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拿勒斯曾经一度由一位叫普莱塔帕姆库特的强大的国王统治。他的第八个儿子乌莱姆库特曾经有过一次奇特的历险。
一天早晨,年轻的乌莱姆库特在大臣儿子的陪同下骑马外出射猎,他们来到了一片密林中。在丛林深处,他们意外地看见一个漂亮的大水池。水池四周是精致的烧砖砌成的厚厚的矮墙,装饰着几座小塔、垂饰物,叶尖饰的石砌台阶和斜坡一直通往水池。坚固的石灰建筑和石刻物已经塌毁,裂缝中的参天大树在微风的轻轻吹动下枝叶摇曳。树枝上的小鸟在欢唱,灰鼠(注:印度斯坦的"松鼠"或小灰鼠,其吱吱的叫声常常被误认为是鸟鸣。)在多瘤的树干上吱喳地叫着、追逐着。长尾猴在枝干间的长藤上欢跃地荡着秋千。绵绵的秋意犹如给整扇土墙铺了一条美丽的彩色锦毯。土墙上长满了柔嫩的青草和鲜艳的野花。蜜蜂在花丛中嗡嗡飞舞,可爱的小飞虫也不甘示弱地欢舞着,成群的水鸟、野鹅、野鸭、麻鸭、苍鹭和野鹤在长长的水域中畅游。水池中央长满了宽叶荷,娇艳的荷花在水面上迎风招展。这些可爱的小生灵在水中尽情戏耍,溅起无数清澈的水波,寒意袭来时,就在温暖的阳光下取暖。
王子和他的随从被这密林中的美丽水池惊呆了,他们不断地对这个水池的来历进行猜测,但都是徒劳。于是两个年轻人翻身下马,将马拴好,把一切随身武器扔在了地上。将手脸清洗干净之后,他们虔诚地走进神殿敬拜了神。
当他们正在向神敬献祭品时,一群妙龄少女从台阶上翩然而至,她们身后跟随着一群女奴。她们在水池边上站立了好一会儿,有说有笑地看着水池中的鱼。确信没有旁人之后,少女们开始脱去身上美丽的衣裳准备洗澡。这情景真是一幅美丽绝伦的画面!
"这种情节说得越少越好!"维克拉姆国王生气地打断了叙述(注:在严肃古板的印度人眼中,哪怕稍稍触及此类关于妇女的话题都是有罪的。)。
但这一美景没有持续太久。其中的一个少女是她们的首领,国王的女儿,一位美丽的公主。这位公主很快就离开了她的同伴,而其他少女则还在水中,用她们纤美的手掌轻轻拨动清水,然后虔诚地默念着敬拜众神。公主和一个朋友来到一片芒果林中,漫步在稠密的林子深处。
王子也迅速地离开了正在一旁祷告的随从,向那片丛林走去。在丛林中,王子和公主的目光突然不约而同地交汇在一起。公主轻轻地发出一声惊呼,畏怯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王子被眼前这位公主的美貌深深地吸引住了,他喃喃自语道:"哦,你这个羯魔啊(注:两种形象的丘比特:爱神和安特罗斯。)!何苦撩动我的心?"
听见王子说出这句话,公主朝王子鼓励地微笑了一下。然而可怜的王子却心慌得不知说什么好,急得连舌头都不听使唤了。公主轻轻地挑了挑眉毛。在这里我要说明一点,女子最蔑视男子的一点就是太谨慎而不直率(注:在东方,求爱的第一步是由女子迈出,而男子则是处于被诱骗的地位。)。
王子仍然羞怯地站在那里,满脸通红,不敢正视公主,甚至连公主蔑视的目光也没能让他鼓起勇气。公主于是叫来她的随行朋友,而她正在采摘茉莉花,没看到刚刚发生的事情。当公主的随行朋友看见这个陌生男子站在那里偷看公主,非常生气,大声地质问王子,还威胁说,如果他不马上离开,就让奴仆把他抛进大水池里。王子的双脚就像生了根一样,痴痴地站在那里,他压根儿没听见别人对他说的话。无奈这两个少女只好先离开了。
快到水池边的时候,美丽的公主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看那位老实巴交的可怜王子的反应如何。
乌莱姆库特被公主弄得神魂颠倒,目光一直紧紧追随着公主。看到他如此痴迷,公主对他刚才的愚蠢表现也都忘记了。她又一次甜蜜地笑了,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她款款走下水池,弯腰采了一朵荷花,然后站在那里开始虔诚地敬拜。敬拜完后,她把荷花夹在发梢,马上又摘下来别在耳际,过了一会儿,又将它放在嘴里轻轻撕咬,很快又把它扔在脚下践踏。摆弄够了的公主终于在那群少女的陪同下骑上马回家了。目送着公主的身影渐渐远去,王子陷进了莫名的失望和伤心之中。他慢慢地返回大臣的儿子身边。
"女人哪!"大臣的儿子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王子被公主吸引时,他已经祷告完毕离开了神殿,悠然地坐在水池边的台阶上享受温柔的清风。过了一会儿,大臣的儿子从腰间取出一本书卷埋头阅读,很快就沉浸其中了。在这种情形下,女人们往往会使尽浑身解数将他吸引过来,分散他的注意力。但是,他仅仅抬了一下头,脸上虽然微笑着,那种不经意的神情却很明显,然后又翻过一页书。尽管他对王子被迷住感到疑惑不解,但他的目光却从没离开过书本。
这个年轻人是一个哲学家。然而,维克拉姆国王,人类的哲学是什么呢?它只不过是冷漠的代名词!谁能带着哲学思想对事情产生由衷的热爱和厌恶吗?没有人!沙克哈拉卡亚说,哲学,它不是自然的产物,就是学习的结果。我要问你:天生的哲学家是什么?他能挽救一个内心冷漠的人吗?而训练有素的哲学家又是怎样呢?一个年轻的哲学家呢?一个冷血的青年而已!那么年老的哲学家呢?只不过是个冷酷的变体!
