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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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二十日,浅胁正道在大圣保罗圈警察本部的办公室等待客人,不一会儿,一位瘦高个男子走了进来。

  “身体怎么样?”

  来客问道,在浅胁对面坐下。

  “还好,马马虎虎。”

  浅胁看着男子。

  来客名叫弗朝西斯科·罗波斯,是政治社会警察的刑事局长。巴西人大都擅长交际,说话时喜欢用近以夸张的动作来加强自己的语气。可这位罗波斯不属于那种人。

  看起来,他精明能干,不苟言笑,不管谈起什么,他的表情都过于灰暗。

  “刚刚收到一份情报,您必须马上出发。”

  罗波斯望着浅胁,十分干脆地说。

  “什么情报?”

  “贵国的过激派和我国的骚动分子,还有玻利维亚的暴力分子,将秘密召开联席会议。”

  “……”

  “地点在马托格罗索。乘国道三六四号线,从库亚巴往左拐入州公路,就能到离边境很近的马托格罗索。这条公路直达该城。”罗波斯起身指着地图说。

  “何时开会?”

  “三天后。”

  罗波斯回到椅子上。

  “那么……”

  “当然要消灭他们。”

  “是吗?”

  刑事局长点点头。

  罗波斯的眼里发出冷冷的光。关系国家安危的所有事件全归他管,使他成为一个铁面无私的男子汉。

  “情报说,贵国的过激派是这次会议的领导,有几个人从欧洲潜入巴西。他们的胃口不仅是巴西和玻利维亚,而是整个南美,想把南美所有的恐怖分子组成一个统一的组织。现在他们正在展开这方面的工作,我们掌握了这个情报,第一次会议就在边境城马托格罗索召集。”

  罗波斯职出香烟:”就是说,他们的目标已经从欧洲转移到了南美,想在我国建立一个南美大陆的根据地。”

  “原来是这样。”

  浅胁望着罗波斯,若有所思。

  据国际刑事警察机构(ICPO)得到的情报,在中东活动的几名日本恐怖分子最近销声匿迹了。浅胁所属的外事警察正全力以赴搜寻这帮断了消息的恐怖分子。

  “在马托格罗索开会的情报,只有我一人知道。”

  罗波斯说到“只有我一人”时,特别提高了声调。

  在巴西,还有公安队。公安队是陆军预备队,使命是保护司法权,镇压暴动和骚乱,维持公共秩序,搜捕和讨伐特殊情况下的犯罪。司令官是军人。

  各州都驻扎着公安队。其专横跋扈,在巴西尤数第一,因此而遭到全杜会的唾骂。其中也有同警察合作的,但大多数不把警察放在眼里。只要公安队出动,就是一场腥风血雨,不问青红皂白,毫不留情地加以杀戮。

  这些情况,浅胁很潜楚。

  “要是公安队知道了,将是一场疯狂的战争。”

  罗波斯瞧着浅胁,目光冷峻。

  “也许会是那样。”

  “我令部下今晚出发,希望您也同行。如果能抓住贵国的过激派,就能掌握整个南美恐怖分子的全貌。”

  “明白了。”

  掌握日本过激派在南美大陆的行动,是浅胁的任务,虽然不是他心甘情愿的工作。

  “参加秘密会议的只有三十人。我们也派相等的刑警,当然,这有危险。”

  “我知道。”

  “格里高里·安杰塔和柯尔特斯·罗巴,你认识这两个人吗?”

  “认识。”

  “这次行动由格里高里指挥,我去请他们两位。”罗波斯身欲走。

  “好的。”

  浅胁也站起来,伸出自己的手。

  天黑以后,格里高里和柯尔特斯走进浅胁的办公室。

  “有劳二位,格里高里、柯尔特斯。”

  “好说,我的先生。”

  柯尔特斯拍着自己的肚子,笑着说。

  浅胁同格里高里、柯尔特斯三人一起潜入玻利维亚,是六年前的事了。从那以后,三人成了挚友,每月必聚,喝一两次酒。那两人都是中年,都是老资格的政治社会警察。格里高里微微发胖,而柯尔特斯那挺起的肚子特别引人注目。浅胁的个子比他们两人都高,然而柯尔特斯的食欲好得惊人。不光柯尔特斯,总的来说,巴西人的食欲之好,是日本人望尘莫及的。

  每家餐馆都出售一种叫“菲加达”的菜,它是将香肠、咸肉干、牛舌、猪皮、猪耳连同豆类一锅煮的大杂烩,号称圣保罗名菜。对这种菜日本人大多不敢问津。

  “我们去吃饭,怎么样?”走到电梯口时,柯尔特斯建议道。

  “节节食不好吗?”浅胁苦笑道。

  “我老婆也常常这么说。”

  柯尔特斯娶的是白人妻子。巴西没有人种差别,不过大都倾向于娶白人女子为妻。

  出租汽车在大门外等他们。

  三人乘车向机场疾驶而去。

  圣保罗到库亚巴约一千六百公里,库亚巴到马托格罗索还有近六百公里,全程两千二百公里。如若乘汽车会赶不上的,于是决定坐飞机去马托格罗索。他们的小车开进了圣保罗附近的一个机场,那里为他们准备了一架单引擎飞机。幅员辽阔的巴西,到处都有小型飞机着陆的机场。所谓机场,就是一片草原,再设一个加油站就可以了。

  他们钻进了一架又破又旧的飞机。

  “把他们全干掉?”

