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把邦德送到岛的另一端,从一条入口车道开进飞机场。他到这里来是为了接美国中央情报局派来的情报员。这位情报员将乘泛美航空公司的飞机于中午一时十三分到达拿骚机场。邦德希望这个合作者不会轻视英国,蔑视邦德,自高自大,或者只知道报效华盛顿政府。同时希望这个人能够依照伦敦事先的通知,带来可供野外使用的最新收发两用无线电机,以及用于侦察放射线的最新型水陆两用盖氏计算器。邦德今天早上也是在这个机场降落的。他于今早七点钟到达这儿。总督府的副官来机场迎接他,带着他住进了巴哈马皇家大旅社,一间形式古旧而装备先进的旅社。吃过早点,沐浴更衣之后,邦德准九时到达总督府,会见了警察局局长夏宁,入境检查处处长比德门,以及副总督乐迪克。果如邦德所预料,“最迅速”与“最机密”产生了极高压力。他们答应全力协助邦德。不过,有两个重要原则。那就是:第一必须维护这个殖民地的正常统治,第二必须保证不打扰游客安宁。副总督乐迪克说:“你看,邦德先生,对于飞机着陆的可能性和有可能降落的位置,我们都非常详尽地讨论过。嗯,依我们看,这件事不可能在这儿发生。

    你想想看,一架四引擎大飞机,怎能在这小小殖民地上藏起来呢?夏宁局长,你说对不对?我们这儿只有一个机场,那就是拿骚的温莎机场,而它并没有在那里降落。至于说它是否已经坠海,我们也问过这里所有外岛上的无线电联络单位,答案是否定的。测候台里的雷达人员……。”

    邦德打断了他的话:“请问,雷达屏是不是二十四小时有人监视?我想这儿的飞机场白天的确很忙,不过晚上就很轻松了吧?有没有可能管雷达的人在晚上没有那样高度集中注意力?”

    戴着一身闪闪发光的勋章的警察局长说:“我认为,邦德先生的话是有道理的!

    机场警察队队长也承认,在没有飞机来往的时候,机场里的许多工作都比较松弛。

    那测侯台的雷达也是一架比较落后的东西,它不能放射得很高很远,这种雷达大概只能在船上用。”

    “好了,好了!”副总督不想把话题扯到雷达装置或是拿骚人的工作态度上去。

    “这的确是值得注意的问题。不过,邦德先生自己一定会去侦查的。

    现在我们来谈一谈外交大臣的命令,标题很引人注目:“要求对所有最近来海岛的旅客,尤其是行为可疑的人进行调查,并向上级汇报。我说,检查处比德门处长!你……”

    这位比德门处长是一个圆滑的拿骚人,一对机灵的棕色眼睛,一副尽力讨好人的样子。这时他愉快地笑笑:“没有什么特别可疑的人物,长官!他们只是些观光旅客啦,商人啦,外出回来的本地人啦,等等。上面要求我们将已住了两个星期的入境人物提出详细报告。”比德门拍拍他的公文包,“我已经把这些人的申请表都带来了,长官。如果邦德先生想自己过目的话,我就可以拿出来。”比德门瞧了邦德一下,又说:“所有大旅社都配有便衣暗中监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叫他们来,就任何一个我们感兴趣人物进行详尽的查问。所有的护照都已经按手续检查过了,没有可疑的事发生,也没有可疑的人物。”

    邦德说:“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副总督客气地点着头:“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您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我们尽力回答。”

    “我要找的,并不是一看就是流氓歹徒的人。我要的这批人,行动非常周密。

    他们可能是十来人,二十来人,甚至三、四十人。我估计他们可能是欧洲人。他们大概有一条船或是一架飞机。他们在这儿也许好几个月了,也可能才不过几天。我想拿骚是许多团体举行各种会议的地方。比如什么商人会议啦,宗教团体会议啦,旅行协会会议啦,或是天知道的什么会议。这些人可能在某一间旅馆里占了好几个房间,并且连续举行了相当时间的会议。

