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田原典太的脑子里老是想着芳叶庄公寓堀越美矢子隔壁那对年轻大学生夫妇的事,甩也甩不排。这对夫妇借住堀越美矢子的邻室,妻子对崎山亮久的尸体臭特别敏感,接着就搬走了。这是在尸体发现以前。
这对夫妇搬到堀越美矢子的邻室,是在杀人事件发生的当天。说偶然,也太偶然了。这件事老是钻在田原的脑子里,去也去不掉。
据说那位年轻的妻子酷爱读书,搬来时行李袋里塞满了书,每次外出时还买书回来。而搬走时,行李袋还是塞满书。
田原曾经问过法医专家,认为邻室壁橱中的尸体臭很快刺激她的鼻子并不是不可能的,但有个条件,这个人的嗅觉必须特别灵敏。
这事情有点蹊跷。
在世界上有的人的嗅觉比常人敏锐,但这样的人很少,所以总有点不自然之处。而在杀人案发生当天搬来,更是奇特的偶然。
这时,田原的眼前浮起野吉夫人的脸,不用与她不对劲的小塚夫人说,猛一看,她那打扮也确是很年轻。
难道是她?他摇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有这样的巧事。
他心里老是惦着这件事。他又想到那对夫妇搬来时那件塞满书的行李。这件行李引起田原许多想象。
第二天,田原典太乘池上线到洗足池车站下车。他沿着昨天走过的路,跨过岔道口,来到住宅街。空地上竖着两家医院的招牌,再走一会儿,登上高坡。
小塚夫人见田原典太又来访问她,不由地吃了一惊。
“太太,昨天太谢谢了。”
田原装出兴信所职员的样子,向她恭敬地一鞠躬。
“昨天我的话说过火了吧?”小塚夫人局不安地说。
“不,不,很有参考价值。太太,您的观察太敏锐了。我到其他地方也作过调查,说的话跟您一样,看来这门亲事还是吹了好。太太,您做了一件好事。”
“是吗?”小塚夫人微微一笑,“只要对您有帮助那就行了。”
“不过,太太,我还想向您一个问题,野吉太太从四月十八日起是不是出去旅行过三四天?”
“旅行?”
“是不是旅行不清楚。总之,这几天她是不是不在家?白天是不是老不见她,有没有这样的事?”
田原盯住她看,观察她的反应。
“不。”小塚夫人很干脆地答道:“没记得有这样的事。四月十八日后的三四天,正好学校开运动会。我记得很清楚,野吉太太一直在家,跟她对劲的草叶夫人老在她家出出进进。我亲眼见的。”
怀有敌意的小塚夫人的证言,那是不会错的。田原向她道了谢,步履蹒跚地回来了。他想到借住堀越美矢子邻室的年轻夫妇会不会是野吉夫妇化妆的,这是他从野吉夫人打扮得特别年轻这一点想到的。的确,野吉欣平无论如何也不象个大学生。不过据公寓管理人老婆子说,那个男的很少露面。原因之一,他怕人家认识他,其次他在税务署上班,当然不能老在家呆着。据老婆子说,那男的戴着鸭舌帽,把帽沿压得很低,穿着大学生制服,是不是故意迷惑人?
那么,野吉欣平为什么要杀掉崎山呢?田原回答不出。但是所有可能性都有考虑的必要。小塚夫人说野吉太太打扮得简直跟小姑娘一样,这也给他一种暗示。
可是,那对年轻夫妇借住若叶庄期间,野吉夫人一直在家——小塚夫人决定性的证言完全粉碎了田原典太的假设。
田原顺着原道往回走,下了坡,越过竖着医院招牌的空地,跨过道岔口,回到洗足池车站。
2
下午四时,田原精疲力尽地回到报社。时枝伍一兴奋地进来了,一见田原,二话没说,拉着他往外走。
“怎么回事?”
田原估计时枝一定抓着了什么线索。
“查明白了,这是个伟大的发现。”时枝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那辆车就是酒业公会理事的自备汽车,是他借给野吉的。因为以前逃税被野吉抓住了把柄,因此现在讨好野吉。我找到那辆车的司机,请他喝了一杯,巧妙地施了些怀柔术,他就将行车日志拿给我看。正好我们认为有问题的那两天,野吉都借车了。”
“有问题的日子?”
