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莫伊拉·迪本又圆又黄,又黄又宽,又宽又美。

    她的体形看起来好像她至少怀了十一个半月的孩子,规模在一辆坦克和一辆十轮大卡车之间。凯茨·弗拉德陪着她,心情正处于低潮。因此话也就很刺人。“莫伊拉,你太硕大无朋了。看看你自己,简直胖得不成样子了!你就不能坐得稍微有点样子?把你的大腿并拢来。你看起来就像个街头妓女!”“你自己才应该坐得好看一点,弗拉德。你要是像我一样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我只有这样坐着才不会在你的沙发上撒尿。”“想不想来一杯?”莫伊拉摸摸肚子,摇了摇头,挪了挪屁股。她的双腿分得更开了。“来一杯茶就很好了。”凯茨叹了口气:“天哪,首先是探长,现在是你,每个人都软拉巴几,肉得不行。”“陷入爱情不等于变软,凯茨。”“不等于?汤姆一天到晚走来走去,嘴里念叨着柔情蜜语,他甚至还给旺达送花,上面还带着写了诗的小卡片!”“我认为这很可爱。”凯茨这时已走到了厨房门口,她说:“我搞不懂为什么我并没有为此太吃惊。”“旺达很可爱,凯茨。我觉得他们都很可爱。”“可爱?可爱?莫尔,我爱旺达爱得要死,但是她太疯狂了。前不久她还差点因为我曾是共党分子或一些别的什么要开枪嘣了我。你记不记得?我去拿酒。”

    “茶。”莫伊拉说。

    凯茨做了个鬼脸,“天响,情况跟过去大不一样了。我甚至不能和自己的姐们或头儿再在一块儿喝酒了。我真想喝得眼珠子都要流血,好好过把瘾!”

    “你只不过手头没案子,闲疯了。”

    “我给你弄茶去,亲爱的。”

    凯茨走进厨房,将水壶坐在煤气灶上。抓过开瓶器,她看看架子上的酒。凯昂提红葡萄酒还是厄恩斯特干白?她拿下了干白,真想一醉方休,但是她不能。她过会儿可能要开车:她甚至不能自己一个人大喝一气。因为她肩负责任。啊——责任!

    屋里此时回响着“面包加肉”乐队的音乐。乐声中凯茨听到莫伊拉喊了声什么,好像是要毛巾。凯茨将起子插到干白的木塞里,伸头出去看怎么回事。

    “什么?”

    莫伊拉正像一只病猫一样哼哼,“如果你昨晚读的那本书讲的没错,那我肯定是羊水破了。”

    凯茨手里拿着酒瓶,塞子几乎要拔出来了。她瞪圆了双眼:“你什么?在我的沙发上?我必须现在就告诉你,迪本,要我做保姆每小时你得付10英镑!”

    2

    凯茨开的是男朋友瓦莱丽的戴米勒小车。瓦莱丽几天前将自己的车借给了她,条件是用她的新马自达车来换。凯茨并不想换车,但她知道庞然大物莫伊拉肯定塞不到她小小的马自达车里。因此换车是必然的不可避免的——这一点瓦莱丽很清楚。他笑得像一朵鲜花一样,把手伸给凯茨,眼睛里头贼光闪闪。凯茨把钥匙拍在他的掌心里,但紧接着她一字一句地告诉瓦莱丽,如果他把她的车刮坏了,她要他的命。她的恫吓之词能把一个亡命之徒吓尿裤。但是瓦莱丽只是满不在乎地学羊叫。

    “不—要—刮—坏—车—子!”凯茨严厉地说。

    瓦莱丽看看莫伊拉硕大的体形,体会到一种威压。莫伊拉对他倒是笑得很甜。

    “别让她在我的车里爆炸!”

    “孕妇怎么会爆炸?瓦莱丽!”

    瓦莱丽转过头来又看看莫伊拉,似乎要确认这一点。然后他说:

    “什么事都会有第一回!”

    凯茨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打给医院,一个给约翰街警局。负责接电话的是鲍勃·阿伦。他把信儿传给了比利·延格尔和朱莉,结果两人手头都有丢不开的事。比利当了爸爸,正在迅速地长大成人。但说心里话,凯茨真希望怀孕生孩子的是另一个女人。她的信条是曾经是傻瓜,永远是傻瓜。比利,……唉,凯茨摇了摇头。

    “莫伊拉怎么样?”鲍勃问。

    “不错。”凯茨回答。

    “告诉她我爱她,好不好?”

    “你的爱?”凯茨说,“正是那玩意惹的麻烦!”

    “我没错!”鲍勃说,“如果她当初不高兴,她就该把腿夹紧。”

    “这正是我一直劝她做的。”凯茨说。

    莫伊拉被塞进了戴米勒车的侧座里,凯茨在手忙脚乱之中还不忘在座位上垫了厚厚一层纸巾。当她们启动前往医院时,凯茨不禁想像着如果要用自己的马自达来运莫伊拉,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或许得把车蓬削掉,再用力挤才能进去,但到了医院,又怎么才能将她弄出来,还得大伤脑筋。

    车子驶出小街,拐上海滨公路时她转过头看着莫伊拉问:“感觉怎么样,行不行?”

