拼版台走开去。经过排版机,进入轮转印刷机已四年未用的那间屋子。他非常生自己的气,但同时又感到莫名其妙的激动,并且开始要咯咯地笑出声来。他心想:我真是个傻蛋。

他问道:“要是我跟你一起干呢?”

“等钞票开始到来的时侯,你将收回你的成本,加上百分之二十五的利润,再加纽约移民新闻有限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

“百分之十,”邓恩说。

“行,”贝克用柔和的声调说,神态仍觉得挺可笑。

他毫无声息地把布袋背上肩,走到邓恩背后。两人一起对那台巨大的机器看了一会儿。然后邓恩踢了一下混凝土的底脚。

“你可明白:四年来,我做梦也想看到这台机器重新转动,重新成为一个真正的印刷业主。”

他看到的是一个温暖和洋溢着友情的微笑。

“那么,这一天已经到了。”

在雷伯·克立姆罗德当时的谋略中,依靠来到美国不算太久的一些男女移民是—种有意识的愿望。列尔内和贝尔科维奇便属于这种情况,尽管他们三十年代就到美国,当时两人都只有十五岁。

他们还有其他共同之处:两人都是从罗马尼亚来,都是犹太人,都有一股锲而不舍的韧劲,凭着这种精神,通过上夜校取得当律师的资格,两人获得这张文凭的历程同样缓慢艰苦,都走过一段崎岖不平的道路,经常打些仅仅能糊口的短工——列尔内在服装行业,贝尔科维奇则在口腔科医疗器械业。后来,文凭终于到手,眼看可以收到实惠了,偏偏命运同样嘲弄他们,一个随美国海军被送往珊瑚海去跟日本人打仗,另一个被送到突尼斯、西西里、意大利和法国去追击希特勒的军队。一九四五年复员后,这两个不相识的人总算平安返抵纽约(只是列尔内走路还有点儿瘸),又继续他们三年前中止的奋斗过程。

他们以同样阴郁的猛劲寻觅幸运,不论好运气以何种形式现身,他们总是日复一日地紧迫不舍。一向不大喜欢他们的大卫·塞梯尼亚兹,有一天给他们取了个雅号,叫做“王的黑狗”。

列尔内和贝尔料维奇不是仅有的黑狗,还有其他黑狗,先后有过好些,整整一群,分布在全世界。但纽约的这两个罗马尼亚移民是最早的两名,无疑也是最好的。

有一首古老的童谣大家都知道,罗伯特·佩恩·沃伦(注:美国教育家和作家。)从中为他最好的小说找到了书名,其中唱道,“国王所有的马和国王所有的人……”他们确实是王的人,是王臣,是他的马和他的象,或是他的车和他的卒,是他在自己的棋盘上任意移动的棋子。

列尔内身材修长,眼睛深凹。他很少说话,说起话来声音仿佛发自空穴,在两阵令人难堪的静默之间冲口而出,好象是被他无法表达的一种憎恨推出来的。他以前当过纺织品和服装售货员,从而留下一种古怪的习惯动作,他会把手指在桌子或文件上轻轻地弹,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直到几乎要把他说话的对象催眠为止。(很难说他不是故意这样做的。)他作为雷伯·克立姆罗德这边的人,第一次露面是在曼哈顿岛南区的报贩股东大会上。后来,是他陪同雷伯和兹比去见艾比·莱文,以便在他已经草拟好了的合同上签字。据塞梯尼亚兹所知,办报的手续以及与之有联系的一连串行动也是他干的。

当然还有渡口行动。

“三条渡船,”弗格森说。“再加上两个货栈,还有码头,还有办事处。”

他在列举了自己拥有的这些财产之后,用志得意满的目光望着那三个人。

“合在一起,我每月可赚大约一千美元。而我现年五十四岁。我指望再干十一年,你自己可以算出一个结果来。我算下来可得十二万,只要经营得法。”

“嗯,嗯!”雷伯平静地应道。

弗格森对他瞧了瞧。他的三个谈话对象中,这一个最引人注目,他年纪最轻、个子最高,而他的眼光简直能穿透一扇门。

“‘嗯’意味着什么呢?”