事后,王子是这样叙述这件事情的:"哦,我的朋友,我见到一个女子,可她到底是因陀罗天国的乐师、海的女儿还是毒蛇国王的女儿或者是地球上的国王的女儿呢?我不知道。"
"描述一下她的样子。"他的政治家朋友开口说道。
王子说:"她的脸像夜空中的一轮满月,头发像绕着相思树上盛开的花朵飞舞的群蜂,她的眼角与耳朵相连,腰身是狮子的模样,走起路来却像是高贵的天鹅。如果把她比做一件外衣,那她一定是一件洁白的衣服;如果把她比做季节,那她就是春天;如果把她比做鲜花,那她就是茉莉;她说起话来就像是杜鹃在歌唱;如果她是一种香气,那她就是麝香;她的美貌可以与卡玛德瓦相媲美;如果说她是一个实体,那她就是爱情。得不到她,我简直无法活下去。我现在惟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得到她。"
那位年轻的臣子已经不止一遍听他的王子讲述这个故事了,但他对王子所说的那些令人心动的情景还是无动于衷。大多数情况下,他只是略略评论一下,有时因为天黑,得赶紧上马赶路,则连这样轻描淡写的评论都没有,毕竟森林里的黑夜更让人胆战。后来,两个年轻人回到坐骑跟前,解下缰绳,上好笼头,放上马鞍,他们手里紧紧握着武器,慢慢地向国王的宫殿骑去。返程的三个小时里,这两个年轻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乌莱姆库特压根儿不想说话。每当这时候,除非别人以最大的音量对他说三次,他才会有所反应。年轻的臣子什么也没有说,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王子想和我商量什么,他一定会自己主动说出来。"在这一点上,他倒是继承了他父亲的智慧。他父亲就特别讨厌别人在他未主动征求意见时在他跟前喋喋不休。所以,当他发现主人此刻不喜欢谈话时,他就保持沉默,继续着白天的思考。他习惯于每天早晨一边吃着粗糙的食物,一边在头脑里反复思考。只有这样,他才能随时保持着智慧的头脑。数年后,这样的脑力操练使大臣的儿子终于成为一位非常有头脑、有智慧的人物。
第三天,乌莱姆库特王子因为见不到心爱的人,非常伤心,焦躁不安,结果患了热病,高烧不退。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写作、读书,而且不吃不睡,甚至他父亲委托他办的事情也不做。他说他就坐着等死。他只是不停地画着那群美丽的采莲人,然后满含泪水地直愣愣地盯着画面,突然又跳起来一把将画撕碎,拼命敲打自己的额头,接着又开始画。
最后,臣子为王子请来一位智者,王子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蜡黄,看上去头痛难忍,他和智者的话题经常集中在爱情这一问题上。智者在谈论爱情时经常流露出蔑视的神情,这让王子感觉与他谈这些话题是很羞耻的事情。这位谈话时毫无隐讳的智者建议王子喝下已经煮好的苦草药,并要他注意饮食,智者还引用了半句从名医查恩达塔那里学来的诗:
高烧是被治愈了,但感冒又在孕育了。
此时的王子往昔练就的坚忍立刻一扫而光,他流下了痛苦的泪水,悲伤地喊道:"无论是谁,坠入爱河就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如果他还想继续侥幸存活下去,对于他来说,生活就是遥遥无期的苦行。"
"是的,"那位大臣的儿子回答道,"有位圣贤曾经说过,爱情的道路既没有开端也没有尽头,我们应该好好善待自己。男人有三件事是自己无法控制的,那就是对女人的渴望、对骰子盒的贪恋和对酒的嗜好。这位智者找到了节制这些欲望的最佳途径。毕竟,没有母牛的话,我们也总会设法用公牛挤奶。"
可以说,这些劝解是很有道理的,但这个坠入爱河的倒霉的年轻人听了这些话,也只能强制自己停止相思那么一瞬。过了一会儿,他又会回到这个话题说道:"无论这条路是痛苦还是快乐,是幸福还是毁灭,我都已经上路了。"说完,他垂下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就是我们在大水池边遇到的那个少女吗?"大臣的儿子问道,声音里充满了对王子的无限同情。王子点了点头。
"哦,伟大的王子,"大臣的儿子吃惊地问道,"离开的时候,她对你说什么了吗?或者你对她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当王子发现他的朋友开始表现出对这件事情饶有兴致时,也只是简略地回答了一句。
"那么,"大臣的儿子继续说道,"要想得到她还真是困难。"
"那么,"王子喃喃地重复道,"我注定要死,会早早地离开人世!"