    莫伊拉静静地忍受着阵痛,正像一个坚强的天主教徒理应表现的一样。她咬着牙控制着自己的声音答道:“开吧,凯茨。”

    这时凯茨的呼机响了。她没理。

    “没事儿,你肯定会没事的。”

    她们到了医院,停了车,进了妇科病房。莫伊拉躺在推车上被一个精瘦的叫吉姆的“天使”推着,安全快速地在光滑的走廊里前行。吉姆熟练的样子让人觉得他能在倾盆大雨中将一架波音747准确停在一块手帕上,而且是用牙齿掌舵。

    “头胎吧?你是杰里舒亚医生的病人吧?”吉姆问。

    哼哼着算是答复。

    “他是个很棒的妇科大夫,还是个大好人。珀特女士负责你们这边。如果你走运,今儿晚就能去蹦的。”

    莫伊拉把手伸向凯茨。凯茨的呼机又响了。

    3

    莫伊拉曾说过,得到她生孩子的消息,她的母亲会大惊小怪,比利会昏倒,而她的姐姐自己还有一大堆麻烦没法解决,不可能来帮她。因此凯茨被大家推选出来照料她。说到底,要朋友干嘛用?凯茨对此并无抱怨,她只是想来点激动人心的情节,发生点什么,但是此刻助产士与护士们在周围无声地飘来荡去,目光温柔,令人很安心。她们还不断地说一些安慰的话,比如“我们做这个时间太长了,一切都很正常啦”。她们还给莫伊拉换了衣服,给她套上了一件宽大的袍子。还体贴地问,想让我们替你挂个电话吗?

    莫伊拉身后的墙壁在凯茨的眼前晃来晃去,一尘不染的装修,各种各样的按钮,氧气面罩,还有关于录像机与磁带的提示等等……莫伊拉正在说什么……

    “凯茨?”

    “你怎么样,莫尔?”

    “我当然很好。你怎么样?”

    “我很好,为什么这样问?”

    “你看起来在出神。”

    “是吗?”

    “对”

    “噢,我很好,我只不过在做一个小研究……”

    别处什么女人发出了一声尖叫,随即就听到包着橡皮垫的门被撞上的声音。莫伊拉笑了,凯茨却不由得一惊。我没事,我很好。我只不过在想不近男色的问题。

    莫伊拉的笑有点干巴巴的。她在床上移了移身子,坐得更直了点。她的眼帘低垂,似乎她正在瞧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久,她的眉头舒展了开来,从这个想法里恢复了过来。

    “好啦,好啦,弗拉德。”她说,“你在伯着这件事,对不对?”

    凯茨正在想着瓦莱丽,她说:“我生气了,迪本。”

    门突然开了,飘进来一个深色皮肤的小个女人。一下子看不出她属于哪个种族。她的牙齿很整齐,很美,眼睛闪闪发光,手指修长,纤细。她在屋里旋转着,带着一种圣洁的,大局在握的气息。

    “你就是弗拉德夫人?”

    “弗拉德小姐。”

    “你也是个女警察?”

    “侦探。”

    她点了点头,轻柔地说:“我要给莫伊拉做检查了。”

    凯茨对发生的事有些不太明白。她平素对事物的洞察力都不知到哪儿去了。所有的这一切都很奇怪,很遥远,仿佛并不真实。以前凯茨只有一次有过这种感觉,当时她正面对着一个持刀歹徒。但是,那时候她的注意力可是有焦点的,对方脖子上暴起的肌肉,庞大的体积与他手中匕首的寒光。助产士碰了碰她,她一惊。

    “你很紧张,弗拉德小姐,但是莫伊拉没事。握住她的手,如果要什么东西,她会告诉你的。看看,她在对你笑呐!”

    莫伊拉正咧着嘴笑,她终于在一件事上比弗拉德更强。想到这儿,嘴咧得更大了。

    凯茨靠近了她。护士敲了敲莫伊拉的膝盖。

    “嗨,宝贝。”凯茨调侃地说,“把腿撇开!”

    莫伊拉瞪了凯茨一眼。凯茨想着她还会甩句什么话过来,但是她只是望了望床脚,把自己的腿收了回来。

    “唉——很好。”助产士用压低的声音说,“你的情况很好。”

    凯茨的呼机又响了,她依然没理,接着她想了想,抓过呼机,把它给关了。莫伊拉正在忍受宫缩的巨痛,但她仍勉强着在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紧紧抓着凯茨的手,浑身都收紧了。凯茨咬着她的耳朵让她喊出声来。

    “你又在逗我,凯茨?”

    “别再硬挺着了!这儿没熟人,别那么不好意思。

    “你在这儿!”

    “但我们是好朋友。

    “好吧,我并不是在抱怨,太痛了。

    “我敢打赌你在心里正不知道怎样地神灵祷告呢。

    “你他妈说得太对了,弗拉德!我已经喊了39遍玛丽亚。”她说的时候又捏了捏凯茨的手。

    “是不是又痛了?”

    “这次会快一点过去的,我知道。我妈告诉我说这很快就能挺过去。

    “你就真的不喊痛吗?”

    “不会。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

    “你的呼机。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莫,而且我也不想知道。警察多着呢,又不缺我一个。而且此时此刻,只有我在这儿握着你的手陪你,我哪能离开?”

    “你真好,弗拉德。”

    “别那么说。我今天休息。我只不过想跟我的好朋友呆在一起。”

    “不是呆在一起,是来照顾我。”

    “哈哈,这你就错了,是看你受苦。”

    “但是弗拉德,你肯定在想呼你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布莱克赛可能丢了钥匙,他们想组织一支搜索队。是什么味儿?”

