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开始自己生活
B和B。是布里奇斯和比林顿。或是比林顿和布里奇斯布里奇斯和比林肯(Bridges and Billington):这两个词的首字母都是B,对应前面所说的B和B。--译注。
“你是否知道……”我极力保持着外表的平静,“你是否知道是什么方面的公关业务?”
“呀!你看,这我还真知道一点。是金融方面的。好像他们最大的客户之一就是伦敦银行。或者将会是他们的客户吧。那肯定是能美美地赚点钱的。但我说了,我们还没怎么见到他们呢,因此……”他看了看我,脸上的神情有些变了。“嗨,你没事吧?”
“没事的,”我勉强说道,“我想,我要去……去打个电话。”
我拨了三遍四季酒店的电话号码--每次都是在还没接通时就挂断了,因为我实在难以开口要服务台给我接卢克?布莱登。最后,我深深吸了口气,又拨了电话号码,接着说是要接迈克尔?埃利斯。
“迈克尔,我是贝基?布卢姆伍德。”电话接通后我说道。
“贝基!”他说道,他的声音显得真是很高兴听到我打电话给他。“你近来好吗?”
我闭上眼睛,尽力保持镇静。他说话的声音在刹那间又把我带回到了四季酒店去。我仿佛又回到了那灯光幽暗、富丽堂皇的大堂,回到了纽约那个梦幻的世界里。
“我……”我又深深吸了口气。“我很好。你看……我又回到了正常的生活。很忙,很忙的!”
我不会承认我丢了工作。我不会去让人人都说为我感到难过之类的话。
“我是在去演播室的路上,”我说道,我把食指和中指交叉叠着食指和中指交叉叠着:西方习俗,为祈求好运、试图减轻说谎的罪过等。--译注。“但我想告诉你件事。我想我知道了为什么外面会谣言四起,说卢克要丧失伦敦银行这家客户了。”
我如实对他讲了在卢克公司里偷听到的谈话,我又怎样去了国王街,又在那儿发现了什么。
“我明白了,”迈克尔在听我叙述过程中不时这么说上一句,他的语气显得很严峻。“我明白了。你知道,在他们的合同中有一条规定,是禁止雇员有这般行为的吧?要是他们偷偷拉走公司的客户,卢克是可以起诉他们的。”
“他们谈到过这一点。他们似乎认为他不会提起诉讼的,因为那样做他太丢面子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我几乎可以听出电话那头迈克尔苦苦思索的声音。
“他们讲的不无道理,”他终于说道,“贝基,我得去找卢克谈谈。你发现了这么大的事,真是了不起。”
“还不仅仅如此,”我说道,“迈克尔,得有人告诉卢克。我在布莱登公司里看到,那儿死气沉沉的。根本没人在认真干活,没到下班时间,人全都走光了……完全与以前不一样了。这样不好。”我咬住嘴唇,“他得赶回来看看。”
“你为什么自己不把这一切告诉他?”迈克尔轻声说道,“我敢说他会很高兴与你通话的。”
他的声音很亲切,很柔和,我突然觉得鼻子一酸。
“我做不到。要是我打电话给他,他会想……他会想我这是在证明什么,或只是些愚蠢的胡猜乱想--”我停住口,尽力克制着情绪。“说实话,迈克尔,我想你在告诉卢克时不要提起我,假装是其他什么人告诉你的。但总得有人告诉他。”
“我在半小时后就去见他,”迈克尔说道,“我会告诉他的。贝基……你干得好。”
一星期后,我不再期望迈克尔会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他们那里的情况了。不管他对卢克说了些什么,我也懒得去费心猜测了。我仿佛觉得我生活中的这一摊子事彻底结束了。卢克、美国、电视和其他相关的一切,都已离我而去。现在是我重新开始自己生活的时候了。
我尽力保持乐观,对自己说我面前还有很多路可走。但是,一位前电视财务咨询专家下一步又会走哪条职业之路?我打电话给一位电视节目代理人,令我感到沮丧的是,她竟然与那些美国电视界的同行一样,满口答应。她说她如何如何高兴接到我的电话,认为可以替我策划制作由我主持的系列专题片,至少替我在电视界找份工作是绝对没问题的,一有好消息就给我回电,但从此就音信杳然了。
因此我沦落到翻报纸找工作的地步了。我翻看了《卫报》,寻找那些对我来说成功希望还不会过半的机会。我在报上圈出了《投资者年鉴》专职撰稿人的一则招聘广告,还有《个人投资期刊》助理编辑和《今日年金》编辑的招聘广告。我对年金之类的知之甚少,但我想总会有办法弥补的。
“有什么进展吗?”苏西走进屋里,她手里拿着一碗松脆果仁玉米片对我说道。
“还好,”我说着脸上努力露出笑容。“我会去那些地方试试的。”苏西往嘴里塞着玉米片,略有所思地望着我。
“你今天打算做些什么事呢?”
