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进入五月,已过去一星期了。掘越美矢子依然下落不明。
侦查本部认为,堀越美矢子用电话叫出崎山法人税科科长,并让他留宿在自己公寓内,杀害后,将尸体隐匿在壁橱里,然后销声匿迹。
本部认为女人绞死一个熟睡的男人是可能的。原因是为了争风吃醋。
又据侦查本部推测,堀越美矢子带走约七八万日元,因此有可能远走高飞。本部对她可能去的地方已作了严密的布置。
然而,已经过去很多天了,仍未找到堀越美矢子的下落。
她随身带的七八万日元也该用完了。
可能她住在第二个情人那里,就是说,她作案后匿身于情夫家里。
考虑到她的职业是菜馆的女招待,她有相当多的熟客;是不是有她特别相好的客人?于是侦查本部去'春香'进行查问。
据堀越美矢子的小姐妹说,对她表示好感的客人相当多。
更有一些客人指名让她陪伴,本部对这些客人挨个儿进行调查,但也没有发现有力的线索。
干女招待的人往往对于这种风流韵事处理得很巧妙,不让自己的男人或朋友知道,秘密交往。从这方面考虑,侦查本部始终没有抛弃堀越美矢子有第二个情人的说法。否则不可能找不到她的踪迹。在五反田车站的天桥上,她的小姐妹良江见过她以后,她就销声匿迹了。
侦查本部也考虑到她可能会自杀,便下令全国各警察署对最近死于非命身份不明的人进行调查,但也没有发现符合者。
侦查本部这才显露出焦躁的情绪。
侦查本部认为,与其说堀越美矢子远走高飞,倒不如说隐藏在邻近的县里。因为根据在五反田车站天桥上遇见过她的'春香'的女招待良江的证言,堀越美矢子没有带行李,衣着也不很讲究。据此,本部推定,堀越美矢子是飞不远的。
因此本部更加考虑她的第二情人的存在。就是说,至今未抓到有关她的线索,是因为她隐藏在情夫家里。
然而,这个隐藏地点始终没有找到。
陌生人被附近的人们发现,在乡下比在城市的机会要多些。因为在乡下的四邻关系比城市密切,而城市各管各的居多。
在城市户数密集的地方,个人之间来往却反而少。隐藏个把人不被人发觉,在东京周围的住宅区最容易。侦查本部渐渐着眼于此。
经过很大努力,依然找不到堀越美矢子的下落。
2
田原典太在商店街买东西。他走进一家水果店,挑选了一个最大的篮筐,他想提着礼物去显得好看些。他去走访堀越美矢子住的公寓。他故意让司机把汽车停在稍远的地方,下车步行而走。附近小孩们在道旁划圈圈闹着玩儿。
他和管理人老婆子是从案件发生后认识的,老婆子也记得田原的面容。
“上次打扰您了,真对不起,请您原谅。”
田原提着沉重的水果筐向老婆子行礼。
“不,不,不用客气。”
老婆子对这位才认识的新闻记者陪以笑脸,她的视线顺便落到他手中提着的水果筐。
“一点小意思,顺便在街上买的,请您收下。”
田原递过水果筐。
“千万别这样。您太客气了。”
老婆子露着牙根笑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她终于乐呵呵地收下了。老婆子抱着这沉甸甸的水果筐向里间走去。
“上次事件您吓坏了吧?”
老婆子让田原进入自己的房间,倒上茶。
“可是吓了一跳。出娘肚子以来还是第一次哩。”
老婆子请田原用茶,茫然地瞧着田原。
“你想想,把尸体藏在壁橱里,而且又叫我亲眼见了,谁受得了啊?我从来没有吓得这个样的,每天晚上做梦都梦见那尸首。谁办的这样缺德的事?”
“真是给您添麻烦了!”田原一旁随声附和。
“那堀越美矢子从此不知下落。大婶您这儿是不是有许多警察署的人来查问啊?”
“是啊!这也叫人受不了。”老婆故意夸张地答道,“真烦死人了。你进来,我出去,刑警们不断地来,问的都是相同的问题。”
“嗬!都问些什么问题!”
“有没有男人上她这儿来啊?是不是经常有人给她写信啊?
有没有男人给她打电话啊?没完没了地问。”
“大婶,您怎么回答呢?”
