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上刑事部长主持了记者招待会。

    记者会的焦点仍在这起命案与“星期五的汉子”这个恼人的问题上。

    “你不以为这两个案子太相似了吗?”记者问。

    “如果田中诚模仿星期五的汉子,相似是理所当然的,不相似才反而奇怪呢!”三上回道。

    “对于出现B型血的人,你是怎么看的?以嫌疑犯被拘捕的田中诚不是0型血吗?”记者不满意三上的回答,又问。

    “据说,在美国人中,B型血的人很少,而日本人却较多。我们警视厅搜查一课就有七个人是B型血。不难想象,受害人松木香织案发当日曾与B型血的人发生关系。之后,田中强xx了她并加以杀害。这样想,田中诚的0型血也就可以理解了。”

    “能够证明你的设想正确吗?”

    “我想可以。据传,松木香织二十四岁,长得很美,又相当解放。因此,她会有不少男友,男友中有B型血的人不足为奇。”

    “可是,我却这样认为:田中诚送受害人到公寓前,在他的房间里同女方发生关系,这时女方是接受的。后来B型血的男人闯入她的房间,强xx之后再扼杀她,这种推理不是更自然些吗?”

    “我不认为这样。”三上反驳。

    “认为B型血的人是星期五的汉子,不更合乎逻辑吗?”记者咬住不放。

    三上有些不耐烦了,说:“星期五的汉子己经被起诉了,他已关在东京拘留所,目前,在社会上活动的犯罪分子,是模仿星期五的汉子——田中诚。而且,我再说一遍,田中已被逮捕,这是事实。”

    “你们不是一直认为被起诉的佐伯裕一郎是星期五的汉子吗?”

    “那是没有疑问的。我们认定佐伯裕一郎是星期五的汉子。同时,我必须说明一下,象星期五汉子这样重大案件,一旦发生,就必然引起连锁反应,以前也有类似情况,如星期二纵火魔的案件。你们知道,那一段时间,每周星期二总发生纵火案,全东京都陷于恐怖之中,罪犯又十分狡猾,很难抓到。那时,你们新闻记者不也曾大肆攻击过我们吗?情形就象现在一样。”三上说到这猛然打住,脸上露出了自得的笑影。停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那个纵火犯是理发厅的人,理发厅周一休息。他从星期一的深夜开始在酒廊喝酒,一直喝到将近黎明。在星期二黎明前回家途中进行纵火犯罪活动。他一直纵火十几次才被逮捕嘛!之后,模仿纵火魔纵火案也没少发生。我想这次也不例外。田中诚这个人也是加以模仿,象佐伯裕一郎那样,强xx后把女方杀死。”

    “那你认为今后还会发生同样的案子吗?”有记者问。

    “如果你们记者在报道和新闻消息中写明,佐伯裕一郎也许不是星期五的汉子,那么,我想此类案件还会发生,因为模仿者用同样的方式杀人,全可归于星期五的汉子干的。”

    也许是三上的自信和盛气凌人所致,报纸和电视都没有刊登和播放对警方办案表示怀疑的消息。

    2

    恰如三上部长所想象的那样,刑警在调查受害人的社会关系时,发现松木香织确是一个现代姑娘。除田中诚之外,还有不少男人与她有交往。其中,查出是B型血的男人有两个:本田弘太郎二十六岁,十清一二十五岁。此二人又与香织是同一公司的人。

    依据调查的结果,刑警首先找来了本田弘太郎。他在N物产公司人事课服务,最近决定与大学的同学结婚,因这层关系,当刑警问及他与松木香织的关系时,他显得十分尴尬。

    “请不要总提起我同松木香织小姐的事,这对我太有妨碍了。”本田向刑警表示出困惑的表情。

    “你同她过去有关系,对吗?”

    “有过关系,不过早就分手了。因为她已经攀上了田中诚。”

    “十月三日那天,你跟她见过面没有?”

    “三日,是星期五吧?那天,我跟现在的爱人约会,共同去看电影了。”

    经查,本田说的属实,有不在场证明。接着,刑警又召见了十清一。这家伙开始矢口否认星期五与松木香织见过面,但经不住刑警的询问手段,最后还是坦白了。

    “我就实说吧。十月三日下班后,跟松木小姐约会见面了。”十清一说。

    “然后你把她带到你家去了?”刑警问。

    “是的,带到了我住的大厅。”

    “在那里跟她发生了关系?”