    “什么味儿?”

    “唉呀,莫,你就不能忍一下吗?”

    “噢!大粪!”莫伊拉感到很羞耻。

    “你说得太对了,就是大粪卜’凯茨说。

    一名护士进来,凯茨冲床点了点头。护士笑了:“这种事常有。背部压力太大的结果。不是什么大问题!”她转过身来冲着凯茨:“你能给我几分钟吗?”

    凯茨一时有点不明白:一嗯,好!好!我这就出去。”

    莫伊拉在她身后喊道:“你在外面的时候,凯茨,你可以给局里打个电话呀!”

    凯茨这时已经开始找最近的电话机。她冲着背后口了一声,“好主意!”

    4

    凯茨按BP机上的号码给局里回了电话,接通了前台。

    “我是凯茨·弗拉德。谁在呼我?”

    “弗拉德,这次的案子特别令人恶心。荷比的一名受害者被剁成了碎块,扔得满屋都是。”

    “碎块?”

    “比利·廷格尔发现的。犯罪现场组还没到。”

    “碎块?”

    “比利恶心得不行!那可怜的家伙的鼻子,嘴唇、睾丸,命根儿都给割了下来,贴得满屋都是。指头也没有了,至少比利没找到。

    “天哪!莫伊拉正要生孩子了!”

    “比利知道,凯茨。但是你也知道规矩,调查组没到之前他不能离开,而且呼了那么多人,一个都没回。你知不知道麦金尼斯探长在哪儿?”

    凯茨撒个谎:“不知道。”接着她说,“把案发地点告诉我。”

    她给阿曼多家里打了个电话,是他本人接的电话。过了一分钟,电话里就传来了汤姆的声音。她告诉汤姆这起恶性案件的大致情况,“我知道的就是这些,我一直和莫伊拉呆在医院里。她就要生了。”

    “我和旺达在一起。”

    “先生,我想咱们是不是该到案发现场去?如果我们不快点,案子就会落到别人手里。”

    “我觉得我早该退休了!”

    “你会无所事事闹得发慌的,汤姆。”

    “你不信?咱们试试。”汤姆说。

    凯茨回答说:“我要回去陪莫伊拉,要我做什么吗?”

    “把地址给我,凯茨。”

    “要不要我去,先生?我一小时后能到。

    “我尽力而为,弗拉德。你倒不一定要来。”

    麦金尼斯看不见,凯茨偷偷地乐了,“谢谢你,汤姆。”

    放下电话,她感到十分兴奋,甚至有种快感。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头。随后,她记起了莫伊拉,向产房走了回去。

    5

    案发现场离海边的主干道不远。凯茨到达那里的时候,车里的收音机恰好响起了午夜报时声。这看起来似乎很适合周围的气氛。

    街上挤满了小车,灯都大开着,还设了两道障碍,其中一个把发案住宅的前门围了起来,另一个在稍远处挡住无关的过路人,但并不阻拦附近的住户。凯茨停下来,取出自己的证件,一边亮在手里一边走过一个脸色苍白的实习巡警。他看起来还是个大孩子,大约有19岁,警灯蓝白相间的灯光在他的脸上一闪一闪。凯茨不认识他,但是冲他笑了笑,以示鼓励。她觉得他可能难以通过实习期。

    在院子外的台阶上,站着另一名实习警官,也是个孩子。她冲他问了一声“麦金尼斯”,他就打开了大门让她进去——进到了地狱里。

    屋里有个长长的走廊。充满了血腥味,肠子的味道和其他什么东西的气味,——培根肉?肯定不是。它混在前两种气味中,说不出的怪异,凯茨忍不住伸手要找张纸巾,这时麦金尼斯出现了。脸色灰暗得如同这所房子,明显是受了刺激,还没有恢复过来,十分虚弱的样子。

    “你终于来了,凯茨。”

    “我尽了最大努力,先生。莫伊拉……”

    “我知道。”麦金尼斯向身后望了望,说:“太糟了。”

    “比利在哪儿,先生?”

    “花园。”

    凯茨顿了顿。她应该怎么做?那扇门的另一面是恐怖世界——但是它同时又意味着工作,经验与提升。她冲那个方向侧了侧身子。麦金尼斯似乎很悲伤,他的眼睛冲着里屋看了看,微微摇了摇头。“现在别去,姑娘。你有的是时间。去跟比利说句话。他肯定想知道莫伊拉和孩子怎么样了。”

    “他在哪儿?”凯茨问。

    “穿过厨房就到了。”麦金尼斯说。他的声音里透出一种失望。

    他们头顶上有脚步声,有人摔倒了,骂了几句。探长抬起头,冲上面喊了几句。楼上一个声音,听起来像是鲍勃,他道了歉。麦金尼斯不再追究。

    凯茨转身向后走去。厨房里犯罪现场正在拍照,煤气炉被盖了起来,使人看不到下面有些什么。凯茨有些好奇,但她没有问,径自出了门到了亮如白昼的后花园里。许多穿白衣的人。正在那里进行搜查,电子仪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比利呆在远处,躲在灯光与阴影的交界处,脸上也一半是光亮,一半是阴影。他无力地坐在一张长椅上,就像一滩烂泥。他手里端着一杯冷茶,根本就没有喝,已经晃得只剩下了一半。凯茨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与杯子。比利抬起来,眼睛茫然无神。“她没了。”凯茨说。

    比利没作声。

    “比利,莫伊拉没事,母子平安,你当爸爸了。”

    “他多重?”