“我只能回答我所知道的。我是这个公寓的管理人,我不能对这里的房客一一加以监视啊!那女人于了些什么,我怎么会详细了解呢?”
“不过,大体上总了解的吧!比如,堀越美矢子这儿都来过些什么样的客人?”
“知道是知道。但这事儿和别的事儿不同,不能对警察随便乱说,否则以后会找麻烦,甚至会把我卷进去。要是真的连累了我,我怎么能受得了哇?”
“当然是的。不过,大婶,我和警察不一样,您把您了解的情况说给我听,我不会给您登在报上,这一点,你放心。”
老婆子笑了笑。也许刚才那筐水果起了作用,她慢慢地松了口。
“您知道,堀越美矢子姑娘干的是那行买卖,偶而有人在她家住下。”
田原的眼睛一亮:“喔;都是些什么人?”
“大体上都是女人。”
“女人?”
“是的。深更半夜,我都睡下了,只听外面汽车停下,轰轰隆隆地一帮人上了二楼。都是她菜馆里的女招待,在莱馆里喝得醉醺醺地到堀越姑娘的房里住下。”
听到来美矢子房间里住的不是男人,而是女人;田原感到失望了。
“这样的事经常有吗?”
“一个月里有三次。”老婆子答道,“每一次第二天早上,美矢子总到我屋来道歉,说昨晚上打扰您了,请原谅。她说,她自己并不愿意留她们在这儿睡,可是拒绝不了,她们非要来,她也没有办法等等。从我来说,既然是房客,你带来的人就是你的客人,我也不能一一加以干涉,我只说,不要给其他房间的人添麻烦就行了。”
“说的是。那么,真的没有男人在她房间里过夜吗?”
“这个。……据我所知,好象没有。她即使有那样的男人,也不会带到这儿来,可以在外面住旅馆啊!”
老婆子暖昧地一笑。
“是不是有人打电话来?有没有请你叫一下美矢子,这样的男人声音?”
“这个问题,刑警老爷问得可凶哩!可是不瞒您说;从来没有男人给她来过电话。即使有电话来,也都是女人。”
“是'春香'菜馆的女招待吗?”
“是的。是堀越姑娘的小姐妹们。”
“信呢?”
“说起信来,那更没了。这儿房客的信都由邮差分别插在门厅的信插上,可是堀越美矢子的那一格,什么信也没有。我还想过,这样交际少的人还是罕见的哩。”
田原典太到这儿来,本想再一次落实一下堀越美矢子的情况。因为找不到线索去探明她的下落,只得再从她生活上打破缺口。可是老婆子的话使他失望了。她谈的和侦查本部发布的消息差不多。
“那房间打那以后租出去了吗?”
老婆子听了他的发问,面带愁容地说:“打那案件发生以后,还没有人来借过。现在住房如此紧张,应该是有很多房客来借的。可是这间房间,人们都望而却步,我也大伤脑筋,担心整个公寓是不是会搬空?”
田原听得堀越美矢子的房间至今还空着,心中一动,但脸上表情没有显露出来,装出同情的样子。
“是啊!这真给您添麻烦了。”
“嗯,这真是个灾难啊!”
“您能不能让我再看一看那房间?”
“您还想看什么?”老婆子显然有点不高兴。
被她拒绝,继而却步,那自己到这儿来又是为了什么——田原想。
“无论如何请让我看一看。”
田原对老婆子提出了强硬的要求:“干我们这一行当的竞争很激烈,绝对不能让其他报杜赶过我们去。不瞒您说,我想看一看掘越美矢子的房间,是为了想从中得到一点新的启发。”田原尽力说服她。
“原来是这样。……”
老婆子无可奈何地答应。那一大筐水果还是起了作用。
老婆子懒洋洋地站起身来,田原跟在她后面。
3
楼梯、走廊。……田原都记得很清楚,掘越美矢子的房间在二楼往左的尽头。老婆子掏出钥匙打开了门。无人居住的房间显得空荡荡的,没有家具,六铺席的房间好象宽敞了许多。
“就是这间房间。”田原朝房间扫了眼:“哟,这隔扇的纸也换过了。”田原把视线停留在壁橱上。
“发生这么件倒霉的事儿,多恶心。隔扇换了,壁橱里边也重新做过了。”
老婆子拉开隔扇,壁橱里的板子全换成新的,田原不免失望了。
本来田原想从壁橱的角落里发现一点新的线索,当然一半也是空指望,但此刻壁橱已完全改建过了,这点点指望也就落空了。
“光改造壁橱还是不行啊!”老婆子站在一旁说:“这房间要不彻底改建,人们是不会来租住的。可是光这房间改建,其他房间不动,又显得不相称,结果就得全部大改建。”
老婆子似乎在操心不知该从哪儿出钱。
停留在这间房间里,看来已不会有多大收获,田原催促老婆子来到走廊上。
他们走在走廊上,忽然看见隔壁的房门敞着,从里边传出踩缝纫机的声音。从门缝中瞥见一双年轻女人的手在摆弄缝纫机。那女人听到走廊上有人声,抬起头来看,她的视线正好与管理人相遇,微微点点头。
“您干得真起劲啊!”