“我抄在本子上了。”时枝兴奋地翻阅本子,“四月十日下午三时至十一时,十八日下午三时半至七时,还有二十日下午四时至九时。”
“等一等,四月十日不是横井贞章被杀的那一天吗?”
“是的。十八日是崎山被杀的日子。”时枝说,“二十日是怎么回事?那跟案件没有关系呵!”
“四月二十日下午四时也借车。”
“也许二十日那一次借车是个关键。”
“呃?”
“这可以另外凋查,是不是还听到别的什么?”
“二十一日那天,这辆汽车送出去修理,日志上也写得很清楚。”
“修理?哪儿发生故障?”
“不,不是故障。据司机说,不知碰了什么硬的东西,车座上有一处戳破了,坐上去硌屁股。野吉还车时就成这样,主人发了火,因此开出去修理,汽车休息一天。”
“那是碰到了硬的东西,戳破了幸座,在什么部位?”
“很奇怪。按常情,碰到硬的东西,应该在座位上,也就是人坐的地方。可是这破的地方却是由于座位两端向下弯,成弓形,而弄坏了。”
“破了多大一块地方?”
“很小,只有一公分左右。”
田原典太听了之后,考虑了一会儿,弹了一下指头说,“对!”
“怎么啦?”
“我总算把其中的奥妙弄明自了。”
田原对时枝悄悄耳语,时枝听完,“啊!”的一声,瞪起眼来。
时枝又起胳膊,“晤”“唔”地想了一会,额上出现几道皱纹,陷入了沉思,接着抬起头来说:“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什么?”
“诚然,四月十日横井贞章被杀,四月十八日崎山被杀,是野吉借了汽车办的。那么,一月底沼田嘉太郎被杀又怎样解释呢?”
“什么?”田原高声问道;“怎么?一月份野吉没借车吗?”
“是的,我在行车日志上从一月起一直查到四月,野吉借车是从四月开始的。”
“这是真的吗?”
“行车日志不会说假话的。”
田原用手指掠一下头发,搔搔头皮。但神清并不沮丧。
“是吗?不过这也并不见得不合情理。因为杀害沼田时也可能使用另外的汽车,以后两次使用酒业公会的车,这样一考虑,我的椎论是没有破绽的。”
“那么另外一辆车该怎么去找呢?”
“现在还不知道,先放一放再说。现在先上修理车座的工厂去一下,你问过是哪儿吗?”
“问了。是大崎的一家汽车修理工厂。”
两人立刻坐报社的汽车出发。汽车修理工厂在大崎的玉业地区,夹在许多大工厂中间,是一家很破旧的小工厂。因为时枝早已搞通关系,一到工厂就有一个脸上手上全是油污的三十来岁的工人出来迎接,那工人长的一副圆脸,很好说话。
“那辆车确实是我修理的。车主伊原老爷发了一顿牢骚,说是把车借给别人,在车座下端戳了一个一公分左右的洞。后来我一看,与其说戳破,还不如说是用刀割掉的。”
“这种情况常有吗?”田原向道。
“不,这种情况很少有。借车的人说是裂开的,那是借口,实际上是用小刀割掉的。”
“呃?他为什么要割掉?”
“这个,。……我就说不清了。”
“谢谢您。”
听了这介绍,已经足够了。田原催促时枝回到汽车上。
“上哪儿?”司机问。
“回报社。”暂时还确定不了目的地。
“你怎么弄明白的?犯人是野吉吗?”坐在一旁的时枝激动地说。
“唔。”田原生硬地答应了一声——因为还有一个重要关键未解决,那就是借住着叶庄的年轻夫妇问题至今没有落实。田原曾经估计是野吉夫妇,后来这条线也断了。
那么,这位年轻太太是谁呢?田原曾经对自称大学生的丈夫有过怀疑。但从外出时必定买许多书回来这一点看,那妻子的嫌疑更大。这一关键问题不解决,那就无法最后确定野吉是凶犯。
“喂,时枝君!”田原喊道:“你马上到R税务署去一趟,看一看野吉的睛况,因为他认识我,我去不合适。”
“行!”时枝点点头。
“你就坐这车去!我在这儿下车。”
“就这样了!”