    “是个丫头。”

    “不,是个小子,凯茨。莫伊拉做过B超,他们告诉我们说是个男孩。我们给他起名蒂米。他有多大?”

    飞磅还多一点儿。但是她是个女孩,比利,她个头不小,很瘦,跟你一个模子造出来的。

    “我们拍过B超,他有小鸡鸡,其他该有的都不缺……”

    “很遗憾,比利,不骗你……”

    比利有了点神采,眼睛里有光亮闪动,好像他正在启动自己的心智,但是那只是灵光一闪,转瞬又消失了。

    “那些王八蛋说是个男孩,凯茨。”

    “嗨!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下次生个小子不就结了?”

    “可我们根本就没想好该给一个女孩起什么名字。”

    “莫伊拉已经起好了。”

    “一直是个男孩,我们给他起名叫蒂米……”

    “你想回家还是去医院?莫伊拉可能已经睡着了。”

    比利扫了房子一眼:“我想冲个澡。”

    “屋里的情况很糟,对不对?”凯茨问。比利低下了头。

    “非常糟!

    比利听了这话,突然醒过来似的,他说:“太可怕了,凯茨。没有人能,能……”

    “好了。”凯茨说,“我送你回家怎么样?你应该脱了警服,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就会好点的。”比利抬起头,精神依然有些恍榴。他深深盯着凯茨的脸,眼光变得凌厉、冷酷。在这极短的一瞬间,他看起来像个强xx犯。凯茨轻轻地摇了摇头。

    比利声音含糊地说:“好好,回家。不错,探长说……”

    凯茨打断了他的话:“那就行了,回家!”她又看了看他的眼睛,他也注意到她在看,就笑了。当比利站起来的时候,他的脸被灯光照亮了,那短暂的邪恶之态从他脸上飞快地消失了,他又是比利·廷格尔——莫伊拉的男朋友了。虽然稍微有点没本事,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凯茨此时想的是,她能不能找到其他什么人送比利回家,省得亲自跑一遍。

    6

    在开车送比利去莫伊拉母亲家的路上,凯茨告诉他:“他们的女儿名字叫泰坦尼亚。莫伊拉已经起好了。”

    “泰坦尼亚·廷格尔·迪本。”比利说,“听起来不好。”

    凯茨有点恶心,她能从比利制服上某处闻到呕吐物的气味儿。她们开了车窗,略微向外侧着身子。

    “要不叫她泰坦尼亚·迪本·廷格尔?”比利接着说,眼睛盯着面前的控制板。

    凯茨答道:“还是让莫伊拉决定吧!”

    “实在是太可怕了!”比利突然说,“我从来没见过……”

    “洗个澡,”凯茨打断了他,“睡一觉,就好了。”凯茨冲他笑了笑,“早上你就能去看莫伊拉和小孩了。她真可爱,我看她将来肯定能当模特。”

    “太可怕了。”比利像没听见一样,嘴里依然在重复着这句话。

    7

    送完比利回来的路上,凯茨开得很慢,她心里并不急着去看她肯定得看的东西。她让车窗敞着,夜风吹了进来,将比利身上留下的气味都冲散了。她将车停在国王广场,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凝望着沉睡中的大海,鼻孔中吹进咸腥的海的气息。她感到有些头疼。脑子里很乱。

    海像睡着了一般,波浪也似乎寂然无声。墨绿色的海水只有在靠近岸边的地方才在远处灯光的映照下现出些斑驳的黄色。

    凯茨想起了莫伊拉生产时的情景。整个过程很快,但是也很激烈。莫伊拉很恼怒,她还咬了凯茨。她喊着一个男人的名字,骂他是“王八蛋”,但那个名字是“梅森”,不是“比利”

    而且莫伊拉美丽的圆脸庞只有实在忍不住时才扭曲起来,一共只有两次。一次是在孩子的头就要出来时,另一次是在助产士用针线给她缝合的时候。孩子出来的时候,又长又紫,中间夹杂着一块块的斑,以致于凯茨被吓了一跳。但是这个女婴,泰坦厄亚很健康,一点毛病也没有。即使在她蜷缩成紫紫的一团的时候,也能看出能生得这么长,肯定是比利的没错儿。

    随后凯茨亲了一下她的朋友,紧紧地握了一下她的手,又掀开毯子看那个紧闭双眼蜷成一团的小家伙,那个给莫伊拉带来了莫大的欢乐的小东西。随后凯茨向莫伊拉告辞去了发案现场。此刻站在海边,凯茨努力想使自己忘记坦蒂的爸爸就是那个发现了凶案的可怜的警察,在麦金尼斯到达之前,他不得不独自和碎尸呆在一起,那么长时间。

    8

    凯茨再次回到荷比街时已经快夜里一点了。夜正深,但街上亮如白昼,17号大门外的水银灯明晃晃地照着。周围住户的灯也都亮着,他们在这一番惊扰之后都难以入睡,为门外的警察送来了咖啡和茶。凯茨的车开近的时候,她看见一扇窗户后窗帘在神经质地被拽来拽去。她定神观看,见到的只是一张木呆呆的辨不清性别的脸。

    门外的实习警官看起来有些怕冷的样子。看见凯茨走过来,他的脸上浮起笑容。凯茨和他聊了几句天气什么的,他笑得很开心。凯茨有点可怜他:没有比这更糟的了。没有任何激动人心的情节,也插不上手,只能在深夜的凉风中站着,除了胡思乱想和挨冻之外,无事可做。

    她走进了院子。接着就听见了总探长深厚的嗓音。布莱克赛正在讲话,他讲得很轻,很柔和,但是在这死一般寂静的院子里他的声音显得非常突兀。随后她听见探长回答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她的名字。

    他们在厨房里。凯茨敲了敲门,布莱克赛的声音说:“进来!”

