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乔治城的计程车里,两个律师悄无声息地坐在后座上。他们迟到了。他们睡过了头,错过了早餐。两个人的感觉都不怎么舒服,埃弗里形容憔悴,面色苍白,眼睛充血,连脸也没刮一刮。

    司机在蒙特利尔皇家银行前停下车子。空气里弥漫着闷人的暑热和潮湿。

    银行老板伦道夫-奥斯古德像老友似地欢迎埃弗里,还向米奇作了自我介绍。他们被领到了二楼那间可以眺望霍格斯蒂湾的宽大的办公室。两个职员等在那儿。

    “直说吧,埃弗里,你到底需要些什么?”奥斯古德瓮声瓮气地问。

    “我们先喝点咖啡吧。我需要桑尼-卡普斯、多尔夫-赫姆巴和格林公司的所有账目摘要。”

    “好的。要多长时间的?”

    “6个月以来,每一笔账目。”

    奥斯古德朝一个职员打了个响指,她便去端来了咖啡和点心。另一个职员忙着做记录。

    “当然,埃弗里,我们需要这些客户的授权书和委任状。”奥斯古德说。

    “它们都存在卷宗里。”埃弗里说着打开了手提箱。

    “不错。不过都过期了。我们需要最新的,每一笔账都要。”

    “好吧。”埃弗里抽出一叠文件从桌子上递了过去。“全在里面,都是最新的。”他朝米奇挤挤眼。

    一名职员接过卷宗,把所有的文件全都摊在桌子上。两个职员逐一核实了,末了奥斯古德又亲自审查了一遍。律师们边喝咖啡边等着。

    奥斯古德笑笑说:“看来全都合乎要求。我们马上就查账目记录。还需要什么吗?”

    “我需要开办三家公司,两家是桑尼-卡普斯的,一家是格林集团的。我们照老规矩办,银行作注册代理。”

    “我会准备好必需的文件的。”奥斯古德说,朝一个职员看了一眼。“还需要什么?”

    “目前就要这些。”

    “很好。所有这些我们将在30分钟内准备好。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吧?”

    “对不起,伦道夫,我和米奇事先跟别人约好了。明天再说吧。”

    米奇压根儿不知道事先跟什么人约好了,至少他没跟谁约过。

    “那就再说吧。”奥斯古德说着和职员们一同离去了。

    埃弗里关上门,脱去外套。他踱到窗前,呷了口咖啡。“噢,米奇,昨晚真对不起,非常抱歉。我喝醉了,头脑不做主,不该硬把那女的推给你。”

    “我原谅你啦。下次可不能再有这样的事了。”

    “不会的,我保证。”

    埃弗里咬了口点心。“你知道,我和妻子分居了,一两年内也许能离婚。我很谨慎,因为离婚说不定就弄得不可收拾。公司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我们远离孟菲斯做的事情应当远离孟菲斯人的耳朵。明白吗?”

    “得了,埃弗里,你知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知道,我知道。”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米奇说。

    埃弗里点点头,又吃起点心来。

    “几个月前,我应聘的时候,奥利弗-兰伯特和麦克奈特一伙,反复对我强调,公司厌恶离婚、搞女人、酗酒、吸毒等等,唯独不厌恶苦干和钱。于是,我便接受了这份差事。苦干和钱,我都见识过了,不过这会儿,我也开始见识到别的事情。你是一时鬼迷心窍呢,还是那帮老兄都这么干?”

    “我不喜欢你这个问题。”

    “知道你不喜欢,但我想要个答复。我应该得到答复。我感到被人引上邪路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因为我喝醉了,跟个婊子上了床就打算离开?”

