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你的离合器在哪儿?”

  我指了指我左边手把的操作杆。我这么一放手简直是个错误。沉重的摩托车在我身体下面使劲摇晃,随时准备把我推倒向一边。我重新抓好把手,努力想让它立稳。

  “雅各布,它站不稳,”我抱怨着。

  “当你开动起来的时候就会稳了,”他保证到。“现在你的刹车在哪?”

  “在我右脚后面。”

  “错了。”

  他抓住我的右手并把它握到油门上方的操作杆上。

  “但是你说——”

  “这是你需要用到的刹车。现在不要用后面的刹车,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以后再用。”

  “听起来好像不对哦,”我怀疑的说道。“难道两个刹车不是同样重要吗?”

  “忘记后面的那个刹车,好吗?这儿——”他握住我的手并让我向下压住那个控制杆。“你就要这样刹车。不要忘了。”他又捏了一下我的手。

  “好的,”我同意了。

  “油门?”

  我转动了一下右边的把手。

  “变速排挡?”

  我用左边的小腿轻轻的推了一下。

  “非常好。我想你已经记下了所有的部件了。现在你只要让它跑起来了。”

  “啊哈,”我咕噜到,不敢说太多话。我的胃正在奇怪的蠕动着,我想我的声音也许会变调。我很害怕。我试图告诉自己这种害怕是毫无意义的。我已经经历过有可能是最糟的事情了,难道现在还有什么事能吓到我吗?我应该能正视死亡并且还能大声笑呢。

  但是我的胃可不吃这一套。

  我盯着一直延伸到很远的满是灰尘的马路,马路两边全是茂密的、朦胧胧的树木。马路上全是沙而且很潮湿。这样比全是泥巴好一些。

  “我想你要压住离合器,”雅各布讲解到。

  我把手握到离合器上。

  “现在很关键,贝拉,”雅各布强调着。“不要松手,好吗?我希望你假设自己正握着一个即将引爆的手榴弹。引信已经拔出来了现在你正握着手柄。”

  我捏的更紧了。

  “很好。你认为你能发动了吗?”

  “如果我把脚移开的话,我会摔倒的,”我咬着牙齿告诉他,我的手指紧紧的抓住那个即将引爆的手榴弹。

  “好吧,让我来吧。别松开离合器。”

  他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突然用脚猛地踩在踏板上。一阵短暂的噼啪的噪音以后,他猛踩踏板的那股力量让摩托车摇晃起来。我开始向一边倒过去,但是杰克在摩托车把我带倒之前就抓住了它。

  “坐稳了,”他鼓励着我。“你还抓着离合器吗?”

  “是的,”我喘着气说道。

  “放好你的脚——我要再试一次。”但是他也把手放在座位的后面,只是为了安全起见。

  踩了四次才打着火。我可以感觉到摩托车在我身下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就像一直发怒的野兽。我紧紧抓着离合器直到我的手指都疼起来。

  “试一下油门,”他建议到。“要非常轻。还有不要放开离合器。”

  犹豫着,我转动了一下右手的把手。虽然移动的幅度不大,但是摩托车还是在我身下咆哮着。它现在听起来发怒了而且很饥饿。雅各布很满意的笑起来。

  “你还记得怎么换到第一档吗?”他问道。

  “是的。”

  “好的,开始吧。”

  “好。”

  他等了几秒钟。

  “左脚,”他提示着我。

  “我知道,”我说,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确定你想这么做吗?”雅各布问道。“你看起来很害怕。”

  “我很好,”我大声说道。我把变速排挡踩到一挡。

  “很好,”他表扬着我。“现在,非常轻微的,松开离合器。”

  他往后退了一步,离摩托车远了一些。

  “你要我放开离合器?”我怀疑的问道。怪不得他在往后退了。

  “这样它才能跑呀,贝拉。只不过要一点一点的松开。”

  当我开始松开离合器时,我被一个不属于站在我身边的这个男孩的声音打断了,顿时我惊呆了。

  “这么做是鲁莽、孩子气和愚蠢的,贝拉,”这个柔美的声音发怒了。

  “噢!”我喘着气,我的手从离合器上掉下来。

  摩托车在我身下飞驰出去,把我猛地往前拉着然后就倒在在地上,它的一半压在我身上。轰隆隆的引擎声停了下来。

  “贝拉?”雅各布轻松的把这辆沉重的摩托车从我身上拉开。“你受伤了吗?”

