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克·布兰登
“丽贝卡,”她握住我的手,冷冷地说,“你在《成功理财》杂志社工作,是吧?”
“是的。”我也同样冷冷地回答。
“你今天能来真是太好了,”艾丽西娅说,“我知道你们记者总是忙得很。”
“哪里,哪里……”我回答,“我们希望尽可能多参加记者招待会,了解行业信息。”我对自己的回答极为满意,连我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艾丽西娅认真地点了点头,就好像我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难以置信的重要。
“那么,告诉我,丽贝卡。你对今天的新闻有何看法?”她指着我夹着的那份《金融时报》。“真是让人吃惊,你不觉得吗?”
哦,上帝,她在说些什么?
“的确挺有意思的,”我说,依然微笑着,拖延时间。我扫了一圈房间想找到点线索,但一无所获。发生了什么事呢?是利率又上涨了还是什么呢?
“我不得不说,对于工商界来说这是一个坏消息,”艾丽西娅热切地说,“但是,你当然有你的观点。”
她看着我,等我做出回答。我感到双颊正变得通红。我如何才能摆脱困境呢?从今天起,我暗下决心,我要天天看报纸,我再也不要陷入类似的窘境了。
“我同意你的观点,”我最后说,“我认为这是个非常糟糕的消息。”我的喉咙好像被掐住了。我连忙喝了一大口香槟,巴不得现在发生地震。
“你预见到了吗?”艾丽西娅说,“我知道你们记者总是走在前面。”
“我……我当然知道它会发生。”我说,我相当肯定我听上去令人信服。
“现在又有关于苏格兰普莱姆和弗莱格史蒂夫保险公司的传言!”她专注地盯着我,“你认为这真的会发生吗?”
“这个……这个就很难说了,”我回答道,又喝了一大口香槟。什么传言?噢,上帝。她为什么就不能让我清静一下呢?
然后,我错误地瞥了一眼卢克?布兰登。他正盯着我看,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哦,该死!他知道我正在瞎扯,不是吗?
“艾丽西娅,”他突然插话,“马吉?史蒂文斯进来了。你是否可以……”
“当然可以,”艾丽西娅说,她被训练得像一匹赛马,稳步向门口走去。
“还有艾丽西娅——”卢克补充到,她迅速转回身来。“我想确切知道是谁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是。”艾丽西娅吞咽一下,然后匆匆走开了。
上帝啊,他真吓人。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我想还是溜之大吉为妙。
“噢!”我轻松地说,“我也得走了,我要去……”
但是卢克?布兰登却向我靠近。
“SBG今早宣布他们已经兼并了拉特兰银行。”他悄声说。
没错,经他这么一说,我想起了今天早上在广播中听说了这条消息。
“这个我知道。”我傲慢地回答,“我在《金融时报》上已经看到了。”然后不等他再说什么,我就走开,跟埃莉说话去了。
记者招待会就要开始了,我与埃莉侧身走到后面,占了两个在一起的座位。我打开笔记本,在新的一页开头写上“布兰登传播公司”,随手在边上画了一些花。旁边的埃莉则用手机拨通了听取星座资讯的电话。
我抿了一口香槟,靠在椅背上,想放松一下。记者招待会上根本就没什么可听的,所有的资讯都在宣传单上,你大可事后再整理出他们所谈的内容。事实上,我不知道若我拿出一瓶Hard Candy的指甲油来涂指甲,是否会有人发现。这时,那个可怕的艾丽西娅突然向我探过头来。
“丽贝卡?”
“什么事?”我懒洋洋地说。
“你的电话。你的主编打来的。”
“菲利普?”我傻乎乎地问,就好像我有一大堆主编可以选一样。
“是的。”她像是看着弱智者一样地看着我,又指了指后面桌子上的电话。埃莉询问式地看了我一眼,我向后一耸肩。以前菲利普从来没有打过电话到记者招待会上找我。
我往房间后面走的时候,感到既兴奋又得意。也许办公室里出现了什么紧急情况;也许他抢到了一条不可思议的新闻,希望我马上飞往纽约进行追踪报道。
“你好,菲利普?”我对着话筒说——我希望自己接下来能说出既盛气凌人又让人印象深刻的什么话,就像只是简单地说一声“是”一样。
“丽贝卡,听着,很抱歉打扰你,”菲利普说,“但是我的偏头痛又犯了,我要回家休息。”
“哦。”我困惑地说。
“我不知道你是否可以帮我跑个腿?”
跑腿?他以为我是谁?如果他想别人帮他买扑热息痛,他应该找个秘书才对。
“我不太肯定,”我丧气地说,“我这儿也走不开。”
“在你那边结束之后,社会保障委员会将在五点钟发布报告。你能不能过去一趟,把报告拿回来?你可以直接从记者招待会现场走到威斯敏斯特去。”
什么?我吃惊地瞪着电话。不,我不能去拿什么该死的报告。我要拿的是我的VISA卡!我要的是得到我的那条丝巾!