“没什么特别的事,”我垂着头说道,“就是随便翻翻报纸,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工作。梳理一下那些乱糟糟的事。”
“那么,”苏西一脸同情的样子,“你找到什么感兴趣的事了吗?”
我用手指了指报上圈出来的广告。
“我想去试试《今日年金》编辑这位子。报上说了,要是合适,这一编辑还会负责年度退税赠页的编辑工作!”
“是吗?”她不由自主地做了个鬼脸,又急忙说道,“我是说……那还真不错!真是很有趣的!”
“退款这种事有趣?苏西,别糊弄我了。”
“嗯--你看,这是相对来说的嘛。”
我把头靠在双膝上,呆呆地望着客厅的地毯。电视机的音量调低了,除了苏西的咀嚼声,屋里十分安静。
“苏西……要是我找不到工作怎么办?”我急急忙忙说道。
“你会找到工作的!不要犯傻!你是个电视明星!”
“我过去是个电视明星。但全都给我自己毁了。我的生活也弄得一团糟。”
我闭上眼睛,让身体往地毯上滑,直到头倚靠在沙发座垫上。我真觉得自己也许就一辈子这样闲散地躺着算了。
“贝克斯,我真替你担心,”苏西说道,“你有好几天没有出过门了。你今天打算怎样?”
我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她俯身着急地望着我。
“不知道。看‘早安咖啡’。”
“不要再看‘早安咖啡’了!”苏西语气坚决地说道,“好了,”她合上翻开着的《卫报》,“我倒有个好主意。”
“什么呀?”我疑惑地问道,这时苏西已经把我拖了起来,往我的屋子里走去。她推开房门,拉着我走了进去,又张开双臂挥舞着,指着我这乱成一团的屋子四周。
“我想你应该从早上开始就整理一下你的房间。”
“什么?”我一脸惊愕地望着她,“我可不愿做什么整理的事。”
“不,你要做的!说实话,整理后,你会感觉很好,我就是那样的。真是棒极了!从那以后我就一直感觉很好。”
“是呀,你什么衣服都没了!你得连续三星期向我借内衣内裤。”
“嗯,是的,”她承认道,“也许我是太过分了一点。但关键在于,这样会改变你的生活。”
“不,不会的。”
“会的!这是风水。你得抛开生活中的一些东西,这样才能让新的东西进来。”
“这话倒不错。”
“是真的!我整理完我的东西后,我就接到哈德利斯百货公司的电话,给了我一份订单。来吧,贝克斯。只要稍稍花点力气,整理一下你的东西,你就会感到天大的好处。”
她拉开我的衣橱门,伸手翻看我的各种衣服。
“我是说,看看这个,”她说道,拿出一条镶有缘饰的蓝色麂皮裙子。“这条裙子你最近什么时候穿过?”
“最近穿过的,”我说着在背后把手指交叉叠在一起。我是在波托贝洛路上一个小摊位上买的,当时也没试穿过,拿回家后试穿时发现尺寸小了。但谁能说,我不会在某一天瘦身的。
“还有这些……这些……”苏西皱着眉头,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哎呀,贝克斯,你究竟有多少条黑色长裤呀?”
