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期望的时刻
因此,不管怎么样,我所准备的开场白是“当你面对便携式时钟和两万英镑巨款的抉择时,你会选择哪一个?”而主持人罗里或者埃玛就会回答:“当然是两万英镑!”然后,我就会说:“没错,当然是两万英镑的巨款。”这时我会稍做停顿,以便让观众对这个数目有个深刻的认识——接着我会继续说:“不幸的是,当弗莱格史蒂夫保险公司向客户赠送一台便携式时钟,以鼓励他们转移资金时,却没有告诉客户们,如果这样做,他们就会失去两万英镑的分红!”
听起来相当不错,你觉得呢?然后,罗里和埃玛就会问一些非常简单的问题,比如说,“人们究竟应该怎样做才能维护自己的利益?”而我也只要简单回答就可以了。到了快结束的时刻,为了活跃一下气氛,我们会谈谈两万英镑到底可以买些什么东西。
说实话,这才是我最期望的时刻。我已经想出了好多东西。你知道吗,用两万英镑,可以买52块“Gucci”手表,剩下的零头还足够买个皮包呢。
《早安咖啡》的摄影棚在梅达韦尔,当车子接近大门口时,我感到一阵激动。我真的到了这儿,这个早已从电视中熟悉的地方。我真的要上电视了!
门卫挥挥手让我们通过了栅栏;车子在一扇宽大的双开门外停住,司机为我打开了车门。下车时,我感到腿有些发抖,但是我强迫自己稳步沿着台阶走进大厅,来到接待处。
“我是为《早安咖啡》而来的。”等我反应过来自己话里的意思时,我禁不住笑了。“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接待员友善却有些疲倦地回答。她在一张名单上查到了我的名字,又拨了一通电话。“是简吗?丽贝卡?布卢姆伍德已经来了。”然后,她指着一排破破烂烂的椅子对我说:“等一下会有人来接你的。”
我走到椅子旁,在一个中年妇女的对面坐了下来。她满头蓬乱的黑发,脖子上戴着一大串琥珀项链。她正在点香烟,虽然我已经戒烟了,但是忽然之间,我觉得抽上一根倒也无妨。
并不是紧张或什么的,我只是想抽根烟。
“对不起,”接待员大声地说,“这是禁烟区。”
“倒霉!”那个女人的声音有点刺耳。她狠狠地吸了一口,把香烟在烟灰缸里掐熄,然后对我别有用心地笑了。“你是节目的嘉宾?”她问。
“是的,”我说,“你呢?”
那个女人点点头。“宣传我的新小说《血红的日落》。”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不让自己显得太激动。“是一个刺激的关于爱情、贪婪和谋杀的故事,背景是美国南部洗黑钱者那个无情的世界。”
“天哪,”我说,“那听上去真的……”
“让我送你一本吧。”那个女人打断了我。她把手伸进了放在她身边的深紫红色的手提袋,拿出了一本颜色鲜艳的精装书。“告诉我你的名字!”
告诉她?
“是丽贝卡,”我说,“丽贝卡?布卢姆伍德。”
“献给丽贝卡,”那个女人一边在扉页上潦草地写着,一边大声地念着,“带着爱和友情。”她夸张地签了名,然后把书递给我。
“天哪,”我说,“谢谢……”——我赶紧瞥了一眼封面——“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普拉夫。说真的,我从来没听说过。
“我希望你好好想想我是如何能够对那样一个危险的残暴世界了如指掌的。”她俯身向前,用她那双绿色的大眼睛盯着我。“答案是,我跟一个洗黑钱的共同生活了三个月之久。我爱他,我向他学习……然后我背叛了他。”她的声音微弱得有点发颤,“我至今还记得,当警察把他抓走时,他看着我的那副表情。他知道是我干的。他知道我就是他的犹大。然而,从某个奇怪的角度来看,我认为他就是为此而爱着我。”
“哇噻,”我情不自禁地惊叹道,“这都是发生在美国南部的吗?”
“是在霍伍市,”她停了一下,说,“但是全世界的洗黑钱者都是一样的。”
“丽贝卡?”在我想出如何应答之前,传来一个声音。我们俩抬头看去,一个有着满头柔顺黑发、身穿黑色圆领衫和牛仔裤的女孩正向我们步履轻捷地走过来。“我是泽尔达,我想我们昨天交谈过的?”
“泽尔达!”伊丽莎白惊呼着站了起来,“亲爱的,你最近好吗?”她伸出胳膊,泽尔达瞪着她。
“对不起,”她说,“我们曾经——”当她的目光落到我那本《血红的日落》时,她打住了。“噢,是的,没错。伊丽莎白?普拉夫。过一下就会有个研究员下来接你。请随便喝点咖啡。”她对她笑笑,然后转过身。“丽贝卡,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我急切地回答,并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我不得不承认,泽尔达能够亲自下楼来接我,让我感到受宠若惊。我是说,显而易见,并不是每个人她都会来接的。)
“见到你很高兴。”泽尔达握着我的手,“你能参与我们的节目,我们感到很荣幸。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所以如果你没问题的话,我想我们还是一边做头发、化妆,一边交谈吧。”
“当然可以。”我尽量让自己听起来不是太兴奋,“好主意。”
做头发和化妆,太棒了!
