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真利子急切的目光之下,神山拨通了友纳房间的私人电话。

    友纳似乎正在等待着这个电话。

    “喂,怎么样?……后来……”

    友纳紧张的声音立刻在神山耳边响起。

    “罪犯为了证实久留美的人身安全,让她自己写了一封信,投到这所公寓的信箱里来了。”秘书说。

    “是什么人送来的?”

    “很遗憾,没有看见。没想到罪犯竟会如此大胆……”“这可不象你干的事,太疏忽了!你应该托公寓的管理员帮你监视着。”

    “非常抱歉!”

    “这么说,久留美还好喽?”

    “是的。”

    “那三千万元什么时间、送到哪里,”

    “我想罪犯很快就会来命令的,详细情况还……”“真磨蹭!”

    “哦,您先别着急。有件奇怪的事,就是这封信,现在在我这里,我给您念念。”说到这里,神山拿起那封久留美写的信,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读了起来,“……就这些。您一定注意到了吧,信的最后附上了一首奇怪的徘句。”

    “那不是芜村的一首很有名的徘句吗?”

    “是的,这我明白。不过,我想这首徘句里会不会含有什么关于罪犯情况的暗示呢?”

    “嘿,有什么暗号?”

    话筒里传来了友纳低沉的声音。

    “究竟是否有暗号,或者仪仅是一种暗示,我也搞不明白,但我想,现在这个季节决不应当有‘五月雨’。也许她是故意抄上这首不合季节的徘句来暗示这是一种暗号的……”“不错!”

    “所以,我也做了各种分析,无奈我对徘句了解得太少,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是不是请先生给分析一下……”“可是……就这么一首徘句,我也搞不明白。”

    “‘河’这个字再具体一点儿就可以得出河边有两间房子这个情景……”“不对,人质哪能知造这么详细?而且就算是那样,罪犯是不会看不出来的!”

    好一个友纳,一下子全给否认了。

    “那么,该怎样解释呢?”

    “一时还很难说。好吧,我也考虑考虑。我想这不是什么解不开的谜,也许是懂绯句的人谁都能解的暗号。不管怎么难,也不过是个高中生想出来的。”

    “先生言之有理。”

    “那笔交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一定要处理好!”

    “党那边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已经采取了措施,今天就可以用现金填补回去。”

    “那太好了!”

    “你随时再和我联系吧。”

    “明白了。”

    2

    到了晚上八点,女罪犯给真利子打来了电话,告诉她交款的具体方法。

    “信,你看过了吗,”那女人象往常一样,用毫无情感的平淡的语调说道。

    “是的。”

    “那么,人质的安全已经得到了证实,对吧?”

    “是的。”

    “那好,我告诉你三千万元怎么办,你可别出什么差错呀!”

    “我一定照办!”

    “三干万元怎么装的?是打成包裹了?……还是装在提包里?”

    “装在人造革箱子里。”

    “可以,你一个人把它送来。”

    “明白了。”

    “懂吗?就你一个人!只要发现你带任何其他人来,十分钟以内人质就没命了!”

    “请你不要杀害她|”真利子恐惧得脱口而出。

    “只要你按照我的命令去做,我决不会杀害她。听明白了吗?你一个人把三千万元带来!”

    “是。”

    “你既然有车子,自己也会开车吧?”

    “会。”

    “再过两个小时,晚上十点整,你到本牧市民公园靠八圣殿的门口来。”

    “门口……在哪儿?”

    “我会点亮红灯,你就以红灯为号。”

    “是。”。

    “另外,一停住车,就立即打开行李仓,防止刑譬躲在里面。”

    “我都照办。”

    “车门前后左右统统打开,要能清楚地看见车里面,打开车内的灯,……行吗?”

    方案十分严谨。

    “行。”

    “你把三千万元放在红灯处后,立印开全速离开那里。”

    “可是,……久留美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真利子提出了她最担心的问题。三干万元可不能白白被抢走。

    “核对现金以后,如果没问题,在一小时之内就让她自己回家。我说话算数!”那女人挖苦似的笑了。

    “真的啊?”

    “真罗嗦!”

    电话断了。

    “让您上哪儿?”神山问道。

    “说是晚上十点,在本牧市民公园……靠近八圣殿的门口点着一盏红灯,她叫我把现金放到那里去。”

    “那一带,在这个季节里是没什么人去的,非常冷清,简直象是城市里的沙漠。看来罪犯是十分了解情况的。”

    “我自己去。车子里不能带任何人,……先生也嘱咐我别出什么岔子……”“就这么办吧。还有不到两小时了……在这之前,如果能解开徘句之谜,弄清罪犯的真面目就好了。”神山掩饰不住焦躁地说道。

    真利子开始做出门的准备了。

    “还早呢。”良子提醒她。

    “去晚了罪犯会生气的……”

    “去早了也不好。你镇静一点儿。喝点儿热咖啡再去。”

    神山在正说话的良子身边轻声念叨着,“‘五月雨绵绵/孤村小舍一两间/大河过门前’……难道,……罪犯的名字叫‘大川’?……真是一道难题呀!”

    听到这里,真利子忽然意识到:

    这首徘句里是不是隐藏着罪犯的名字?

    “五月雨”是不是指叫“五月”的人?或是用“大河过门前”来表示“前川”?