“只有一条!也可能是两条。”
“四条……五条……六条……”她顺着挂杆上的衣架数着,脸色严峻地把我的裤子都取了下来。
“那些裤子都是等我长胖些后再穿的,”我辩解道,苏西这时正在把我那条裤腿很宽松,可以罩在皮靴外的Benetton品牌裤子取出来。“那些都是牛仔裤!”我看见苏西开始在衣橱下边摸索着,就连忙喊道,“牛仔裤不算裤子!”
“谁说的?”
“人们都这么说的!这是常识了。”
“十条……十一条……”
“啊……那条是在滑雪时穿的!完全是不同的嘛,是运动服。”
苏西回过头来望着我,“贝克斯,你从来没去滑过雪。”
“是没有,”我略微想了想回答说,“但是……你看,是备着万一有人请我去滑雪玩的。当时正在特价出售呢。”
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又是什么?”她战战兢兢地举起我那只击剑面罩问道,“这可以直接扔进垃圾桶里去了。”
“我准备学击剑呢,”我愤愤不平地说道,“我准备做凯瑟琳?泽塔?琼斯的绝技替身呢。”
“我真搞不懂你是怎样把这些东西弄进来的。你从来不扔东西?”她拎起一双鞋面上有贝壳装饰的皮鞋。“我是说,像这种鞋。你还穿这种鞋吗?”
“嗯……不怎么穿了。”我望着她脸上的表情。“但问题不在这里。要是我把它们扔了,那些贝壳明天就会自己爬回来的,而我又得去买新鞋了。这就像是……买保险一样。”
“贝壳是不会爬回来的。”
“难说!就像是天气会变一样,这可说不准。”
苏西摇着头,踮着脚从堆满各种衣服的地板上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我给你两个小时,到时候我再来时,你得把屋子全整理干净。要焕然一新的屋子--焕然一新的生活。开始吧!”
她走了出去,我坐在自己的床上,忧郁地四面环视着我的屋子。
嗯,好吧,也许她说的有理。也许我是得清理一下。但我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我是说,要是就那么简单地把从未穿过的东西都扔了,那要到哪儿才会有止境?那时候我会一无所有的。
哎,这一切真是太难了。这一切要费这么大力气。
我拿起一件夹克式便装,举在手里看了一会儿,又无奈地放下。单是盘算决定是去还是留就会把我累垮了的。
“你整理得怎样了?”门外传来苏西的叫喊声。
“很好呀!”我用欢快的嗓音喊道,“真是很好呀!”
快点吧,我总得做些什么。好吧,也许我应该从哪个角落开始,顺着哪个方向依次清理。我走到屋子的一角,那儿的梳妆台上乱糟糟地堆满了东西,我就从梳妆台上的东西开始整理吧。有我在因特网上订购的各种办公用具……我很久很久以前买的一只木碗,当时在《装潢》杂志上推荐的,但后来在Woolworths百货店也看到过同样的货物……一套扎染用具……一些健肤擦摩用的海盐……呀,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呀?这个我还没打开过的盒子里又是什么东西呀?