    她走了进去,冲着麦金尼斯,点点头,然后对穿着全套晚礼服、闪亮的皮鞋的总探长说:“先生,我刚送廷格尔警官回家。我想,他有点受惊,但是现在他跟他的丈母娘呆在一起了。我看着他喝了茶,应该没什么事了。

    “你今晚可忙得够呛吧,弗拉德。

    “什么,先生?”

    “莫伊拉警官的事儿。

    “噢,是的,先生。她很好,先生。

    布莱克赛瞟了一眼煤气炉上盖着的白纸,皱了皱眉头。

    “汤姆,弗拉德了解案情了吗?”

    “还没有。我觉得还是先把延格尔送走的好。看这种东西,能晚一会就晚一会吧!”

    布莱克赛转过身冲着凯茨说:“严格地讲,弗拉德,你并不需要亲眼去看。犯罪现场组一直在那儿呆着,早上我们会有大量照片的。”

    “真有那么可怕吗,先生?”

    “很可怕。”

    “那,我还是看看,先生。目睹了罪行,就了解了罪犯。”

    “这一次可以例外,弗拉德。”

    “我宁愿去看看,先生。”她歉意地点了点头,但是语调里很坚持,“如果您准许的话,先生……”

    “你自己决定吧,弗拉德。”

    “谢谢你先生。”

    “那好,你和探长在这儿,我出去了。”

    麦金尼斯倒了倒站久了的双脚,布莱克赛又望了眼罩住煤气炉的白纸。“那好,再见,汤姆,弗拉德。”

    凯茨退到大厅里给总探长让路。当他走出门的时候,停了下来,看看凯茨的脸,欲言又止,走了过去,但接着他又改变了主意。

    “弗拉德?”

    “先生?”

    “你的个人问题怎么样了,有没有男朋友?”

    “我订婚了,先生。”

    “你爱他吗?”

    “什么?”

    布莱克赛顿了一下,好像对下面要说的话不是很有把握。

    “弗拉德,我是说,没有人会因此看低你。没有人。你确实没必要看这样的东西,回了家都忘不掉。的确没必要……”

    “我明白,先生。”

    布莱克赛几乎有点站不稳:“不,你不明白,弗拉德。”

    麦金尼斯已经走到了门口,他身后就是那个罩起来的炉子,再后面是亮如白昼的后花园。他的一只手抬起来,好像要拍弗拉德的肩膀,但是却最终落到了门把手上。他很紧张,浓重的口音又回来了。他瞥了弗拉德一眼,对布莱克赛说:“进去之前我会和她谈明白,先生。”

    布莱克赛叹了口气,看看他俩,摇了摇头,转身去了。

    麦金尼斯冲着他的背影喊:“我早上7点到,先生。”

    总探长抬起一只手,径直走进了夜色。

    9

    探长指了指院子的大门,凯茨在前面走了出去。

    外面寒气逼人,但同时空气也很清新。凯茨深深地吸了口气。两个人在街上走着。另一面窗帘拉了起来,凯茨盯着窗子里的人看,那张脸迅速地消失了。

    麦金尼斯显得比平时要老,更悲愁,也更虚弱。他的双手插在衣袋里,两肩前耸,抵御着寒气。

    “死者是一个白种男子,约50岁,裸体。他受到了折磨,严重肢解,甚至可以说开膛破肚,他没有指头,没有耳朵,也没有嘴唇。他还被阉割了,睾丸与xxxx都割下来了。在最终检验结果出来前,我们还不十分确定,但医生认为受害人还活着的时候烹饪就开始了。”

    “烹饪?”

    “你没闻见吗?”

    “我不很确定……”

    “医生认为锅里的是那个可怜虫的xxxx。他猜杀手做熟之后逼受害人吃自己的xxxx。受害人的嘴里有些东西,但我们现在还不敢确认。”

    “天哪!”

    “布莱克赛说得对,凯茨,你没必要去看。”

    “我认为有,汤姆。10年后我可能会跟你眼下的职位一样高。如果到时再发生这样的事,我是不是要派别人来替我?”

    “这次情况特殊,小姐。它是我所见过的案子里最可怕的!”

    “您是不是在命令我不要去看,先生?”

    “我只是说没有必要。”

    10

    凯茨钻进了戴米勒车。麦金尼斯打开副座的车门,无声无息地滑进了车子。在街对面殡仪馆的前面有辆车,它的前灯一闪一闪。刚才凯茨在大门口碰见的那名年轻警察正站在一辆警车前与车里的人讲话,另一名警官走了出来,碰了碰他的肩,和他换班。附近住户的灯光一个接一个地都熄了。

    “你还好吧?”汤姆问。

    凯茨发动了车子,“我还好。”她说,“我明天早上什么时候上班?”

    “是今天吧?”

    “对,今天。”

    “早上8点在作战室有一个案情报告会。你最好在那之前能去。我会安排让你在下午休息一下。你肯定你没事?”

