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达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她感到肋部疼,腿部肌肉也剧疼。她弯下腰,如果能消除这种没完没了的疼痛,她宁可求饶,不再顾虑她的骄傲。她要活着。再过5分钟,他们就得去叫医务人员来抢救她了。她闭上眼睛,试图不去感觉疼痛已到了什么程度。但是一个虐待狂的快活的声音继续以残酷的要求折磨她。

    “抬起膝盖。再抬高点!抬起来,阿曼达。现在不准停下。还有你,乔那妮·玛丽·贝思,抬起来。19、2O。抬腿、踢腿,抬腿、踢腿。就这样,女士们,先生们。这不是星期天下午的漫步。23、24。继续做。没疼痛就没效果。”

    数到37时,阿曼达的大腿肌肉提出更强烈的抗议了。到41时,她的膝关节都僵了。而这些还仅仅是活动身子的预备动作!她看了一眼增氧健身法教练,又看了一眼珍妮·李·迈康——正是珍妮在两个星期前劝她参加了这个健身班。她们俩一点都不感到呼吸困难。要达到5O下又成了可怕的事了。

    到47下,她的肺和腿都受不了时,她安慰自己:珍妮·李才21岁,体重不超过1O5磅,现在也全身湿透了。珍妮比教练卡莉·欧文更没必要来参加什么增氧健身班。卡莉·欧文看起来象紫花苜蓿芽一样生气勃勃。

    阿曼达私下认为,如果一个美国人,腰围才2O英寸,腿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脂肪,那她可能是哪里出了毛病。特别是她的脸上又是一副成熟妇女的模样,她更是如此了。阿曼达猜想卡莉·欧文近4O岁了。阿曼达要比她年轻10岁,她得费很大劲才能接受这一事实。

    这些健身班更证实了她一贯的看法:健身俱乐部是马尔克斯·德·萨德的后代创建的。这个教练就是他的个人代表。她一点也没注意这个“体重和测量”俱乐部使人感到安宁的灰色和紫红装饰。她也没有被不管有没有班上课都播放的古典音乐所愚弄。所有那些精巧的器械都证明了她的看法。一点没错,这和古代装备齐全的地牢一模一样。

    然而,珍妮·李却认为这地方对于她们所工作的《亚特兰大内幕》杂志是一个好题材。看一看健身俱乐部如何成了80年代的单身男女聚会地。作为一个记者,总是想寻找到具体的材料,于是阿曼达克服本能的谨慎,被诱惑到了这里来。

    一个小时的、复杂的增氧健身舞蹈继续进行。阿曼达疼得整个身子都要散架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卡莉这么灵巧却不去百老汇跳舞。她想很可能是因为百老汇的演奏跟不上卡莉的节奏。

    最后,音乐磁带停下来了。有些人还有余力用来快活。阿曼达停下,眼睛看着蒸汽浴室和淋浴室。

    “噢,不,你还不能去。”珍妮·李说,把她拖到举重器材旁边。阿曼达注意到这姑娘精心梳好的头发都还没有弄乱。然后她又往墙上的齐着天花板的大镜子里瞥了一眼自己散乱的头发。那面镜子是用来提醒这些成员他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你还没做完全部常规项目。”珍妮用一种阿曼达认为没必要的欢呼声叫道。

    “全部常规项目。”这词盘旋着,就象古代的刑具一样充满恐怖。“我只是来这里调查,不是要死在这里。”阿曼达虚弱地抗议道。

    “杂志社为你出这30天的健身费,你应该好好利用。”

    “我只是希望我的保险金能被支付。”阿曼达抱怨着。

    珍妮·李冲她笑了笑,慈母般地拍了拍她。这动作太不合适了,因为阿曼达比她还要大7岁。

    “医药保险还是人生保险?”珍妮问道。

    当她的小腿肌肉抽筋的时候,阿曼达呻吟了一声,“两种保险都有。”