我拆开包装盒,里面是一卷50米长的烤火鸡用箔纸。烤火鸡的箔纸。我怎么会去买它的?难道我当时想自己去烤火鸡吃?我困惑不解地伸手拿起盒盖上的一封信,看到了上面写着:“欢迎使用‘全国畅通’邮购服务。我们衷心感谢您的好友简?布卢姆伍德夫人向您推荐了我们的邮购目录……”
哦,天哪,想起来了。那是妈替我订购的,那样她就获得了一份赠品。一只蒸锅盘子,一些烤火鸡用的箔纸……那些她用来装沙发靠垫的塑料袋……一些精巧的小摆设,用来摆在……
等等。
再等那么一会儿。我放下手中的小摆设,慢慢地重新拿起那些塑料袋。袋上有幅广告画,一位剪着时髦发型的金发女士正神采飞扬地望着我,她手里拿着的是装在这种真空压缩袋里,体积大大压缩了的羽绒被,画面中她的嘴边冒出一只表示说话的气泡,随后是一行字:“高达75%的空间压缩,我衣橱的容积又变大了!”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踮着脚尖悄悄走到放扫帚等杂物的储物柜旁。我走过客厅时往里面瞥了一眼--令我惊奇的是,苏西正与塔欣坐在沙发上,很起劲地交谈着。
“塔欣!”我说道,他俩猛然抬起头望着我,脸上露出仿佛做错事了的神情。“我没听到你来。”
“嗨,贝基,”他招呼着说道,眼睛没敢直视我。
“我们有点……有点事要谈谈,”苏西说道,她望着我,脸上也是一副尴尬的样子。“你整理完了?”
“差不多了,”我说道,“我想用吸尘器把我屋子吸吸尘。打扫得干净一点。”
我回到房间里,关上门,把塑料压缩袋从包装袋里取出来。好了,这真是又好又简单。把东西全部塞进去,塞满后把空气吸出来。每只袋装十件针织羊毛套衫之类的,这包装袋上写着这么个说明--但说实话,谁真会认真去数?
我把乱七八糟的衣服一股脑地塞进第一只压缩袋里,直到撑得满满的,再也塞不进衣服为止。我累得气喘吁吁,把封闭拉链拉上,随后把吸尘器的口子对准抽气孔。真是不可思议。还真行了!就在我面前,那些装进袋里的衣服紧紧地缩在了一起!
哦,这真神了。这会使我的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能够装袋压缩,为什么还要整理清除掉?
一共有八只压缩袋--当它们全都装满压缩后,把它们塞进衣橱里,关上门。这衣橱里塞得是有点紧,我用力硬是关上门时,听到里面有种嘶嘶响声--但关键是它们都塞了进去。它们都装满了我的衣服。
现在再看看我的房间!真是难以置信!好了,当然说不上一尘不染--但比刚才不知要好了多少。我飞快地把最后那些零星散乱在屋里的小东西塞到被子下,又在被子上整齐地放上几只靠垫,随后退后几步。我四下望了望,心里暖和和的,感到十分自豪。我还从没见过我这屋子这么整洁。苏西说得对--我的确感到与以前有点不同了。
你看,也许这就是风水的缘故吧。也许这就是转折点了。我的生活从现在开始就要转变了。
我心里乐滋滋的,向四周看了最后一眼,随后喊道,“我整理好了!”
苏西走到我房门口时,我已沾沾自喜地靠在床头边,微笑着望着她,看到她一脸惊愕的神情。
“贝克斯,真是神了!”她说着又用难以置信的眼光打量着整洁的四周。“你的动作真快!我打扫自己的房里时不知花了几天的时间!”
“这个嘛,你看,”我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说道,“一旦我决定了要做什么,我就会做好的。”
她向前走了几步,用惊讶的眼光望着我那梳妆台的台面。
“天哪,我还真不知道这梳妆台是大理石的台面!”
“我知道的,”我自豪地说道,“还真很漂亮,是吧?”
“可你的那些垃圾呢?垃圾袋放在哪儿了?”
“已经……我已经把它们都处理掉了。”
“那么说,你真是清理掉了一大批东西?”她说着慢慢走到几乎是空无一物的炉架边。“肯定清理掉了许多东西吧!”