    “我还没想过要离开呢。”

    “很好。别那么做。”

    “可我应该得到一个答复。”

    “好的。够公平。我是全公司最大的坏蛋,我一提离婚,他们就厉声责骂。我时不时追逐女人,但谁也不知道。或者至少可以说他们没逮着把柄。这种事,别的合伙人肯定也干过,只不过你逮不着他们罢了。不是都干,但总有几个人干过。他们大多婚姻牢固,对妻子一向忠贞不渝。我向来是个坏家伙,但他们容忍了我,因为我才气过人。他们知道我午餐时喝酒,有时还在办公室喝点;他们也知道我违犯了好些神圣不可侵犯的规矩,但他们还是让我当了合伙人,因为他们需要钱。既然我当上了合伙人,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我还没坏到那步田地,米奇。”

    “我又没说你是那样的人。”

    “我不是完人。他们有些人是的,真的。他们是机器,是机器人。他们活着全是为了本迪尼-兰伯特暨洛克公司,为它而吃,为它而睡。我喜欢找点乐趣。”

    “那么你是例外——”

    “噢,我不守规矩,而且我很坦然,不想为此道歉。”

    “我可没要你道歉,只是说明一下。”

    “这下你明白了?”

    “噢。我一向钦佩你的率直。”

    “我也钦佩你的严于律己。在昨晚那样的诱惑下仍能对妻子保持忠诚的男人,是坚强的男人。我没有那样坚强,也不想那样坚强。”

    昨夜的诱惑!他想到过午餐时去逛逛市中心的珠宝店。

    “听我说,埃弗里,我不是圣徒,对这些也不觉得吃惊。我不是个评判别人的人——我这辈子都由别人评断。我不过是对公司的规矩有些糊涂罢了。”

    “规矩决不会变,它们铸进了混凝土里,刻到了花岗岩上,镌在了石头上。如果过多违犯,你就得滚蛋。你也可以随心所欲地违犯,只是别给逮着。”

    “够公平的。”

    奥斯古德和一群职员拿着电脑打印的清单和若干叠文件走了进来。他们按字母顺序把清单和文件一摞一摞地排放在桌子上,有条不紊。

    “这会叫你忙上一两天的。”奥斯古德强作笑颜地说。他打了个响指,职员们便走开了。“如果需要什么的话,到办公室找我。”

    “好的,谢谢。”埃弗里打量着第一排文件说。米奇脱掉上装,松开领带,问:“我们到底呆在这儿干什么呀?”

    “两件事。头一件,我们要复查每一笔账的项目,主要查找赢利多少,利率多少,赢利额多少,等等。我们要对每一笔账作个粗略的审查,确保赢利到了它该到的地方。比如说,多尔夫-恒巴把他的赢利分存到了巴哈马的9家银行。那很愚蠢,不过能让他快乐。再说,除了我,任何人都没法知道它的去向。他在这家银行存了1200万,因此值得查核一下。这事他自己也能干,不过他觉得要是由我来做,他就更踏实些。一小时能赚250美元,干这点事我是不在乎的。我们要查核这家银行对每一笔账支付的利息。利息的高低取决于很多因素,银行往往自行决定。因而,这也是让他们保持诚实的一个好途径。”

    “我想他们是诚实的。”

    “不错。可是别忘啦,他们是银行家。第二件事,我们得在开曼司法部门注册三家公司。这是相当容易的法律活儿,在孟菲斯就可以办成,但客户们坚持要我们到这儿来办。记着,我们可是在和投资数百万美元的人打交道。几千美元法律服务费,他们是不在话下的。”

    米奇翻阅着恒巴卷宗里的一份清单。“恒巴这人是谁?我不曾听说过嘛。”

    “我有好些客户你还不曾听说过呢。恒巴是阿肯色的一个大农场主,该州最大的土地拥有人之一。”

    “1200万?”

    “那只是存到这家银行的数目。”

    “那可得要多少棉花和大豆才能换来呀。”

    “他还经营别的。”

    “经营什么?”

    “我真的不能说。”

    “合法还是非法的?”

    “就说一点吧,他背着国内税收局,偷偷把2000万美元外加利息存到了加勒比不同的银行。”

    “我们是在帮他吗?”