  起飞后,浅胁问柯尔特斯。

  “全干掉!没别的办法。”

  “是那样……”

  即使不反抗,老老实实缴械投降,也毫不留情地全杀掉。在这个国家,无论是恐怖分子还是其他犯罪分子,必然都带有武器。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因此,警察往往不鸣枪警告而是突然袭击。

  “但是,日本人必须抓活的。听说欧洲恐怖集团的一个头儿,来巴西发展组织,抓住了他,就能了解南美恐怖组织的全貌。因此得有劳大驾,我们无法对付日本人。”

  “明白了,一定要抓住他。”

  恐怖分子的领导人姓铃木,也许是假姓。外事警察认为,很可能就是五年前销声匿迹的过激派头儿广田哲二。

  “他何时窜到遥远的国度来了?”

  浅胁这么想着。消灭恐怖分子是浅胁的使命,但有时对他们的思想意识又不免产生疑问:“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跑到遥远的国家来,强迫别人接受自己的意志呢?”

  他凝视着漆黑的机窗外。

  今日的巴西很穷,也许会爆发“革命”,但那也改变不了贫穷落后的局面,很难对付辽阔的国土,这是现实。只要充分采掘,利用地下资源,国家何愁不富!想只通过所谓“革命”来改变现状,那是目光短浅的做法。

  日本人的意识结构同中南美人不同。中南美国家穷是穷,但一般庶民却认为这里是一片乐士,只有光明,不存在黑暗,不需要别人窜到这块绿色的自由天地来强迫他们搞什么暴乱式的“革命”。

  ——要谈黑暗的话……

  浅胁突然想起根岸兄弟来。

  科尔达农场发生虐杀事件是一月八日,今天是四月二十日,己经过了三个多月。这个案件由哥拉斯警察署移交给朗多尼亚州警察后,毫无进展,宛如坠入迷宫一般。

  到底是自称加拉拉库斯(毒蛇)的匪徒犯的罪行呢,还是由于恐怖分子的心腹马尔科斯被杀而引起的报复?搞不清楚。

  若这次虐杀是为被杀的马尔科斯报仇,那么根岸夫妇的被杀,他浅胁是要负一半责任的,格里高里和柯尔特斯要负另一半责任。七年前在里贝腊尔塔郊外勒死马尔科斯的,就是格里高里和柯尔特斯。

  ——那两兄弟现在怎么样了?

  浅胁想起了两兄弟的父母被杀时,那咬紧牙关,忍受捆绑,活活被肢解的惨相。听说兄弟俩在农场等待着养姐归来,到底她回来没有?

  事件过后二十天,浅胁给哥拉斯警察署长哥伦布·弗兰杰里挂了电话,讯问破案情况。对方回答说水野直子生死不明,兄弟俩还在农场等待姐姐。

  以后的情况如何,就不得而知了。浅胁工作繁忙,即使想起来,也无能为力。在这种地方,人们必须自己保卫自己,年幼的兄弟俩更得如此。

  在生存竞争中,败者必亡。

  从飞机上,偶尔可见在国道上行驶的汽车车灯。那是三六四号国道线。飞机就在它的上空飞行。连接圣保罗同朗多尼亚的三六四号国道线上,不时可见路旁的红土中立着十字架。

  路上的行人倒下后,好心人就地把他埋葬了,立上一个粗糙的十字架。听说移居坎波桑托的日本人,当他们发财的美梦破灭之后,也被埋葬在这路边。

  兄弟俩或许被某个农场收留当了雇工吧?

  浅胁想,兄弟俩的姐姐很可能也做了十字架下的鬼魂。这一带有两个无视法律的集团,一个叫卡斯塔勒罗,另一个叫加林泊罗。加林泊罗犯罪集团尤其凶恶,它的本业是采掘钻石,然而干起罪恶勾当来,更是得心应手。他们在警察无权干预的、属于治外法权的印地安保护区建立自己的巢穴,无恶不做。轮奸妇女,然后带走,是他们的家常便饭。

  据说自称加拉拉库斯的那个男人,就是加林泊罗寨团的,两个集团里还有品质恶劣的流浪牧人。

  被带去的少女没有一个生还。

  在马托格罗索主持联席会议的日本人,如果参与指挥了为六年前马尔科斯之死报仇而残杀根岸一家的话……浅胁把牙咬得格格作响。

  ——杀死他,剖开他的胸瞠!虽然根岸一家默默无闻,无足轻重,但任何人也无权残杀他们。浅胁不容许假借革命之名而干卑劣的勾当。

  浅胁同根岸一家不知有何奇缘,如象有着一根无法割断的纽带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国道笔直延伸得很远很远,飞机在它的上空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