  但是我没有听他说话。

  “我告诉过你的,”这个完美的声音低语着,非常的清楚的。

  “贝拉?”雅各布摇晃着我的肩膀。

  “我很好,”我咕哝着,很茫然。

  不仅仅是很好。我脑海中的声音回来了。它还在我的耳边回想着——轻柔的,美妙的。

  我飞快的脑海中搜索着一切可能性。这里一点也不熟悉——在我从未见过的一条公路上,做着我从未做过的事情——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所以这幻觉一定是由其它的一些东西引起的……我感觉到肾上腺素又在我的血管里涌动着,我想这就是答案。肾上腺素和一些危险举动的共同作用,或者也许只要一些愚蠢的举动就行了。

  雅各布扶着我站起来。

  “你伤到头了吗?”他问道。

  “我想没有。”我前后摇晃着脑袋,检查是否伤到了。“我没有把摩托车撞坏,对吧?”这让我很担心。我渴望再来一次,而且是马上。鲁莽行事得到了比我能想到的更多的收益。忘记背叛。也许我找到了产生幻觉的方法——这更重要。

  “不。你刚刚让引擎熄火了,”雅各布说道,打断了我正在想入非非的猜测。“你松开离合器的速度太快了。”

  我点点头。“让我们再试一次吧。”

  “你确定吗?”雅各布问道。

  “我确定。”

  这一次我试着自己启动摩托车。这太麻烦,我不得不跳起来才有足够的力量把踏板踩下去,而且每次我这么做的时候,摩托车就差点把我摔下去。雅各布把手放在把手上方,随时准备在我需要的时候接住我。

  我有几次做的还不错,当然做的不好的次数更多,摩托车的引擎终于发动了并重新在我的身下咆哮着。我记住要紧紧抓住手榴弹,我试着旋转了一下油门。只要轻轻的一碰油门它就开始吼叫着。我和雅各布相视一笑。

  “微微的松开离合器,”他提醒着我。

  “那么,你是想杀死你自己吗?这就是你这么做的原因吗?”另一个声音又重新响起来,他的语气很严厉。

  我固执的笑了笑——这种方式仍然奏效——没有理会这个问题。雅各布不会让我发生严重的事故的。

  “回到查理那,”这个声音命令道。这个如此美妙的声音让我着迷。我不能让我的记忆失去它,不管代价是什么。

  “慢慢的松开,”雅各布鼓励着我。

  “我会的,”我说道。当我意识到我是在同时回答他们俩的话时我有些迷惑。

  我脑海中的声音和摩托车的咆哮声对抗着。

  这一次我努力集中注意力,不让这声音再次惊吓到我,我微微的松开了我的手。突然,车轮转起来猛地拉着我向前跑。

  我正飞起来了。

  在摩托车上我感觉到了刚开始没有的风,它迎面刮在我脑门的皮肤上并且猛地把我的头发吹到身后,力度大的好像有人在拉扯着我的头发似的。我忍住了想吐的感觉,肾上腺素在我的身体里涌动着,刺痛着我的血管。树木从我身边一闪而过,形成了一道模糊的绿墙。

  但是这仅仅的一挡。当我旋转着加速的时候我的脚迫不及待的伸向变速排挡。

  “不,贝拉!”那个愤怒的,甜美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命令道。“看你都在做什么呀!”

  它把我的注意力从速度上转移开,直到我意识到这条路正慢慢的弯向左边,可我还在一直往前。雅各布还没教我怎么转弯呢。

  “刹车,刹车,”我自言自语的咕噜到,我下意识的用我的右脚踩下去,就像我卡开车时的那样。

  摩托车突然在我下面摇晃起来,开始抖动着倒向一边然后又歪向另一边。它正把我甩向路边的绿墙,我开的太快了。我试着把把手转向另一边,身体重心的突然转使得摩托车倒向地面,而它也同时向树的方向飞奔过去。

  摩托车又倒在了我的身体,它还在大声的咆哮着,它拖着我滑过潮湿的沙地直到它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我什么都看不见。我的脸压在海藻里。我试着抬起头,但是好像有什么挡在那里。

  我头晕目眩、恍恍惚惚的。听起来有三个声音在怒吼着——压在我身上的摩托车,我脑海中的声音,还有一些别的声音……

  “贝拉!”雅各布大叫着,我听到另一辆摩托车的咆哮声停下来。

  摩托车不再把我压在地面上,我翻过身来呼吸着。所以的吼叫声都停了下来。

  “哇,”我咕噜到。我很兴奋。这一定就是,产生幻觉的秘诀了——肾上腺素加上一些失策和愚蠢的事。不管怎么样,就是某些类似的事就行。

  “贝拉!”雅各布焦急的蹲在我身旁。“贝拉,你还活着吗?”

