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第三天早晨,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到达公司后,田关松了一口气。可是好景不长。十点过后,吉冈传信田关过去。田关以为吉冈是为了训斥他昨天的失态。因为吉冈一旦抓住某个人的失误,决不会轻易放过的。

  “是有关那批直升飞机出口的问题……”

  吉冈把冷冰冰的目光转向了他。

  田关松了一口气。吉冈讲的有关直升飞机出口这件事,属于田关管辖。出口的对方是东南亚的某个国家,谈判正接近尾声,只要谈判成功,就能赚到一笔巨款。

  “对方的负责人提出要进行试飞。这是突然提出的要求。也许是为了从空中俯瞰东京的风景吧。”

  “嗯。”

  “我已经和M重机联系好了,预计下午可以试飞。所以,请你去陪同。必须提醒你,这次试飞事关重大,不能出丝毫差错,你要认真负责。”

  “常务先生……”

  听了常务的话,田关顿时变了脸色。

  “什么事?”

  “真是对不起。我正巧身体不舒服,肚子有点坏了……恐怕给对方麻烦……”

  田关已经下决心,不管是谁的命令,他坚决拒绝参加试飞。他认为今天的试飞一定会出事故的,只要他去参加的话。目为他的死期正在逼近。死神正好有机可乘。

  “你到底要说些什么?”吉冈的声音变得阴险起来,“对于这次试飞的重要性,你不会不明白吧?!”

  “我明白,但是我的身体……”

  “是吗?”吉冈用他那神经质的长手指吧嗒吧嗒地敲着桌子,说:“你最近似乎缺乏爱公司精神嘛!”

  “决非如此,常务先生……”

  “好啦好啦,实在肚子不好的话,还不如回家去睡大觉吧!”

  “常务先生……”

  “不准推辞。我的雇员,不论在如何艰苦的条件下,都必须坚持到底。”

  “我告辞了。”田关闷闷不乐地从吉冈办公室走了出来。他明白,不管自己怎样请求都打动不了吉冈的。这是一个刚愎自用的家伙。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处于吉冈的监视之下。吉冈简直象条蛇—样。被他监视的结果将如何呢?田关心里很清楚,不外乎撤换职务。吉冈早觊觎着田关的职位以便安插他的亲信。

  然而,对目前的田关来说,这又有什么要紧呢?只要能逃离死亡的阴影,哪怕被发配到非洲或印度,他也在所不惜。

  回到办公桌边坐定后,田关已经把吉冈交给他的任务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只是呆呆地想着:如果死亡的阴影附在吉冈身上而不是他自己,这该有多好啊。

  突然,他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响。田关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由于惊吓,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干——干什么屁事!”脸色苍白的田关怒声地骂道。

  原来,田关背后桌上的一目花瓶,被一个女职员失手打落在地。

  室内顿时鸦雀无声。只听见田关凶狠的骂声空荡荡地回响着。职员们全部以惊讶的目光盯着田关。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田关用脏话骂人。

  田关的额上沁出了冷汗,僵硬的身体开始慢慢地缓和下来。

  “对不起,我正在思考问题……”田关向呆立着的女职员道歉道。女职员挨了骂,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田关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课长先生,您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

  课长助理佐藤来到了他的办公桌边询问道。

  “噢,没什么。请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去吧。”

  田关从抽屉中取出了头痛药,投入了口中。佐蘑是常务派遣来的心腹人物。一旦田关被撤积,佐藤则接替这把课长的交椅。田关心中明白,别看他嘴上左一个课长右一个课长地称呼自己,但是课里的事情,大大小小,甚至晚上的宴会之类的事,他都要向上司打小报告。

  傍晚,田关把今晚的接待工作托付给佐藤,自己准备回去。对于目前的他来说,晚上的接待是万万去不得的,简直等于飞蛾扑火。

  他避开了地铁,乘电车来到了新宿。

  他走在地下街道上,向西武新宿车站走去。一边走一边注意顶上的天花板是否会塌下来。

  他一边想,今晚是第三个晚上,按照预言的说法,今晚到明天这一段时间内,最有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故。千万要小心啊!

  混在人群中走着的田关,突然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了。只见前面走着一位老人。从背影来判断,正是他要寻找的那个人。

  田关拼命地加快了脚步。

  “喂!——”

  追到老人的跟前,田关招呼道。

  确实,正是田关要寻找的那个老人。老人仍然以他那一双象雕一样的眼睛盯着田关。

  “这就奇怪了。”老人挤出了一句呻吟般的话语,他走到拐弯处,紧紧地盯着自己,似乎要把他吞下去一样,说道,“我真不明白,你竟然还活着?!”

  “快了,现在是死到临头了。”老人的脸上浮现出怜悯的表情,“燃烧着的黑烟已经变成了生命的精髓,正一滴一滴地耗尽。你活不了多久啦。”老人嘶哑的声音,使人毛骨悚然。

  “我求求悠。”田关恳切地请求老人,“您既然能够看出死亡的阴影,您一定能够救我。可怜可怜我吧,我有孩子、老婆,可怜可怜这个家吧。”

  “我……”老人慢慢地摇着头,“我没有这份本领。我只能看出你的死亡阴影,却救不了你。爱莫能助啊。”

  老人似乎撒手不管了,冷冰冰地说道。

  “不,请您不要这样说。我求求您,您一定有办法的。”

  田关缠住了老人,一个劲儿地恳求。他明白,放过了这个老人,他就等于坠入了地狱。

  “我有什么办法呢?你生命的精髓正在往外流淌,我已经没有办法救你。你能活到今天已经算奇迹了。真可怜哪!”

  老人一边说一边抽身欲走。

  “请等一等。请问您是从哪里学到这套本领的。如果您救不了我的话,您的老师一定会数得了的。”

  “我的老师?不,我没有老师。但是我知道有一个人,能转移死亡的阴影,这个人是个道士。”

  老人把深邃的目光投向远方。

  “他,他在哪里?”田关不禁欣喜若狂,象抓住了一根数命稻草一样。

  “我无法说清楚。这个道士的行踪不定。半个月前我的朋友们曾在歌舞伎町附近看到过他。据说也是喝得醉醺醺的。传说他专门到便宜的酒店去喝酒。但他是一个不同凡响的人。他持有道家龙洞派第九代的金印,是当今世界上唯一的一个道教士地位最高的人。在符咒术和祈祷术方面,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他。据说他已经有二百岁的高龄了,当然,这是从他在中国获得金印时算起的。——但是,他很难被凡人识破真相,所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他确实在歌舞伎町附近出现过吗?”

  田关的声音被一线希望拨响了。

  “这是半十月前的事啦。”

  “我—定要找到他。请向他的长相如何?”

  “是个小个子的老人。那时好象穿着非常邋遢的衣服。没有什么显眼的特征。仅此而已。”

  老人讲完这些话,迈开步走了。

  田关默默地凝视着老人的背影。

  我一定要找到他。田关在心里咬牙切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