田原下了车跟时技一招手,目送汽幸消失在繁忙的车流中。
3
田原随便跨进一家咖啡店,要了一杯咖啡,手肘支在桌子上,陷入了沉思。女招待见田原神情恍惚,还以为他无聊,拿了一张报纸递给他。
“谢谢。”
田原啜着咖啡,茫然地翻翻报纸。
他没有想出好主意,有两点他还没有搞明白——堀越美矢子邻室的大学生夫妇,以及堀越美矢子的下落。
田原想了半天,感到有点累了,他的视线自然而然落到报纸上。其他日报和刚才自已看过的本社日报内容差不多。
他又翻到“东京都版”上。过去他很少看这一栏目,因为它不登什么重要消息。
由于思考过度和无聊,田原仔细地阅读平时很少过目的“东京都版”。当然他并不抱特殊的关心,只是为了消遣。
突然,角落里的一条小消息吸引了他:
R税务署长尾山正宏氏最近光荣调回大藏省主税局,尾山氏在R税务署任职一年八个月,后任由W税务署长末广忠太郎上任。
田原的眼睛盯住这条消息。
“这位年轻的署长终于调回大藏省了。”
田原眼前仿佛出现了这位用税务署的行话来说,是“学士派”出身的年轻署长的形象。
他“氨地一声叫出声来,放下报纸,把咖啡部弄翻了。
田原赶忙回到报社。不到五分钟,时枝伍一也回来了。
“我去了R税务署,那儿的尾山署长决定调工作,署内一片忙乱。”
田原打断了他。
“时枝君,你来一下。”
他带着时枝走出编辑室。报社里找不到一间可以谈话的小房间,只得上四楼的食堂去“密谈”。
今天正赶上不是繁忙时刻,食堂里很空,只有五六位制版部的工人在喝茶。
田原和时枝选择一个靠窗户的座位。
“辛苦了。”田原说,“署内因署长调动正忙着哩,是不是?”“是的,今晚上开送别会。下层职员正忙着张罗会场,上层职员因为署长调走,都沉不住气,不知在忙些什么。送别会在仰仗税务署关系的菜馆里举行。照例是出一点点会费,实际上耍花贵好多倍。管区内的大户都出钱,让这些家伙们美美地饱餐一顿。”
“这家伙真是仗势欺人埃”
两人哈哈一笑。
“那野吉怎么样了?”田原典太问道。
“只有他一个人无所事事,呆若木鸡,独个儿坐在角落里愁眉苦脸。其他科长、股长都七嘴八舌地说东道西。”
田原听了时枝的话,点点头。
“田原君,难道野吉真是最大的嫌疑犯?”
田原典太摇摇头。
“野吉确实有嫌疑,但并不全是他干的。”
“不是全部?”
“回头我对你讲。我已经摸到头绪了。”
“嗬?”时枝瞪起眼睛注视田原的脸。
“我告诉你,最令人怀疑的是堀越美矢子邻室的那对大学生夫妇。那年轻太太二十日就在隔壁的房间里闻到尸体臭,以此为理由,第二天二十一日就搬走了。不过,她闻到尸体臭似乎太早了,我以早就有怀疑,于是问过监察医院的佐藤傅士。虽然据他说,死了第三天,邻室中能闻到尸体臭,不过,嗅觉再灵敏,也值得怀疑。”
“所以,你老是注意这对失妇,是不是?”
“我认为这是这起案件的重点。这对夫妇搬到堀越美矢子的邻室,是在十八号那天,亦即崎山亮久尸体被我们发现的前四天。根据解剖,推定崎山亮久死亡的日期也是在尸体发现前四天,也是十八号。
“说的是。”
“而这对夫妇搬出时,正好在尸体发现前一天。你想一想这情况。还有一点,他们搬进和搬出时,都不雇附近搬运公司的车。而另一方面,野吉正借用他熟识的酒业公会的汽车,日子正相符,四月十日、十八日、二十日三天,二十一日汽车开出去修理,因为车座下端被割掉一块,引起车主的不满。你想想,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时枝伍一瞪起眼,颇为自信地说;“也许是我异想天开,难道是血迹吗?”