雷伯冲着他笑。

“你已经不是五十四岁,而是六十三。你所谓的‘办事处’所在的那幢房子己被征用,而且你已经得到赔偿,四五个月以后它将不复存在。它的价值还不及一个没葱味的汉堡包。你的三条渡船中有一条全仗上帝保佑才没有报废,它每天都得修补。你银行里顶多只有三干二百五十美元,这笔钱是每月三百二十美元分期付款的保证金,因为去年十月十四日你在阿尔伯克基买下的那所房屋还得付六千七百七十五美元.你仅有的车是一辆一九三八年的福特,它已经跑了七万英里。你只有一个儿子,他是食品厂的工程师,当然在阿尔伯克基;你妻子一天要向你重复五六遍,说她在纽约已经呆够了,这里气候寒冷,每两年才能见儿子和孙子一次,至于你的实际收入,我们估计每月在八百五十到九百美元之间。”

“你是什么人,联邦调查局的?”

“我现在向你提出如下的建议,”雷伯说,“接受不接受由你决定:给你雅瓦食品总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你将出任这家公司的副总经理。你以这种资格……”

“那是怎么回事?”

“一家新成立的公司,负责生产、分送食品,在很多情况下还负责销售。作为副总经理,你将得到二百美元周薪,并且每年可望调整薪水百分之十。终生不变。只有一项特殊条件:你在公司里不发挥任何作用。这建议最符合你的理想,你将既有头衔,又有相应的薪水,却不需要干活。你实际上可以按月在阿尔伯克基领钱,哪家银行由你挑。如果你能证明公司的经营方式有丝毫不合法之处或者你的薪水没有按照我说的标准支付,交易将立即终止。那时你的动产和不动产将还给你。你会对我说,在那种情况下你可能发现你的业务处于紊乱状态,我会回答你将经过对资产按现时的行情估价加上每年百分之十的通货膨胀率,我们将得出一个赔偿的数字,如果我们不遵守协议的条款(尽管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我们将付给你这笔赔偿金。”

弗格森三艘往返于曼哈顿与新泽西州霍博肯之间的渡船之一刚刚靠岸,正开始卸客。

“弗格森,”雷伯说,“你回答吧,‘是’还是‘不’?有关雅瓦食品总公司财务状况的全部资料将由纽瓦克我的银行提供给你。如果你接受而且我看不出你和你的妻子有什么理由拒绝。那么,三天之内你就坐火车去阿尔伯克基。”

一推一挽。每一家新建的公司都是前一家推出来比而它本身又挽出跟在后面的另一家。这是雷伯·克立姆罗德的一贯策略。他总是以闪电般的速度将他的好几项行动联结起来,没有丝毫具体的基础设施,没有办事地点,也没有行政机构,几乎都是这样。

从一九五〇年七月二十一日(在纽约成立自力报刊发行有限公司的文件上注明的日期)到同年八月二十四日,一连串的合约全部最后拍板。大卫·塞梯尼亚兹指出,这是一种非凡的节奏。

在这个时期内,克立姆罗德至少成立了五十九家不同的公司。

就拿自力公司来说吧,即负责发送报纸的公司,其股东包括报贩、服装业各工会(雷伯是与工会组织正式合伙的第一人)、国际卡车司机工会以及克立姆罗德本人,在这段时期内又已经成立了十二家公司。十二家公司在法律上各自独立,用的都是纽约模式,它们分布在费城、巴尔的摩、华盛顿、波士顿、匹兹堡、辛辛那提、底特律、克利夫兰、印第安纳波利斯、芝加哥以及加拿大的多伦多和蒙特利尔。所有的公司都遵守与工会合伙的原则,和纽约的一样,但不一定生搬硬套。在芝加哥,塞梯尼亚兹发现屠宰工人联合会在那里的自力公司中持有百分之七点五的股份。

但在这十二家公司中有一点是不变的:雷伯·克立姆罗德至少掌握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不管合伙者是谁。名义上他从不自己出面而总是以委托书的形式通过中间人成为大股东。

十二家自力公司是在十九天内由艾比·莱文和他的一些朋友帮助建立起来的,每次都有一名黑狗到那里去,或列尔内,或贝尔科维奇,有时则是第三个这样的律师阿布拉莫绍奇,他也是在那一时期出现的。但是,尽管他们彼此不相识,他们的工作方法却相似;或者说,克立姆罗德的指示是如此明确和不可通融,简直无法判定那件事是哪个办的。第二轮是雅瓦公司。

第一家于一九五〇年七月二十五日诞生于纽约。第二家——在芝加哥——则是八月六日。随后是十足的排炮齐射(由贝尔科维奇主持);从八月八日至十二日,四天之内在其他城市出现了七家雅瓦公司。

纽约雅瓦的情况是独一无二的。克立姆罗德并没有从弗格森那里把渡口的买卖盘下来,而是把它换成他刚刚成立的公司的股份。也就是说,根本没有投入本钱——这也是不奇怪的,因为他没有钱。从七月二十一日到八月二十四日经过他手的全部资本,就是从纽瓦克银行借来的那三万美元,他用这笔钱从剩余军用物资中买了卡车和摩托车,还有三千多美元则在七月二十六日全给了罗杰·邓恩。