    埃弗里把文件摊在桌子的一端,开始检核每一条款项。米奇看着,等着他回答。他只是沉默,显然不会回答了。米奇本可以再问一句,不过这一天他问的问题够多了。于是他挽起袖子干了起来。

    正午时分,米奇总算弄清了埃弗里的“事先有约”是怎么一回事,原来那女人正在公寓里等着和他幽会。他建议休息两个钟头,提到了商业区一家咖啡馆的名字,说米奇可以去尝尝该店的咖啡。

    米奇没去咖啡馆,倒是在离银行四个街区远的地方找到了乔治城图书馆。他走上二楼,进了期刊部,找到了满满一架过期的《开曼人日报》。他在前6个月的旧报堆里翻着,抽出6月27日那天的。他把报纸放到临街窗边的一张小桌上,凭窗俯视着大街。他定睛一看,见图书馆对面狭窄的汽车道上停着一辆陈旧的黄色谢维特车,驾驶室里坐着一个人。那人一眼看上去就是个外乡佬,矮胖的身材,乌黑的头发,穿着一件俗里俗气的黄绿相间的衬衫,还戴着一副游客爱戴的那种廉价墨镜。几分钟前,他在银行附近的街上见过这人。

    方才,银行附近的礼品店前停着的正是这辆谢维特,司机也正是他,可没一会儿它又停到了四个街区外的这儿。一个骑自行车的当地人到他跟前停了下来,掏出一支烟。他坐在车里指了指图书馆。那当地人放好自行车,急匆匆走过街道。

    米奇叠起报纸,插进外套里。他走过一排排书架,找到一本《全国地理杂志》。他坐到一张桌前,一边看杂志,一边全神贯注地听着屋里的动静。那人上了楼,瞅见了他,走到他身后时好像顿了一下,像是想看看他正在看什么似的,然后下楼不见了。米奇等了一会,又回到窗前。那人又拿着一支烟,对车里的人说着什么。然后,他点燃烟,骑车走了。

    米奇摊开报纸,浏览着头版的标题新闻:两名美国律师及其潜水指导员昨天在一场神秘事故中遇难身亡。他默默记下了要点,把报纸还回了原处。

    谢维特车仍在那儿停着,他从它的前面走到了对面的街区,往银行的方向赶去。商业街拥塞在银行大厦楼群与霍格斯蒂湾当中,狭窄的街道上挤满了游人:步行的游人,骑轻便摩托的游人,开着出租小汽车的游人。他脱掉外套,一头钻进二楼一家附设小酒店的T恤衫店。他爬上楼,要了杯可乐,坐到了阳台上。

    不出几分钟,骑自行车的当地人便坐到了酒店里,一边喝着红条啤酒,一边用菜单遮着面孔,注视着米奇。

    米奇呷着可乐,俯视着下边拥挤的街道。谢维特车不见了,但他知道它就在附近。他发现街上还有一个人在盯着他,但倏忽间就不见了。接着他又注意到了一个女人。莫非是他得了幻想症?不一会儿,谢维特车从两个街区外的一个角落拐了出来,正朝他这边缓缓开来。

    他下楼到T恤衫店买了副太阳镜,走了一个街区后,转身钻进了一条巷子。他跑过黑森森的巷道,来到另一条街上,旋即进了一家礼品店,从店的后门出去,又进了一条巷子。他看到了一家大型旅游服装店,便从边门走了进去。他盯着大街看了一会,没发现任何可疑迹象。衣架上挂满了各种颜色的短裤和衬衫,尽是当地人不买但美国人喜爱的玩意儿。他还是改不了正统,挑了条白色短裤和一件针织套头红背心,还找了双能勉强配他喜欢的那顶帽子的草鞋。店员格格地笑着,领他进了试衣室。他再次看了看街上,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衣服正合身,他问店员能不能把他的西服和鞋子在店里存放几个小时。“没问题,先生。”她说。他付了现钞,又抽给她一张10元的票子,请她叫辆出租车。她说他真帅。

    他神情紧张地望着大街,直到出租车来了。他急忙穿过人行道,进了后座。“阿邦克斯潜水旅店。”他说。

    “那可不近啊,先生。”

    米奇从座位上扔过去一张20美元的现钞。“开车吧。看好反光镜。要是有人跟上来,立即告诉我。”

    司机抓起钱。“好的,先生。”