“是……是有那么一点,”我含糊地答道,“你看,我下手也是够狠的。”
“真让我大开眼界!”她走到衣橱前,我紧张地注视着她。
不要打开门,我内心急切地祈祷着。真的不要打开门。
“你还留下了些什么呢?”她微笑着说道,伸手拉开了衣橱的门。我俩都惊叫了起来。
这就像是一颗钉子炸弹突然爆炸开来似的。
只是这飞溅出来的不是钉子,而是衣服。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有一只压缩袋爆裂了,袋里的服装飞得到处都是,还把其他压缩袋也甩出了衣橱。随即又有一只压缩袋爆裂了,紧接着又有一只爆裂了。这真是一场衣服风暴。苏西被劈头盖脑飞来的衣服淹没了。一条有闪光饰片的裙子飞到了灯罩上。一只胸罩横飞过屋子打在窗玻璃上。苏西尖叫着,夹杂着笑声不断,我疯狂地挥舞着双手,高声叫喊着“停下!快停下!”像是克努特国王在命令海浪不要再向岸边涌来一般克努特国王:克努特在北欧入侵英国后成为英格兰的国王(1016-1035),众臣谄媚地称克努特国王“伟大得能够喝令海浪退潮”,但克努特国王颇有自知之明。他命令把王椅搬到海边,喝令涌来的海浪退去,但海浪依然涌来,以此他告诫众臣无论国王的举止在众臣眼中多么“伟大”,但在神力面前又是多么苍白无力。--译注。
哦,天哪。
好了,够了。快停下,求求你了。
但为时已晚。瀑布般的礼品店购物袋从衣橱最上层的隐蔽处倾泻而下。一只接一只,跌落到光天化日之下。它们砸在苏西的头上,又弹跳跃落到地板上,开膛剖肚,里面的宝货全都抖搂出来。一只只灰色闪亮的礼品盒子,上面有苏西全名的首字母缩写S CS字样。
足足有40只之多。
“什么……”苏西把罩在头上的一件T恤衫拉下来,目瞪口呆地望着脚下这么多混杂在衣服里的礼品盒。“你这是从哪……”她扒开地上散乱的衣服,捡起一只礼品盒,打开盒盖,呆呆地看着。盒子里是用青绿色软纸包裹着的一只用棕黄色皮革制作的镜框。
哦,天哪。天哪。为什么它们也要凑热闹,跳出来显形?
苏西一言不发,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只好礼品店的购物袋。她打开购物袋,一张收银条飘落到地上。她仍然一言不发地拿出购物袋里的两只盒子--又一一打开,里面都是用紫红色花呢制作的镜框。
我张开嘴想说--却没说出话来。在那一刻,我俩面面相觑,相对而视。
“贝克斯……你一共买了多少只?”苏西终于问道,她的嗓音很微弱,仿佛被扼住了喉咙一般。
“嗯……不多,”我说道,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发烫,“你……你看。只有几只。”
“肯定要有……50多只了!”
“不会的!”
“会的!”她望了望地上散开的盒子,困惑的脸涨得腓红,“贝克斯,这些镜框实在是很贵的。”
“我没买那么多!”我不自然地笑了笑,“而且也不是全部一次性买的。”
“你根本不该去买!我对你说过,我会替你做的。”
“我知道,”我有点尴尬地说道,“我知道你会的,但我还是想自己不时买一只。我就是想……想支持你嘛。”
卢克回到伦敦来了
一阵沉默,苏西伸手又拿起一只好礼品店的购物袋,望了望袋里两只礼品盒。
“是你,对吗?”她突然说道,“就是因为你的缘故,我那些镜框才销得那么好吧。”
“不是的!说实话,苏西--”
“你花掉了自己所有的钱来买我的镜框。”她开始有点哽咽起来。“用完了你所有的钱。你现在还欠着债。”
“不是的!”
“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拿到订单的。”
“你会拿到的!”我有点沮丧地说道,“你当然会拿到订单的。苏西,你做的镜框是世界上最好的。我是说……看看这只!”我拿起手边的礼盒,从盒子里拿出一只用磨旧后做装饰用粗斜纹布做的镜框。“即使我不认识你,我也会买这只镜框的。我会买所有这些镜框的!”