    “嗯,是的。”

    “时间是几点钟?”

    “这,是几点钟呢?——”

    “从傍晚到九点之间吗?”

    “对。想起来了,一直玩到快九点的时候,晚九点以前,一直在我住的大厅。”

    “你住的大厅在什么地方?”

    “中央线三鹰车站附近。”

    “你方才所谈的都是事实吗?”刑警最后问。

    “都是事实。没错。”十清一微微一笑。

    3

    由于十清一的证实口供,使警方对十月三日晚的案子作了重新的分析:十清一下班后,邀请了受害人松木香织,把她带到自己住的大厅,二人发生了性关系。这时,十的精液进入松木的xx道。九点钟之后,松木香织走了。在回公寓途中遇到了开车的田中诚。田中诚让松木香织坐上自己的车子,送她回公寓。十点钟左右到了公寓,公寓管理员在楼梯口遇见了他们。田中送她到二楼房间,自然要与她亲热,松木香织因与十刚过完性生活,所以拒绝了田中的要求。田中的优越感受到了挫伤,恼羞成怒,把她给强xx了,并杀人灭口。杀了松木之后,忽然想到管理员曾看见了自己,这样事情肯定会暴露,怎么办呢?他仔细想了一下,决定把松木之死变成“星期五汉子”的罪行。这样考虑好以后,田中就把松木扒光成裸体,然后逃之夭夭……

    作了这样合乎逻辑、天衣无缝的推理分析之后,三上刑事部长在案发后的第二天,举行了新闻发布会。会上重点谈的是十清一。

    “各位,现在你们不应该怀疑凶手是田中诚了吧!从松木香织体内查出两个男人的精液,B型是十清一的。”

    “十清一承认十月三日确实与受害人发生关系了吗?”有记者问。

    “正是这样。他作证说,九点钟以前,她一直在他的大厅里。大厅在三鹰,你们若有怀疑,还可去采访十清一,问问是否这样。”三上踌躇满志地说。

    十津川和龟井对案件的新进展也表示出欢欣鼓舞的情绪。

    “据说,那些多事的新闻记者,在见到十清一之后,也都心服口服了。”龟井对十津川说。

    “他们觉得一切都合情入理吗?”

    “我想是这样。”

    “田中的情况如何?他自供杀害松木香织没有?”

    “没有。据说仍然否认。即使刑警向他提供了十清一的证词,他更否认得厉害,而且说警察们愚蠢至极!他仍重复说,十月三日下班后,立刻带松木到自己的公寓,在那里亲热当然是彼此乐意的。十点钟之后,送她回公寓是管理员看见的,他进入她公寓的房间,喝杯咖啡就回去了。”

    “还是重复以前的说法呀?”

    “是的。”

    “十清一这个青年人下班后带松木香织回自己所居的大厅,有人看见吗?”

    “没有。这点跟田中的情形一样。”

    “十清一是什么样的青年,龟井你见过吗?”

    “到N物产公司输入第一课去时见过,十中等身材,不胖不瘦,是运动型的青年。他待人很有礼貌,在公司中群众关系很好,他的证实材料人们是相信的。”

    “你没感觉到有奇怪的地方吗?”

    “什么奇怪?”

    “十清一是年轻人中少见的、有礼貌的人吧?”

    “不错。”

    “问题恰在这里。十清一把松木香织带回自己的住处,欢乐以后放她个人回去,竟然不去送她?竟然不把她亲自送到家里?这是不近情理的,而且,时值深夜,如是我的话决不会那样做。松木香织一个人往家走,路上遇到开车的田中诚,怎么那么巧?”

    “说得有道理。这点确实值得注意。我想可能有什么原因,十清一才没去送她。”

    “你不认为十清一这个家伙可能撒谎吗?”