“不是血迹,可能是尸体排出的污物落在车座上。”
“尸体?谁的尸体?”
“当然是崎山亮久的。”
“崎山的?”时枝吃了一惊,“崎山不是被堀越美矢子在她房间中杀死的吗?”
“不是,不是。”田原连连摇头。
“那尸体是从外面运去的。八成儿是装在行李袋里,尸体的污物从行李袋里漏出来,滴到车座下端。”
“这是那对年轻夫妇办的吗?”
“我到若叶庄公寓去过好多趟,据管理人老婆子说,那对夫妇工没来时,行李袋里塞满书,非常重,他俩搬上去时费好大劲。这一天是星期天,十八号,肯定行李袋里装的是尸体。”
“照你这么说,这对年轻夫妇在外面将崎山亮久杀害,将尸体装进行李袋,运到自己房中,是不是?”
“是的。往后的事,小孩子也能想出来了。趁堀越美矢子不在家,将尸体搬到地房中的壁橱里藏起来。”
“可是,堀越美矢子外出时,一定将门锁起来,他们怎么开开门将尸体运进去?”
“那没有问题。”田原典太微微一笑,“崎山和堀越美矢子是姘居关系,钥匙不会只有一把。美矢子为了让崎山方便,也给了崎山一把。这把钥匙装在崎山的口袋里,开门还会费事吗?”
“原来如此。他们这样明目张胆,不怕给其他房客发现吗?”
“白天那公寓走廊上没有人。一进门,楼梯就通往二楼,虽说是公寓,但每个房间部是独立的。凶犯肯定充分了解这公寓的情况。因此,他们早已计划好了。”
“那么,运尸体的汽车,是野吉借的酒业公会理事的汽车?”
“是的。”
“这事情有点蹊跷。尸体的污物滴落在车座下端,那是二十日野吉借车时干的吧?第二天汽车开出去修理。可是崎山被杀是在十八日下午,而二十一日这对夫妇又搬走了。此话怎讲?”
“二十日野吉借车,那是另有目的。十日横井被杀,尸体运往平和岛,是用的另外的汽车,我是这样件估计的。把它们混同在一起,因而产生了错觉。因此,二十口野吉开车时,发现车座下端有污点,而犯人自己倒没有发觉。当野吉告诉犯人时,犯人着慌了,命野吉把污点去掉。
“可是二十一日,野吉没有借车埃”
“是的,那对年轻夫妇从若叶庄搬出时,用的是另外的汽车,因为那辆车已开出去修理了。”
“还有,二十一日他们搬走时,那行李袋和搬来时一样重啊!”
“是的。倘若搬走时,行李袋突然轻了,那就不合情理了。
所以那位大太每天都买书回来,把它塞到行李袋里,因此它的重量与尸休相等。”
“这样说来,那对年轻夫妇是有计划地搬来,又有计划地搬走,是不是?”时枝问道。
“是的。不仅如此,而且诱拐堀越美矢子的也是他。”
“诱拐?”
“你想,堀越美矢子是在五反田车站与‘春香’的姐妹良江遇见的。她肯定是被人叫到五反田车站附近的。她之所以笑嘻嘻显得很高兴,那是因为有人冒充崎山叫她出来的。”
“然而,当时崎山已经死了。当然另有人叫她,堀越美矢子就那么轻信他人之言吗?”
“关键就在这儿。她肯定是听到熟人说这是崎山的传言,而且此人是崎山的朋友,因此她确信无疑,就去了。”
“这个朋友是野吉欣平吗?”
“是的。是野吉把堀越美矢子叫出来的。”
“那么凶手是野吉罗?”
“不,野吉不过是受人指使而已,凶犯是另外一个。”
“谁?”
田原典太对时枝悄悄耳语,时枝吃了一惊,顿时变了脸色。
他象受了电击一样,屏住呼吸,身子都发硬了。
“时枝君,你立刻带一个摄影组,按照我的吩咐去进行工作。”
时枝呆若木鸡,好象还没有从梦中醒来。
这时,食堂里人渐渐多起来了。两人站起身来,肩并肩走出食堂,边走边说。忽然,时枝喊了起来:“我明白了,这‘阶梯’是什么意思,我明白了。”
田原微微一笑。
“是的,‘阶梯’是杀人的动机。可怜横井贞章君刚觉察到就被杀了。”
4
当夜九时。
田原趴在桌上写信,忽然听到背后一阵脚步声,时枝伍一回来了。
“怎么样?”
