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信吾盼望着菊子归来,可菊子还没归来他就出门去了。

“她说了,不要责怪她。”信吾对保子说。

“岂止不责怪她,还要向她道歉呐,不是吗?”保子也露出了一副明朗的神色。

信吾决定尽可能给菊子挂个电话。

“你这个父亲对菊子起的作用真大啊?”保子将信吾送到大门口,“不过,倒也好。”

信吾到了公司,片刻英子就来了。

“啊!你更漂亮了,还带着花。”信吾和蔼可亲地迎接了她。

“一上班就忙得抽不出身来,所以我就在街上溜达了一圈。花铺真美啊。”

英子一本正经地走到信吾的办公桌前,用手指在桌面上写道:“把她支开。”

“哦?”

信吾呆然,对夏子说:“请你出去一会儿。”

夏子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英子找来了一只花瓶,将三朵玫瑰花插了进去。她穿一身连衣裙,不愧是西服裁缝店的女店员,像是又发福了。

“昨天失礼了。”英子用不自然的口吻说,“一连两天前来打搅,我……”

“啊,请坐。”

“谢谢。”英子坐在椅子上,低下头来。

“今天又让你迟到啦。”

“唉,这件事……”

英子一抬头望着信吾,就屏住气息,像要哭似的。

“不知可以说吗?我感到愤慨,也许是太激动了。”

“哦?”

“是少奶奶的事。”英子吞吞吐吐地说,“做人工流产了吧。”

信吾没有作答。

英子怎么知道的呢?不至于是修一告诉她的吧。英子和修一的情妇同在一家店铺里工作。信吾有点厌恶,感到不安了。

“做人工流产也可以……”英子踌躇了。

“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医院的费用,是修一从绢子那里拿来支付的。”

信吾不禁愕然。

“太过分了。这种做法,太侮辱女人了,真是麻木不仁!少奶奶真可怜,我真受不了。虽说修一可能把钱给了绢子,或许他是拿自己的钱,不过我们很腻烦他。

他和我们的身份不同,这点钱修一总拿得出来的吧。难道身份不同,就可以这样做吗?“

英子极力抑制住自己瘦削的肩膀的颤栗。

“绢子拿出钱来,有绢子的具体情况。我不明白。我恼火,腻烦极了。无论如何也要来跟您说:哪怕不再同绢子共事,我也认了。来告诉您这些多余的话,是不好的,可……”

“不,谢谢你。”

“在这儿心情好受些了。我只见过少奶奶一面,可却很喜欢她。”

英子噙满泪水的眼睛闪闪发光。

“请让他们分手吧。”

“嗯。”

英子肯定是指绢子的事,听起来却又像是请让修一和菊子分手。

信吾就那么被摧垮了。

他对修一的麻木不仁和萎靡不振感到震惊,觉得自己也在同样的泥潭里蠕动着。

在黑暗的恐怖面前,他也颤抖了。

英子尽情地把话说完以后,要告辞了。

“唉,算了。”信吾有气无力地加以挽留。

“改天再来拜访。今天太不好意思了,还掉了眼泪,实在讨厌。”

信吾感受到英子的善良和好意。

他曾经认为英子依靠绢子才能同在一家店铺里工作,这是麻木不仁,感到震惊不已,岂知修一和自己更是麻木不仁。

他茫然地望着英子留下的深红色的玫瑰。

他听修一说过:菊子性情洁癖,在修一有情妇的“现状”下,她不愿意生孩子。

然而,菊子的这种洁痹,不是完全被糟踏了吗?

菊子不了解这些,此刻她大概已回到镰仓宅邸了吧。信吾不由地合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