    “我很好。”

    他们的车开得很慢,首先到了汤姆住的公寓。夜很静,风轻轻地吹着,街灯默默地照着,还听不见人声。他们停下时,还不等麦金尼斯说话,凯茨抡先又说了一遍她很好,不用担心她。

    头顶的楼上亮着一盏灯。

    “你的灯亮着。”凯茨对汤姆说。

    “那是我太太。”汤姆答道。他碰了碰凯茨的手臂,打开车门迅速地钻了出去。一股冷风渗了进来。

    凯茨坐着没动,看着汤姆进了院门,消失了。之后她查看了一下后视镜,坐得更加笔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开车去了。

    她拐错了弯,车子没有朝她的公寓开(那里此刻除了她的玩具猪外别无一物),但那也不是瓦莱丽住的地方,不可能在凌晨3点这个时候去,也不是警察局。因为那儿肯定有什么人会胡说八道的。

    她开车向东,经过海豚馆,向洛丁丹开去。海滨公路旁边,悬崖,小海湾静静地一闪而过。她已经出了城。车窗被打开了,海风很凉,扫在她的脸上,车轮发出单调的转动声,凯茨体味到一种苦涩的滋味。

    她想起了莫伊拉。她为她感到骄傲。莫伊拉躺在那里,双腿曲起来,一点没有尊严,但却很有人性。她表现得比凯茨预料的更加勇敢,只有在最痛的那一刻,她才咬了凯茨,并咒骂彼德·梅森。

    “你会好的,莫伊拉。”她低声安慰莫伊拉。

    她告诉比利孩子的名字叫什么,泰坦尼亚还是坦蒂娜?唉,可怜的孩子,生在这个倒霉的日子里。世上竟会有这样的人,做出那样令人发指的事?到底为了什么?凯茨的思绪在莫伊拉和凶杀案之间跳来跳去。噢!莫伊拉是多么可爱啊!小坦蒂肯定也会像她的母亲一样长成一个美人。如果坦蒂像比利一样纤细、高挑,又有莫伊拉漂亮的脸蛋,她肯定能在选美大赛上拿大奖。但即使在凯茨想着这些的时候,她的脑海中依然闪现着荷比街17号厨房里血腥污秽的一幕,无法逃避。

    “凯茨,你愿不愿作坦蒂的教母?其他任何人我都不要。你会成为最好的教母!”莫伊拉拉着凯茨的手向她要求。

    凯茨仔细看了看那包裹在白色毛巾中的小小躯体,有点不确定。但随即她便作了决定:“嗨,姐们儿,我很高兴当坦蒂的教母。”她看了看手表,站了起来,“但是,现在我必须走了。去荷比街。”

    莫伊拉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又睁了开来。

    “好吧,凯茨,小心点……”

    11

    凯茨回到家的时候,天已快亮了。打开门,她是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随手又打开了音响,放的是埃尔顿·强的《爱之歌》。

    她坐在沙发上,把布做的小猪“粉红的文鲍勃”抱在怀里,对着它说话,给它糖吃,看看文鲍勃肥肥的傻样,她却有一种想笑的感觉,因为她听见埃尔顿·强正在忧伤地唱着“蓝眼睛”,她没有哭出来,就试着跟着唱,但心里始终不舒服。

    布莱克赛曾说过,没必要看的。

    汤姆·麦金尼斯也说过没必要看。

    她没有听,她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的确没必要看那一幕的。

    12

    星期一早上8:00。

    当总探长布莱克赛与探长麦金尼斯走进作战室时,屋里的人立时悄无声息。他们现在都认识总探长了。

    布莱克赛站在那里,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他的身上,一道一道的,头像海军陆战队队员穿的迷彩服。凯茨飞快地看了一眼在布莱克赛身上制造出如此效果的窗户,感到该有人讲话了。

    “先生们。”布莱克赛说完这几个字,直直地看了凯茨一眼,冲她点了点头,“先生们,这是一起非常恶劣的案子。受害人的身份还未确定。正在加速调查。”

    麦金尼斯冲后面的某人点了点头,窗户关了起来,灯也灭了。只有讲台上的灯还亮着,它从下面往上照着布莱克赛的下巴,使他看起来阴森森的。屋子后面响起了一阵咔嚓声,最后一幅图片显现在墙上——是那个受害人,不过放倒了,头下脚上。屋子里的脑袋立即就向左或向右地偏去,试图看清墙上的幻灯片。

    布莱克赛骂了一句:“胡闹!”

    “对不起,先生。”吉姆·格里菲斯说了一句,随即屏幕成了白的。又一声咔嚓响过后,受害人再次出现了。众人一齐吸了口凉气。有人低声说:“操!地狱!”

    布莱克赛让众人看清楚之后站直了身子说:“好了,小伙子们,还有弗拉德,‘荷比’先生你们看够了吧!照片随时可供调阅。”他点点头,灯亮了。墙上被肢解的尸体在灯光下灰白得几乎看不见了,吉姆关上了幻灯机,影像彻底消失了。

    “好了,负责现场勘查的是探长麦金尼斯、警长雷德、警长穆尔。穆尔警长会像往常一样负责分配具体工作。对了,我们有一位客人。你在哪儿,警长斯维特?”

