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子担心在外面过夜会引起警察的怀疑,恋恋不舍地回去了。澄子走后,健司考虑了很久。而对这一突如其来的事实,他很难做出决断。

  对方是头儿的老婆,不能采取强硬的办法。虽然他也想过,最多不过被开除。可是多年的流氓生活使他感到难以谴责师娘。而且看来现在要去佐原家是根本不可能的。警察很可能已经在监视他们了。如果佐原总二出面劝她坦白,她也许不会拒绝。

  健司左思右想决定从其它线索追下去。澄子说千代子那边她将尽力而为,可向后推一推。

  第二天,健司又去了东京。他巧妙地躲过了警察,他感觉危险在一天天地增大,再不能浪费时间了。

  不能指望昨天的那种运气。为了提防万一,健司买了一个软式平光镜。虽然谈不上化妆,但戴上眼镜,脸部就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今天的目标是大场源基。由于昨晚的失败,启基现在肯定处于戒备状态,不能想象还会有上次的机会。不过,源基有可能疏忽,因此健司想去试一试。

  他先从东京站,以外人的口气给增本商事挂了电话。

  “喂,喂,请问贵公司合同工大场君在吗?”

  “大场不坐班,今天不来公司了。您是哪位?”

  健司心想太好了。要是对方在公司就不好办了。

  “我是大场君的亲戚大场三郎,怎么办呢?我刚从冈山来。他的地址我搞丢了,你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吗?”

  “请稍等一下。”

  通讯录可能放在很近的地方,30秒左右就有了答复。

  “大场先生的住处是丰岛区目白町2-156白杨庄公寓2室。”

  健司道了谢,挂上电话。源基的住处他从本人那听说过,这只是为了慎重起见。

  然后他来到了目白。白杨庄不象启基住的凤凰公寓那么豪华,是为公司职员建造的极普通的建筑。健司看到这座建筑时,忽然闪出一个念头,从狡猾程度讲,源基也许比自己高一筹。

  健司按下2号房间的门铃,门马上开了。大场源基伸出脑袋,看到是健司,稍稍吃了一惊。然后,露出他那惯有的轻笑。

  “呀!是头儿来了。欢迎。屋里太乱,请进。”

  说着有礼貌地低下头。

  健司有些不知所措,他觉得好象被人打了几个耳光。因为他很不习惯这样的问候。一和这个人接触,他就感到不自在。

  源基又是拿座垫,又是拿威士忌酒,显得相当热情。看不出有任何顾虑和不安。

  畜牲,你装得倒象,别想蒙骗我,我不会上当的。

  健司自言自语地说着,握紧拳头,狠狠地盯着源基。

  “喂——”

  “哎?怎么了?头儿,你脸色很难看。”

  “别装模作样啦,象条哈巴狗。”

  “哈巴狗?啊,对了,在监狱里人们都这样称告密的人。不过,归根结底还是从狗那里来的隐语。”

  看到健司变了脸,源基也有些发慌。

  “对不起,头儿,你是真生气吗?你听我说,你是说是我告的密吗?”

  “畜牲,不知羞耻。”

  健司一把抓住源基的脖领。

  “清水英五郎的事那么快就泄露出去,肯定是你和警察说的。那时你也是厚着脸皮,装作表面为我的样子。”

  “听我说,听我说。头儿,那全是误会。我跟警察说的都是咱们商量好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一问警察。”

  “别开玩笑!你以为我会去问警察?!”

  “对不起,不过,我说的是真的,确实是真的。如果我真地出卖了头儿,我现在能这么镇静吗?即使我是个骗子,也不会装得一点不露破绽吧。”

  虽然他的话不可全信,但健司还是松开了手。的确,如果源基真的出卖了自己,他现在也不会这么若无其事的。

  “可是,如果你没说,怎么会传出去?是你哥哥启基干的吧?”

  “是不是哥哥干的,我不知道。不过警察招集了很多搞日常工作或看门的女孩子和秘书:制作了你的模拟照片。出于无奈我帮助了他们。如果把这个同前科犯的记录相对照,不就不难了解你的经历了吗?”

  源基这样一说,健司也软了下来。警视厅和宫城监狱的确有几张他的照片,真要搞模拟也没办法。

  “尽管,我能力有限,但还是愿意为您效劳,也给您探到不少情况。可您还是那么……。”

  看到源基哭丧的脸,健司有些动摇了。

  “如果是我误会了,我道歉……那么你究竟摸到了什么消息?”

  “比如增本夫人和秘书吉本的关系就有点可疑。”

  “你说什么?是真的吗?”

  “倒不是因为看见他们两人一块儿进了温泉浴池。看他们举止就能给人这种印象。另外,社长死去,我们的西尾董事很快就掌握了公司的实权。这多少也让人怀疑吧。说不定他就是杰克呢?”