"哼!"年轻的臣子顺口问道,"她留下什么记号了吗?或者什么提示?你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告诉我吧。半信半疑比彻底不信更糟糕。"
于是王子将那天在水池附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为自己那天的羞怯和木讷以至于自始至终没能和她说上一句话而哀叹不已。
臣子沉思了好大一会儿,终于开口了。他告诉他的主人,一切不幸的根源都在于王子见到公主时的害羞。他建议王子,如果想做个幸福的恋爱者,在下次见面时必须抛开害羞,甚至还要有点厚颜无耻的心态。
王子郑重地答应了。
"那么,现在,"臣子说道,"哦,我的主人,你别担心!我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住在什么地方。她突然采荷花敬拜的时候,是在感谢上帝赐给了她美丽呢。"王子笑了,一个月来头一回露出了笑容。
"当她把荷花别在耳边时,好像她在向你解释:我是卡纳塔克人(注:梵语中的卡纳塔克是耳朵的意思。);当她把荷花放在牙齿间撕咬时,好像在说:我的父亲是丹塔瓦特国王(注:梵语中的Danta是牙齿的意思。);他可是你父亲最大的敌人。"
王子突然战栗起来。
"当她把荷花踩在脚下时,那就意味着她在说:我的名字是帕玛瓦蒂(注:Padma是脚的意思。)。"
听到这里,王子发出了一声叫喊。
"当她把荷花放在胸前时,表示:你正闯入我的心扉,意思是她已经了解你的意思了。"
听了这番话,王子对这位亲爱的朋友的聪明才智惊叹不已,他感到新的生活已经展现在面前。他请求臣子无论如何要想出办法获得父母的许可,让他前往公主居住的城邦去寻找她。于是他为王子找了个借口,让国王和王后应允了。他说因为身体的原因,王子必须换换水土;因为心情的原因,他必须换换环境。获得应允后,他们两人穿戴好一切旅行的装束,还带了许多珠宝,骑上两匹骏马,顺着公主离开时的那条路疾驰而去。
几天后,王子和臣子来到卡纳塔克的首府。臣子将王子和自己装扮成旅行者的样子,在郊外一块干净的空地上搭起了一个帐篷。一切安顿好后,臣子找到了一个占卜的妇女,请她预测一下王子的运气。后来王子问他的朋友这是什么意思,臣子回答说,专门占卜未来的老妇人不会说出现在的事情,但对于预测未来却是最好的咨询者。
"见鬼!你是在谈论一些不道德的话题吗?"王子粗暴地问道。臣子回答说不,但他必须说出真相。
这时,臣子指向一个老妇人,她正坐在自家门前纺纱织线。两个年轻人走到老人身前,礼貌地向她问好,然后说:"老妈妈,我们是到这里来旅行的过客,后面还会运来很多物品,我们只身先至是想找个地方居住。如果您能给我们一间屋子,我们会付很高的租金。"
这个老太太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心里已经喜欢上他们了。因为这两个年轻人浓眉大眼,而且看上去很慷慨。听了他们的话,老人更是对他们充满了同情,和蔼地对他们说:"这里有间小屋,只要你们喜欢,你们想住多久都可以。"说完就把他们带到里面的一间小屋,并对他们表示欢迎,为自己寒酸简陋的屋子连连抱歉,叫他们现在就留下来休息。
过了一会儿,老人又回到里屋,坐下来开始唠叨。大臣的儿子问了些关于她的家庭、亲戚和其他的人的问题,还问她以什么谋生,老人回答说:"我儿子在王宫当差,很受丹塔瓦特国王的喜爱,我曾经是帕玛瓦蒂公主的奶妈,她是国王最大的孩子。"她继续说道:"我虽然住在这里,但吃的喝的都是国王赐给我的。我每天都要去看这个女孩,那简直是个绝世美人,聪明善良,多才多艺。后来,我不在王宫做事了,回来后,我就一个人在家里独自哀伤。"
几天之后,年轻的乌莱姆库特在老奶妈细心的照料下渐渐好起来了,脸色开始红润了,在同伴的提议下,他们还能讨论他心底深藏的一些问题。老人第二天就要去王宫看望美丽的帕玛瓦蒂公主,王子央求她顺便给公主捎去一封写给她的信。老人是如此的善良,她保证一定会将信偷偷地塞到公主的手中。
"孩子,"老人高兴地说,"如果事情紧急的话,没有必要等到明天。你赶紧把信写好,我马上给公主送去。"
王子高兴得几乎要颤抖了,他马上冲出去找他的同伴,要把这一喜讯告诉他。臣子像往常一样正坐在花园里看书,王子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该如何写这封信,从用词到句子结构应该怎样安排。他又害怕自己的眼光太陈腐,表现出来的感情不恰当。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大臣的儿子在一旁笑了,他叫王子不必劳神,然后从腰巾处取出一瓶墨水和一管尖笔,选了一张带花的粉色信纸。一切就绪,臣子很快在信纸上写下了几行字。写好后,臣子将信纸折叠好并粘上,然后在背面画了一朵美丽的荷花。臣子将信交给王子,让他马上把信交给老人,然后就万事大吉了。
老人带着这封信,蹒跚地朝王宫走去。一赶到王宫,老人见公主正独自坐在自己的卧室。公主一看见老人,马上站起身,朝老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然后请老人坐下,开始嘘寒问暖。互相寒暄闲聊了一番之后,老人说道:"哦,我的儿!你是喝我的奶水长大的,感谢上帝赐予了你美貌、健康和善良。我现在惟一渴望的是你能拥有幸福美满的生活(注:意指婚姻。),这样我才能平静地离开人世。今天我给你捎来了一封信,是个小伙子写给你的,到目前为止,他是我见过的最英俊、最完美的年轻人。"
公主仔细地看了看信纸背面上的那朵荷花,然后慢慢地打开信纸,信的内容如下:
她是一颗珍珠
藏在一堆泥沙里
这颗珍珠是为王冠而存在
散发出纯洁而又美丽的光芒
她是一缕阳光
挥去冬日的阴霾和寒冷
有一刻她是那样照亮了我的心房
却又匆匆离我而去
她是上天赐给我的美梦
在我行将欲死时翩然而至
那短短一刻的幸福涌动
很快却成过眼云烟
〓〓〓〓〖HTH〗四〖HTF〗
光芒啊
请您再次照射我的心房
珍珠啊
请您再次照亮我的双眸
美梦啊
请您再次拥抱我
不!地球不可能会是天堂
这里附加说明一下:为使这些诗行都能达到极佳的效果,大臣的儿子将最后一节诗重复写了三遍。他说:恋人们的心里要么充满了祈愿,要么是绝望或者狂喜。这次他采用的是祈愿的口吻。而绝望的心情表现在下列两节诗中:
生命的欢乐已经死去,死去
日光被阴暗一点点吞噬
心头的希望之火熄灭了
如今有什么能将我从坟墓拯救
如他所说,这是快乐终止的表示
哦,珍珠又一次属于我
白天又是那么明亮清爽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不再是虚无
上天赐给我的美梦哟
哦,天堂就在这里
帕玛瓦蒂公主将这几节打油诗从头至尾细读了一遍,脸上流露出轻蔑的神情。她将信撕得粉碎,然后生气地对奶妈说:"哦,你这个阎罗王奶妈,不幸的人,你走吧,把这个带回去。"她把撕碎的纸片塞到老人手里,"交给那个写出如此拙劣的打油诗的蠢货。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学的这些东西。你走吧,以后再也不要做这样的事情了。"
受到如此责骂的奶妈伤心极了,难过地回到家里。乌莱姆库特早就等不及了,跑到路上去等老妈妈回来。老人将见公主的经过如实向他叙述了一遍,连公主蔑视的表情也没有省略。王子顿时失望极了,他感觉似乎有人朝他的胸口射了一箭。然而幸运的是,还有个朋友可以和他共同商讨对策。
"别着急,别绝望,我的王子!"大臣的儿子说,他感到王子很悲伤,"你没有理解她的意思。以后你会慢慢明白这一事实:十个女人有九个在说-不-的时候实际上就是-是-的意思。今天早上的一切是个良好的开端。那女子问你是从哪里学来的人文东西,其实她的意思是问-你是谁?-"
第二天,王子将大臣儿子的分析向老妈妈透露了,老人说她一直也是这样想的。老人决定再一次到王宫跟公主谈这件在王宫里禁止谈论的事情。她再次来到了王宫,高兴地拥抱了她的公主,然后对她说:"国王的儿子已经在水池边被你迷住了。这个月阴历十五,王子来到我的住所,请我向你转达他的话:-遵守你的诺言,我们已经来了-我也告诉你这个王子是多么值得你去爱。你的美貌与气质和王子风流倜傥的外貌以及才华横溢的品质甚是匹配。"
听完奶妈的一番话后,公主比上次更加怒不可遏,她在十个手指上涂上檀香后,上前给了老人一记重重的耳光,然后放声大哭起来:"你这个女巫,马上滚出我的房间,难道我没告诉过你,不要在我面前说这种蠢话吗?"