    “明天我去查职员登记表。”她保证说。

    阿曼达皱着眉头,凶狠地瞪了她一眼,一跛一拐地到了举重器材边。她选了一个只要求拉动的滑车。她的手臂沉得铅一样,那东西就象有四百磅重。换了三种器械,过了痛苦的2O分钟后,珍妮·李过来说她要去和一个最好的男人会面。

    “看到那个褐色头发、戴眼镜的高个子了吗?是不是个最可爱的家伙?他请我出去吃晚饭。但如果你想去蒸汽浴室呆几分钟的话,我还有点时间陪你一起去。”她说话时那富有活力、快乐的样子,使阿曼达想把五磅重的器材砸在她的脚趾上。

    “你走吧,我要留下来一个人去死了。”阿曼达呻吟道,把垂到脸上的湿漉漉的金发拂开。

    整个晚上,珍妮第一次表现出悔罪的样子。“噢,你这可怜的孩子。你真是个小可怜,是不是?”

    阿曼达的眉头微微皱着。

    “来吧,”珍妮·李坚持道。“蒸汽洛会对你有好处的。”

    “12个星期只按摩一次不会有什么用处。”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的尖叫穿透了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尖叫声盖过嘈杂的说话声和举重器材发出的金属碰撞声。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使阿曼达怀疑是失重时的反应。整个俱乐部几乎都安静下来,所有动作也停止了,只有第九交响曲仍在继续响着。所有的人都看着女更衣室的方向。

    阿曼达第一个做出反应。她诅咒着该死的酸疼的肌肉,向更衣室跑去。更衣室里穿着各种内衣的女人被吓得僵立在那里。当她向蒸汽浴室走去时,正碰到一个吓得浑身发抖的女人。这女人随着一股蒸汽退出门来。这给整个更衣室带来一种神秘恐怖的气氛。

    阿曼达安慰地用手臂抱住这女人的肩膀。“出什么事了?”她尽量用平静、安抚的声音问道。“你没事吧?”

    紧张的手指抓着披在身上的浴巾,那女人回头用瞪大的、空空荡荡的眼睛看着阿曼达。最后,仍在颤抖着,她指着里面。她的嘴张开又闭上,但一个词也说不出来。

    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阿曼达向前走进了蒸汽浴室。一股热气立即包围了她,四处弥漫着汗味和蒸汽浴室的按树味。视线比在黄昏时下倾盆大雨的乔治亚州的乡间公路上更糟糕。她不知道该往哪看才能找到把那个女人吓得那样尖叫的东西。

    好象是为了证实她的怀疑,她立刻就绊在一个又大又结实的东西上面,她感觉那与地板不同。她蹲下来,面对面地看着增氧健身法教练时,她的心狂乱地跳着。她空荡荡的眼睛和紫色的嘴唇都一动不动。阿曼达困难地吞咽了一下一去摸她的脉搏。也自己的脉搏跳得很快,而教练的却没有。

    “赶快打911”,她对门外喊道,随后又加上一句:“把这该死的蒸汽关上。”

    有一种很小的咝咝声,浴室变得清楚、寒冷了。阿曼达能清楚地看到卡莉·欧文了。她身上没有淤青,没有抓痕,没有一搏斗的迹象。一个这么健康的女人一般不会在近4O岁的时候死于自然原因——除非是她自己想死。阿曼达的心跳加快了,这一次与恐惧无关。想到有了值得报道的新闻,总是令她兴奋。

    然而在这一刻,故事还得等待。警察和医护人员在尖锐的鸣笛声中进来。侦探哈里森·霍米赛德神色严肃地到来。他显得疲惫,似乎接连干了两天两夜,而在这两天中没见到一件高兴的事情。

    在确信卡莉已经死亡之后。他征用了一间房做办公室。他向阿曼达示意跟他走。

    “那么说。”在她说出自己的身份,并告诉他自己是记者后,他说,“是你发现尸体的?”

    “不,确切地说是另一个人。她尖叫起来。当我进蒸汽浴室时,她正退出来。”

    “她显得怎样?”

