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井健司8点刚过就来到了“彩虹”酒吧的门口。因为他对大场启基的话并不是百分之百地相信。他想最好早一点来,观察一下情况。

  这个店不算大,架子上摆了一排外国酒,国产品也都是一些高档的名酒。整个店笼罩着高雅豪华的气氛。

  他坐在柜台边,要了一杯啤酒,歪着头,环视着周围。往日他就不愿意来这种店,一进这种店就感到不舒服。今天他这种感觉更强烈。

  “我太多心了吧。”

  健司喝着啤酒感觉味道很苦。自言自语地嘟囔着。在他的后面又进来一位客人。健司发现他坐在柜台边上时,向这边看了一眼。里面座位上坐的那位客人,不知为什么使他想起了检察官的面孔。

  “不,也许这是你的精神作用吧。”

  他又自我安慰地说,尽量使自己镇静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烟,柜台里一个大眼睛的姑娘叭地划着了火柴,给他点上了烟。

  “谢谢。”

  健司很想看看姑娘手里的火柴盒。不知为什么,尽管他是第一次来这个店,可对这种火柴盒他觉得很眼熟。

  他歪着脑袋,好象发现了什么,把手伸到上衣口袋里,掏出第一次去找大场启基时,作为证据偷偷拿来的火柴,和眼前的火柴盒进行比较。

  一模一样。看来这个店也是大场启基的地盘。

  刚才的那种莫名的不安感加剧了。他的心砰呼直跳,过去就听说过大场启基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人,自己的举动是不是有些太轻率了。他有些后悔。

  “对不起,最近大场启基是不是经常来这?”

  他问刚才给他点火的姑娘。

  “哎呀!您是大场先生的朋友?说起来,他有一段时间没来这里了啦。”

  “是吗?平时他经常来吧。……不过,这个店……。”

  他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大场启基时的情景,当时,启基叫的是一个穿女式西装裤的姑娘的名字。

  “这个店里有一个姑娘和大场的关系很不错吧——啊,她好象叫幸子?”

  他自己也觉得好象说错了,但不知为什么这两个字脱口而出。

  对方使劲摆摆手:

  “幸子?太难听。那是我们老板娘的名字,对顾客我们都叫她老板娘……不过,她和大场先生的关系并不好。”

  “老板娘叫幸子?我想起来了。和大场关系好的是叫真由美吧?”

  健司苦笑着回答说。

  “啊,是真由美呀!她是在这个店里。她说今天有点事儿,晚来一会儿。可能就要来了。您有什么事吗?”

  “不,只是随便问问。”

  越来越让人担心了。

  和启基关系好的姑娘说有事晚来一会儿,这里面似乎有问题。

  或许这是个圈套?那姑娘快9点了才来,是不是来探风声的?

  当然,启基常来的店,岛田康吉来没什么不可思议,所以单凭这一点就认定是圈套也许是太过虑了。

  健司忐忑不安地想着。这时,他发觉了一个意外的情况。

  我刚才怎么把真由美说成了幸子呢?幸子的名字是在什么地方听到的?等等,等等,不是玩笑。对了,幸子是小山从前的情人呀。

  想到这儿,他脸色一变。不过他又一想,叫幸子的多了,也许这是一种巧合吧?

  “喂!你说的老板娘是哪一位?”

  他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姑娘。

  “老板娘有点事儿出去了。”

  “真怪呀,老板娘姓什么?”