陷入爱河的王子和老奶妈对于采用臣子的建议造成的后果甚是难过,可臣子却这样解释这个狡猾的年轻女子的反应:"在十指上涂上檀香,然后在老人脸上打了一记耳光,这表示她将在黑夜里和你相会,可是又如何打发这十个皓月当空的夜晚呢?"臣子同时还告诉他的主人,帕玛瓦蒂公主太聪明,不会是个容易驾驭的妻子。大臣的儿子尤其讨厌高智商头脑敏捷的女人。他曾经听说,在蛇的领地(注:指阴间。),好辩的牧师和有学问的女作家的关系一直非常恶劣,这种关系在人间也大抵如此。自从他在理论方面成为一个哲学家后,他喜欢的是小巧玲珑、体态丰腴、爱说爱笑而且智商不高、看重物质的女子。
回到小屋后,大臣的儿子建议他的主人要善于利用所有的智慧来处理问题。然而,这一忠告却被他的主人粗暴地拒绝了,因为这与他当前所关心的问题并无直接联系。明智的臣子为自己没有遵守父亲的原则而深深地自责,于是他决定不再积极地出主意,除非王子主动和他商量,否则,他只管传达王子的观点。
十个月夜过去了,老奶妈又一次带着信息来到王宫。这回公主的三个手指上戴着藏红花,又一次打了奶妈一记耳光。臣子解释道,公主希望推迟三天见面,第四天王子准能见到公主。
三天过后,奶妈再来王宫。老人很慈蔼地询问了公主的身体状况。公主表现得和往常一样愤怒,把老人带到了西门,并骂她为"象鼻妈妈(注:漫骂Durga的名词,它是两面神的母亲,后来有了个大象的头颅。)",然后拿着一根木杖驱赶她。臣子听完老人的叙述后,沉思了一会儿。几分钟后,他说道:"公主的意思是,她会在明天晚上见你,地点就在那扇门门口。"
第二天,当夜幕徐徐降临,天边亮起第一颗星星的时候,大臣的儿子开始招呼王子尽快准备好,事实上,王子已经折腾了大半天了。他把胡子仔仔细细地刮了一遍又一遍,把髭须修理得整整齐齐,把眉毛修拔得卷曲有致,周围的细毛用镊子拔得干干净净,眼皮上描了几根明朗的锑线,额头上贴着明亮的宗派主义标志,咀嚼完槟榔子后,他嘴唇的颜色变得更鲜艳了。
"每个人都会认为你是在说一个愚蠢的女孩,而不是什么公主,见鬼。"维克拉姆打断道,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听到这种轻薄的故事。
他把脖子刮得干干净净(吸血鬼继续说道,他的语速很快,似乎不想让人打断),把耳尖挤压得通红,牙齿因为牙根涂了黄铜粉而发亮,涂了一层指甲花染料的指尖使手指也变得优美精致了许多。他从来没有这么精心于自己的穿着:一块编织精美的头巾,整整花了两个小时才算弄好;一件华美的褐色外套,这完全是为他将要经历的冒险而挑选的;他的仆人从各种各样的武器中精心挑选出最适合他的一件,他要让自己成为英雄——少女们崇拜景仰的那种英雄。〖KG)〗
乌莱姆库特问他身边的人怎样,听到周围人回答说"妙极了"时,他高兴地笑了。他太兴奋了,以致担心这种效果不能持续很久。于是,他问大臣的儿子,如何才能表现最佳。
"做一个征服者,王子陛下。"机敏的年轻人回答道,"如果你是一个征服者,那么,当你希望赢取一个女人时,想方设法对她施加影响。告诉她你是她的主人,那么她立刻会相信她是你的奴仆。让她相信她爱你,她将马上变得崇拜你。让她觉得你一点都不在乎她,她反而会只在乎你。用你的行动证明你只把她当成奴隶,她将心甘情愿成为你的下人。但是,首先要注意的是那个男人们称为谦逊而女人们称为懦弱的致命的-美德.请你原谅,在这一点上我总是重复得太多。想想它曾给我们带来的麻烦和危险吧,所有这些本该在离你父皇宫殿15英里处的那个大水池边就能处理好。而且请允许我这么说,你得感谢你的幸运星,恋爱中,一旦重新获得,那么再次失去的机会很小。追求女人的最佳时机是你最初认识她的那一刻,此时她还没有足够的时间仔细考虑;如果给她考虑的机会,她将识破你的心机。再者,避开-谦逊-这块障碍后,我劝你千万别掉进过度自信的陷阱里。恐怕帕玛瓦蒂公主太过聪明而且非常谨慎。但是,像她这种年纪的年轻女子,一旦准备开始恋爱,她将彻底放下戒备之心。你都哈欠连天了,真讨厌,我们走吧。"