    “我不认为十清一在撒谎,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他对田中没有新仇旧恨。十月三日,十清一与松木发生关系,对一个开放的女性,也是正常的。”

    “依你说,田中诚是凶手已经确凿无疑啦!”十津川这么说,心里却存在着不同看法。

    4

    十月十日,星期五。这天是日本的体育节。

    在东京都中心区杂志社服务的永久纪子,与情人杉山和男一同去奥日光欣赏红叶。杉山是D大学的学长,任中央新闻的记者。他们在奥日光玩了一天,下午九点才驱车返回东京。

    纪子所在的杂志社出版了一种名叫《丑闻》的男性周刊杂志。下周,她将赴澳大利亚专为杂志拍摄专程照片。《丑闻》周刊以裸体照片为主,所以每月都要到美岛或夏威夷去一次。精通英文的纪子,主要任务是跟摄影、演员及模特儿同行,为他们与当地人联系工作。

    他俩将车子开到纪子所居大厅所在地高井户后,下车到附近的酒廊进夜宵。二人一面吃意大利馅饼,一面聊天,杉山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今天是星期五啊。”

    二十三岁的纪子当然知道“星期五的汉子”。她也信口问了杉山一句:“那案子不是已经破了吗?”

    “是啊,凶手已被起诉,下月就要公开审判,必判死刑无疑了。”

    “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不能麻痹哟,已有歹徒模仿这种案件了。”

    “上期五也发生了类似案子吧?我好象在报上看过。”

    “是的。凶手是个公司职员。”

    “不过我不害怕,大学时我学过空手道。”纪子似乎在为自己壮胆,说完笑了起来。

    “你学过空手道是事实,但还没有上段呀!”杉山戏弄了她一句。

    吃过夜宵,杉山把纪子一直送到她居住的大厅门口,本想直送到二楼房间,刚好碰见了管理员,杉山才放心地走了。

    纪子独自走上二楼,她站在自己的门前,从手提包里掏出钥匙、开门,正要走进屋里的时候,一个人猛地从背后一把将她推进房间里。

    纪子脸朝下被推倒在榻榻米上,一个男子死死地压在她的身上。他的手从她脖子后面伸向喉头,勒得纪子喘不过气来。

    “别叫!”那男的低声吼道。

    “疼,好疼!”纪子挣扎着身子,呜咽着。

    男的用一只手勒住她的脖子,另只手搂起她的裙子。纪子那晒黑的修长的双腿直露到大腿根上。

    “穿着比基尼,跟男人调情、鬼混!”那男人压低声音说。

    纪子想叫喊,但脖子被勒住,再也发不出声来。

    “这是新换的带花纹的比基尼吗?没晒着的地方太白了。你的事我全知道——”男的唠唠叨叨地轻声说,同时开始撕扯纪子的内衣裤。

    纪子头晕得厉害,意识也逐渐模糊了。她自觉地意识到将遭到此人杀害。恰在此时,走廊里响起来脚步声,接着有人用力敲门。那男人一惊,手随之放松了。敲门声越来越大,那男人慌忙逃向窗口。打开窗户,跳了下去。

    几乎同时,杉山破门而入,直奔向纪子身边。原来,杉山回到自己的车子上,头脑里总闪现着上星期五被杀的松木香织的尸体的影像,所以放心不下,便折回楼上来。

    杉山抱起纪子,气喘吁吁地问道:“不要紧吧?”

    纪子连续猛咳,每咳一下,眼泪就簇簇往下流,一副痛苦的样子,咳过一阵之后,纪子声音微弱地说:“不要紧啦!”说着脸上呈现一种遭受痛苦后的惨然的笑容。

    杉山安顿一下纪子,立即挂110电话报警。

    这时的时间是十月十日,星期五晚上十一点零五分。

    5

    接到报警后,十津川和龟井直奔下高井户的现场,抵达京王线下高井户车站附近的大厅时,十津川和龟井立刻与受害人永久纪子见面了。案子刚刚发生,纪子虽然身受惊吓,但并没有受到损失,加上职业记者的缘故,她对十津川的询问回答得很清楚。

    “因为他及时赶回来,”纪子亲昵地看了一眼新闻记者杉山,说,“我才在危险中获救。”

    杉山微笑着,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

    纪子的喉头上有明显的红斑,这分明是凶手勒紧膀子时留下的痕迹。

    “你看见凶手的脸了吗?”十津川问。

    “他从背后一下子就压在身上、勒住脖子,我回不过头,无法看见他的脸。”纪子声音沙哑地说,也许是喉头还痛,又轻咳了一阵,“但声音我听到了。”

    十津川眼睛一亮:“真的?”

    “那坏蛋一边勒我的脖子,一面唠唠叨叨地说了些话。”

    “都说些什么?”