老婆子和颜悦色地跟她打招呼。
下了楼梯,田原小声地问老婆子,
“那隔壁房间已经租出去了吗?”
“是的,托您的福,总算有人来住了。可是那间倒霉的房间,谁都不愿来祝”田原催着老婆子,回到她的房间里。
老婆子重新倒上茶。
“隔壁的那间房间是裁缝吗?”田原打算在这儿多呆一会儿,重新换了话题。
“是的,是那位太太搞的副业。她家先生是保险公司的跑街,一大早就出去,很晚才回来。”
刚才从门缝中,田原曾经瞥见那年轻女人的脸,此刻似乎仍留在眼睛里。
“还很年轻哪!”
“才结婚哩。近来新婚夫妇火多两人都工作;要不就对付不过去。”
老婆子忽又想起了什么,按着说道;“与这对夫妇相比,似前那对夫妇可不一样哩!”
“是嚷嚷臭呵、臭阿搬出去的那一对吗?”
“是的。首先是那位太太嚷嚷起来的。她在洒吧间里当女招待,却喜欢读书。搬来的时候,一个大行李袋装满了书,早早起来就读书,我还没见过那样爱读书的人。”
“这事儿您以前跟我谈起过。真有这样爱读书的女招待,令人钦佩。”
“不知怎么搞的,这么许多书,还嫌不够,每次出去都买书回来,晚上又照样去当女招待。”
“这个女招待是不是立志要写小说,简直象林芙美子。
(林芙美子(1903一I951)日本现代著名女作家,代表作有《放浪记》《浮云》”老婆子不知道林芙美子是谁。
“这么喜欢读书的女人真少有。搬来的时候,一个大行李袋装满了书,我想帮她搬一搬,怎么也搬不动,还是她的男人帮着搬上去的,男人就是有力气。”
“就是那个女招待嚷嚷隔壁房间的壁橱臭,是不是?”
“是的,起先我不相信,说没有的事,跟她争,后来还是我输了。我的鼻子太不管事了。”
田原考虑堀越美矢子房间里壁橱的构造。它紧贴着隔壁房间的墙,尸体腐烂后透出臭味来,那是完全可能的。
这时,田原产生了一个疑问。但他没有对老婆子讲,“您没听说那个女招待在银座哪家酒吧间工作吗?”
“没听说。”老婆子摇摇头,“我讨厌那种买卖,所以更不愿意去问她。”
“这对夫妇在这儿住的日子不长,是不是?”
“是的。四月十八日搬来,二十一日就搬走了。起先我有点生气,以为她嚷嚷臭啊,臭啊,是故意找碴子,站在她嚷嚷臭的地方闻了好大一会儿,就是闻不出来。后来我抢白了她几句,大家都不对劲,他们就搬出去了。刚才我说过,我的鼻子不管事儿,还是那个女人说得对。”
“您说过她男人是个大学生,不知在那个大学?”
“这个。……好象是私立大学,没问他是什么大学。”
“大婶,”田原问道,“那对年轻夫妇叫什么名字?”
老婆子吃惊地看了田原一眼。
“你认为这对夫妇有问题吗?”
“不,不一定。因为他们在掘越美矢子的隔壁房间住过,也许了解一点情况。”
“那倒是啊!”老婆子点头表示同意。
“您想想,同住在一个公寓里,我隔得较远,邻居家也许比我更了解情况。请等一等!”
老婆子翻开了帐本。
“男的叫中村敏雄,太太叫雪子。”
田原赶忙把这两个名字记下。
“这是粮食供给簿上的名宇吗?”