两个年轻人悄悄地穿过阴影,一直到达宫殿的西门,发现门开着一条缝。大臣的儿子溜进门,发现守门人正在打盹,其样子却神圣得像沉浸在吠陀经中的婆罗门。在他身后,站着一个戴着面纱的女人,像是在等待什么人。然后他又蹑手蹑脚地回到主人身边,鼓励他抛开谦逊和过度自信的束缚,大胆地穿过小门。他在门外竖起耳朵警觉地听了一会儿,然后回到老妇人的屋里。
乌莱姆库特穿过楼梯,便感觉到带面纱的女人抓住了他的手,引导着自己轻跳着快速往前走。他们穿过好几扇拱门,经过几条昏暗的走廊,跨过几个门槛,最后登上一段石阶,来到公主的住处。
看着眼前华丽辉煌的房间,乌莱姆库特几乎要晕倒了。镇定下来后,他环视整个房间,灵魂中不觉充满喜悦,整个躯体也因为喜悦而变得轻快起来(注:根据印度人的说法,意外的喜悦会使沉重的身躯变得轻快起来。)。眼前的景象仿如仙境:金色的香炉中燃烧着最昂贵的香料,镶着珠宝的花瓶插着最漂亮的鲜花;盛着香油的银灯照亮了镶板装饰的精美的大门,墙壁上挂着人物绘画,画上的人物魔力四射,使观画者一看就着迷。房间的一端摆放着一张花床和一张铺着黄金绸缎、点缀着精选的新鲜茉莉花的长椅。在房间的另一端,依次摆放着花油支架、萎叶盒、玫瑰水瓶、托盘和银制四层容器,容器的每一层分别用来安放由玫瑰叶、糖、香料混制而成的香精、精制檀香、藏红花粉和麝香。粉刷得白如水晶的地板上散布着各种颜色的罐装蜜饯,其他罐子(注:印度人认为瓶子是邪气的,从这些场景看,也许他们是对的。)中装着各种各样的糖果。穿着各色衣服的女佣人们根据职位身份的不同并排站立,恭恭敬敬地手擘相连,有的读着戏剧或优美的诗歌,有的跳舞,还有的用金光闪闪的手指或熠熠生辉的手擘弹奏着各种乐器,如象牙琵琶、黑檀管乐器和镀银的半球形铜鼓等。简而言之,所有可能的娱乐器具应有尽有,语言简直无法描尽这间房间的华丽与雅致。
然后,戴面纱的人,也就是那位美丽的公主帕玛瓦蒂走上前来,她揭开脸上的面纱,露出真面目。兴奋的乌莱姆库特的眼睛一下子被眼前的美丽容颜吸引住了。她把他引到凉亭,让他坐下,在他身上搽了些檀香粉,又往他脖子上套了个茉莉花环,还在他头发上洒了些玫瑰露,然后开始用一把金制摇手的孔雀羽毛扇在他头上轻轻地扇动。
乌莱姆库特知道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完全摆脱自己天生的习性,他说:"你那双精致的手不适合用这种扇子(注:Pankha是一种大扇子,伞盖状的叶,柄部大约5英尺长,扇边修剪得很整齐,扇面涂画得非常漂亮。仆人拿着这种扇子站在椅子后面扇动。)。你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看着你,我就感到清凉和舒畅了。把扇子给我,坐下吧。"
"不,国王万岁!"帕玛瓦蒂回答道,脸上露出迷人的微笑,"为了我,你才跑到这里来,我服侍你是应该的。"
这时,公主最喜欢的仆人走过来,从公主手里拿过扇子说:"这是我的职责。我才应该服侍你们,你俩好好谈吧。"
于是,两个恋人开始咀嚼萎叶,他们吃完了从口袋里拿出来的玛瑙盒中的食物,很快便进入温柔缠绵的谈话中。
这时,贝塔尔停顿了一下,也许是喘口气。然后,他又接着讲述:
不久,天亮了。公主把王子藏了起来。当夜晚再次降临时,他们又聚在一起继续着相同的愉悦谈话。这样,一天天很快过去了。他深深地迷恋着公主,20岁的他过去一直在父母严厉的管教下成长,现在,他愿意在这个绝色美人面前完全释放自己,为了她,他愿意忘记整个世界。他惊讶于自己的好运气,在他的人生道路上,命运为他投下了比麦如石还珍贵千万倍的珠宝。他无法赞尽帕玛瓦蒂的高贵、美丽、睿智和无数的优点。每天早上他从她那里学习散文、诗歌方面的知识,例如关于诗人的谚语。
谁能够重新拾获昨日?谁又能够预见明日呢?