    凯茨身旁一只手举了起来。她在此之前并未注意到有个新面孔。他是一个体格不小的家伙,很亲切,但一张经过风霜的脸显得十分安静,并不会给人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他最引人注意的特点是他的一头金黄的孩童般的卷发。长着这样一头孩子气的头发,又叫一脂粉气甚浓的名字(斯维特在英文中有甜蜜的意思——译者),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升为警长,肯定不容易。

    “警长斯维特刚刚调来,本来我们想让他慢慢适应一下工作的,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一切都得加快。欢迎你,斯维特!你今天跟着探长麦金尼斯,探员弗拉德、探员鲍勃以及探员格里菲斯。

    一只手举了起来。

    “斯维特,什么事?”

    “这是长期安排吗,先生?我以为我是去儿童保护部的。”斯维特说话时带着北部口音,不是兰开夏郡就是曼彻斯特。

    “儿童保护部不用着急,警长。你再看几张照片,我想你就会明白了。”

    “是的,先生。”

    布莱克赛对汤姆点点头。汤姆走了出来,说:

    “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找出死者的名字。今天和明天,我们要进行挨门挨户的访查。我们通过昨天的调查,手里有了四个不同的名字。房子是用现金出租的,六个月,没有什么担保人。我希望今天能查清楚他的名字,以及以前他住在哪儿。现在我们暂时叫他约翰·荷比。他住的屋子里有的布置像是临时性的。我们今天再去查一查。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用不用国民自卫队?”

    “这只是一起普通凶杀案,不需要。”

    有人咳了一声,麦金尼斯接着说:“这起肢解案非常野蛮,看起来似乎是毫无理性的袭击,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他提高了声音,提着说,“你们了解了详情以后,注意一定要保守秘密。如果有人泄露案情,我肯定要让他受到处罚。这是一起非常可怕的案子,我不想让街间小报喋喋不休。你们还有没有人记得前年发生的那起凶杀案?与这个相比,那简直是小儿科。”

    布莱克赛翻着几份文件,好像觉得讲得够多了,想说些别的事了,汤姆·麦金尼斯加快了讲话速度。

    “好了,小伙子们,鲍勃留下来帮着收拾一下。过会儿,杰克,鲍勃和警长斯维特到我办公室来。”他看了一下手中一张纸,问道:“杰克,又一个杰克。这就容易得多了。杰克,你有没有外号什么的?”

    斯维特站了起来,答道:

    “我有两个,其中一个我并不介意。”

    这时屋里大家在挪椅子,还有人在咳嗽,凯茨或许是唯一一个听见斯维特说他不介意被叫做安琪尔。鲍勃和格里菲斯向前面走去,凯茨主动提出去拿咖啡。这时格里菲斯冲着警长斯维特坏笑了一下,说:

    “那么,你不喜欢的那个外号是什么?警长?”斯维特好像没听见,向前走。格里菲斯接着说:“是不是要我们猜呀警长?”

    斯维特转过身看着他,格里菲斯点点头:“是不是也叫汤姆?”斯维特冷冷地说:“吉姆,你根本就不要猜。如果你叫我那个外号,我们就得出去练练。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如果你惹我生气。”凯茨看见了斯维特冷冷的眼神,但是格里菲斯没有,他以为斯维特是在开玩笑。“与板球有关对不对?”他又问。

    斯维特站住脚步,直直地盯着吉姆的脸。两个人对了眼,斯维特赢了。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叫杰克,或安琪尔。你听明白了吗?”他转身欲走,却又转了回来,靠近吉姆说:“再说一句,与板球毫无关系。你最好别瞎猜。”随后他走了,跟着麦金尼斯与其他人出了门。

    格里菲斯有点傻了,反应不过来,“这家伙他妈的怎么回事?交个朋友这么难吗?”

    凯茨对他说:“我觉得他说得对,为什么要猜呢?”

    格里菲斯突然笑了:“你肯定在开玩笑。到喝咖啡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会聊他的名字,我打保票。

    “他不喜欢别人叫那个外号,吉姆。而且他是警长。

    “哈!但是我不说,别人肯定会提起这个话题,凯茨,你说对不对?”

    凯茨摇了摇头,说:

    “鲍勃,你要不要点小甜饼?”

    13

    凯茨去取咖啡的时候,其他人在一面墙上钉上了十几张“荷比”的照片。他青黑扁平的脸,沾染着血污的身体各部分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墙上还空出地方挂了一张附近街区的大地图,对每户作过家访的人家都划了一个叉号。凯茨取回咖啡,看那些照片时,她注意到昨天没看完的一件事,那就是荷比的屋里没有电视。她还能在照片上看到起居室的一个架子顶端露出一摞杂志的一角,应该是色情杂志。

    别的人过来拿咖啡,问凯茨说:“莫伊拉顺利生产了,凯茨?”

    “她生了一个8磅的小丫头,夜里11点40。”

    “起名字了吗?”

    “我忘了。”

    格里菲斯说:“我记得比利说应该是个男孩儿。”

    鲍勃笑了:“比利还相信圣诞老人吧?”

    凯茨说:“现在不信了。”

    其他小组鱼贯地走了进来,像艺术馆里的参观者一样从挂照片的墙前走过。有的人抓了杯咖啡,更多的人都找出很好的借口走了。凯茨在平时这种场合中听惯了大家开玩笑。但这一次没有人讲笑话。这时警长穆尔走进来把有关厨房的照片挂了起来。

    有人开起了玩笑:“还有谁想吃肉,快说?”“凯茨,你认得出那东西吗?”

