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那些修道士收藏家珍爱他们的异教书籍一样,这些中世纪书痴,也把他们最精华的技艺和最大的关爱耗费在了他们的《圣经》、《圣诗集》和其他宗教书籍上。收藏在大英博物馆的圣卡斯伯特的《福音教义》,是一位名叫埃格佛瑞斯的传教士写的(约720年),阿瑟尔沃德用黄金和宝石装订了这本书,一位名叫比尔弗雷德的隐修士则为它配上了装饰性插图,每篇福音书的前面有一幅描绘着福音书作者的漂亮彩画,还有一个嵌花十字架,制作非常精美。比尔弗雷德还在各篇福音的开头装饰了很大的篇首字母。这部珍贵的卷册还得到了达拉谟的奥尔德雷德的进一步加工,使它更加华丽,他在书中插入了撒克逊注释,或者圣杰罗姆的拉丁文本。

梅里沃泽说:“中世纪时期图书精确的金钱价值我们无法判断。为数不多的几个偶然被记录在案的实例,对我们形成一个看法全然不够充分。某些人对于那个时代的书籍所给出的过高估价,也只不过是推测而已。我们必须记住,其价格还要取决于抄本的准确性、装订的精美(往往过于华丽)以及装饰性插图的漂亮美观和丰富多彩。中世纪的许多手稿,其华丽程度,臻于极致。有时甚至是用金液书写在最华美的羊皮纸上,装潢着技艺精湛的图饰。”

带着这样一种对图书(它们得之于远离尘世的修道院和暖意融融的火炉边)的尊敬和热爱,祈求上帝赐福于这些珍爱的卷册,这样的恳求向我们透露了怎样的哀婉和悲怅啊:“哦,主啊,请将您圣灵的美德赐降于我们的这些书卷吧。通过您神圣的祝福,将它们身上的世俗之物荡涤殆尽,它们就能仁慈地启迪我们的心灵,给予我们真诚的谅解。请赐予您的教诲,让它们能遵照您的意志,心地明亮地维护善行,多行善举。”

每个爱书人从那位著名的老书痴阿尔昆【阿尔昆(730-804)英国高级教士和学者,中世纪欧洲文化复兴的领袖,被视为加洛林王朝最博学的人,曾担任查理曼大帝的顾问。阿尔昆将宫廷学校变成一个全国性的学术中心,因此带动了文化教育的全面繁荣。】写给查理曼大帝的信中,找到的是怎样的鼓舞和愉快啊:“我,您的弗拉库斯,遵照您的告诫和善意,我把《圣经》的甜点给了圣马丁修道院的一些人,另一些人我用古代的智慧将他们灌醉,还有一些人我则让他们饱餐文法学的水果。对许多人,我都努力教导他们遵从那些照耀灿烂天穹的繁星的律令,这样,就能让他们为上帝的神圣教堂和陛下的宫廷增添光彩,上帝的仁慈和您的善意就不会全然徒劳无功。但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发现缺乏的东西太多,尤其是那些经院学术方面的高雅图书。这些书在我的国家,因为我善良而虔诚的主人埃格伯特【埃格伯特(802-839),西撒克逊国王,829年成为英国的第一任君主。】勤勉,而拥有不少。我因此恳请陛下,请允许我派遣一些我们的年轻人去英国,以获得那些我们非常渴望的图书。这样,将英国的鲜花移植到法兰西的国土上,它们就会硕果累累,芳香满园,不仅仅在约克的花园,也在图尔的福苑【约克,英格兰北部城市,中世纪的文化教育中心。图尔,法国中西部城市,位于卢瓦尔河畔。】。而且,我们就可以像歌里所唱的‘愿我的良人进入自己园里,吃他佳美的果子’。而对年轻人,则可以说:‘我的朋友们,请吃!我所亲爱的,请喝,且多多地喝!’或者像先知弥赛亚所劝诫的:‘你们一切干渴的都当就近水来。没有银钱的也可以来。你们都来,买了吃。不用银钱,不用价值,也来买酒和奶。’【这里的三段引文均出自《圣经·旧约》。】”

我正想要就这个阿尔昆说点什么,并打算对克努特、阿尔佛雷德、圣奥尔本的阿伯特、萨尔兹堡大主教、多佛的普赖尔以及其他中世纪名人表达我的尊敬,就在这时,梅休因法官来了,打断了我的思路。法官给我带来了他的一位诗人朋友新近创作的几首小诗,他请我将它们放在这本小书中,作为人类自信虚荣的例证。

某一天我收到一封信件,

写它的小手秀美纤纤,

使我一腔豪情荡漾胸间,

还虚荣膨胀自喜沾沾。

年轻的崇拜者蜜语甜言,

谦恭地问我是否情愿

寄给她一首得意的诗篇,

还要我亲笔把大名签。

她请求这恩惠如此恳切,

仿佛看到她温雅羞怯;

若这样的敬意我都拒绝,

那我就是个粗鲁角色。

我要用欢快明亮的色调

来精心装饰我的手稿,

用我的墨水和彩色颜料

把那钢笔和画刷蘸饱。

平常日子的确乏味单调,

要不是这殷勤的微笑

舒展我皱眉蹙额的相貌,

怎把辛苦劳累全抛掉?

我确信这些甜美的诗行,

一定会让她欣喜若狂;

我幻想着她会聪明漂亮,

我知道她一定是这样!

从此后我就像着魔一样,

这个陌生少女的脸庞,

带着她一脸的崇拜向往,

追踪我到每一个地方;

我仿佛听见她细语低声:

“哦,谢谢您,天才的先生,

承蒙您如此的和蔼可亲

给我至高无上的荣幸!”

来自本杰明的书目一张

推翻了我的这些猜想,

以这样无情的事实真相

将我的美梦一扫而光;

那可怜兮兮的“得意诗篇”,

那大名是我亲笔所签,

上面写的却是“降价书单”,

价格都是一块半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