吃吧,喝吧,爱吧,剩下的事情无足挂齿。
"他利用一切办法,维克拉姆国王!"魔鬼说道,他没有注意到维克拉姆国王发出的"啊"和"呸","在整个过程中他已经变得和他的情人一样聪明了。"
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帕玛瓦蒂是一个具有高智商的少女,很自然地对她的爱人的麻木感到吃惊,这吃惊的程度远远超过他的其他品质给她的惊讶程度。虽然惊讶,但她喜欢这一点,因为这正好可以和她形成对照(注:"我爱我的爱人,因为他愚钝,而且不会满口哲学。")。起先,她像普通女人那样做事情,她以为他也有像自己这般具有良好的想像能力。大智若愚吧,她这样想他。在这种伪装之下,一定潜藏着奇特的想像力和敏锐而又成熟的判断力。难道他的智慧就不会被大自然的手写在他那宽而高的眉间吗?他的髭须如此迷人,怎么可能除了大方、高贵和宽容之外一无是处了呢?这样的眼睛除了属于英雄还能是其他人吗?她满足于自己的错觉中。乌莱姆库特花了数小时才写出几行诗,他把形容词的位置放错,不讲究格律。尽管这样,公主还是满含爱意地向他微笑。当充满智慧的谚语从她唇边流出,而乌莱姆库特说出的陈词滥调却如同生命将尽的萤火虫的光一样暗淡时,她笑得更欢了。当她看出他使用的错误语法有隐义时,当他转述从别处听来的笑话时,当他使用俚语时,她发现他有一种迷人的简单和朴素。
起先,她怀疑这些赢得她的计谋是她爱人的巧妙策划。但是,聪明的女人往往在关系到自身的事情上缺乏锐利的眼光。
因此,她没有提到这件事。但是很快,神魂颠倒的王子把大臣儿子对爱情的毁谤到后来关于美丽的公主总有一天会玩弄她丈夫的警告,所有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如果我不报复他,"美丽的公主脸上带着天使般的微笑听着,心里却在想,"下辈子就让我就变成园丁的驴。"
发完誓后,她打破沉默,极力赞扬年轻王子的聪敏和睿智,并表示自己一开始很感激,而现在却已经渴望做他的奴隶了。她只希望能有机会见见那位忠诚的朋友,这样,她的灵魂才能满足。"只是,"她最后说,"我确信现在我的乌莱姆库特已经知道他的小帕玛瓦蒂灵魂的每个角落了,他绝不会要她做除了爱他、喜欢他、崇拜他、吻他之外的任何事情!"然后,她吻了他,使他相信那位年轻臣子的哲学是多么的迂腐和愤世嫉俗了。
但是,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乌莱姆库特因为吃的、喝的、睡的太多,又从没出去打过猎,所以变得脾气暴躁,精神忧郁。他的脸变得蜡黄,眼睛也发黄。他打呵欠的样子就像肝病患者一样,还时常抱怨头痛,没有食欲。他变得烦躁不安。一旦晚上他独自一人,便会想道:我已经放弃了江山、王位、家庭和所有的一切,但是,我的朋友——是他帮助我获得了幸福——我已经30天没有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他坐着想这些事的时候,美丽的公主进来了。她看出他在想什么,心里马上想出计策。她先是表示出自己对于爱人的变化无常的惊讶,但正当他准备发怒时,她又引用了一位智者的话:"一个无孕的妻子在结婚的第八个年头可能就会被另一个女人代替;第十个年头,她的孩子全死了;第十一个年头,她生的全是女儿;她抱怨命运对她不公。"当公主意识到王子怀疑自己是在暗指他的爱情时,马上解释说,她是指他忘记了自己的好朋友:"哦,天啊,怎么可能呢?"她用最温柔的声音问道,"你在这里享受幸福,而你的心却在别处游荡?你为什么隐瞒我呢?难道是怕我不高兴吗?求你别把你的妻子想得那么糟,她怎么会把你和你的朋友分开呢?毕竟他是我们的大恩人呀,没有他,我们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说完,帕玛瓦蒂建议她的爱人当晚就走,直到他恢复了平静才能回来。她还请他带上一些甜肉和其他糕点,送给那位她听说过无数次的年轻朋友,表达她对他的钦佩和尊敬。
乌莱姆库特欣喜若狂地拥抱公主,他很感激她的理解。他这种感激的表情令公主非常愤怒。但是,她又害怕自己脸上流露出愤怒,使她的秘密暴露。于是,她赶紧走开去拿点心盒里最精致的糕点。
不一会儿,她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甜肉。当王子准备离开时,她把一包糖李子放到他手里,这是特别为那位朋友准备的食物。她亲自作了手脚,即使他有再好的味觉也不可能发现。她为自己这些天衣无缝的准备而得意。
经过了无数的离别拥抱后,王子带着那些东西安全地出了宫门。他踩着轻快的步伐来到老妇人的屋前。尽管已经是深夜了,但他的朋友依然坐在垫子上。
两个年轻人一见面便热情地拥抱起来,随后便谈论起最贴心的话题。王子看着臣子一脸的疲惫和憔悴,感到疑惑不解。原来他担心王子在如此聪明厉害的公主手里会遭遇不测。此刻,乌莱姆库特将公主看做天使,将他的新住处看做天堂。他用一种郑重的口吻说:"使用得当的才干会为一个男人带来二人世界的幸福。"
臣子听后摇了摇头。
"一旦你找到了,你就不会这么固执和挑剔了。"年轻王子用双关语大声说道,这种话就曾经取悦过公主。"你一定是嫉妒她!"他又说。对于他的玩笑,臣子居然毫无反应,这让他有点不高兴:"你嫉妒她的聪明才智和她对我的爱。她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创造物。甚至是你这样厌恶女人的人,只要能感受到她传达给你的信息,你就会产生想拥有她的欲望。看!她给你准备了小礼物哦!快吃吧,这可是她亲手做的。"王子从袋子里拿出了甜肉,"她还对我说,感谢上帝,我是男人,而不是哲学家!"
"这是她传达给我的信息!她为我准备的礼物!"大臣儿子干巴巴地反复说道,"你愿意告诉我当她听说我名字时的反应吗?"
"那天晚上,我坐在椅子上,心里很担心你,正想着你,公主就进来了。她看出我有心事,就问我:-你为什么这么悲伤?能告诉我原因吗?-然后,我就告诉她你很聪明。她听了后,就准许我出来看你,并带这些甜肉给你。你快吃吧,你吃了我就会高兴了。"
"国王万岁!"年轻的臣子回答说,"请恩准我说出我想说的话。你不该让她知道我的存在。你绝不能让一个女人以为你把她告诉你右手的秘密却让左手知道了,更不应该与另外一个人分享。第二,你不该让她知道你很珍惜与我这样不值一提的仆人的感情。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喜欢她的爱人或丈夫的朋友。"
"那我该怎么办?"年轻的王子问道,他的声音流露出几分烦躁,"当我爱上一个女人时,我喜欢告诉她所有的一切,毫无隐瞒,也不会去考虑她内心的真正感受……"
"当你变得老练些时,你就会摒弃这些习惯,"臣子打断他说,"你会意识到爱情只不过是两个异性之间的一种较量,一种技巧游戏,一方拼命想获得更多,另一方却又竭力想失去更少;从长远来看,更厉害的一方会赢得这场游戏。你刚刚说的只是一种习惯,练习一年后,你就会发现背叛自己的思想比隐藏自己的思想难得多。当然,也有乐趣在里面。当你对自己说:-哦,如果她知道怎么办?——哦,如果她怀疑怎么办?-时,你会拼命抑制内心的脆弱,这难道没有乐趣吗?不过,你还是把礼物带回去吧,不然,我的生命就会像那些贱民一样,被人毒死也没人知道。""不可能!"王子尖声叫道,他被臣子的话惊住了,"没有人会像你刚刚说的那样做。一个人即使不怕同类,至少他害怕神吧。"
"我怎么不知道呢,"臣子回答说,"一个恋爱中的女人会怕什么吗?不过,王子,我们很容易就可以知道结果了。"他把老妇人的狗唤到跟前,"你会发现它很快就会变成三头狗,去照顾它那和蔼可亲的主人(注:印度神话里的冥府守门狗,守护着阎罗王。)。"
说话的同时,臣子将一块甜肉扔给了狗。狗吃了不久,便上下翻腾,最后一动不动地躺着,死了。
"哦,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乌莱姆库特叫起来,他感到又惊又怒,"我爱她!可现在全都结束了。我真不敢相信这是她干的!"