  “哦,后来呢?”

  “于是,我煞费苦心,调查西尾董事身上有没有纹身。结果我发现他身上一块也没有,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总之,希望你理解我的一片诚意。”

  “明白了。我向你赔礼道歉。说到诚意,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只要我知道的都可以。”

  “是你哥哥启基的事……他曾经被抓去当过兵吧?”

  “嗯,他命大,虽然被发配到冲绳,但却奇迹般地活着回来了。不过身上留下许多烧伤的疤痕。”

  “你是他弟弟,你大概看到过他赤身露体的样子,他的伤疤都在什么地方?”

  “哎呀,我一看到男人身上那些烧伤的疤痕,心里就不舒服,看是看过,但也只是一扫而过,记不大清楚了。”

  “那么,1955年你哥哥在什么地方?做什么?”

  “好象在横滨的美军基地干活吧,说实话,我和哥哥的关系并不太好,我不大清楚他的事,偶尔遇上一次,也不过是寒喧几句罢了。我们相互尊重个人的自由。”

  说到这里,源基迅速扫了一眼健司。

  “头儿为什么那么关心哥哥的情况?莫非您真地认为哥哥就是杰克?”

  “是不是那家伙我不知道……但是他设圈套,帮警察抓我,可是千真万确的。”

  源基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没想到哥哥会干出这么卑鄙的勾当。到底是怎么回事?”

  健司气愤地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源基侧着头所着。停了片刻,用安慰的口气说:

  “这也难怪头儿这么生气,不过,没有证据证明警察当时就在现场吧。”

  “不,我的直感是不会错的。”

  “是吗?也许是哥哥为了发泄心里的怨恨,才对头儿做出那种事儿的。算了,请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他这一次吧。以后我碰到他,让他不要再干这种蠢事。并且,我还会以某种方式给您一个回话儿。”

  “可是,有些事是无法原谅的……。”

  “啊,您消消气,我并不是庇护哥哥。可是,对于头儿来说,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吧。要总是拘泥于小事,就什么也不成。”

  厚颜无耻的家伙——健司愣了一下,但不能不承认,他的话有一定道理。

  “头儿,我从宫城回来后,立刻让哥哥带我去了那个酒吧。自从进了增本商事,由于工作的关系,就更常去那里了。”

  “那么,你认识那个老板娘吗?”

  “那里呀,我觉得在这个问题上,我没头儿那么感兴趣。”

  “听说地叫古谷幸子?”

  “哎,我没注意了解她的身世。但听说她以前住在横滨。”

  源基向前凑了凑。

  “这是我的推测。说不定掌握古谷事件钥匙的就是幸于。那件事如果让我考虑,就会得出这种结论。”

  “您的意意思是……?”

  “说穿了,幸子是真正的犯人之一。”

  “什么,您说什么?”

  “幸子是养女,与被害的古谷夫妇并没有血缘关系。如果他们夫妇死了,那么财产将全部归她所有,她还可以从一切束缚中解放出来。而且可以推断真正的凶手对她家的情况了如指掌。这样,不管怎么想,幸子都是最可疑的人。”

  “可是她当时不在作案现场啊?”

  “当然,她肯定不会自己动手。所以,我说她是凶手之一。当时,不能想象小山和幸子是同案犯,可是即便是这样,按照幸子和另外某个人是同案犯的线索进行了多深入的调查呢?有证据证明幸子真地那么迷恋小山吗?”

  健司吃了一惊。源基一针见血地点穿了自己过去没太考虑的问题。

  “要叫我说,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女人迷恋男人的确凿证据。女人天生是妖精。所以,我这辈子也不想找老婆……。”

  平时源基不管说什么都让人难以捉摸他的真实意图,可今天这番话,倒象是他的真心话。源基也许是因为被他真心相爱的女人抛弃后,自暴自弃,才走上犯罪道路的。健司暗想。

  “你的意思是幸子和小山交往只是为了玩玩,她真心爱的是杰克?”

  “啊,也许是杰克,但也许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第三者——幕后人呢。”

  “你说的幕后人,不会是你哥哥吧?”

  源基苦笑着摇摇头。

  “尽管你是头儿,我也不能接受这种说法。哥哥好象追求过那个老板娘,但被拒绝了。无奈,只好去找那个年轻姑娘……。他选择那个店,给头儿设圈套,叫老板娘难堪泄泄私愤恐怕也是原因之一吧。哥哥一旦有什么事想不开就象蛇一样固执。”

  “嗯……。”

  “彩虹”的那件事,如果是启基设的圈套,源基的话也确实有道理。

  “总之,我认为有必要认真调查一下那个老板娘。只是,头儿以后不便再去那个店了吧?”