时枝把一张照片递到田原跟前——这是位年轻的妇女站在自己家门口的镜头。
“摄影师煞费苦心,好容易等她出来,才偷拍下这个镜头。”田原看着照片,自言附语地嘟嚷道:
“这么看来,女人太可怕了。”
时枝也发表了自己的感想;“你瞧多温柔的样子,做梦也不会想到她会犯这样的罪。”
“是啊,一切的一切是为了爱她的丈夫啊!”
“是吗?我也想娶这样的老婆。”
田原把照片塞进口袋里。
“好,谢谢你,现在我要出去一趟。”
“上哪儿?”
“上堀越美矢子的公寓。”
田原在报社门口要了一辆出租汽车,迳直去新宿。这戏快演到最后一幕了。到新宿,汽车行驶三十分钟中,他在车中考虑了许多种方案。
公寓管理人尚未睡觉,田原立刻找到了老婆子。
“多次打扰您,请原谅。”
田原向老婆子一鞠躬。
“大婶,又要来麻烦您了,你瞧,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他从口袋里掏出相片递给老婆子。
老婆子凑到电灯光下,仔细地看着。
“啊!就是她。就是她刚搬进来,立刻就搬走。就是她嚷嚷尸体臭,找个借口搬走的,没错!”
“没弄错吧!”
“不会有错。我还跟她吵了一架,一点没错。”
“真的没错,到哪儿你都敢说?”
“当然敢说…………不过,这张相片您是在哪儿照的。”
老婆子吃了一惊。
田原见老婆子对照片确认无误后,已经达到了目的,也没有跟她打个招呼,立刻向汽车跑去。
田原回到报社,时枝还在那儿等他。桌子抽屉里锁着他写好的信,田原拿出信,又看了一遍,未作任何修改。
他把信连同那张女人的照片用一只中型信封封住,在信封上写上地址、姓名。
东京都衫并区河佐谷xx町xx番地
尾山正宏
他象鉴赏自已的书法似的,把信封看了一会儿,然后吩咐庶务科的值班,今夜把这封信用快递挂号寄出。
时枝伍一站在一旁,兴奋地注槐着田原所做的一切。
“时枝君!现在我们马上去警视厅,一科一股肯定有人值班。”
时枝伍一点点头。
两人肩并肩下了电梯。这时,两人都精疲力尽,没有精神了。
在汽车中,时枝问田原,
“你是不是从'阶梯'中得到启发,找到了犯人?”
“唔,有这么一点。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
田原典太说,“以前,沼田嘉太郎在深大寺同崎山、野吉、堀越美矢子见过面。崎山指使美矢子将沼田叫到深大寺之后,美矢子和野吉留在那儿,崎山带着沼田跑了。这有点儿蹊晓。因为对沼田来说,崎山和野吉都是他的仇敌,当然他要提高警惕。可是沼田为什么老老实实地跟崎山跑了呢?这事情太莫名其妙。按照常情,沼田肯定不听崎山的一套,应断然拒绝的。”
“那当然罗。”
“后来据司机说,沼田和崎山从深大寺坐汽车到三鹰车站下车,从三鹰又乘电车去别处。但是乘电车,还是另外换乘别的车,不清楚。总之两人到一个地方去了。这个地方肯定有一个可以说服沼田的人,沼田一听此人的姓名,便老老实实跟着崎山走了。换句话说,崎山是沼田的引路人。”
“原来如此。”
“沼田对P税务署的人恨之入骨,而有人竟能说服沼田,此人究竟是谁,现在才搞明白了。”
“晤,那么他为什么耍杀死崎山呢?”
“因为崎山威胁他。起初,各人有各人的打算。那个人和崎山对沼田嘉太郎采取共同防卫态度。可是,那个人杀死了沼田,很可崎山也在常崎山对那个人庇护自已很表感谢。可是你别忘了,崎山在税务署里是个无恶不作的恶棍,这下,他反过来又威胁那个人。崎山在税务署里肆无忌惮贪污受贿,使人不能容忍。
再说,那个人杀人的把柄又掌握在崎山手里,他无法对崎山提出戒告,于是采取了最后手段,伺机杀死了崎山。”
“伺机?”