"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我的主人!"大臣儿子冷静地说,"其实,我早已经做好准备对付这个天才公主。不过,像她这么聪明的人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这样的大错,这样愚蠢的错误。而且,如此下流。"
这次乌莱姆库特不再怀疑并攻击他的才能了。
"我已经尽力提醒你提防别人的背信弃义,不过现在我太累了。我已经和她较量了一回,她失败了,这次失败会使她不敢轻举妄动了。不过这只是暂时的。我问你一个问题:没有她你会快乐吗?"
"伙计!"王子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不会。"说这话时,他的脸红了。
"好吧,"臣子说,"坦承总比隐瞒真相好;我们得和她在战场上较量一番了,我们要用她的武器——狡猾来打败她。当然,我不愿意对女人背信弃义。因为第一,我不喜欢;第二,我知道她们当然也会在我身上使用这招。我会在欺骗她们的同时,保持我的正直品质。而且,她可能会是个好妻子。记住她只是想毒死我,而不是你。在这一个月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我的王子会不会掉进虎口了,但现在你至少安然无恙。告诉我,王子,公主要你什么时候回去?"
"她说直到我的心不再为我的天才朋友焦躁不安才可以回去。"王子回答说。
第二天过得特别慢。到了晚上,臣子陪王子来到皇宫外,他教他的主人:
"我亲爱的主人,我们的目标是如何获得这位公主。拿着这个三叉戟,在她向你流露出最深情的爱意时将它藏好了。向她隐瞒所发生的一切。如果她疑惑于你的若无其事,向你问起我来时,你就告诉她昨天晚上我非常疲惫,累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疾病折腾得我够呛,以至于没吃她送来的蜜饯,不过今天晚上我会吃。然后,等她睡着了,你就拿走她的珠宝,用我给你的这把三叉戟袭击她的左腿,然后马上跑到我这里来。万一她醒着,把这东西在你拇指上擦一点,别害怕,这只是用铜绿喂养的幼虫粉,你就把它抹在她鼻孔里。这东西能让一头大象不省人事,所以你千万要小心,别让它碰在你脸上。"
乌莱姆库特拥抱了他的朋友,安全地通过宫殿大门。他发现帕玛瓦蒂正在等他;她扑到他的怀里,望着他的眼睛,就像许许多多聪明女人那样自以为是。沉浸在无限欢乐和满足中的她此刻是多么确信她的爱人已经完完全全属于她了,并且她的背叛永远都不可能被发现。所以,这位漂亮的公主很快就沉沉地睡去了。
这时,乌莱姆库特一刻也不耽搁地按照先前大臣儿子嘱咐的那样,拿走帕玛瓦蒂的珠宝和首饰,然后悄悄地溜出了房间。一直在观察王子的大臣儿子拿上一个大袋子,示意他的主人跟他走。他们把马和行李留在老奶妈的房间,然后走到郊外的一堆大火前。大臣儿子把他和王子身上穿的衣服脱下,扔进火堆。然后,他从大袋子里掏出一套苦行僧的衣服,把自己打扮成苦行僧的模样,又给了王子一套门徒的衣服。最后,这位宗教老师对他的门徒学生说:"去吧,年轻人,到市场去吧,把这些珠宝卖掉,记住要让这个地方一半的珠宝商知道这件事情,如果有人抓你,你就把他带来见我。"
这时,天已破晓,乌莱姆库特铭记着臣子的话,带着公主的珠宝首饰来到市场上。他走进最近的一家金店。他拿出珠宝,向他们展示,表示要卖掉它们,并问他们值多少钱。正如谚语里描述的,那些园丁、裁缝和金匠都是些不诚实的家伙。看他一副毫无把握的模样,他们就知道他对这些东西的确切价值并不了解。这些珠宝商想也许能和他达成交易,这笔交易将把他的保险箱装满。于是,珠宝商说出了相当于实际价值的千分之一的价格。但是却遭到门徒的拒绝,因为他希望事情继续发展下去。这时,金匠发现门徒打算离开,便一下子跃了起来,挡住门口。珠宝商威胁说如果这位年轻人拒绝这笔交易的话,他就叫来法官,说这些珠宝是他不久前从他店里偷走的。对此,门徒只是笑了笑,那位金匠正揣摩着怎样威胁他,却又犹豫了,因为他知道这样的话法官听得多了。就在他拿不准该怎么办时,一个人影使整个屋子暗了下来,全城最大的珠宝商走了进来。那些珠宝一拿到他跟前,他马上就说:"这些珠宝是丹塔瓦特女儿的珠宝。我认得它们,一定没错,就在几个月前我还见过它们呢。"他转过身,对着手里还拿着那些珠宝的门徒说:"老实说,你是从哪儿弄来这些东西的?"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有十几个人聚集过来了。终于,事情传到城里的军事头领那里去了。他派了一名士兵将门徒、金匠和大珠宝商,当然还有那些珠宝一起带到他跟前。
当所有人都被带到审判厅时,头领看着珠宝,问年轻人:"老实说,你从哪弄来这些珠宝的?"