  “那是当然。”

  源基笑嘻嘻地拿出一个黑皮本。

  “好在由于工作的关系,我记下了她的住址。我偷偷告诉你。不过,请不要跟任何人说是从我这听到的。”

  “知道。我保证,请一定告诉我。我双手扶地求你了……”

  “这么点小事,岂敢,岂敢。四谷的明星公寓——就是这个。另外,给你提供点信息供你参考。她现在好象和丈夫分居了。具体情况我就不清楚了。你如果去,可以放心在那里吃饭哟。”

  源基指着笔记本的住址栏,狡诈地笑着又加上一句。

  “不过,万一和她丈夫碰上了,你还是当心为好,听说对方是柔道三段。”

  与此同时,雾岛三郎来到石神井署搜查总部。他一直惦记上次说的股票的事。他决定亲自出马,亲自到现场搜查增本的家。

  宫寺警部手下的侦察人员一个个愁眉苦脸。因为昨天晚上逮捕逃犯的行动又失败了。由于两次让健司溜掉,总感到被人捉弄了。整个总部充满了怨气和委屈,空气紧张得象要爆炸一样。

  “昨晚开了个总结会。”

  宫寺警部面带羞愧象是道歉似地对三郎说:

  “当时我也考虑是否应该监视到9点,也想到了他肯定和什么人约定好在那里见面。所以不能责怪部下。有人说如果同案犯来了,最好把他们一道逮捕,尽早了结这起案子。并且他说要回去时,即使在店里也要逮捕他。可他说上厕所,部下想松口气也在情理之中。我也不能责怪他们。但我搞不清楚的是,他是怎么发现我们的行动的?也许被追捕的逃犯都有一种预感危险的本能?”

  三郎点点头问道:

  “那个告密者究竟是谁?他怎么知道荒井要去那个店?搞清这一点,也许就能弄清荒井急于逃跑的理由了。”

  “完全正确。可是很遗憾,对告密的情况一无线索,我再三寻问了增本夫人,她一口咬定,电话里的声音她从没听到过……”

  宫寺警部的话象是经过深思熟虑。

  “检察官,我们干得很不高明,非常抱歉。不过,我认为逮捕他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我估计他不会逃得太远。从昨晚的情况来看,至少在昨天以前,他一直隐藏在东京附近……”

  三郎使劲地点点头。

  “对此,我也有同感。不管他是不是凶手,他毕竟是他,有一定的目的。而且我认为他还会拼命地达到这一目的。问题是他现在隐藏的地点。……”

  “我调查了所有的饭店和旅馆,没有任何线索,刚才大家讨论时,都认为肯定有人把荒井藏起来了。”

  三郎也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所以只是默默地点点头。宫寺警部的声音越来越大。

  “清水英五郎那么快就露了馅,多亏了检察官的丰富知识。当然,根据模拟像采取正面调查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那便是荒井也不会那么快就发现我们已接近他的身边。所以,我们去经堂逮捕他时,他不在家也许是巧合吧。按一般常识,他身上不会带很多钱。而且,至少到昨天傍晚之前,澄子不可能直接给他送钱。”

  宫寺警部和警察人员当然都不会知道荒井健司赌博赢了30多万日元。所以,这种判断是合乎道理的。

  “可以认为,有一个没有露面的人把他藏起来了,或者至少和他妻子保持着联系。”

  “是这样,他逃出已经5天了。可是,昨天晚上,他也不问价,就毫不吝惜地递给服务员5000日元就溜走了。实际上并不需要多少钱。如果是手头紧的人,即便在那种情况下,也不会这么大手大脚的。”

  “您们难道不认为昨天晚上,澄子甩掉盯梢后和他在什么地方见了面,刚刚从澄子那里拿到钱吗?”

  “可以这样认为,可是那女人回到家已经十二点多了。我觉得他们的会面可能是在混乱后。”

  “的确,完全可以认为除了澄子之补,荒井还有个朋友。有什么线索吗?”

  “我们对末广组进行了各方面的调查,感到这里不大可能有协作者。对此,我也说不出什么道理,只是凭我的感觉而已。我觉得前面提到的大场很值得怀疑。他的清水英五郎的谎话中有很多疑点,……我想是否有必要搞清大场的经历。”

  “你的想法不错。不过,我想到了另一条线索。”

  “你指什么?”

  “如果荒井要亲自出马为小山报仇,谁最高兴呢?小山荣太郎肯定有老婆孩子,她们现在哪里?怎样生活?比如说荒井出狱后,有没有和她们联系过?”

  警部茫然若失,轻轻低下头。

  “的确,仔细想一想,你说的这一点很值得注意。可我只过于注意追究表面的现象,无意中忽视了重要的环节。我这就派人去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