    “我听不懂他说话的意思,但他倒很了解我的情况。”

    “请你仔细地说说好吗?”

    “他说你什么我都知道。”

    “还有什么呢?”

    “说我晒黑的皮肤跟比基尼泳装很相配。而且,他还知道我比基尼泳装的花纹,真奇怪。”

    “你的泳装在这里吗?”

    “在。”纪子说着从衣橱里拿出比基尼泳装,给十津川看,这是件花色大胆、新颖独特的比基尼泳装。

    “凶手说出了这件泳衣的花纹?”

    “嗯,说得正对。”

    “这么说,那凶手一定是看见了你在海滨或游泳池一类的地方穿过这种泳装。”十津川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纪子摇摇头,说:“不对。”

    “为什么?”

    “我是《丑闻》周刊的编辑。你知道这份杂志吗?”

    “只听过名字。是很畅销的杂志吧?”

    “是很丰富多彩的杂志,封面照片全是年轻女演员和歌星的泳装与裸照。这些照片多到关岛、塞班岛或菲律宾,有时还到澳大利亚去拍摄。我也常常随行。最近曾到菲律宾宿务岛去,在那里,我第一次穿这件泳装。从没在国内游泳室穿过。”

    “这泳装在什么地方买的呢?”

    “不是买的。是N人造丝公司为明年试制的泳装。这是那公司赠送给我的。”

    “你只在菲律宾宿务岛穿过这身泳装?”

    “是这样。那凶手不知怎么知道的,真令人感到可怕!”

    “和你一道去宿务岛的有多少人?”十津川问。

    “摄影师水城先生和助手西本,我,还有两个泳装模特儿,共五个人。”

    “听说宿务岛那里有许多日本的观光客人?”

    “那里景色优美宜人,日本去观光的人很多。”

    “观光客中有没有见到你穿泳装的人?”

    “我想看不到。”

    “为什么?”

    “宿务岛西海岸的海上,有一片海域退潮时就露出沙滩。我们请人用小船送到那里去拍照,四周一个日本人也没有。”

    “那时你穿这身泳装来?”

    “是的,只在那时穿一次。”

    “这样看来,那凶手只能是摄影师和助手两个人中的一个喽?”

    “我想不是。”

    “真的不是?”

    “对,真不是。”

    “你没看见凶手的脸吧?那怎么会认却不是那两个人呢?”

    “我听见了那凶手的声音。那语调绝不是摄影师,更不是助手西本。”

    “假如那声音是装出来的呢?装出来的声音有时听来也象别的人。”

    “不。那声音不是装出来的。是一般人的说话习惯,那声音很陌生,我第一次听见。”

    “那为什么连你的泳装花纹他都知道呢?”

    “这确是奇怪的地方,从得救到现在我都觉得可怕。不知那坏蛋在什么地方偷看了我的泳装姿容。”

    “有没有这种可能,即你在这间屋里试穿过。试穿时被人偷看了,从那时他就有了袭击你的念头。”

    “这种可能不存在,因为这身比基尼泳装,是到宿务岛后才交给我的。所以我不曾在这里试穿过。”

    “这就明白了。”十津川点点头,然后转向杉山,问,“凶手是因为你敲门,他才从窗子逃走的吗?”

    “我想是的。”

    “你看见逃走的凶手没有?”

    “我没看见,很遗憾。”杉山咂着嘴说,“我对未婚妻总有点担心,才折回来敲门。但没有回音,我觉得奇怪,才用力撞开门。这时凶手跳窗而逃。我奔窗口看去,凶手已没有影了。”

    “警部!”查看窗户四周的刑警龟井呼唤十津川。

    “什么事?”十津川应声走了过去。

    “请看,窗钩这里分明有血迹。”几个人同时围拢来,确认是血迹。

    “你看窗外时,有没有被这窗钩刮着手指?”

    “没有。”杉山摊开手让大家看,“完全没有呀!”

    6

    窗钩上血迹经鉴定为B型血。三上刑事部长为又出现了型血的凶犯很感头疼。

    “又是B型血?”三上听了十津川的报告后说。

    “强xx永久纪子未遂逃走的凶手,是B型血的男子。”

    “怎么能断定是凶手呢?有受害者,还有受害者的情人呢!”

    “已查过他们二人的血,受害人永久纪子情人杉山的血是0型。”

    “如果窗钩上的血是旧血迹呢?真要是旧血迹,那么跟这次案子就没有关系了吧?”