    报纸上说,潜水指导员是店主巴里-阿邦克斯的儿子菲利普-阿邦克斯。他遇难时年仅19岁。他们三人是船被炸沉后淹死的。那是个神秘的爆炸。尸体是在80英尺深的水下找到的,水肺当时还在全速工作着。关于这场爆炸,没有任何人证物证;至于此事为何发生在离岸边两英里的一个人所共知的不宜潜水的水域,对此没人作出任何解释。文中提到还有许多问题有待解释。

    车子开了20分钟后到了博登镇。那是一个小村落,阿邦克斯潜水旅店就坐落在镇南面一块伸进海里的孤滩上。

    “有没有人跟踪?”米奇问。

    司机摇摇头。

    “干得不错,再给你40元。”米奇看了看表。“快一点了。你能在2点30分准时来这儿?”

    “没问题,先生。”

    路消失在海滩边上,尽头是一个白岩石地的停车场。旅店的正楼,人们都管它叫大房子,是一幢带锡皮顶儿的两层楼房,室外楼梯通到二楼的中央。整座楼房掩蔽在杨梅藤和野百合织成的绿色蔓网下面,浅蓝色的楼身,屋檐儿漆得洁白,与粉红色手工浮雕相映成趣。楼的右侧,稀稀落落长着些棕榈树,一条狭小的车道绕过大房子通向一大块白岩石空地,周围有十几棵大椰树,这正是停车场。它的两边各有一群十来间供潜水者居住的茅草顶客房。木板人行道迷宫似的从每间草房伸到旅店的正中央,露天酒吧就在水边。

    米奇走进酒吧。几分钟后,招待亨利递给米奇一杯红条啤酒。

    “巴里-阿邦克斯在哪儿?”米奇问。

    亨利朝大海点点头。半英里之外,一只船正缓缓劈开平静的海水,向旅店驶来。

    那船停泊在酒吧和一间窗户顶上用手写着“潜水商店”的稍大些的茅屋之间的码头上。一个瘦削、结实的矮个儿男人站在船边,大声吆喝着水手们收拾潜水器具。他戴着一顶白色棒球帽,身上没穿什么,除了一条游泳裤。从他那身棕褐色油亮的皮肤可以看出,过去50多年里,他都是这么光着身子过来的。他在商店前停了一下,朝潜水教练和水手们嚷了一阵,便径直到了酒吧。他旁若无人地走到冰箱跟前,拿出一瓶“海内肯”,扳掉瓶盖,一口气喝了个瓶底儿朝天。

    酒吧招待对阿邦克斯说了点什么,又朝米奇这边指了指。他又拿出一瓶“海内肯”,走到米奇身边。

    他板着脸。“你找我?”他几乎是冷笑着问道。

    “你是阿邦克斯先生吗?”

    “是我。你想干什么?”

    “我想和你聊聊。”

    他吞下一口酒,凝视着大海。“我太忙,没空儿,40分钟后潜水船就要开了。”

    “我是米奇-麦克迪尔,孟菲斯来的律师。”

    阿邦克斯眯缝着褐色小眼睛盯着他。“哦?”米奇引起了他的兴趣。

    “嗯,和你儿子死在一起的那两个人是我的朋友。我想和你谈谈,要不了多久,谈几分钟就行。”

    阿邦克斯在一只圆凳上坐下,两手支着头。“那可不是我爱谈的事儿。”

    “我知道。对不起。”

    “警察让我不要和任何人谈这事。”

    “我发誓绝对保密。”

    阿邦克斯眯起眼睛,望着波光闪烁的蓝色海水。“你想了解什么呢?”他轻声问道。

    “能另找个地方谈吗?”

    “当然。到外面走走去。”他喊来亨利,又对一桌的潜水者们交待了几句,这才出了酒吧。他们在海滩上慢慢走着。

    “我想谈谈事故的情况。”米奇说。

    “你尽可以提问,我可以不回答。”

    “是什么引起爆炸的?”

    “不清楚。也许是压缩器,也许是汽油,我们也说不准。船只损伤得很厉害,关键的部位差不多都起火了。”

    “船是你的吗?”

    “是的。是一只小型船,30英尺长。你的朋友们租了去,在那天上午用的。”

    “尸体是在哪儿找到的?”