“不是。这对夫妇来时没交粮食供给簿。我催了好几次,他说搬迁证明的手续尚未办完,后来又说正在办理粮食供给的手续。又说暂时没有供给米,可以买点黑市米凑付着。
不久就发生了那件案子,他们就搬走了。”
“呃?那么您可知道这对夫妇是从哪儿搬来的?”
“听说是从千住搬来的,详细的地址不清楚。”
“他们搬到哪儿呢?”
“他们什么也没说就搬走了。再说是吵了架走的,他们不说,我也没问。”
田原离开公寓,老婆子送到门口,再一次对他送的礼物道谢。
4
田原步行到汽车等着的地方。司机倒在驾驶座上睡着了。田原敲敲车门,司机揉揉眼睛慌忙地起来了。
“上哪儿?”司机问道。
“回报社吧!”
汽车开动了。
田原心不在焉地跳望街上的景物,脑子里还在转悠老婆子说的话。
街上只穿一件衬衣的人们多起来了。两旁的商店都已开始摆着适合夏季的用品。田原的视线忽然停留在街上的公共电话亭。
“等一等。”他对司机说,“我去打个电话。”
司机赶忙煞车,但已驶过了电话亭几步。
田原正要跨进电话亭,碰得不巧,一个系着围裙的主妇比他先进去一步,田原不由地咂了咂舌头。
那女人没完没了。他正想上车再找一个电话亭,那女人出来了。
田原与她擦身而过,跨进了电话亭。听筒上仿佛还留着那女人的体温。
他拿出笔记本拨号码。
“这儿是监察医院。”总机话务员答道。
“请接佐藤先生。”
佐藤博士是监察医院的部长,迄今为止他受警视厅的委托解剖过许多死于非命的尸体。由于工作关系,田原认识这位博士。
“我是佐藤。”
田原听到博士粗哑的声音。
“先生,您正忙着的时候,我来打扰您,请您原谅,我是R报社的田原。”田原恭敬地说。
“阿!好久不见了。”
博士含笑答道。
“经常承您关照,您很忙,每次来打扰您实在对不起,我有一事向您请教。”田原说。
“什么事?又是什么难题吗?”
“不,很筒单。先生,人的尸体开始腐烂,发出恶臭,大约在死亡后多少小时?”
“这个。……”佐藤博士答道,“根据条件决定,比如气候,尸体停放的场所湿度等不同,时间长短也就不一样了。”
“这是件公寓中的杀人案,尸体隐藏在公寓房间的壁橱内。”
“什么时间?”
“二星期以前。”
“这样的话,按照目前的季节,尸体腐烂较快,特别是在壁橱中,通风差,湿度高,更容易变质,大约在死后四十七、八小时开始腐烂。”
“那么这时就开始发出恶臭吗?”
“这个。……臭是臭,但并不厉害。”
“隔壁房间的人透过墙壁闻到臭味,这可能吗?”
田原心中计算,崎山科长的尸体是在四月二十二日发现的,死后已九十小时以上,由此推定,崎山科长的死亡时间是在十八日下午或晚上这一段时间。
邻居的年轻太太嚷嚷臭啊,臭啊是在第三天,大约已经过了四十七、八小时。田原将这一情况告诉给佐藤博士。
“根据以上条件。……”佐藤博士说,“在目前这个季节,壁橱中的尸臭透过墙壁被人闻到,并不见得有不自然的地方。……不过。……”“是这样吗?”
“不过,这个人的嗅觉特别灵敏,一般隔着墙是难以闻到的。”
“先生,这样说来,经过四十八小时,邻室中闻到尸体臭味是可能的,但限于嗅觉特别灵敏的人,也就是说这样的人很少?
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
“是的,可以这样理解。”
“谢谢!”
“怎么?就这点问题吗?”
“是的。在百忙中打扰您了,请原谅。”
田原走出电话亭,急匆匆地向汽车跑去,神情紧张。
“司机,再回刚才的公寓去。”
“忘了什么东西了吗?”
“不,忘了件重要的事情。”
司机握住方向盘,把汽车掉过头来。
5
汽车驶近公寓时,只见管理人老婆子提着篮子出来买东西。
老婆子见了飘着报社旗帜的汽车,站在路旁蹬着眼睛看,田原在她跟前下了车。
“刚才打扰您了,”田原向她一鞠躬。
老婆子诧异地问道:
“忘了什么东西了吗?”