    “从变色的情况确定,那血迹是几个小时之内留下的。”

    “完了!”三上部长双臂交叉在胸前,“报界又要闹起来了。他们会说,你们逮捕的真是星期五的汉子吗,他不是还在从从容容地作案吗?难道连你,十津川君,你也认为星期五的汉子真的还在东京的市街上徘徊吗?”

    “事实是这样的:上星期五,十月三日被杀的女人,在临死前曾与B型血的男人发生性关系,这次强xx未遂的凶手,血型也是B型。这两件事是事实。如此继续下去,这个B型血的人还会再作案。那就是说星期五的汉子仍旧在东京都的街上徘徊。”十津川表白了自己的看法。

    三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满脸的不高兴,说:“连你也这么看,真糟糕。星期五的汉子已被起诉,不久即将公开审判。在这时刻,作为第一线的刑警,还认为真凶并没有抓到,后果会是怎么样的呢?这不仅严重伤害了警方的威信,市民对警方的仰赖也丧失殆尽。你能理解吗?”

    “可是部长,B型血的男子确与这两个案子有关,这是事实。对这点我们不能视而不见吧!”

    “你打算怎么办呢?”三上问。

    “我请求侦办这两个案件,以警察的身分查明事实真相。”

    “你可以去办。但,十津川,请务必注意,即使此案有误,你也不能随便说出星期五的汉子另有其人啊!”

    “我知道。一定小心谨慎,认真侦办。”十津川虔诚地表示说。

    7

    在已发生的几起案件中,十津川虽然大体上都能同警方站在同一立场,遵从警方的有关决定,但他对有关星期五汉子的认定,一直持有不同意见,就性格而言,十津川对上层部门从不百依百顺,有时甚至有顶撞的行为。

    对此,龟井刑警己早有察觉,因此也很替他担心。这次十津川单独向三上部长作了汇报后,龟井愈发不安起来。

    “三上部长对你不满意吧?他是否动气了?”龟井忧心忡忡地对十津川说。

    “不管部长如何,我的职业使命要求我务必追求事实真相。”十津川回答道。

    但事情并不如十津川想得那么简单。根据三上部长的指示,下高井户警察局己为十月十日的案子设立了专案小组。设专案小组而不设联合专案小组,主要是认定此案跟松木香织的被杀案不同。

    三上认为,十月三日的案子,凶手是田中诚;十月十日案子的凶手是模仿“星期五汉子”的人。

    十津川承担此案后,首先从调查研究开始。假如凶手从永久纪子的大厅二楼跳下后,有人看见的话,那将是极有力的线索。为此,十津川动员了十五个刑警,进行查询。第一天没有任何收获,可在第二天就找到了所期望的目击者。这个人四十岁,是住在离大厅仅有二百公尺远的社区的上班族。他在朋友家打麻将,在回家途中走到现场附近,突然有个男人从黑暗中奔出。

    从时间和现场考虑,那个从黑暗中奔出的男子,很可能是袭击永久纪子的凶手。为此,十津川立刻去拜访那位目击者。

    被访的人名叫长谷川保,中等身材,胖瘦匀称,是典型的上班族。任钢铁公司的助理课长。

    “正走到大厅附近,吓了我一跳。”长谷川对十津川说,“一个人从黑暗中跑出来,险些把我撞倒。那家伙连句客气话也没说,我当时气得要死!”

    “你看清那个人的面孔没有?”十津川问。

    “没有,因为他是突然跑出来的。但我仔细地看了他的背影。”

    “他是什么打扮?”

    “蓝色斜纹裤下穿着年轻人常穿的白运动鞋,上衣是白夹克,不,是目前流行的宽大的白外套。”

    “留的什么发型?”

    “是长发。”

    “身高和年龄怎样?”

    “身高一米七十左右。年纪很轻,是个小伙子”

    “是不是从打扮上看是年轻人呢?”

    “不,是他奔跑的样子,怎么看都是年轻人。”

    听了目击者的讲诉,十津川一副苦笑相。在第二次案件调查作证人时,三木伸介曾说凶手是年轻人,个子也是一米七十左右。看来,这两次的作案者是很相似的。

    “此外,你还注意到别的没有?”十津川继续问。

    “我到家之后,发现上衣前胸有血迹,也许是那个人撞我时沾上的。”

    “那件上衣在哪呢?”