    “在80英尺深的水下。尸体其他倒没什么可疑的,只是上面既没烧伤,也没其他能证明他们在爆炸现场的伤痕。我想这点很叫人怀疑。”

    “尸体解剖的结论是淹死。”

    “是的,是淹死。可是你朋友们的水肺都还在高速工作着。后来,经我的一个潜水教练检测,水肺工作完全正常。你朋友们的潜水技术都是不错的。”

    “你儿子的情况呢?”

    “他的水肺没开到最高速,不过他水性好,像条鱼似的。”

    “船在什么地方爆炸的?”

    “他们原本打算到罗杰遇难角,沿着一个暗礁群潜水。你熟悉那个岛吗?”

    “不。”

    “它在东北角的东湾一带。你的朋友们从没到那儿潜过水,是我儿子提议去的。我们不清楚他们是不是在那里潜过水,船是在远离潜水基地两英里外的海上失火的。”

    “会不会是漂到那里的?”

    “不可能。要是发动机出了毛病,菲利普会用无线电呼叫的。我们有现代化的设备,根本不可能发生爆炸这样的事。没人听到声音,也没人看见爆炸,而那一带总是有人的。再说,在那一带水域,一只出了毛病的船是漂不了两英里的。最关键的一点,可别忘了,他们的尸体不在船上。就算船漂了那么远,你又怎么解释80英尺深的水下的尸体呢?也是漂过去的?尸体是在离船不到20米的地方找到的。”

    “谁找到的?”

    “我们的人。从收音机上听到了事故通报,我就派了一帮人去。我知道那是我们的船。我们的人潜到水里,几分钟就找到了尸体。”

    “要你谈这种事,真是太难为你了。”

    阿邦克斯喝完酒,把空瓶扔进木头垃圾箱里。“可不,不过时间能带走哀痛。你对这件事怎么这么感兴趣?”

    “他们家属问了我们好多问题。”

    “我真替她们难过。去年我见过她们,她们在这儿度过了一星期,真是好人哪。”

    “有没有这种可能,他们正在探索新的水域,突然出事了?”

    “可能性是有的,但很小。我们的船只从一个基地开到另一个基地时,都要报告它们的活动情况。这是惯例,无一例外。我儿子是岛上最出色的潜水船长,他就在这一带海水里长大,他是决不会忘记报告他在海上的活动情况的。但事情看上去就这么简单。警方认为正是发生了这种事,当然他们总得说出点看法嘛。那就是他们唯一能作出的解释。”

    “那么,他们又是如何解释尸体情况的呢?”

    “他们没法解释。对他们来说,那不过是又一起潜水事故。”

    “是不是事故呢?”

    “我看不是。”

    米奇的脚被鞋磨出了水泡,他干脆把鞋脱了。他们转身往回走。

    “如果不是事故,那又是什么呢?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性?”

    阿邦克斯边走边看着海水爬上海滩,他第一次笑了。“其他的可能性怎么讲?”

    “孟菲斯有传闻,说是他卷进了毒品走私。”

    “讲给我听听。”

    “听说你儿子是一个贩毒团伙的活跃分子,也许他那天正开着船到海上去接货,双方发生了争执,我们的朋友们干预不成,反而一起送了命。”

    阿邦克斯笑着摇摇头。“菲利普不是那号人。就我所知,他从不吸毒,也不做那种买卖。他对钱没有兴趣,唯独喜欢女人和潜水。”

    “偶尔为之也没有可能?”

    “没有,绝对没有。这个传闻,我从没听说过。我想孟菲斯那帮人真是再没有别的好说的了。岛上这么小,有这回事早就该传到我耳朵里了。这真是弥天大谎。”

    谈话结束了,他们在酒吧附近停了下来。“我想请你帮帮忙,”阿邦克斯说,“这事,在他们的家属面前只字不能提。我无法证明我所说的是真的,因此最好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他们的家属。”

    “我对谁都不说。我也想请你别提我们谈话的内容。什么人没准会跟到这儿来,问我来访的情况,你就说我们是谈潜水的事。”

    “悉听尊便。”

    “我和我妻子明年春天要来这儿度假,肯定会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