“那就是说在‘阶梯’上升了一级。横井贞章说得很妙,这杀人动机是‘阶梯’一步一步往上升的。”
5
汽车驶到警视厅正门口。
两人下到地下室,找到侦查一科一股的房间,往里窥看。
恰好今夜值班的是刑警A和刑警B,他两人承办武藏境沼田嘉太郎被杀案。来得正合适。
田原典太把刑警A叫到走廊上。
“什么事?深更半夜的。”
刑警A正下着象棋,快决胜负了。忽然被田原叫出来,脸上有点不高兴。
“‘春香’莱馆的女招待、崎山法人税科科长的情妇堀越美矢子的下落找到了。”
“呃?”刑警A盯住田原看,“别说醉话。”
“不跟您开玩笑,谁深更半夜喝醉了酒到这儿来跟你说假话呢?”
“那么,你说,在哪儿?”
“在东京。”
“东京?在东京哪儿?”
田原把自己笔记本撕下一张交给他。
刑警A拿到走廊的电灯光下一照,读道,“东京都大田区xx町都南医院。”
“这怎么回事?”
“是精神病院,堀越美矢子被当作疯子关在那医院的铁窗里。不快些去,或许她会被杀害的。”
“你说瞎话。”
“什么?这是瞎话?你查一下都南医院的院长是谁?他是R税务署署长尾山正宏的哥哥。你瞧,院长的姓正也是尾山。”
刑警A蹬大限睛,差一点跳了起来。
田原和时枝跟着嘴里嘟嘟囔囔的刑警A,出了警视厅大门。
“好了,好了,这下堀越美矢子总算得救了。”
两人一起乘车各自回宿合。
“你怎么知道这精神病院是尾山正宏的哥哥开的呢?”时枝问道。
“这并不是我自己找到的。而是尾山署长自己告诉我的。有一次我去走访尾山署长,他对我说;‘最近社会很复杂,人们变得神经过敏了。近来报上尽登些神经官能症药物的广告,就是证明。我哥哥是位精神病医生,他也这么说,他接待的病人多数是神经官能症。’当时我对他的话只认为是闲扯,后来我才想起来,那是我去掘越美矢子下车的五反田车站一带侦察时,偶然知道野吉家在洗足池车站附近。我去野吉家途中,发现这都南医院的招牌。”
“呃?这事情碰巧了。”
“是的,一条看不见的线把这些事情都串起来。当我发现那块招牌时,并不在意。后来我想起尾山署长的话,于是又想起那块招牌。按着我去查实这精神病院院长确实是尾山的哥哥。这样一来,问题就明白了。堀越美矢子在五反田车站下车,被诱拐到精神病医院,这也是尾山正宏的主意。”
“他哥哥答应监禁堀越美矢子吗?”
“这一点我还考虑不成熟,邢只得让尾山自己来说了。不过,我的推测大体上是不会错的。”
“这么说来,星期天搬到堀越美矢子邻室来的大学生夫妇,就是尾山署长夫妇罗!”
“是的。当我访问阿佐谷尾山署长家时,见到过他太太。我记得她是位脸色白净、身体苗条、很有教养的女性。她帮助丈夫杀害了崎山。你还记得公寓管理人老婆子说过,那位太太的丈夫不常露面,偶而来时,也戴着鸭舌帽,把帽沿压得很低。尾山正宏还年轻,冒充一个大学生,完全可以瞒过老婆子的眼睛。尾山太太在这三四天肯定不在家,而尾山一个人回阿佐谷自己家里,然后从那里到R税务署上班。”
“尾山的妻子不是已故大藏省次官岩村的女儿吗?”
“是的。所以更不应该了。尾山正宏受到现任次官的重用,他是一家人的希望。他杀害沼田嘉太郎,看来不是有预谋的,而是偶然的过失杀人。但不管怎样,总之犯了杀人罪,事情发生后,一家人都维护他,他那精神病院院长的哥哥也帮他一把,而他的妻子则拚着命协助他。”
“尾山为什么耍杀沼田嘉太郎呢?他没有理由要杀沼田,是不是?”