    “准备明天送洗衣店去。”

    “送洗前,让我们查一下好吗?”

    取得长谷川同意后,他的西装上衣立即被送到“科研”调查血型。调查结果,果然是B型血。但是,除此之外,凶手一直无影无踪。

    调查过京王线最后一班电车的站员,各站均未发现身穿白衣白鞋的青年人。看来凶手可能步行逃逸,也可能事先将车子藏在附近,作案后驾车跑了。

    这次强xx杀人未遂案,使十津川联想起与此案有关的其他一些事情。第一,遭袭击的永久纪子最近到宿务岛游泳,身体晒得很黑,第二,凶手知道她泳装的花纹,而且还说晒黑肌肤的痕迹与泳装很相配,第三,除了唯一的吉川知子外,其余五个受害者都晒得很黑。

    十津川想到,这绝不是偶然的。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凶手为什么知道永久纪子泳装的花纹呢?

    8

    这起案子已把龟井和十津川紧紧地联在一起了。十津川向龟井表明了自己的看法:“五个受害者都有共同的特点,这绝不是偶然的了。”

    “是指受害人晒黑的肌肤吗?”龟井问。

    “是的。唯一的例外是吉川知子,但她不是遭埋伏而是受引诱,袭击的方式也不同。”

    “可是,警部,我这么想——”

    没等龟井说完,十津川望着他说:“我知道,龟井,你要说把过去的受害人纳入一个推理中,就不能不承认佐伯裕一郎不是星期五的汉子,对吗?”

    “是的。我正想这么说。”

    “到目前为止,连你也很难认为这些案犯不是一个凶手吧?”

    “说的也对,但——”龟井欲言又止。

    “强xx晒黑肌肤的年轻女人,不能认为是凶手随意而为的,必须看到这是凶手的癖好。有人说最近两起案子是凶手模仿星期五汉子干的,我不这么看。难道连选择晒黑的肌肤也模仿吗?”

    “那么,警部,你认为星期五的汉子不是佐伯,真正的星期五的汉子还没有落网?”龟井问。

    “不错。佐伯裕一郎不是星期五的汉子。我们逮捕佐伯无疑是错了。而且,十月三日被杀的松木香织一案,凶手也不是田中诚。”

    “可是,警部,还有一个疑问。十月三日的案子中,证人十清一是B型血的人,他作证说,自己那天晚上曾与松木香织发生过性关系。如果这是事实,强xx杀害她的就不是星期五的汉子。这点很值得考虑呀!”

    “为准确起见,你亲自去见见十清一,好吗?”

    “见他干什么?”

    “你去威胁他一下,说搞不好就认定他是星期五的汉子,要定死罪的。假如他以前说谎,势必露出尾巴来。”龟井会意地点点头,立刻去拜访证人十清一去了。

    三小时后,龟井返回来报告说:“果然不出警部所料。”

    “真的是撒了谎?”

    “那天晚上九点半钟,十清一发生了车祸。”

    “原来如此,他是为了隐瞒肇事这件事吧?”

    “刑警来问他,那天晚上有没有跟松木香织发生关系?他就顺水推舟,把发生车祸的时间,即十月三日晚九点半前后,作证说成松木香织到自己的大厅一起睡到十点左右。这样,就否定了自己有发生车祸的可能。”

    “这可是他的真话。”

    “那就是说,星期五的汉子正逍遥法外,而且还伺机继续作案。”

    “是的,必须向搜查一课课长和刑事部长报告这件事。”十津川的话停住了,又陷入了沉思。

    9

    搜查一课课长本多听了十津川的报告后,叹口气,说:“完了。”随即沉默不语。呆了半晌,又叹口气,说,“真糟糕啊。十津川。”

    “课长,既然是事实,我想就不应不接受。十清一说谎是事实,不承认这个事实,还要坚持对星期五的汉子起诉,那今后将接连有人受害。”十津川直视着本多的脸说。

    “我很明白。”本多望着远处说,“只怕刑事部长不会接受,因为这等于宣告警方的失败。”

    “可是,不正视事实,不仅还会有人受害,而且把无辜者定为罪犯,那就更糟了。我担心下星期五还会有人受害。”

    “也许吧。”

    “真凶没被逮捕,那他一定还要作案。可我们却无法制止案件的发生,因为我们认定是星期五的汉子已被逮捕。不仅如此,一旦出现新的受害者,我们就以为凶手是她的情人或男朋友,因为已是先入为主,认为这并不是星期五的汉子干的,而是模仿者。”

    “你认为在目前情况下,应该怎么办呢?”