    阿曼达觉得这是个古怪的问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罗伯茨小姐,你刚才告诉我你是个记者。你受过训练怎样观察人。你对你刚才说的那个发现尸体的女人有什么印象?”

    “她吓坏了。”

    “没有犯罪的迹象?”

    一个有意思的想法。阿曼达想了想,随后否定了。“我觉得没有。除非她是个冷血杀手,并且是个技术高超的演员。我怀疑她是这样的人。那女人的尖叫和她的表情都象是真的吓坏了。”

    又问了几个问题后,哈里森侦探便让她走了。“过一阵到警察局去做个正式的陈述。”

    阿曼达点点头。

    “噢,罗伯茨小姐,”他说,指着她的笔记本。“你打算报道这件事吗?”

    “我还得和我的编辑讨论这事。”她觉得这样回答比较好。一见到记者在案发现场,警察便感到紧张。

    “如果你写的东西你认为应该让我知道的话,你会让我知道的,是不是?”

    他似乎是在作一个礼貌的请求,而不是在下命令。她对他报以微笑,并点头同意。

    她回到更衣室,那里面还有很多人,乱成一团。如果没有一群人——包括从亚特兰大来的犯罪现场专家——陪着,就不能去淋浴。她擦干身子,换上一件短衫和一条宽松的裤子。她从手提包里拿出笔记本和一大把冻豆子。她有意地选择了与环境相适应的装束。后来她才发现这完全没必要。周围的情趣并没有因可怜的卡莉而受影响。

    当警察在进行调查的时候,她也开始了自己的调查。她从那个发现尸体的女人开始。从珍妮·李那里,阿曼达已了解到她的名字叫弗里西亚·格兰特。她正坐在她的衣柜前面,仍披着浴巾,仍瞪着惶恐的眼睛。显然哈里森侦探把她留在最后来问。阿曼达在她身边坐下。

    弗里西亚·格兰特是那种幸运的女人,你无法从她们的外表判断出她们的年龄。她的相貌毫无瑕疵,她的头发自然卷曲,她的身材苗条,没有一点多余的脂肪。她可能是28岁,也可能是38岁,或者是这两者之间。但是她那受惊的深蓝色眼睛的疲惫,使阿曼达倾向认为她可能有38岁了。

    “你看到卡莉进蒸汽浴室了吗?”在自我介绍之后,她问道。

    弗里西亚看着她,似乎刚刚意识到她在那里。她摇摇头。

    “你看到有谁从蒸汽浴室里出来吗?”

    这个问题在空气中紧张地悬浮了一阵,然后才落下来。弗里西亚的眼睛瞪大,脸上毫无颜色。“你认为她是被谋杀的,是不是?”她用紧张的透不过气来的声音问道。“噢,我的上帝,如果罪犯知道我是证人,那怎么办?”她的手指抓住阿曼达的手腕。

    “你是不是看到了?”她说,她轻轻地拍着弗里西亚的手,想让她抓紧的手指松开。手指最后松开了,阿曼达擦着手腕上留下的印记。

    “没有,我什么也不记得了。我想我没看到。”弗里西亚把头埋进双掌里。“噢,这真是太可怕了。谁会这么对待卡莉?会不会是心脏病发作或别的什么?”

    她的声音里带着某种恳求,这不是一个知道什么事情的女人的声音。阿曼达再一次否定了哈里森侦探的猜想:弗里西亚也许对卡莉的死负有责任。

    “可能她是死于自然原因。”阿曼达说。虽然在提问之前阿曼达并没想要等官方来证实这点。但在这种时候,这种诚实的回答是不会受到非难的。“你和卡莉熟悉吗?”

    “不太熟悉。我一般是上午来上健身班,今天我的日程安排有些冲突,我就晚上来了。我不想落下一天。除了今天晚上,我只是在她为上午的班代课时见过她几次。大家都认为她很严格。但非常好。”

    突然,她奇怪地看着阿曼达:“你为什么问这些?你和警察没有关系吧?”