“克莱尔能不能去?”我说,“我想回办公室把那篇……”我这个月在写什么来着?“那篇关于资产抵押的文章写完。”
“克莱尔去城里取简报了,而且威斯敏斯特就在你回时尚的富勒姆的路上,不是吗?”
我住在富勒姆,菲利普总是拿这来开玩笑。就因为他自己住在哈彭登。
“你可以坐地铁去,”他说,“拿了报告,再坐地铁回来。”
噢,上帝。我想不出任何办法脱身。我闭上眼睛在心里迅速地盘算着。这里需要一个小时;冲回办公室拿VISA卡,返回Denny and George买下丝巾;再冲到威斯敏斯特取回报告。也许时间刚好来得及。
“好吧,”我说,“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我回到位子上坐定,这时,灯光暗了下来,前面的屏幕上出现了“远东机遇”的字样。接着就是一系列关于香港、泰国及国外其他地方的五彩缤纷的图片,这些地方总是让我满怀期待地想去度假。但是今天我可放松不下来,甚至没有笑话那个刚到《证券周刊》的女孩子,她正发疯似的想记下每句话,可能还准备问五个问题,因为她认为她应该这样。我太担心那条丝巾了。如果我不能及时赶到该怎么办?如果有其他人出高价把它买走了,又该怎么办呢?这些担忧搞得我心神不宁。Denny and George的丝巾可不可能在谈好价后又抬价卖给别人?
当屏幕上的泰国照片消失,让人讨厌的图表开始出现时,猛然,我脑海中灵光一闪。当然!我可以用现金把那条丝巾买下啊。没有人会讨厌现金。我可以用银行卡提款100镑,那么所有我要做的就是再凑足20英镑,这样,那条丝巾就是我的了!
我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在上面写道:“你可以借我20英镑吗?”然后把纸递给了埃莉,她还在偷偷摸摸地听着手机呢!我想知道她到底在听些什么,不可能还是关于她的星座,想必。她低下头看看纸条,摇了摇头,写道:“我一毛钱也没有。该死的机器把我的卡给吞了。目前正以午餐券度日。”
倒霉!犹豫了一下,我又写道:“那信用卡呢?我保证会还给你。还有你到底在听什么?”
我把纸条递给她,突然灯全都亮了起来。介绍已经结束,而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大家在座位上活动活动,一位公关小姐开始发送装订精美的小册子。埃莉打完了电话,对我咧嘴一笑。
“爱情生活的预测。”她说,又拨了一个号码,“真的挺准的呢!”
“简直是废话连篇。”我失望地摇了摇头。“我不敢相信你真的迷信那些胡说八道的东西。你这哪像个财经记者呀?”
“不像,”埃莉说,“那你呢?”我们俩咯咯笑了起来,直到来自某家全国性媒体的一位资深记者转过身来,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我们才止住不笑。
“女士们,先生们。”一个刺耳的声音打断了我们。我抬头一看,是艾丽西娅。她正站在房间的前部。我愤恨地发现,她的腿长得蛮漂亮的。“正如你们所看到的,福兰特海外机遇储蓄方案代表着一种全新的投资方式。”她环视了一周,与我目光相对时,她冷冷地笑了一下。
“海外机遇?”我轻蔑地用手指着小册子,低声对埃莉说,“奇特的价格倒是更合适。你看见他们要价多少吗?”
(我总是先看要价,就像买东西时总是先看价格标签一样。)
埃莉大为赞同地转了转眼睛,还在听她的手机。
“福兰特投资就是要让您的资产增值,”艾丽西娅用那傲慢的语调说着,“福兰特投资能让您得到更多的回报。”
“他们要价愈高,你损失的就愈多。”我不假思索地大声说道,屋子里一阵哄笑。上帝,这真是太尴尬了!现在连卢克?布兰登也瞪着我。我赶紧低下头,假装正在做记录。
然而,说实在的,我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假装做记录的样子?除了宣传单上的溢美之辞外,其余的东西我们的杂志是一概不采用的。关于福兰特投资的广告每个月都要占去我们杂志满满两个版面的篇幅。并且,由于去年他们带菲利普去泰国进行了一次奇异的调查旅行——我们除了大唱赞歌,根本不被允许有任何异议。
艾丽西娅还在说个不停,我把身体向埃莉那边靠了靠。
“那么,听着,”我小声说,“你能把信用卡借我吗?”
“我的信用卡早就没钱了。”埃莉不无歉意地小声回答,“我已经到了透支的上限。要不然我为什么靠免费就餐券维持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