    在忙碌之中,真利子也做了各种设想,然而,谜还是没能解开。

    3

    “两小时后……晚上十点整……在本牧市民么园门口点着红灯的地方……”友纳嘴里不断地重复着神山秘书报告的情况。

    这样下去,眼看着三干万巨款就要披拐骗犯夺走了。如果把这笔钱看作是搭救久留美、把自己的丑闻掩藏到黑暗中去所付出的代价的话,决不算多。

    然而,作为正在走运的宪民党总劳会长,对罪犯唯命是从,不管怎么说,也无疑是一种巨大的屈孽。

    要是我能亲手抓住罪犯,救出久留美就好了,他想。但是,抓住罪犯以后,究竟该怎么办呢?也许罪犯会说,“我要把你的丑闻声张出去!”

    友纳为了使沮丧的心情重新振奋起来,从自己书房的小酒柜里拿出一瓶高级白兰地,倒在酒杯里,对上水喝了一口。

    三干万没什么可惜的,假如单纯为了救久留美而花费掉,也就罢了……友纳的脑子里浙渐产生了一个年头。

    罪犯究竟是什么人还不清楚,但是罪犯似乎了解自己……总之,肯定是专搞歪门邪道的。而我,与其老老实实交出三千万的代阶(当然,决不向警察告发),不如让罪犯替我干一件事情。

    友纳一面做出品尝威士忌的样子,一面琢磨起自己的政敌来了。

    同在宪民党内,属于福本派的关泽良英,可是友纳的头号对手。在上届大选和党内人事调整时,友纳与关泽为争夺干事长的交椅,在暗地里干了许多见不得人的龌龊勾当。

    结果,根据首相的裁决,撤下了关泽,与此同时,也没有把干事长的职位交给友纳,而是任命他做了总务会长。关泽背地里到处扬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友纳就休想当上干事长!”并且使出了他惯用的卑鄙手段,用金钱把友纳派的人一个一个地收买过去了。

    只要关泽还在,我在政界的雄心就不可能实现……友纳对这一点是十分清楚的。关泽扬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那么,只要把这口气掐断,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友纳近来已开始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了。

    但是,他身为众议员,无论如何也不能够亲手杀掉他的同僚的。那样干太冒险了。

    对了,是不是就用这三干万作为报酬,让这个拐骗犯杷关泽杀了呢?他忽然想出了这个主意。

    这个没想尽管有些离奇,但是如果能够实现,那么三干万元这个价钱可就实在太便宜了。关泽与罪犯之间,大概是不会有什么关系的,作案动机被识破的可能性一定很校这是个好主意!他想到。然而,他很快又意识到。可是,不弄清罪犯的真面目,是不能贸然行事的。

    离三千万元交到罪犯手里的时间己经不足两个小时了。

    能够提供罪犯情况的,只有久留美抄的这首芜村的徘句。

    4

    五月雨绵绵

    孤村小舍一两间

    大河过门前

    久留美究竟想逅过这首徘句告诉我什么呢?这首徘句本身是很有名的,久留美又没有作任何更改。

    拐骗犯命令她写信的时侯,久留美想了些什么?友纳设身处地地站在久留美的角度进行了设想。

    于是,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以下四个问题。

    ①罪犯的名字、

    ②罪犯的特征

    ⑧囚禁的地点

    ④其它暗示

    这首徘句直接或间接地表达了其中的某一项。这也许是一个联想过程。

    芜村的这首徘句,本身就是写实性的、风景画似的作品,所以很容易使人觉得这是表示第三项——囚禁的地点。

    然而,现在既不是什么“五月雨绵绵”的季节,也不可能有什么“孤村小舍一两间/大河过门前”这样的地方。因为久留美很可能就披囚禁在横滨市内,最远也不过在市区周围。况且如果真是关于地点的暗示,罪犯一眼就会识破的。

    除此之外,究竟还可能暗示什么呢?

    他又把徘句中每一句的头一个字挑了出来。

    “五月雨绵绵”的“五”,“孤村小舍一两间”的“孤”,“大河过门前”的“大”,……“五孤大”……在他的印象中,根本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除了人名以外,又不象有别的含义。

    把每一句的第二个字连在一起是“月村河”,抿本没有意义。

    真难办!久留美呀久留美,你为什么抄来这么一首徘句呢?

    友纳焦躁起来。这种焦躁很快又成为气恼。

    他又做出品尝威士忌的样子。

    横滨的公寓里,真利子还没有带着三千万现金出发吧,可是,时间只剩下一个半小时了……如果就这样按照罪犯的命令去做,久留美可就白白受苦了。

    听说那个女罪犯说话尖声尖气,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然而,友纳却理不出任何头绪来。

    芜村……芜村的徘句……

    友纳决定去查阅一下起居室书架里的《徘句大辞典》,他希望能从中受到某种启发。

    他刚一出门,发现富士子站在走廓里。

    “怎么?有什么事?”他暗暗吃了一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

    富士子刚要溜走,却又转过头来,无框眼镜在灯光下一闪。

    “我听到这里有动静,就过来看了看。我担心……”她是不是来偷听电话的呢?友纳并没有弄出什么声响。

    “奇怪,我怎么没听见?”

    “是吗?只是因为前几天滨田先生刚出了事……”“傻瓜!”友纳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