    “很简单,我希望能让我们放手自由侦查,这样我才有信心逮捕真正的星期五的汉子。”

    “对于真正的凶手你有线索吗?”

    “有点线索。但整个案件从认定佐伯裕一郎是星期五的汉子,就发生了偏差。如果早点发觉受害人中只有吉川知子例外,事情就好办了。”

    “因为是酒廊引诱的女人,才觉得例外吗?”

    “不仅如此,主要是她的肌肤没有晒黑。”

    “晒黑?”

    “到目前为止,受害的六个女人中,有两个得救,四人被杀。除吉川知子外,其余五人都有晒得黑黑的皮肤。不仅脸部,是全身都晒得很黑。所以比基尼泳装痕迹泛白,独具性感。”

    “你的意思是凶手对晒黑肌肤的女郎有特殊的癖好?”

    “把几起案件串起来看,不能不令人这么想。”

    “可是我还有两个疑点。”

    “哪两个?”

    “第一,凶手为什么只看准了晒黑肌肤的女人,你能猜出原因吗?”

    “当然猜不到。”

    “第二,凶手是怎样捕捉这类女人的,这点我早已提及过,你不知道吗?”

    “吉川知子遭受袭击是偶发事件,我这么看。”

    “不错。目前有一股网球热,年轻女人都喜欢打网球。可打网球和高尔夫球的女人只能晒黑手和脸,其他部分不会晒黑,如你所说,凶手只选晒黑的女人,那是怎么选的呢?这确是问题症结的所在,从调查每星期五发生的案子以来,并没有其他强xx杀人案发生,因为凶手已事先掌握了捕获对象是全身晒黑的。”

    “你讲得完全正确。”

    “那怎么解开这个疑点呢?曾考虑过凶手是东京都内游泳池的监视员。这种假设又因受害者中有人没去过游泳室而不能成立。”

    “是的。这起案子更奇,凶手知道被害者的事情很多,甚至连永久纪子只在菲律宾海域穿的泳装花纹都了解,这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深思。”

    “你是说可以限定凶手范围?”

    “不是。”

    “不是?”本多露出惊异的表情。

    “如果认为这次强xx未遂案是独立案件,那确实可以限定凶手范围,因为知道纪子泳装花纹的人就是凶手。”

    “是的。”

    “到宿务岛的永久纪子、女模特儿、摄影师和助手,纪子和情人杉山和男,这些人是必定知道泳装花纹的。可纪子作证说,对她施暴的既不是杉山,也不是同去宿务岛的人。而且,如果认为袭击的是第一次案件以来的凶手——星期五的汉子,那同去宿务岛的摄影师和新闻记者杉山就不能不除外。”

    “说了这么多,不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吗?”本多信心不足地咕嘟了一句。

    “有两件可以肯定。”十津川很自信地说,“一是凶手对肌肤晒黑的女人有特殊的癖好,二是对被害人十分了解。”

    “只凭这两点能找到星期五的汉子吗?”

    “让我试试看。”

    “你应注意,十津川兄。除吉川知子外,受害的五个人,除肌肤晒黑还有共同点吗?”

    “没有,至少目前没有。全是年轻女人,年龄不相同,出生地、毕业学校及学历都不一样,从前段调查看,只有她们都是三林美容院的主顾,因此才认定凶手是发型设计师。可是第六个人永久纪子却从来没去过这家美容院。”

    “他们居住的地点都不在一处吧?”

    “是的,有的很近,有的相距甚远。”

    “这样你能很快找到凶手吗?”

    “必须找到。”

    “如果部长坚决不答应,你还要干吗?”

    “要干。我决心在下星期五之前找到凶手,不让再有年轻女人受害。”

    “你即使能找出凶犯,并把他逮捕归案,那也不是警察的胜利,相反恰恰是失败。而且,佐伯裕一郎和田中诚两人都变成了误捕。”

    “我知道,但我不能视而不见。难道课长和部长一样吗?”