"我的精神导师那里,"乌莱姆库特装出非常害怕的样子说,"他现在就在城外的墓地拜神,他给了我这些白色的石头,让我把它们卖掉。我怎么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这些东西的?放了我吧,老爷,我是无辜的呀。"
"派人把那个苦行僧给我带来,"这位警察局长命令手下。然后,他带着精神导师和门徒,还有那些珠宝来到国王丹塔瓦特跟前,并把事情的整个经过叙述了一遍。
"大师,"国王听完后问道,"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些珠宝的?"
精神导师没有马上回答。他从胳膊下拉出一块黑色的羚羊皮,铺展开来,从容不迫地抚平后便当做坐垫(注:印度苦行僧用的坐垫。)坐了下来。然后,他开始用手指拨弄着鸡蛋那么大的一串念珠,在将近一个小时的嘟嘟囔囔和摇头晃脑之后,他定定地看着国王,回答说:
"啊呀,伟大的国王,这些珠宝都是我的。本月十五日的晚上,为了解除对一位女巫施加的咒语,我走进了一所埋葬尸体的宫殿。在一番漫长而又辛苦的努力之后,她出现了。但是,她实在是屡教不改,所以我不得不惩罚她。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我用三叉戟击中了她的左腿。但她还是顽冥不化,为了更严厉地惩罚她,我取走了她的珠宝和衣服,让她到能帮助人们的地方去。然而,这对她依然不起任何作用。我从未遇到过如此邪恶的女巫,这些珠宝就这样归我所有了。"
国王被这些话惊得目瞪口呆。他请求苦心僧暂时不要离开皇宫,然后立即走进后宫。迎面碰上孀居的皇太后,他对她说:"快!哦,我的母亲,快去看看帕玛瓦蒂的左腿,看有疤痕没有,是什么样的疤痕!"不久,她回来对国王说:"儿啊,我去的时候,你女儿正躺在床上,抱怨说她发生意外了。真的,帕玛瓦蒂一定非常痛苦。我发现一种三角形的锋利器械伤了她。她说是钉子伤了她,可我从来就没听说过钉子会钉有三个洞。不过,我们得赶紧,否则就可能出现丹毒、肿胀、生疽、坏死、截肢等情况,甚至死在房间里。"老王后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那一刻,国王丹塔瓦特的心几乎要碎了。但多年的经验使他已经习惯于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他很快将这种反应归结到自己情感的过度激烈上。他沉思着:一个人的家务事、内心的意图或失去的任意事物都不应该告诉任何人。帕玛瓦蒂是个女巫,不再是我的女儿了。无疑这件事我一定要去找精神导师商量。
国王离开后,精神导师依然坐在他的黑色兽皮上,不断地用三叉戟在地板上戳洞,他请求他们把门徒放走。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对一名国王的侍从说:"哦,圣人!达摩圣经(注:印度圣经。)上说,女子施行邪恶的巫术应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国王万岁!"这位信徒回答说,"达摩圣经是这样写的:-如果一位婆罗门、一头牛、一个女人、一个孩子或其他任何依赖我们生存的人,不管他为了什么,一旦犯有不忠的罪行,所受到的惩罚是把她驱逐出这个国家-但不管他们是如何死有余辜,我们都不能剥夺他们的生命,拉克什米女神(注:印度的繁荣女神。)就极端不喜欢剥夺我的生命。"
当精神导师把这番话转述给国王后,这位国王非常感激地赠送了他大量礼物,然后便把他放走了。等到夜幕降临,国王吩咐一群心腹随从在不惊动王室众人的情况下,悄悄地拘捕帕玛瓦蒂,然后将她远远地驱逐到一个撒旦、老虎、熊成群结队的丛林里去。
与此同时,苦行僧和他的门徒急忙赶回墓地,恢复原来的装扮。然后,他们来到老奶妈的房间,给了她许多奖赏以报答她的热情帮助。她感动地抽泣起来,帮他们佩上武器,牵马过来让他们骑上,然后跟着他们出了皇宫。她很轻易地就相信了他们的话:他们毫不费劲地劝服了那位可怜的姑娘在野外丛林里与乌莱姆库特结为夫妻。合法的婚礼仪式将在贝拿勒斯举行。她甚至没有问是否在教堂举行仪式就答应了。而在通常情况下,这可是任何女人都不会忽略的问题。几天后,他们回到自己的家里,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好了,国王维克拉姆!"贝塔尔说道,"你没怎么说话,那你一定是被这个故事吸引住了,里面的男人用女人的武器——欺骗打败了女人。不过,我警告你,如果你下不了决心,说清楚这件事情,你肯定会下地狱。这四个人当中谁最应该受到谴责?追求者(注:在原著中,追求者不受责备;这是印度人对于这种事情的看法;我们可能认为这一古老的训谕不会对一个还在吃奶的婴孩起什么作用。),他的朋友,那个女孩,或者那位父亲?"
"我以为帕玛瓦蒂最差劲,她是所发生的一切祸事的根源,"迪哈瓦易大声嚷道。国王提醒儿子,亲眼看见和道听途说的道理是完全不一样的,但他很理解自己儿子的感情,所以他原谅了儿子这种无礼的行为。最后,维克拉姆决定做一个公正的裁决:"丹塔瓦特国王是最应该受到谴责的人。"
"为什么是他呢?"贝塔尔感到奇怪。
维克拉姆国王回答说:"乌莱姆库特王子是受到爱神的诱惑才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所以他无须对他的行为负责。大臣儿子只是尽臣子的义务,他只是做主人吩咐的事情。至于那位年轻的女人,我只想说,她只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因此做事不免幼稚单纯些。但是雅伽,一位君主,一个有一定年纪和经验的男人,一个八个孩子的父亲,绝不应该被如此空洞的骗术所欺骗,也不应该不经过思考便将自己的女儿驱逐出境。"
"不得了!"吸血鬼叫道,随后爆发出刺耳的笑声,"我现在得回我的树上去了。我敢说这可是我头一次听见一个国王这样责备另一个国王。"说完,他从衣服里溜了出去,把衣服空荡荡地挂在这位伟大君主的肩膀上。
维克拉姆站在那儿,显得有点沮丧。但他很快就恢复了精神,他折回台阶,儿子跟在他身后,然后他们走上前将贝塔尔拉下来,像先前那样把他装进袋子里,又继续赶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