  “姓仓内呀!不过,你问这些干什么?你简直象查户口的警察。”

  仓内这个姓,好象也在哪儿听到过。对了,古谷源造的秘书中,有一个叫仓内实的年轻人。听说那个事件之后,无依无靠的古谷幸子便和父亲生前的秘书结了婚。想到这儿的皮肤象触了电似地一下子绷紧了。可疑,太可疑了。

  健司慢慢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他感觉全身的神经都要绷断了。

  刚才坐在柜台边上的那个男人,仍然独自默默地坐在那里,慢慢地抽着烟。放在他面前的威士忌,好象一点也不见少。

  健司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如果那个人是警察,那么,现在就是决定命运的时刻了。他是看一看情况,还是打算等待我走出店外逮捕我呢?外面肯定埋伏着警察。

  健司飞快地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是8点28分,离9点还差30分。

  也许是自己神经过敏,但为保险起见还是先离开这里,如果没有事,再来看看动静。

  可是,怎样才能离开这里呢?唯一的出路口已被封死,现在好象瓮中之鳖。

  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地出去?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健司从柜台旁椅子上下来瞟了一眼那个可疑的人。对方一动不动,的确是在注意着这边。健司很快拿定主意,故意大声招呼那位姑娘。

  “我想起还有点事要办。30分钟后再来。先把帐结了,请找钱吧。”

  说着,交给姑娘5000日元。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先去一下厕所,你把帐算好。”

  “哎,洗手间在那边。”

  健司轻轻点点头,拼命克制着自己,慢慢朝里面的门走去。门里面有一面镜子、洗脸池,再里面就是厕所。可是厕所的窗子是通风用的,连孩子也钻不出去。

  除了他刚才进来的门用皮革包着外,周围全是最近流行的木纹模压板墙壁,一点缝隙都没有。

  “畜牲!简直象在监狱里。”

  健司唰地出了一身冷汗发出绝望的叹息。他感到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

  他用充满血丝的眼睛环顾了一下周围。也许是天助神佑吧,他猛然发现了一个秘密。在洗脸池对面的墙上有一扇小门,颜色、花纹和墙一模一样,乍看很难发觉。

  这扇门肯定是为工作人员用的,大概是通到后面吧。他这样想。

  如果能打开的话,就能从后门出去了。

  他象看到了救星,从胸前的口袋掏出钢笔放进上衣的右口袋里,用右手死死地握紧。当他把左手放到门上时,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位姑娘站在他面前。

  她就是那个穿西装裤的姑娘真由美,今天她没穿西装裤,短短的连衣裙下面露出两条漂亮的长脚。

  “别出声!”

  健司恶狠狠地说着,隔着兜把钢笔向外捅了一下。尽管这种做法已不是什么新鲜玩意,但根据不同的对象,有时也还能起点作用。

  “我也有启基拿的那玩意,是不是那个畜牲叫你来看我落入圈套,然后向他报告吧?”

  姑娘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眼睛里充满了恐慌。看来是点中要害了。

  “好啦,善后的事就交给你了,你带我到后门去,要是遇见人就搪塞一下。不然的话,你也活不成。”

  健司一下子把钢笔顶到真由美的肋下,用威胁的语气说。

  真由美象机器人似的,又向刚才来的方向折回去。过了放物品柜的狭窄的走廊和更衣室,再走过象是仓库的房间,就是后门了。

  “我不能马上放你回去,你要跟我在一起呆一会儿。”

  “你究竟要把我怎么样了?”

  “我不会把你怎样,只跟我呆30分钟就行,两个人在一起,可以躲过警察。”

  健司看了一下周围,把脚迈出了门外。

  “怎么样?我的脑袋也不笨吧,干这种事不比别人差,不必担心。”

  健司拉着颤抖的姑娘走了30分钟,来到了丸之内办公街。他停住脚步。

  刚松了一口气,突然又冒出一身冷汗。原来刚才过了一座充满危险的桥。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夜晚的办公大街死气沉沉,象坟墓一样寂静。附近好象连个电话亭也没有。

  “把你的一只鞋脱下来。”

  姑娘哆哆嗦嗦脱掉一只高跟鞋,健司捡起来,用力把鞋跟掰了下来。

  “好在这不是你的脖子。还给你,这回你成了瘸子,走路要特别小心。鞋钱找启基要。另外,你要是替他着想,刚才发生的事就不要告诉他,否则,他将会以非法持枪的罪名被关进监狱。”