    “没有。我在此之前已经介绍过,我是《亚特兰大内幕》杂志的记者。”

    这次显然她明白了。她显得更为不安。“我不想使我的名字和这件事联系在一起。如果你要写什么的话,一定要把我的名字去掉。”

    “我无法答应你这么做。”

    “请你一定答应我,不要用我的名字。如果她真的是被人谋杀的,那怎么办?凶手会找到我。”

    阿曼达看到提醒她也没用,杀手可能已经知道是谁发现尸体的。在她做出回答之前,一个穿着时兴的宽松裤子的人挤过人群,来到弗里西亚身边。她倒在他的怀里,抽泣着。阿曼达了解到这人是她的未婚夫。这使她仔细地看了一眼弗里西亚手指上带的钻石戒指。她的结论是这是一个有钱的、上乡村俱乐部的人。这一对是最匹配的,也最适合那种富有的俱乐部生活。

    她离开了这两人,去找罗伯特·巴恩。他是“体重和测验”俱乐部的两个老板之一。这个晚上她只看见他。另一个老板,杰克逊·格雷巴不见踪影。她刚看到罗伯特时,一个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我应该知道的。”乔·唐奈利说。他的布鲁克林口音里带着恼怒,一副难受的表情。

    唐奈利原来是个警察,现在成了农民。她和他的关系亲密难分,他们之间的激情之光足以照亮整个亚特兰大城。然而,虽然他们的关系非常美好,在一些具体小事上仍有矛盾。他们俩都不是容易改变自己的人。

    他对她不满的一件事情便是她作为《亚特兰大内幕》杂志的调查记者所从事的职业。他们是在她作为一家周刊的记者追踪一个著名的杀人犯时遇到一起的。他为了她而忍受她对职业的选择。但他不止一次明白地告诉她,他更愿意她在家里干点针织活之类的事情。今天晚上看来又是那种场合了。

    她想唐奈利那么强烈地反对她从事她的职业的确切原因并不是她对事业大投入,而是她为了追寻什么东西完全不顾危险。她写了不少东西,也碰到了许多命悬一线的事故。一次在纽约,她的汽车被炸了,几个月前,在乔治亚,她差点被人枪杀。

    后来她发誓要把执行任务时的危险缩小到最低程度。但现在他来接阿曼达去吃晚饭,又赶上了这样的时刻。稍微有点头脑便能看出,她现在要写的这件事情里潜伏着危险。唐奈利不止是有一点头脑。他现在皱着眉头看着她。他看起来就象一个想把她从最近的出口带走的劫持犯。她随时准备逃跑的样子。唐奈利也许占据了她的心,但他从没有控制过她的行动。他在理智上完全明白这点。但这仍然使他难受。

    “难道你就不能少惹点麻烦吗?”他问。尽管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但话里面的责备口气是显而易见的。

    阿曼达冲他笑笑。她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纵容。感觉到唐奈利身上的某种从不改变的东西真令她感到安慰。她做了一个最天真的表情,“嘿,不是我杀死她的。”

    珍妮·李走过来正好听到这句话。“她没有杀人。”她替她作证。“我一直和她在一起。”

    “太感谢你了。”阿曼达说,对唐奈利做了个鬼脸。“不信的话去问警察,我把知道的全告诉他们了。我甚至连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都不是。”

    “既然你已经对警察陈述完了,那么你完全可以离开了。”他说。“我已在饭店订好了桌位。”

    “但是——”

    “阿曼达!”

