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乱了

爸爸温柔地牵着我向家里走去,好像我是一个残废人。

一切都乱了。现在,我不仅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而且再也找不到安全感。我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安全和放心,只感到无依无靠、焦躁不安。我紧贴着妈妈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看《倒计时》节目,每次门外一有动静,我就会吓一跳。

如果德里克?斯米兹正往这儿赶来,我该怎么办?他从伦敦开车到这儿,需要多长时间?一个半小时?如果交通拥堵的话,也许要两个小时?

不,他不会这么做的,他的工作那么忙。

但是他可能会来的。

或者派法警来。上帝,那些穿着皮革制服、气势汹汹的人!因为恐惧,我的五脏六腑被揪得紧紧的。我现在真的开始感觉好像被人缠上了。

趁着播放广告的空儿,妈妈伸手拿过一本园艺用具的购物目录。“看看这个可爱的鸟澡盆,我打算买一个放在花园里。”

“太棒了。”我心不在焉地嘀咕了一声。

“他们还有一些漂亮的窗槛花箱,”她说,“你可以摆在你的公寓里。”

“是的,”我说,“也许。”

“我替你订购两个吧?它们也不贵。”

“不,就这样吧。”

“你可以用支票,或者VISA卡……”她边说边翻着目录。

“真的不需要,妈妈。”我的声音忽然尖锐起来。

“你只需要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你的VISA卡号,然后他们就会把东西……”

“妈妈,别说了!”我大叫,“我不想要这些东西,行了吧?”

妈妈吃惊且有些责备地看了我一眼,又去翻购物目录。我看着妈妈,恐慌得透不过气来。我的VISA卡不能再用了;我的Switch卡也不能再用了;什么卡都不能用了。而她对此却一无所知!

别想这个了,别再想了!我伸手从咖啡桌上抓过一本以前的《收听指南》,胡乱地翻着。

“可怜的马丁和贾尼丝!这可真是让人感到遗憾,不是吗?”妈妈抬起头又说,“想想看,他们就在兼并前两个星期才把资金转移的!运气真是糟透了!”

“我知道。”我含含糊糊地说,盯着手中的杂志。我不愿再想起关于马丁和贾尼丝的事。

“真是太巧了。”妈妈摇了摇头,“在兼并即将开始时,这家公司又推出什么新型投资。不知道有多少人也像马丁和贾尼丝一样,把资金转移到新投资而痛失良机呢!真的太让人遗憾了。”她看了看电视。“哦,快看,又要开始了!”

《倒计时》那愉快的音乐开始响起,电视里传出嘈杂的掌声。但是我根本就没在听,甚至也没有去注意那些元音和辅音。我根本就没有心思看电视,我在思考妈妈刚才所说的话。一个巧合——也许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巧合,不是吗?事实上,是银行写信给马丁和贾尼丝,建议他们转移资金的。他们甚至还加以引诱,送一台便携式时钟。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突然,我警觉起来。我想看看那封来自弗莱格史蒂夫保险公司的信——我想确切知道那封信到底是在兼并发生之前多久寄出的。

“‘ENDING’,”妈妈盯着荧幕说,“那就是六。噢,还有一个‘S’。你能不能有‘ENDINGS’?”

“我……去隔壁一趟。”我站起身来,“很快就回来。”

当马丁开门时,我发现他和贾尼丝也正坐在电视机前看《倒计时》。

“你们好!”我怯怯地说,“我不知道——我能和你们谈一下吗?很快的。”

“当然可以!”马丁回答,“进来吧!想不想来杯雪利酒?”

“噢,”我有些吃惊。我当然并不反对喝酒,但是现在还不到下午5点钟呢。“唔——那么好吧。”

“无论多早,喝雪利酒都不为过!”马丁说。

“我也要再来一杯,谢谢,马丁。”起居室里传来贾尼丝的声音。

晕倒!他们竟然是一对酒鬼!

噢,上帝,也许这也是我的错;也许经济上的损失使他们不得不借酒浇愁,在电视机前打发时光。

“我只是想知道,”当马丁往大酒杯里倒深褐色的雪利酒时,我紧张地说,“出于兴趣,我是否可以看看弗莱格史蒂夫保险公司给你们的来信,就是要求你们转移投资的那封信。我想知道这信是什么时候发出的。”

“就是我们看见你的那天才收到的,”马丁回答,“你为什么想看呢?”他举起了酒杯。“祝你健康!”

“祝你健康!”我说完,喝了一小口酒,“我只是想知道……”

“到起居室去吧!”他打断了我,带我穿过走廊进了起居室。“亲爱的,你的雪利酒,”他把酒递给了贾尼丝。“干杯!”

“嘘,”她答道,“现在是数字游戏!我得集中注意力。”

“我想我也许可以对此进行一番调查,”我压低声音对马丁说,《倒计时》的钟正嘀嘀嗒嗒地转个不停。“对此我感到太难过了。”

“50的4倍是200,”贾尼丝突然说,“6减3得3,乘上7是21,再加起来。”

“干得好,亲爱的!”马丁边说边在一个雕花的橡木餐具柜里摸索着,“信在这儿。你是不是想写一篇文章什么的?”

“可能吧!”我说,“你们不介意我这么做吧?”

“介意?”他微微地耸了耸肩,“不,我想不会。”

“嘘!”贾尼丝说,“现在是《倒计时》的谜语时间了。”

“那么,”我低声说,“我就……把这封信拿走了,好吗?”

“是‘说明’!”贾尼丝大叫,“不,是‘开发’!”

“还有……谢谢你的雪利酒。”我喝了一大口,这雪利酒真是太香醇了,我不由得微微有点震颤。接着我放下杯子,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

半个小时后,我坐在房间里,把这封来自弗莱格史蒂夫保险公司的信反复读了好几遍。我敢保证这里面一定有些诡计。究竟有多少投资者在接受了那个不值钱的便携式时钟后,就转移了资金,进而痛失了发财的良机呢?说得更明白一些,弗莱格史蒂夫保险公司因为这么做,到底省下了多少钱呢?突然间,我真的很想了解这一切。不仅如此,我真的想就此写点什么。生平第一次,我真的对财经报道发生了兴趣。

而且我也不打算把文章刊登在毫无影响力的《成功理财》上。

埃里克?福尔曼的名片就在我的皮包里,上面印着他的直线电话号码。我把名片拿了出来。我盯着名片看了一会儿,然后走到电话机前,在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拨通了埃里克的电话。

“我是《每日世界》的埃里克?福尔曼。”埃里克洪亮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上帝啊,我真的下定决心要这么做了吗?

“你好!”我紧张不安地说,“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我是《成功理财》的丽贝卡?布卢姆伍德。我们在桑克莱姆投资管理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见过面的。”

“没错,我想起来了。”他高兴地说,“亲爱的,你好吗?”

“我很好。”我紧紧地抓住电话听筒,“好极了。嗯……我就想知道你们现在是否依然在做《我们可以信任财经专家吗?》这个系列?”

“是的,还在做,”埃里克说,“怎么了?”

“是这样……”我咽了一下口水,“我这儿有一条消息,也许你们会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