“你不会买这么多的,”她喘着气说道,“你最多只会买上……三只吧。”
“我会买所有这些镜框的。它们用作礼品真是太漂亮了,还可以……用来装饰屋子……”
“你这么说是为了安慰我,”她含着泪水说道。
“不!不是的!”我坚持说道,觉得泪水也在自己的眼眶里打着转。“苏西,人们都很喜欢你的镜框。我就看见店里许多人都在说着这些镜框真是好看。”
“不,你没看见有人这么说。”
“看见过的!有一天,有一个妇女在好礼品店里对手里的镜框赞不绝口,店里的人都同意她说的话。”
“真的?”苏西轻声问道。
“真的!你的手这么巧,做得这么精致……”我四下看了看这满屋子的狼藉的惨相,不禁悲从中来。“而我真是个废物。约翰?加文说得对,我原会积累起自己的资产来的。我原应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的。我真是……个没用的人。”
“不是的!”苏西惊恐地喊叫道,“你不是什么没用的人!”
“我是的!”我灰心丧气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衣服堆里。“苏西,看看我这样子。失业、没有前途,被告上法庭,欠下几千英镑的债,还不知怎样去还……”
门口传来一声尴尬的咳嗽声。我抬头望去,是塔欣站在那儿,两只手里握着三杯咖啡。
“喝杯咖啡?”他说道,小心翼翼地走进屋来。
“谢谢,塔欣,”我说道,用力抽了抽鼻子,从他手中接过一杯咖啡。“对不起,这么乱。这真不是……个请你来的时候。”
他坐在床沿边上,与苏西相互望了一眼。
“手头有点紧?”他说道。
“是的,”我喘着气答道,又用手抹了抹眼睛。“是的,是这样的。”塔欣又望了苏西一眼。
“贝基,要是你愿意,我很高兴--”
“不。不要,谢谢了。”我对他微笑着说道。“真的。”
三个人都沉默着,慢慢呷着咖啡。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屋里,我闭上眼睛,感受到脸颊上舒心的暖意。
“每个人都会碰上这种事的,”塔欣同情地说道,“疯叔叔蒙蒂就老是闹要破产,是吧,苏西?”
“天哪,真是那样的!老是没停过似的!”苏西说道,“但他每次都能逢凶化吉,渡过难关,是吧?”
“千真万确!”塔欣说道,“一次又一次,不知有多少次了。”
“他是怎样渡过难关的?”我抬起脸望着塔欣,不由得这般问道。
“通常是卖掉一幅伦勃朗伦勃朗(Rembrandt,1609-1669):荷兰画家。--译注的画,”塔欣说道,“或是斯塔布斯斯塔布斯(George Stubbs,1724-1806):英国浪漫主义流派画家,以画马著称。--译注的画。诸如此类的。”
天哪。那是些百万富翁的事。我是说,即使是苏西,我最亲密的朋友,也不会有我这般的感受。他们没有这种无助的感觉。他们不会体会到没钱的滋味。
“是的,”我说道,脸上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嗯……不过,我可没有闲散多余的伦勃朗画。我只有……无数的黑色裤子。还有T恤衫。”
“还有击剑穿的服装。”苏西插话说道。
外面电话铃声响了,但我们三人谁都没动。
“还有一只木碗,我自己根本不喜欢的木碗。”我半笑半哭地说道,“还有40只镜框。”
“还有一件有两只领口的时尚套衫。”
“还有Vera Wang牌子的鸡尾酒夜礼服,”我看着屋里四周,突然想起又说道,“还有一只全新的凯特?斯佩德牌拎包……还有……还有满满一衣橱我从未穿过的衣服……苏西……”我情绪有点激动,几乎说不出话来。“苏西……”
“什么?”
“想……想想这一切。我还不是一无所有的。我是有自己资产的!我是说,可以稍微折些价……”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西说道--随即她脸上一亮。“哦,你还应该有个个人储蓄账户给忘了吧?”
“没!没什么个人储蓄账户!”
“我可不懂了,”苏西喊叫道,“贝克斯,那你是在谈什么呀?”