    她嘘了一声让他静下。低声说:“你没听到我的话吧?卡莉·欧文很可能是被人谋杀的,我现在不能离开这里。”

    “你能离开。”他褐色的眼睛挑战似地看着她。而她的下巴毫不屈服地翘着。最后,他叹了口气。“但是你不想离开,那好吧,去做你想做的。我等你。我甚至可以再给饭店打电话,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阿曼达等着。

    “这是不是完全没有必要?在六个星期之后出版的杂志上写一个只是可能的谋杀案?在《亚特兰大内幕》出版时,人们都把这事给忘了。”

    “如果证明这是个复杂的案子的话,警察不可能一个晚上就能破案。此外,我还可以对卡莉和她的死往深处挖掘一下,这些都是报纸来不及做的。也许能写出一篇报道。我的意思是关于她的死还有别的事情,当然我们得了解她的死因才能知道这些。此外,我觉得我应该探究这事,你知道,就这么回事。”

    她最后停下,充满希望地看着他。她没想到要离开这里,但要是他能理解,那更好。唐奈利摇摇头,向她挥手。“去吧,探究去,快乐去。”

    阿曼达又举目寻找罗伯特·巴恩。随后,又回过头。“为什么你不去找警察谈谈?”她随意地说道,避开唐东利的目光。“看他们发现了什么。”

    她还想说别的。“别说了,阿曼达。我不想知道他们发现了什么。”

    “当然,你想知道。”

    “不想。不象你一样。我更喜欢离开这里,让警察去干他们的事情。”

    这是没有结果的争论。她认为唐奈利怀念当警察时的工作。他声称自己喜欢种西红柿、莴苣,更愿意和虫子作战而不是跟罪犯作战。阿曼达看着他决不妥协的表情,觉得这不是争论的时候。以后再找时间,一定把他说得无法辩解。

    随后的一个小时,阿曼达差不多和所有参加增氧健身班的人都谈过话,也与“体重和测量”俱乐部的工作人员谈了话。她们中的一些天真的人相信卡莉可能死于某种不知道的心脏病,因此阿曼达提问的时候只涉及每个人自己的看法。

    她发现卡莉在这个健身俱乐部工作六个月了。她今天晚上和俱乐部的另一位男教练有约会。她是个讨人喜欢的女人。她的班上人数已多得容纳不下了——所有的人都声称因为她他们觉得身体好多了。

    “事情发生时你在这吗?”当她再次找到罗伯特·巴恩时问道。他那精心梳理好的褐色头发里有些灰白了。罗伯特充分体现出俱乐部器械的好处。他身材瘦削,肌肉紧绷。为了展示这点,他大部分时间都穿着短衫短裤。今晚,显然是为了和严肃的场面相称,他穿上了长裤和衬衣。

    “不在,今天晚上我走了。一个人打电话到家里叫我的。当时我正准备做晚饭。”他在一间更衣室的长凳上坐下。“我简直不相信,我走之前还和她说过话。她还为这些健身班设想了一些新的计划,为那些学生提供更多的训练。她认为他们对那些容易的套路会发生厌倦。”

    阿曼达眨着眼睛。容易的套路?毫无疑问只有那些海军陆战队和职业运动员才能合格的完成卡莉的高难动作。

    “你觉得她当时情绪好吗?”

    “好吗?那女人比其他的所有人加在一起还有精力。”他的声音里有某种敬佩。阿曼达能感觉出来。“她是个理想的教练。”

    “她是从哪来的?”

    “我记不清了。我可以查查她的档案。我想在这里工作之前她在本市的另一个俱乐部工作过一年。在那之前,她不在本州居住。”

    “她和其他教练的关系怎样?有没有人嫉妒?”

    他毫不犹豫地摇摇头。“据我所知,没有。”

    “是你雇用她的还是你的合伙人?”

    “我们俩都同意雇她。这是我们管理俱乐部的方式。”他的声音里含着某种戒备。“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打算,我只是问问。”她微笑着。“你知道记者们总是忍不住想提问。”

    “好吧,注意你的文章的含义。她是个好女人。我讨厌别人在她无法维护自己时向她身上泼脏水。明白我的意思吧?”

    阿曼达点点头。罗伯特显然对她的表示满意,走了。他走后,她在想:象他刚才描述的那么好的卡莉·欧文,怎么会有人向她身上泼脏水呢?再没有他的这句话更能激起她的好奇心了。

    阿曼达觉得自己可做的都做完了,警察也收拾好了,大多数人在向警察陈述之后都回家了。她去找唐奈利,她发现他正在和守在门口的警察聊天。她注意到,当他们离开俱乐部时,他有意不把她介绍给警察。

    “你和他谈什么?”

