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五年级那年,我和同学组织了一支棒球队。当时的男孩子几乎都是棒球迷,但我喜欢棒球还有别的原因。

每年一到暑假,我就可以回到广岛的母亲那里。每次到广岛,母亲一定带我去广岛市民球场看职业棒球赛(简称“职棒”)。

“暑假时和我妈去看职棒了。”

“真的?”

“骗人!”

那时看职棒还是很奢侈的事情,大家都怀疑生活赤贫的我不可能去看。但我早就为了这个时刻,事先特别留下写着“×月×日广岛S巨人”的票根。

“你看!”

“哇!真的呢。”

“真棒!”

职棒赛的票根就像水户黄门在查案时亮出来的家徽,大家看了都惶恐地唯唯诺诺。因为这个缘故,棒球对我来说,仿佛是幸运的象征。

不是吹牛,我的运动神经很好,跑得很快,而当我想打棒球时,立刻就从棒球迷变成棒球少年。放学后和星期日,只要不上学的时间,我几乎都在打棒球中度过。这一下,运动少年真的诞生了。

打棒球也需要球棒和手套,但并不是所有队员都得有球具才能打。比赛时,只要两队合起来有九个手套,就已经烧高香,但实际上多半只能勉强凑到五个。因为是软式棒球,除了投手、捕手和一垒手以外,其他球员不戴手套也没关系。

当然也没有垒包,只好拔些草代替,说:“这就是垒包。”

我们的球队非常强,常常和六年级的球队对战,或是和邻近的小学比赛。但没过多久,我们球队遇到一个大问题。

那时,有个叫池泽的男孩想加入我们球队。

“我想打棒球。”

“好呀。”

想打棒球的小孩我们一般都来者不拒,没有问题。可是池泽君第一次来练习时,让我们大吃一惊。

他带着崭新的球棒和手套,大家看得羡慕不已,赞叹不已。

他说:“我想当捕手。”

说着,从崭新的运动袋里拿出全新的捕手手套和面罩。

接着又说:

“这个大家都可以用。”

连垒包都准备齐全了!

池泽家里是老字号的糕饼铺,他又是长子,备受宠爱。这个未来的家业继承人要打棒球,家人立刻把全套球具买给他。

虽然没有球具也可以打棒球,但有球具还是比较好,最重要的是,那样看起来像打职棒,很帅气。

自从池泽加入我们球队以后,要求和我们比赛的球队越来越多。但是要用这些球具,就必须让池泽出场。可是池泽的运动神经缺乏到了令人不敢相信的地步。不让池泽出场,就不能使用那些帅气的球具;可是池泽一出场,我们球队必输无疑。这对池泽君是有点遗憾,但他不在时我们总是激烈地争论。

“下一场比赛怎么办?”

“池泽要是出场,铁定输的……”

“既然那样,就别用垒包吧!”

“不行,不行,对方球队也期待要用垒包啊!”

我们这些棒球少年向往的对象,自然是职业棒球选手。

忘了是什么时候,佐贺市民球场有场广岛鲤鱼队和西铁狮队的公开赛,广岛队的选手都住外婆家附近的老旅馆。

想看职业棒球选手一眼的人太多,把旅馆周围挤得水泄不通。可是选手们迟迟不露面,等得不耐烦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去。直到天色已黑时,唯有我还留在那里。

除了因为我对职棒选手格外向往之外,他们来自母亲所在的广岛这点,更让我有特别的感受。

或许是终于吃完晚饭,打算上街逛逛,选手们零零星星地从旅馆出来。我奔到一个选手身边。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我母亲在广岛工作,她姓德永,你见过吗?”

现在回想起来,这真是蠢到家的问题。但那时候的我,提到广岛就想到母亲。我以为在广岛的人都和我母亲有关联。可是那个选手并没有嘲笑我,他微微一笑说:

“我没有见过。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妈工作很忙,所以把我寄养在外婆家。”

“哦,这样啊,你等一下!”

他又走进旅馆,然后拿着一包东西出来。

“这个给你,见到你母亲时,代我向她问好。”

说完,把那包东西交给我,挥挥手就走开了。

他给我的那包东西是甘纳豆。

把一颗裹着糖衣的豆子放进嘴里,香甜四溢。

虽然他没见过我母亲,即使见到也不认识,他还是笑着说:“代我向她问好。”这种亲切,更让我成为广岛鲤鱼队的忠实球迷。

现在想起来,那个人好像是古叶竹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