  说完他离开姑娘大步向前走去。走了一段,回头一看,姑娘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钢笔,用力向姑娘扔去。

  钢笔落到姑娘的脚前。健司斜眼看着姑娘拾起了钢笔,又加快步伐向大楼的拐角走去。随后叫了一辆出租汽车。

  当天晚上10点钟左右,健司回到了川崎。想起刚才那一幕,不觉浑身发抖。渡过这一险境后,他仿佛增添了很大的勇气和自信。

  看来是老天有眼。至少小山荣太郞的灵魂还在保佑我。他这样想。

  如果那个酒吧的老板娘真是古谷幸子,那么今晚的这个冒险举动也是值得的。

  现在该轮到大场兄弟俩暴跳如雷了。

  健司非常气愤。心想,这尽是些什么朋友。从两人想合伙把我交给警察的情况看,启基可能就是杰克的转世。现在对方肯定会十分警惕的,再去太危险了……。

  他这样想着,来到了自己新的藏身之处。他站在门前掏出钥匙正要开门,突然发现门缝里插着一个纸条,抽出来一看,是小山芳江留的条子。

  “您回府后,请和酒场联系。”

  纸条上只写了这一句话,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到附近的电话亭,给民谣酒吧的小山芳江挂了电话。

  “哎呀,您回来了?一定很累吧。不过请您马上到‘福松’餐馆来一下。我已经用我的名字在二楼订好了房间……”

  从芳江的语气来看,好象并无恶意,健司觉得很过意不去。他不明白一贯生活简朴的芳江,出于什么动机让她花那么多钱订餐馆的高级房间?

  “到底是什么事?有话在哪儿说不行,况且夫人现在正在工作吧?”

  “哎呀,反正有急事,你去一下就知道了,那个餐馆离我这里很近……。”

  芳江告诉他路线后,马上挂断了电话。健司很纳闷儿,按照芳江告诉他的路线,来到了福松餐馆。一说出小山的名字,女佣人就带他上了二楼。

  “哎呀,请。里面的客人等您很久了。”

  “等了很久?”

  他手放在拉门上迷惑地看着女佣人,呆立在那里。当他看清房间里女人的面孔,一切疑虑都烟消云散了。他又惊又喜,呆呆地自语道:

  “澄子,是你呀?”

  “你!”

  女佣人出去了。澄子全身颤抖着坐到健司腿上,一个劲地抽泣起来。两团火焰合为一体,悠悠地晃动着。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警察没有发现你吗?”

  健司好容易清醒过来。澄子勉强地笑了笑说:

  “我想有人跟踪,不过,已经没问题了。我换了几次电车,确实看清没有人跟踪后。才来到这里。进了屋子,我一直盯着马路上的行人,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

  “是吗?你多留点神是对的。不过,你总这么做太危险,你对我这么爱,我太高兴了。”

  “嗯,这我知道。不过,今天有特别重要的事,一定要当面跟你说。”

  “那么重要?到底是什么事?”

  澄子整整零乱的衣服,悄声说:

  “我今天到佐原家去了。你这次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我去只是想代你向他们表示感谢……。”

  “嗯,那么头儿是不是开除我了?”

  “恰恰相反,头儿主动给我打电话,说他相信你,他认为你不是凶手,不知为什么总是到处躲躲藏藏的?他还说有什么风声和困难就和他打个招呼。真是一个知情达理的头儿呀。”

  “这我都知道,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些吗?”

  “你接着往下听呀,我到了那里,觉得家里气氛有些不对,好象发生了什么事。一问女佣人,才知道检察官来找过师娘。”

  “检察官找过大师娘?是为我的事吗?”

  “嗯,我问了一下女佣人。才知道你想找的那个畑忡圭子就是师娘。是检察官说的”

  “你说什么?”

  健司几乎跳了起来。

  “那么,检察官没有问师娘有关杰克的事吗?”

  “女佣人不会知道这些,所以我想亲自问问师娘。结果说了不吉利的话,惹得师娘大发脾气,什么也没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