    本多仔细地思考着,半响后,突然微笑着说:“你不必顾虑我,我会如实向部长反映,答应不答应是部长的事。不过,我认为你可以按你的想法去办。”

    “谢谢。谢谢课长。”

    “还应注意,最好目前不要把你的想法让报界知道。这不是掩盖事实真相,而是为了不使侦破工作受到妨碍。误捕比逮捕真凶正对新闻界来说,这消息更重要!”

    “我明白了。”十津川高兴地点点头。

    “你打算从什么地方查起呢?”

    “我想再次去拜访永久纪子。不管怎么说,她是受星期五的汉子袭击而又获救的女人。也许她还能提供一些新情况。”

    10

    永久纪子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写作,十津川前来拜访她。

    “后天,”纪子神采飞扬地告诉十津川,“我将去澳大利亚大堡礁去搜集资料。”

    “去大堡礁真是好极了。”十津川微笑着说,“趁你未走之前,有事想问问你。”

    “要是问凶手的事,我曾说过,我没见过他的脸。杉山也让我回忆一下,倒底是什么样的人?”纪子轻松地耸耸肩说。

    “从背后扑倒你,看不见脸是自然的事。”十津川说。

    纪子的表情显得有点意外,接着问:“你原想问凶手长的什么样了,是不是找不到凶手而有些失望呢?”

    “我不是失望,只想得到真实的答案。桥田由美子、谷本清美、君原久仁子、松木香织,这四个人的名字你听说过吗?”

    “不,从来没有听说过。真的。”

    “那四个人都是在星期五被杀的女人。”

    “真的?那我就是第五个人啦?”

    “说得正对。”

    “可是,听说星期五的汉子已经被逮捕了?”

    “逮捕的不是真凶,凶手是另外的人。”

    “我真奇怪,凶手怎么盯上了我?”

    “为什么觉得奇怪?”

    “在这附近有家纺纱厂的女工宿舍,那里有许多年轻活泼的女孩。凶手为什么不去袭击她们,而单单袭击我,真弄不明白。他为什么敢潜进这座大厅来。”

    “可能凶手觉得你有吸引力,凶手看上你了。你回忆一下,在电车或者街上是否有人跟踪过你?”

    “我的感觉一直很敏锐,没发现有任何人盯过我,真对不起。”

    “不,没关系。”十津川微笑着点点头。

    十津川毫不否认,永久纪子确实是个很机敏的女性。而且,强xx犯盯住女人的眼神往往具有一种独特的可厌感。如果星期五的汉子这样干,肯定会被发觉。这样看,星期五的汉子没有跟踪过永久纪子。就是说,凶手不是在街上偶然看见她,由此产生杀机的。推而言之,前四个受害者也许都是这样。十津川的心里踏实了许多,他深深懂得,在侦破工作中,虽然是从反面否定的条件,也是确定真正凶手的条件。

    这也是收获呀。十津川向纪子致谢,并同龟井一起离开大厅。

    “又没有什么收获!”龟井不高兴地说。

    “不,收获很大。从纪子谈的情况可以判断,被害人之间没有什么联系,已经再次被证实。同时,我们可以说,凶手不是在街上或电车上发现跟踪她们,而是有自己特有的环境。”十津川反驳了龟井,讲述了自己的看法。

    “独特的环境?”

    “是的。凶手用他的独特的环境来捕捉猎物。”

    “可是,据我所知,五个女人间没有任何关系吧?即使三林美容院,也不是她们都去的地方。那么,他的独特的环境在哪里呢?还有,凶手一定在那个环境里能看到她们晒黑的肌肤,甚至连比基尼的花纹都看得清清楚楚,是不是?”

    “是的。否则就非常奇怪了。”

    “那就是说,凶手好象有个禁宫,禁宫里藏着这些女人,他每天都能观看她们的裸体。”龟井半开玩笑、半戏谑地说。

    十津川听了龟井的话并没有笑,只是轻声地重复了一句:“禁宫?”停了停,他突然对龟井说:“龟井,你说得不错,凶手也许拥有禁宫,并从中选出了五个牺牲者。下一个牺牲者大概也会从那禁宫中挑出来。肌肤晒黑、与比基尼泳装很相配的女人。”

    “可是,警部,我不曾听过现代有禁宫啊!”

    “是凶手自己认定的禁宫啊!”十津川突然停住脚步,向后面附近的书店大踏步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