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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拉德听到飞机的轮子着陆了。窗外圣路易斯的灯光在黑色机翼的下面慢慢向后滑去。在他的脚下着陆时引擎带来气流的碰撞,并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转转头,活动一下他略微僵直的强健的脖子。
回家了。
他冒了很大的一个风险,而他得到的回报是选择的权力。他可以选择让莱芭·麦克兰活下去。他可以和她聊天,他可以享受她在他的床上令人吃惊却又毫无伤害的激情。
他不必害怕进自己的房子了,他把巨龙吞到肚子里面了。他可以走进家门,走到墙上挂的那个巨龙的复件旁边,要是他愿意的话,他可以把它揉成纸团。
他不必再为爱莱芭而苦恼了。如果他对她有爱的感觉,可以把谢尔曼一家扔给巨龙,好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然后平静放松地回到莱芭身边,好好地待她。
在机场候机厅多拉德就打电话到莱芭的公寓,她还没到家。他又拨了贝德化工厂的电话,值班线占线。他想像着莱芭下了班朝公共汽车站走去,用拐杖摸索着,她的雨衣在肩膀上飘着。
他在夜幕下车辆稀少的马路上用十五分钟就把车开到了胶片实验室。
她也不在车站站牌旁。他把车停到贝德化工厂后面的一条街上,离暗室入口最近的一处。他要告诉她他就在这里等她,等她结束工作,然后带她回家。他为刚刚获得的权力而骄傲,他想用它。他办公室里有需要做的工作,他可以边工作边等莱芭。
贝德化工厂里只有几处灯光。
莱芭的暗室锁着门。门上的灯光既不是红的,也不是绿的。是被关掉了。他按了按电铃,没有回应。
也许她给他办公室留了言。
他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
是贝德的主管,丹锥德,走过暗室区头一点都不抬。他走得很快,胳膊下面夹着一沓厚厚的黄色的员工档案文件。
多拉德的前额上出现了一道小皱褶。
丹锥德正走过停车场,向盖茨威大楼走去。多拉德跟在他的后面走出了贝德。
两辆送货车和七八辆别的车停在停车场。那辆别克是菲斯克的,人力资源部的经理。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盖茨威没有夜班值班员。大楼里大部分房间都黑着灯。多拉德可以借着楼道里红色安全指示灯朝他的办公室走去。人力资源部磨砂的玻璃门后的灯亮着。多拉德听到了说话的声音,丹锥德是一个,还有菲斯克。
有女人的脚步声走近了,是菲斯克的秘书。她拐了个弯到多拉德前面的楼道里。她在卷发夹上包着一块围巾,拿着厚厚的一沓从财务室取来的日记账。她走得很匆忙。账本很沉,一大摞。她用脚尖踢了踢菲斯克办公室的门。
威尔·格雷厄姆为她开了门。
多拉德在黑暗的大厅里一下子噤若寒蝉。他的枪在车里。
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多拉德疾走如飞,他的运动鞋在平滑的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他把脸贴到安全通道的门上查看停车场的情况。聚光灯下有动静。一个人在走动。他在一辆供货车旁边,手上拿着手电。那人轻轻拍着什么。他在掸去车窗玻璃上的灰尘取指纹。在多拉德身后,走廊里什么地方,一个人在走动,从门里出去。他在拐角处一闪身,迅速下楼到了地下一层的锅炉房,正好在大楼的另一侧。
站在工作凳上他可以够着高高的窗户,窗口就开在灌木丛后。他从窗台上滚下去,手和膝盖着地,到了灌木丛里,准备跑或搏斗。
大楼的这一面没有任何动静。他站起来,把手插进一个衣兜,随意地穿过街道。在人行道上没有灯的时候就跑,有车来的时候就走,他绕着盖茨威大楼和贝德化工厂走了一大圈。
他的面包车停在贝德后面一条街的路边上,附近没有什么藏身之地。没问题。他冲刺到车前钻进去,手里先抓住他的皮包。
一把抓住自动手枪。在枪膛里上了整整一轮子弹,把枪放在仪表板上,用T恤衫盖住。
慢慢地他把车开动——千万别赶上红灯——慢慢地转过拐角,他驶入了车辆稀少的街道。
现在必须思考一下了,可是现在集中精力思考是那么难。
肯定是在胶片上出的毛病。格雷厄姆不知怎么发现了胶片,他发现了地址,但他不知道是谁。如果他知道是谁,就不会找人力资源部了。为什么还要财务部呢?检查请假情况,对。用歇工的日期来对巨龙活动的日期。不对,案发都是在周六,除了劳厄兹。在周六以前请假的,他会这样查的。让他傻查去吧——业务人员的假条是不会在管理层保留的。
多拉德慢慢地上了林白大道,他快速思考出路的时候闲着的一只手比画着。
他们在搜查指纹。他没有给他们留下过任何指纹——也许在布鲁克林博物馆的出入证上。他可能在匆忙当中拿过,可能在边沿留下了。
他们肯定有了指纹记录。如果他们没有可以参照的指纹为什么要去采集呢?
他们在那辆面包车上采集指纹。没有时间查看他们是否在所有车上都采集。
面包车。车里带着绑劳厄兹的轮椅——这个给了他们线索。或者也许有人在芝加哥看到他的面包车了。盖茨威有很多面包车呢,送货的、私人的。
不,格雷厄姆只知道他有一辆面包车。格雷厄姆知道。格雷厄姆知道因为他是格雷厄姆。格雷厄姆知道,他知道了。这个混蛋,他是个牲口。
他们会对盖茨威和贝德的每一个人采集指纹的。如果他们今晚采集不到,他们明天也会。他必须远走高飞了,他肖像会在每个邮局的公告栏里和警察局里。他的计划全落空了。他在他们面前是那么脆弱和渺小。
“莱芭。”他大声叫着。莱芭这回也救不了他了。他们在包围他,而他只不过是个弱小的三瓣——
“你现在因为背叛了我而后悔了吧?”
巨龙的低沉的声音从他的身体里传出来,像肠子里那样的深处。
“没有,我只是想有选择。你叫我——”
“给我我想要的,我会拯救你的。”
“不,我要离开这地方。”
“给我我想要的,你会听到格雷厄姆的脊柱折断的声音的。”
“不。”
“我很佩服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们现在离得很近了,我们可以恢复到原来的一体状态了。你能感觉到我在你的身体里吗?你能感觉到,是不是?”
“是的。”
“而且你知道我能拯救你。你知道他们会把你送到一个比‘巴迪’修士的地方还要差的地方。给我我想要的,你就会得到自由。”
“不。”
“他们会杀死你的。你会在枪下中弹然后在地上扭成一团。”
“不。”
“你死了以后,她会和别人鬼混的,她会——”
“不!闭嘴。”
“她会和别人鬼混,更好看的人,她会把他们的——”
“别说了。闭嘴。”
“把车放慢我就不说了。”
多拉德的脚离开了加速器。
“这样就好了。给我我想要的,就都不会发生了。把她给我,我以后每次都让你选择。你可以一直选择,而且你可以说话说得很流利了。我想让你说话流利,开慢点,这就对了,看到那边的加油站了吗?把车停到那里,让我和你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