“呃,还有一件事忘了问您了。”
田原把老婆子领到行人较少的地方。
“还是刚才那件事。就是堀越美矢子隔壁邻居嚷嚷臭搬走的那一对夫妇。……”“这对夫妇怎么啦?”
“那位太太我已经了解了。她的丈夫,听您说是位大学生,他的长相是什么样?能不能大体上跟我说一说?”
老婆子显出为难的神色。
“这个。……被您这么问,叫我怎么说好呢。……”“大婶,您见过那个人吧?”
“见是见过。”
“你往下说。……”
“她那丈夫并不是老在屋子里。搬来的那天,我见过一面。
以后他早早出去,很晚才回来,也有在外面住宿不过来。听那太太说,他半工半读,因为他的工作就是这个样,所以经常不在家……”“那么说,她那丈夫经常不在家,是不是?”
“是的。所以我记不清是什么模样。您问我是什么相貌,我更答不上来。”
“不过,您总见过他罗!最初租房子时肯定是那位男的来交涉的吧?”
“不,不是。是那太太来的。什么事情都由太太来谈的。”
“呵!这么说来,是丈夫一切委托给太太,以后搬家时一起来的,是不是?”
“是的。我只见过一面,记不清是什么相貌了。”
“那么搬走时总该见过了?”
“这个。……你听我说。”老婆子迷惘地说:“搬走时,她那丈夫变了样子了,一身搬运夫的打扮,当然是为了搬家,这也无可非议。可是我第一次见他时,却穿的是学生服,戴着鸭舌帽。所以搬走时,并没注意是她的丈夫,因为他把帽沿压得很低,完全变了样子。……”田原想了一下又问道;“朦朦胧胧总有点印象吧!比方说,长脸还是圆脸?”
“这个。……”老婆子歪起了脑袋,忽然想了起来,说道:“他不太胖,可也不瘦,可以说是不胖不瘦。……”“脸面白净吗?”
“那我倒没注意。”
“这可糟糕。那么个儿呢?”
“个儿嘛,算是中等个儿,不高也不矮。”
老婆子说话很含糊,这也难怪,因为她只见过一面,乎没有留下任何印象。
“年龄在二十四、五岁,对不对?”
“对,学生嘛!总在这年纪罗!”
“快毕业了嘛,所以就得到这年龄。”田原无可奈何,只得随声附合。
“大婶,他是不是戴跟镜?”
田原提出这个问题,目的是想努力唤起老婆子的回忆。因为戴不戴眼镜是个最大的特征。
“好象是戴着眼镜,可我又没注意。”
老婆子说着说着,自己也着急起来。
田原能够理解老婆子,她说的都是实话。因为那个人她跟前出现只是很短的一霎那,她自然对他印象不深,老婆子只是如实地谈出她的印象而已。
“谢谢。”田原说,“最后我再向您提一个问题;这对夫妇十八日搬来,二十一日搬走,都是雇的哪家搬运公司的车?”
“这个我也不清楚,”老婆子抱歉地说,“搬来时是在晚上,雇的什么样的车,我没见。搬运夫也没进公寓来,把行李扔在门口就走了。我想也许是辆三轮摩托。”
“搬走的时候呢?”
“搬走时也是在晚上。几乎全是他夫妇俩把行李从二楼搬到门外,装上三轮摩托就走了。究竟是哪家搬运公司,我没见。因为那晚上是阴天,街上黑咕隆冬的,什么也看不清。”
“大婶。”田原典太接着又问道:“你们这儿搬进搬出的人挺多,都是雇的哪家搬运公司的车?附近有搬运公司吗?”
老婆子立刻答道:“那就数‘丸荣’了,他们负责搬家。就在附近。”
“谢谢。打扰您了。”
田原向老婆子道了谢,赶忙乘车走了。
6
汽田原很快就找到“丸荣”搬运公司,汽车行驶不到二百米,就发现马路拐角处挂着“丸荣”的大招牌。田原命司机停车,飞快跨进店门。
账房里坐着一位年长的职员。田原问他,上月二十一日附近若叶庄公寓有没有一对夫妇雇车搬家。
“上月二十一日?”
那职员拿过账本查看,仔细地查了半天,抬起头来对田原说:“没有。我们这儿没接待过这样的客人。是不是别的搬运公司?”