“我们的计划和原先稍微有些变动,我会告诉你是怎么回事,没什么好担心的……还没有贝拉的消息?”她又对着接待员加了一句。
接待员摇了摇头,泽尔达嘀嘀咕咕的,像是在骂着“蠢猪”之类的话。
“好了,我们走吧。”她说着,领着我走向一扇旋转门。“恐怕今天会比平常更忙。有一个常规节目上不了,所以我们得找个什么代替;厨房还出了点事故……”她推开门,我们沿着一条铺着绿色地毯的走廊前行,这里人声鼎沸。“另外,今天我们还请到了‘七重天’演唱组合,”她转过头又补充道,“也就是说今天会有许多歌迷打电话来,而且我们还必须为那个七个自负的大块头提供换衣服的地方。”
“不错。”我满不在乎地说。可是,突然之间我喘不过气来了。“七重天”演唱组合!天啊……他们太有名气了!而我就要和他们在同一个节目中出现!我就要跟他们见面了,不是吗?然后,也许节目之后我们会一起出去喝点什么,从此成为真正的好朋友。他们的年纪都比我要小一点,但不要紧,我会像大姐姐那样对待他们的。
或者,也许我会和他们其中的某一个单独约会!上帝,就是这样的。跟那个长着一头黑发的帅小子,叫纳森的那个(还是叫伊森?管他叫什么呢)。节目结束之后,他会含情脉脉地注视我,然后悄悄地邀请我与他单独共进晚餐。我们会去某个不知名的小餐馆,开始时一切都是在暗中秘密进行的,但是不久媒体就会发现,然后我们就会成为引人注目的一对,出入于各种首演。那时,我会穿……
“好了,我们到了。”泽尔达说。我抬起头,不由地看呆了。
我们正站在一间满是镜子和聚光灯的房间门口,有三个人正坐在镜子前的椅子上,围着披肩,几个穿着牛仔裤的时髦女郎正在为她们化妆;还有一个人则在吹头发。房间里播放着背景音乐,大家友好地交谈着,空气中飘浮着定型水、面霜和咖啡相混合的味道。
这正是我心目中的天堂!
“那么,”泽尔达把我带到一个红发女郎的面前,“就由克洛伊为你化妆吧,然后我们再一起到更衣室去,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答道。一看到克洛伊的化妆品,我的脸上就不由自主地绽放出愉悦的笑容。前面的柜子上堆满了数不清的刷子,还有瓶瓶罐罐,全都是Chanel和MAC这样的好牌子。
上帝,这是多棒的工作啊!我就知道我应该成为一个化妆师。
“现在谈谈你的出场时间。”当我在一把旋转椅上坐定后,泽尔达接着说道,“我告诉过你了,我们的安排和之前说好的有所改动……”
“泽尔达!”一名男子在外面叫,“贝拉打电话找你!”
“该死!”泽尔达说,“听着,丽贝卡,我得去接个电话,但是我会尽快回来的,行吗?”
“没问题!”我高兴地回答道。这时克洛伊正在往我身上围披肩,然后用一根宽发带把我的头发拢向脑后。此刻的背景音乐已经换成了我最喜欢的Lenny Kravitz的一首歌。好得不能更好了。
“我先为你清洁脸部,选定色调,然后打粉底。”克洛伊说,“现在请把眼睛闭上……”
我闭上眼,不一会儿就感觉到她正在往我的脸上涂抹一种清凉滑腻的液体。这真是世界上最奇妙的感受,我真想一整天都呆在这儿。
“那么,”过了一会儿,克洛伊问,“你是为了什么来参加节目的?”
“呃……财经,”我含糊地说,“是一篇关于财经的文章。”
说实话,我感觉太舒服了,差点都记不起来到这儿的目的了。
“哦,是这样啊!”克洛伊一边说,一边高效率地在我脸上打着粉底。“他们最近一直在做财经类的东西。”她伸手拿了一盒眼影,选了几种颜色调和在一起,然后拿起一把刷子。“这么说来,你是财经方面的专家了?”
“唔。”我谦虚地耸了耸肩,“马马虎虎算是吧!”
“太好了!”克洛伊开始往我的眼睑上抹眼影,“关于如何理财,我简直是一窍不通。”
“我也是!”房间另一头的一个黑发女郎也附和,“我的会计师都已经懒得向我解释了。他一说出诸如‘税收’这样的词,我就觉得脑袋要炸了。”
我刚准备深表同情地说:“我也是!”然后和她们一起大发感慨。但是,我及时地意识到这听上去可不太好。毕竟,大家都认为我是一个财经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