    是不是有类似这种情形的人物呢?”“比德门处长,有吗?”副总督转问入境检查处处长。

    “嗯,当然,类似这样的集会确实有。不过,在过去的礼拜里,只有道德重整委员会在绿波旅社开过会,还有就是高级糕饼制造商在巴哈马皇家大旅社开过会,现在他们都走了。这些都是正式的会议,参加的人物也都很体面。”

    “正是这一类的会议,比德门处长!”邦德说:“我所要找的人——也就是要设法偷走那架飞机的人,很可能都是尽力装做很体面的样子。换句话说,我并不找那些一看就是流氓的人。在我的想像中,这些人一定都来自上流社会,外表看起来非常令人尊敬。在岛上,现在还有没有这样的人呢?”

    “哈哈!”入境检查处处长高兴地笑了,“当然有,我们这儿经常有一批所谓寻宝的人住着。”

    副总督讥笑一声:“够了,比德门处长!别把问题扯得太远,否则我们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可以谈得完了。我真不相信邦德先生居然愿意把脑筋花在这些在海滩上晒太阳的大富豪身上。”

    警察局长却带点疑问地说:“不过,长官!最近来了一批股东,好象是对寻宝投了巨资,现在来看看寻宝结果。这批人同邦德先生讲的情况比较吻合。他们的确有一条游艇,而且游艇上还有一架飞机!我承认我的想法有点滑稽,因为我知道那游艇的主人艾明戈先生,从不给我们警界找麻烦。就连他的船员们,在过去六个月里,连酗酒事件也不曾发生过。”

    这时,邦德把话题扯到了另外一个问题。然而,他一点也没有放松这条线索。

    他花了早上两小时的时间,在入境检查处以及警察总局的登记表里翻查,终于有了希望。于是他来到街上散步,看看是否能碰到艾明戈,或是那游艇上的人员。结果却碰上了魏维塔丽又名梦露的那个姑娘。

    这时,出租车已经到了飞机场。邦德嘱咐计程车在外面等着,自己走进了旅客休息室,正好扩音器在报告这一班飞机已经降落。他知道通常的海关跟入境处检查都是很费时间的,所以他就跑到小卖部买了一份纽约时报来看。今天的报纸的头条新闻仍然是那架复仇式轰炸机的失踪。可能纽约时报已经估计到有原子武器的失落,因为那专栏评论正严厉地指责北大西洋公约国对于安全保密方面太麻痹大意。邦德正在聚精会神地看这一段评论的时候,他的耳边响起一阵低语:“是007吗?迎接000号!”

    邦德猛一回头,啊!是费利克斯·莱特!

    这位莱特,在邦德以往几桩惊险奇案里,一直都是他的搭挡。这会儿,莱特微笑着伸出那双坚实的手,有右手挽着邦德的一只胳臂:“别紧张,老朋友!到外面我们再谈。我的行李已经送出去了。我们走吧!”邦德说:“太好了!又碰上了你!

    你知道是我在这儿吗?”“当然知道。中央情报局什么都知道!”

    在机场大门口,莱特取了行李。他们正准备走到那部在等候着的计程车,没注意到靠左边有一部黑色的福特轿车停着。车旁一个人走过来:“是蓝钦先生吗?我是荷地公司派来的。那一部就是你要的车子。你看怎样?”

    莱特瞧了福特车一眼:“呵?嗯!就是那部车吗!”

    “我能看看你在纽约的驾驶执照么?……好了。请你……在这儿签个字……。

    让我登记一下你的俱乐部会员证号码。好了,你可以随便用你的车子了。你如果离开了拿骚,随便把车子搁在那儿都可以。只要告诉我们一声就行了。祝你假期快乐!”

    邦德辞退了计程车,跟莱特一起坐上这部福特车,由邦德开车。当车子开出机场之后,他们开始谈到正题上来。邦德把经过情形,从他被送到布莱顿那间疗养院去做那无聊的治疗说起,从头到尾,给莱特讲得清清楚楚。当他说到那天从伦敦总部出来,在车上遭到袭击的一段时,莱特把他截住:“那封恐吓勒索信,不就是由布莱顿发出来的么?”