附近还有两家撤运公司。田原典太都去一一查问,对方也都仔细查账,依然没有发现。当然也可考虑,他们雇的是更远的搬运公司,这里离新宿不远,还有好几家搬运公司。
整整一天,田原典太专门去跑搬运公司,不仅到新宿,而且一直到四谷,又返回来一直跑到中野车站。
有的搬运公司很客气,有的很不耐烦。但都没有发现若叶庄公寓的房客雇过车。
田原累得精疲力尽,进了咖啡馆,喝了杯茶休息一会儿,搬运公司的线索断了。若叶庄管理人说,这对年轻的夫妇搬进和搬出时都用三轮摩托。但一般家庭不会有三轮摩托,因此只能考虑是搬运公司。
外面天黑了。咖啡馆里一对才下班的青年男女自得其乐地喝着茶。电视屏幕上播放恋爱的电视剧。
我这样找都没找到。这样的话,也许这对年轻夫妇雇的是很远很远的搬运公司,或者根本不雇搬运公司的车,两者必居其一。
不过,不雇搬运公司的车是很难想象的,因此只能考虑他们雇用很远很远的搬运公司。
有两种情况可以考虑;一是他们雇的是新住址附近的搬运公司,而且离若叶庄很远很远。因此只在若叶庄附近的搬运公司找,当然是找不到。东京如此大,总不见得把全东京都所有的搬运公司都查一遍。
想到这儿,田原不禁羡慕起警视厅来。这样的调查,他们不需耍两天,可以把东京都全部搬运公司都查一遍。报社也不是不能办,首先是没有信心,其次是得借用其他部门的人手,编辑部不会答应。
另外还有一种考虑;因为某种原因,这对年轻夫妇不能雇附近的搬运公司,不得不舍近而求远——田原倾向于这种想法。
总之,这对夫妇有点不明不白。
问题在于隐匿在堀越美矢子房间壁橱内的崎山亮久的尸体的尸臭首先是那位年轻太太嗅出来的。据公寓管理人老婆子说,这对夫妇姓中村,男的叫敏雄,女的叫雪子。
这个叫雪子的妻子的嗅觉特敏锐,公寓管理人老婆子进房间嗅过,但什么也没闻到,因此两人发生小小的争执。
田原曾经打电话问过法医佐藤博士,此刻他又想起法医的话来。
博士认为崎山亮久的尸体当时并不臭得很厉害,但博士又补充道,邻居透过墙壁闻到臭味并不是不可能的,然而此人必须是嗅觉特别敏锐。
这对夫妇搬到若叶庄是在十八日星期天杀人的那天(崎山的死亡时间推定在这一天下午)。丈夫是位学生,以前住在千住一带,但在千住哪里呢?公寓的老婆子没问。
有的人喜欢搬家,住不了三天就搬,这种人屡见不鲜,这对夫妇在若叶庄只住了三天,也并不奇怪。
特别是因为臭气的争论,和老婆子吵了一架搬走,这理由也是很充分的。
田原不知怎地对这对年轻夫妇发生了兴趣,但也不能说是有疑惑。只是在杀人案后,这对夫妇在邻室住了很短日子,总觉得有点问题。也许是偶然的巧合,但找不到搬运公司的线索,却使田原产生了懊丧的感觉。
管理人老婆子说,那位年轻的妻子非常爱读书,算是个知识分子太太,每次外出必定买些书,夹在胳肢窝里带回来。
这些书都是什么种类的书?田原难以想象。据老婆子说,都是很硬的洋装书。既然丈夫是大学生,那么妻子可能也是女子大学的毕业生。她蹲在屋子里读书也许更容易嗅到难闻的气味。
那家公寓进出很随便,管理人说,她对房客出出进进根本不注意。至于那位太太特别喜欢看书,除了到酒吧间去上班以外,整天在家读书。
可是光纠缠这些问题,也许跟案子根本无关,只是浪费时间也未可知。
田原想,也许是在这件杀人案发生后,这对夫妇偶然搬进来,又偶然搬出去,跟本案根本无关,无端扰乱了他的神经而已。
然而,有的人只要一钻进牛角尖,就被那些无意义的思考扰乱了自己。
“难道我得了偏执狂?”田原听着电视里喧闹的音乐声,一边嘟嚷道。
其他座上,一对青年人出去,又一对青年进来,都兴高采烈地说着话。只有田原独个儿在苦思冥想,想到这儿,田原感到自己太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