我刚想张嘴向她解释,这时外屋电话自动录音装置启动了,一个美国口音浓重的嗓音响了起来,让我不由得凝神屏息,转过头去聆听着。
“嗨,贝基吗?我是迈克尔?埃利斯。我刚到伦敦,我想--我们是否碰碰头,随便聊聊?”
在伦敦见到迈克尔总觉得怪怪的。在我脑海中,他完全是属于纽约氛围中的人,属于四季酒店的富豪客人。可他确确实实来到了伦敦,就在我面前。他住进了萨伏伊饭店萨伏伊饭店(Savoy):位于伦敦市中心的五星级饭店。--译注,在饭店的河畔餐厅里,他笑盈盈地欢迎着我,我在桌边坐定后他举手向侍者示意。
“给这位女士来杯杜松子酒。”他扬起眉毛望着我。“好吗?”
“好的。”我对他微笑着表示谢意。我在纽约时与他见过多次面,也很谈得来,但这次又见到他时还是感到有点腼腆。
“应该说,”他说道,这时侍者替我端来了杜松子酒。“自从我们那次通话后,发生了许多事。”他举起自己的杯子,“干杯。”
“干杯,”我喝了一小口。“发生了些什么事?”
“比如艾丽西亚和其他四个人被从布莱登公司除名了。”
“其他四个人?”我瞪着眼惊讶地问道,“他们都是同谋?”
“看来是的。现在看来艾丽西亚对此是蓄谋已久了,不只是一时的妄想,而是深思熟虑、精心策划的结果。当然,他们背后也有人在支持他们。你知道艾丽西亚的未婚夫很有钱吧?”
“这倒不知道,”我说道,这时我想起了她穿着的香奈尔款式皮鞋。“但这也并不令人感到意外。”
“他负责搞定财务方面这一块。正像你猜测的,他们试图把伦敦银行拉走。”
我喝了口杜松子酒,品味着这酒的刚烈滋味。
“那后来呢?”
“卢克突然冲进办公室,冷不防把他们逮个正着,把他们全部赶进一间会议室,然后挨个儿搜查他们的办公桌。他还真发现了不少东西。”
“是卢克?”我觉得仿佛被人当胸猛击了一拳似的。“你是说--卢克回到伦敦来了?”
“嗯。”
“他回来了有多久了?”
“三天吧,到今天的话。”迈克尔瞥了我一眼。“我想他还没打电话给你吧。”
“没,”我说道,一边尽力掩饰住我的失望之情。“没,他没给我打过电话。”我伸手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大口。他还在纽约时,我还总是暗暗对自己说,卢克没打电话给我最主要的是因为这地理上的原因。但现在他回到了伦敦--他还是没打电话给我--这可就不同了。这让我觉得真是……走到了尽头。
“那么……他现在在干嘛呢?”
“尽量减少损失,”迈克尔歪着脖子说道,“提高员工的士气。现在看来,他一离开伦敦去纽约后,艾丽西亚就忙着四下散布谣言,说卢克要完全关闭在英国的公司。结果是公司里人心涣散,人气一落千丈。客户的事被耽搁,员工各自寻找后路,纷纷与猎头公司联系……坦率地讲,公司到了崩溃的边缘。”他摇了摇头,“那姑娘真是个麻烦。”
“我早就知道她会是个祸根的。”
“不过,我有一点至今还不太明白。你是怎么会知道这一情况的?”他身体微微向前倾,一脸关注的神情。“你发现了艾丽西亚在背后搞的鬼,而卢克和我却都浑然不知。你怀疑她的依据又是什么呢?”
“也说不上究竟有什么依据,”我坦诚地说道, “就凭感觉她是个令人恶心的女人这一条。”
迈克尔仰脸大笑。
“女人的直觉。这就够了,用不着再有其他什么理由了。”
他咯咯笑个不停,随即放下手中的酒杯,对我眨眨眼笑了笑。“接着你刚才讲的话--我听说了你对卢克说的有关他母亲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