    “是呀!”邦德说。

    “我们情报局经过研究后认为,要在晚上劫机的话,最理想的日子是月亮满圆之夜。然而,那架飞机实际失踪的那一夜,是在月圆过了五天之后。

    这样看起来,我们可以假设:那只烤火鸡就是寄信的人。他是因为被你弄伤了,医疗了五天,才去寄信。自然,这家伙可能要受到他的上司的处罚。所以他很恨你,才有后来在汽车上向你开枪这一回事。你说对不对?”

    “可以这样推断。”

    “那么,他的被炸身亡,又很可能就是他的老板对他的惩罚。而在时间安排上竟是如此凑巧:螳螂捕蝉而黄雀在后!”

    “哈哈哈!”邦德大笑:“这象是低级电影上的情节,在现实生活里,太不可能了!”

    “一架大轰炸机跟两颗原子弹会被小偷偷走,在现实生活里也不曾有过的啊!

    可是魔鬼党就干得出来。詹姆斯,你我过去合作的许多案子里,不是也有许多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吗?可别再跟我说什么可能不可能了。”

    “费得克斯,”邦德认真地说,“我打心眼里佩服服你的见解。我准备今夜跟局长通无线电报时就把你的意见告诉他。伦敦警察厅会去检查那间疗养院。不过,那红光帮的小子炸得只剩下了一双鞋子,侦查起来可不容易。

    至于骑摩托车的家伙,看起来也是内行十足,我怀疑他们能否抓得到他。”

    到了巴哈马的皇家大旅社,莱特休息梳洗了一番以后,就在阳台上听邦德继续讲今天早晨的遭遇。提前吃完了便餐,邦德告诉莱特下午跟晚上的安排:“头一个步骤,我想先去看一看那艘欧兰特号大游艇,看看那些人到底是真的为了西班牙银币呢?还是为了一亿英镑赎金?去过游艇之后,我必须用无线电报告进展的情形。”

    邦德指了指屋角由莱特带来的几只箱子:“我已经在警察总局顶上一楼借了两间房子,我们可以把电台设在那儿。今夜,艾明戈他们将在卡西罗集会。我们可以到卡西罗去,实地再考查一下那些人,看是否令人怀疑。上游艇的时候,我们要特别注意艇上有没有放射线的污染。

    你可以把盖氏计算器拿出来吗?”

    “当然可以。这东西真是个宝贝。”莱特走到那一堆行李前,找到了他所要的那一只箱子,打开了锁。他走回来,手里拿着一部高档“照相机”一样的东西,外面还有一个袖珍皮套。“来,帮帮忙!”莱特脱掉手表,叫邦德帮他用金属线将另一只极象手表的东西缠在手腕上,然后把线塞进衣服里,金属线的另一头有两个插头,将插头插进“照相机”的插孔内。“好了,现在一切停当了。”莱特退后两步,扮了个姿势:“照相机挂在肩膀上,手表戴在手上,这不是很自然么?”说着他按了一下照相机皮壳的按钮,照相机打开了:“瞧见了吗?镜头等等一应俱全。要是必须装作拍照的活,这里也有快门接钮,可以装作按一下,一点不露破绽。可是秘密机关在后面。里面有一个电子管,一根连线,以及干电池。现在,你再看看我这手表。这完完全全就是手表。”莱特把手抬到邦德的眼前。“跟普通手表唯一的区别,就是它内部真正属于钟表机械的部分很小,而它的长形秒针却正是指示放射线含量的指示针。这些由袖子穿过的电线,是把照像机上所感受的放射线,用电能放大,输送到这手表上来。如果戴着这表在房间里走一圈,表上就会出现背景指数,因为所有物体都会发出某种辐射线。如果你距离放射性物体很近,长秒针便开始跳动。”莱特轻轻地拍拍照相机盒子,说:“这是一部灵敏度很高的机器,甚至能探测出地层下的铀资源。所以用这种仪器来探测原子弹是再容易不过了。只要你一靠近藏原子弹的地方,秒针就针对迅速地转动起来!你现在一切清楚了吗?好,走吧!

    我们到那艘快艇上去拜访艾明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