    ……

    “好了,很有趣,小伙子们!但是记住,如果有人把这个说了出去,我绝不放过……”穆尔警告众人。

    又有人在调侃凯茨:“凯茨,你到底认不认得出那东西,嗯?”

    “凯茨?”

    “凯茨?”

    凯茨抬起头,看见捣蛋的是一个长着黄鼠狼脸的探员,叫肯·米歇尔,她走到照片前,仔细地看了一下荷比被煎过的生殖器,转过身盯着肯的下身看了看,又回到照片跟前研究——下,说:“玩意儿很短,被割下来了,对任何人都没什么用。”然后转身冲着肯说:

    “不是你的玩意儿,对不对?”

    14

    总探长觉得他应该再到荷比街17号去看一看,感觉一下。于是探长麦金尼斯开车送他去了。吉姆、鲍勃、安琪尔和凯茨几人一起乘一辆车也去了。

    鲍勃与格里菲斯坐在前排,凯茨和警长安琪尔在外面。车还没有开出停车场,凯茨就对格里菲斯发了脾气,她对生殖器笑话实在是烦透了。

    其他小组负责对该地区的住户进行家访,但是荷比街的家访由探长带领的这个小组负责。凯茨和警长安琪尔从荷比街的最里头开始,鲍勃与格里菲斯从靠近大街那一头开始。这种安排是凯茨从一名百科全书推销员那里学来的一招。每个上门推销或作调查的人都应该注意到,在靠近街口的地方的住户通常对敲门者充满敌意,不愿被打扰,因为上门兜售或作调查之类的人太多了。而住在比较偏的街尾的住户因为很少有人上门,所以对人比较客气,也更容易对推销的手中产品,如书籍、卫星电视或窗户产生兴趣。斯维特警官对于他们受到的热情接待很惊奇,觉得是因为凯茨有人缘。凯茨笑了笑,没有点破其中的关节。

    但即使这样,也有一些拒不开口的房门,这时,他们就留下一个印有地址的卡片,要求住户与警察局联系,29号的麦克德米德夫人告诉凯茨住17号的那个男子曾有不少客人。但她记不起是什么时候了,也说不上他们长什么样儿。只记得都是些男人,名字就更无从谈起了。

    23号住户是名不到20岁的单身母亲,她有两个不到4岁的小孩儿。屋里有一股淡淡的尿臊味,一个小孩还在哭。她告诉他们说那个男人的名字或许叫杰克·布朗,但是她记不住是从哪儿听到这个名字的。她建议应该去问问邮递员。

    住15号的一位可亲的老妇人说:“他叫约翰·伯尼。我敢打保票。大约一个月前我替他拿一件小包裹,上面写着卜伯尼。我这儿有茶,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请进来……”

    凯茨四下看了看,进了屋。茶杯在手,她问巴克尔女士昨晚听到什么声音比如说打斗声。

    “我当时不在。我在星期天晚上玩bingo,在女儿家过的夜。我不喜欢很晚回家。”

    “噢,是这样。”凯茨有些失望。

    “我问伯尼先生‘1’代表什么,他说是约翰,我不能说很喜欢这个人。我女儿也不喜欢他。他看人的时候让人感到不舒服,说不出来,但是你能感觉到,他长得也不是太招人喜欢,脸色灰白”后来他开始进行日光浴才好了一点儿。”

    “日光浴?”

    “就是那种人工日光浴,用光照的那种。我女儿曾劝我也试一试,但我不喜欢被关在一个小房子里,而且那气味也很怪,你知道。”

    “伯尼先生有没有什么客人?”

    “我觉得没有。一般来说我呆在屋里看电视。我不像有些人那样好打听,鼻子伸得老长。我知道他叫什么只是因为有一次邮递员让我替他拿一件包裹。”

    凯茨喝完了茶,说:“谢谢您的帮助,巴克尔太太。”

    “我听说他的脑袋被榔头砸扁了?是不是真的?”

    凯茨答道:“今晚的电视上会有报道的。”

    他们最后调查的结果是两个人说叫约翰·布朗,一个说叫约翰·伯尼,还有人说叫詹姆斯·布朗。但是没人认识他。凯茨怀疑这是附近住户街谈巷议的结果。没事儿做可不就议论这类事情吗?他们的回答都像这样:“是的,他可能有过客人。”“不,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儿。”是啊,事不关己,何必关心呢?问他们是男人还是女人?“噢,男人,对,是男人。”经常吗?“不经常,也就一两次。”昨天晚上怎么样?“没发现什么情况,我在看电视。”“不知道,我睡得早。”“不知道,我出去了。”“我不替别人瞎操心,对不对?”“与毒品有关吗?”

    探长的车子还停在那儿,凯茨与警长斯维特打了个招呼,他们敲响了17号的门。本该在外面守卫的警探从里面开了门。

    “我进来小便。”他说着,稍微有点不自然,“探长说没事儿。”

    “汤姆先生还在?”斯维特问。

    “在楼上。”

    斯维特抬头望了望,向楼梯走去。凯茨说她要再看看起居室。斯维特上楼的时候咳嗽了几声。

    麦金尼斯回答说:“中间的卧室。”

    凯茨推开了休息室的门。紧接着她听见了探长的声音自楼上传来:“弗拉德,你怎么进来了?”

    “是,先生,我在这儿,就来。”她高声回应。

    说完之后,她走进了休息室。

    看看,感觉一下。了解罪行,了解罪犯。

    屋里是白白的一片。白白的一片,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