    “鹰队。”

    她觉得他不可思议。“在离一个死去的女人不到5O码的地方,你们在讨论足球?”

    “我们最先讨论的是勇敢者队。”

    “唐奈利!”

    “怎么啦?你看起来好象我们是在亵渎什么。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她。”

    “别跟我要花招,唐奈利。你没有问警察对这事有什么怀疑吗?”

    唐奈利开始吹口哨。他喜欢表现出这样一副天真的模样,而阿曼达知道他心理肯定有鬼。她抓住他的手臂,拖着他,一直到他停下来。

    “你问过他了,是不是?”

    “我是问过。”

    “还有呢?”

    “他们认为她可能是被人用她身边落下的那条毛巾勒死的。”

    “这我知道!”她胜利地欢呼。

    “阿曼达,你别幸灾乐祸好不好?这有什么区别?在早报上会有一条三寸宽的消息。你尽管幻想,但这并不是什么爆炸性故事的开始。”

    “唐奈利,这不是布鲁克林。在那里人被谋杀已司空见惯,但在这里,杀人仍是新闻。一个大家喜欢的教练死了,很可能是被人谋杀。是在蒸汽浴室里。”

    “这可以做那些故弄玄虚的大标题了。”他表示同意。他知道这会激怒她。阿曼达对她的工作看得很认真。她喜欢棘手的工作。

    “难道你对这事一点好奇心也没有吗?”

    他耸耸肩。“没什么特别的。”

    “你不想抓住那个坏蛋?”

    “我想过得舒服点,让亚特兰大的警察去干那事。”

    怒气升了上来。“你出什么毛病了?这曾是你的职业。”

    “曾是指的是过去,我过去是警察,现在我是一个农民。”

    “噢,上帝。你不是个农民。”

    “对那些在路边的摊子上买我的西红柿、桃子和洋葱的人去说吧。”

    “你根本没种什么该死的桃子。”她的声音升高了。路边的摊子是她们争吵的另一个话题。唐奈利说她冷淡。她把嘴边的一句话咽了回去,以免弄得整个夜晚都会不愉快。

    “好吧。”她尽力平静地说。这一努力使她的牙都疼了。“我就让你置身这事之外吧。”

    “你也置身这事之外是明智的。”

    “我觉得这里面会有一个精彩的故事,我想弄清楚。”

    “这是你的想法,你考虑过我的了吗?”

    这真是神经紧张。尽管他自己毫不退让,他还是耐心地等待着她的退让。她把手臂塞进他的手臂下边,抬头甜甜地看着他:“你的想法是什么?”

    他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随后又改变了主意。最后,他说:“今天晚上我另有打算。”

    阿曼达决定不再去追问那句他显然想说而又没说出来的话。她想那肯定是和她对这个故事的执着相关的。“听起来很诱人。有什么好事?”

    “我希望在这里,亚特兰大吃一顿漂亮的晚餐,然后去俱乐部喝几杯啤酒,听听音乐,然后我们驾车回家,再然后,谁知道该干什么了。”他褐色的眼睛里闪着亮光,她感到全身脊椎里升起温柔的情意。这当然值得更进一步的探究。

    “我喜欢你所想的。夜晚是年轻的。我们还能做那事。”

    “阿曼达,当我和你一起时,夜晚是年轻的。现在我就感觉到这点了。饭店一个小时前就关门了。”

    “那么,我们就从听音乐开始。然后做那谁都知道的事。”她尽力做出魁惑的样子。

    和她的激情相反,他眼睛里的光亮暗淡了。他怀疑地看着她。“晚上你不会再把这个卡莉·欧文扯进来了吧?”

    她冲他笑笑,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保证的吻。“别指望什么奇迹,唐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