在一九五〇年夏季的这三十三天内,雷伯·克立姆罗德做生意没有用他自己的一分钱。他于七月十六日两手空空来到纽约,搭西蒙·高兹契尼亚克的弟弟驾驶的一辆卡车乘了一段路;在纽约的第一个星期,他住在齐布尔斯基家,靠着帮齐布尔斯基或高兹契尼亚克卖报维持生计。他生平第一次来到美国是个身无长物的移民,唯一的行李就是一只小布袋里边放着两本书和一点点马钱子箭毒。

这一时期的第三批行动是《移民新闻》和印刷业。最初两张报纸,一张依地文和一张德文,于八月二日出版。意大利文版是五日创刊的,波兰文版稍迟,至少在纽约如此,因为在芝加哥和底特律波兰版出得最早,甚至先于纽约。以后又有西班牙文版。他创立的广告经理部几乎收到立竿见影和意想不到的效果。克立姆罗德要邓恩搞一期试刊,让跑街用以拉广告客户。这在当时是一个新点子。出到第五期,从广告费收回的成本已超过百分之七十。接着,小块分类广告和启事开始源源而来,数量之多简直令人不敢相信。最初,他需要用四版篇幅来登;到八月十六日增至六版月底已达十版,这就迫使报纸增加一张篇幅,至九月底又增加一张。

这些出版物在非英语圈子里取得了空前的成功。这些人中大部分几乎不会说英语,他们正在找工作,找以前侨居到美国来的亲戚和老朋友,更重要的是他们觉得需要与各自故土的文化保持联系。于是雷伯又创立了信息中心,那些报纸的订户都可以到那里去了解任何种类的信息。他开始租用一些在正常情况下每周只用一次的客车。他组织周末的旅队收费合理,把几百个家庭送往泽西海滨、长岛和别的地方度假。

正是从这些活动开始,他渐渐建立起一个个度假中心和旅馆联营组织,更不必提运输方面的业务了。

报纸出到第二十四期,销数就达到并且突破十万份大关。同一张报纸在十个、二十个、三十个城市中出版。邓恩把纸型通过卡车或飞机运出去,相应的印刷业主,比方说在芝加哥,只消排内容针对该地区的几个版面就可以了。当时的《移民新闻》大约有八十六种不同的版本,实际上百分之六十至八十的内容是相同的。总发行量超过一百万份。

第四次排炮齐射也发生在同一时期,即一九五〇年七八月间,虽则当时应运而生的许多事业要到以后的几个星期或几个月才蓬勃发展。

与弗格森的摆渡业挂钩这一行动是很典型的。跟弗格森签订合同是在八月十六日。第二天,渡船上就设立了快餐柜,其结果是:一个住在新泽西州霍博肯或纽瓦克的雇员,在坐渡船过哈得逊河到曼哈顿去上班的时侯就能吃到早餐。由黑狗们——主要是莉莲·莫里斯——组成的一个班子,当天就开始对纽约周围的其他轮渡公司进行游说,建议设立同样的快餐柜。食品和饮料供应自然由雅瓦食品总公司垄断,不久,这个机构就由莉莲·莫里斯主持经营达二十四年之久。

这仅仅是第一步。后来雅瓦食品总公司把它的业务扩展到航行在五大湖以及北美所有主要河流的船只,接着又打进海运公司和航空公司。

扩张的第二步采取的形式是把过去属于弗格森的货栈和其他建筑物利用起来。冰淇淋厂于八月二十日正式成立,虽然要到四个星期以后才开始生产,编制为五十人。法律上它由雅瓦食品总公司的一家子公司领衔,由雅瓦负责运销。在布朗克斯、布鲁克林、新泽西州租借房屋场地的一系列合同订于八月二十二日。热狗、卷饼、芥末酱、三明治所需的各种成分以及糖果的生产是在十月十日至三十日之间开始的。雷伯早期与供货者所订合同中有些奇怪的条款,由此可以得到解释,他从第一天开始就打算做到自产自销。

塞梯尼亚兹甚至发现几份通过雅瓦食品总公司的另一子公司租赁曼哈顿三个地方的协议书。最早出现在这些地区内的犹太和德式熟食联营组织以及快餐食堂,以后有了惊人的发展。

雷伯·克立姆罗德到达纽约是七月十六日。四十天后他已经成立了五十九家公司,而任何时候都没有用自己的钱信任何投资,事实上他也没有饯。

但这并不是最根本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