“这你就不懂了,这就是所谓‘阶梯’。”
“是的,我明白了。他怕自己的前程出现污点,是不是?”
“是的。用税务署的行话来说,尾山是所谓‘学士派’,他暂时到基层当一阵子税务署长,将来再调回大藏省,他的前程早就定好了的。以下的分析是我的推测,尾山署长来到R税务署,发现法人税科科长崎山亮久和间接税科科长野吉欣平肆无忌惮地贪污受贿,他不能容忍。他很害怕,怕他们的劣迹败露,自己被追究责任,影咱自己的前程。这种‘秀才’型的官吏最怕自己升不了官,甚至比死都害怕。这时,发生了沼田嘉太郎事件。沼田以前在P税务署工作时,上了崎山和野吉的当,做了牺牲品,对崎山和野吉恨之入骨,伺机报复。这事情钻到尾山的耳朵里,也可能沼田自己写信给尾山。”
汽车向郊外驶去。
“崎山和野吉宁怕沼田,他们和尾山商量如何设法抚慰沼田。尾山从自己的利益出发,怕累及自己,也考虑到设法缓和一下沼田的情绪。于是就有崎山、野吉、沼田再加上堀越美矢子在深大寺的会见。崎山又带着沼田去阿佐谷尾山家。可以想象在深大寺,崎山和野吉极力说服了沼田。”
“呵,对了。所以他们在三鹰车站前下车。”
“是的,以前我画过一张三角形的地图,把阿佐谷给漏悼了。崎山家在吉祥寺,光考虑到崎山,所以出了个吉祥寺——武藏境——深大寺的三角形。没想到吉祥寺过去第三站就是阿佐谷。”
“沼田被叫到尾山家,因为谈判不顺利,于是被杀了,是不是?”
“谈判不顺利那是可以想象的。但我认为尾山恐怕没有杀害沼田的意思。也许是事情遇到了麻烦,尾山性急打了沼田或踢了他几下,沼田因为后来生活潦倒,身体虚弱,碰巧被打倒,气绝身亡。尾山夫人以及在场的崎山大为震惊。当然最害怕的是尾山正宏。他不敢去叫街上的医生,赶紧打电话给自己哥哥、都南医院院长尾山博士。博士闻讯前来诊治,声称沼田已无生还希望。
于是一家人慌做一团,竭力维护尾山正宏的地位。”
“以后就把沼田的尸体扔到武藏境的麦田里,是不是?”
“是的。那时用的是都南医院的汽车。所以查遍营业用的出租汽车部没有我到线索。也不是用野吉借来的酒业公会的汽车,”“沼田尸体的发现太晚了。”
“是的,拖了很长时间才发现。因为他们有意识地迭择最偏僻的地方。这事他们办得很成功。事实上,沼田尸体被发现时已经腐烂,一部分露出了骨头。”
“晤,原来如此。那么横井贞章被杀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点我还未搞明白。这也许是我的想象。总之,横井贞章早就发觉尾山有问题。因为,你知道,横井是精通税务的,他很快就弄清了来龙去脉。于是他约尾山正宏秘密会见。尾山答应后,两人在某处见了面。十日那天是星期六,税务署工作半天,这时尾山已起杀意。因为他已杀了沼田,为了掩盖第一次杀人罪行,不得不再第二次杀人。因为横井已在某种程度上掌握了沼田被杀的线索。否则尾山是不会杀害横井的。我在电话里听横井说了‘阶梯’之外,还听得他说‘旧货店’,这是横井给我的一个启示。可是我想来想去,想不出他指的什么,这只得等待尾山自己坦白了。可是,我不敢相信,横井难道一点没有察觉,竟然如此麻痹大意,遭到尾山正宏的突然袭击。而搬运横井的尸体去平和岛也是用的都南医院的汽车。”
“你说得有道理。动机是为了维护自已。按横井贞章的说法是‘阶梯’。总之是为了自己一步一步往上爬。这‘阶梯’亦即尾山犯罪的动机。这样推理对不对?”
“对不对,还得听尾山正宏自己说。”
“什么时候去?”
“大概明天去。……喂,司机!请停一停车,让我下去,我的家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