  “我很好!”我兴奋的说道。我伸了伸我的胳膊和腿。看起来一切正常。“让我们再来一次吧。”

  “我可不这么认为。”雅各布的声音听起来仍然很担心。“我想我最好先送你去医院。”

  “我很好啊。”

  “嗯,贝拉?你头上撞了一个很大的伤口,血正往外涌呢,”他告诉我。

  我把手放在头上拍了拍。果然,那儿又湿又粘。我只能闻道我脸上潮湿的海藻味,这就抵抗住了反胃的感觉。“喔,对不起,雅各布。”我用力的按住伤口,好像这样做就可以把血按回去一样。

  “为什么你要为流血了而道歉?”他疑惑的说道一边用他那长长的手臂抱住我的腰把我扶起来。“我们走吧。我来开车。”他伸出手来拿钥匙。

  “摩托车怎么办?”我问道,把钥匙交给他。

  他想了一下。“你在这儿等着。拿着这个。”他脱下他的T恤,上面已经粘上了血迹,然后把它扔给我。我把它揉成一团并用力的按在我的前额上。我开始闻到血的味道了,我张开嘴大口的呼吸着,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到其它的地方。

  雅各布跳上黑色的摩托车,只踩了一下就点着了火,然后沿着马路飞驰回去,他的身后扬起了一片沙子和石头。他看起来就像运动员一样非常专业,他伏在把手上方,低着头,脸向着前方,他那光泽的头发在他黄褐色的后背上飞舞着。我嫉妒的眯着眼睛。我确信我在摩托车上的样子不会像这样。

  我惊奇的发现我骑了这么远。当雅各布到达卡车那时,距离远的我都几乎看不清了。他把摩托车扔到卡车的平台上然后冲进驾驶室。

  当他设法迅速的开动卡车回到我身边时,引擎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我真的感觉不太糟。我的头有点刺痛,我的胃有些不舒服,但是伤口不是很严重。只不过头部的伤口比身体的其它部位流的血会更多一些罢了。他那么紧迫是没必要的。

  雅各布跑回我身边时没有熄掉卡车的引擎,他重新把手抱住我的腰。

  “好吧,让我把你抱进卡车吧。”

  “老实说我真的很好,”当他帮我坐进卡车时我向他保证道。“不要这么激动。只是流了一点血而已。”

  “是流了很多血,”当他去拿我的摩托车时我听到他低声说道。

  “现在,让我们考虑一下,”当他回到车上时我开始说道。“如果你像这样带我去急诊室的话,查理一定会听说这件事的。”我低头看着粘在牛仔裤上的沙子和尘土。

  “贝拉,我想你需要缝针。我不能让你流血致死的。”

  “我不会的,”我保证着。“只不过我们要先把摩托车放回去,然后我们再去一下我家,这样我就能在去医院之前处理掉这些证据。”

  “那查理怎么办?”

  “他说他今天要上班。”

  “你真的确定?”

  “相信我。我很容易就流血的。它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可怕。”

  雅各布看起来不开心——他的嘴巴下垂着,毫无特征的皱在一起——但是他不想让我陷入麻烦。当他带着我驶回福克斯时,我看向窗外,把那件满是血迹的T恤按在头上。

  骑摩托车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它已经完成了它最初的使命。我已经违背了——打破了我的承诺。我已经毫无必要的鲁莽行事了。现在当双方都打破了承诺时我感到没那么凄惨了。

  并且我还发现了产生幻觉的关键。至少,我希望我找到了。我一定要尽快的验证我的这个推论。也许他们在急诊室会很快的帮我缝完针,那么我今晚就可以试试了。

  像这样在马路上奔驰的感觉真让人惊讶。风刮在我脸上的感觉,还有这速度和自由感……这让我想起了过去的生活,在没有路的丛林中飞行而过,当他飞奔的时候我趴在他的背上——就在那一刻我停止了思考,这突如其来的痛苦打断了我的回忆。我颤抖着。“你还好吗?”雅各布确认着。

  “是的。”我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刚才一样让人信服。

  “顺便说一下,”他接着说道。“我今晚要把你的脚踏刹车拆开。”

  到家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镜子前照了照,看起来真的很可怕。血已经干了,它在我的脸和脖子留下了深深的血迹,并且凝固在我满是泥土的头发上。我冷静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把这些血迹当成是颜料这样它就不会让我反胃。我张开嘴呼吸着,感觉还好。

  我尽可能的把自己清洗干净。然后把那些弄脏的、满是血迹的衣服藏到洗衣篮的最下面,然后尽可能小心的穿上干净的牛仔裤和扣扣子的衬衣(这样我就不需要把它从我头上脱下来了)。我一只手就完成了这些事并且裤子和衣服上都没粘上血迹。

  “快点,”雅各布叫道。

  “好的,好的,”我朝他喊道。在确定没有证据留下来以后,我就朝着楼梯走过去。

  “我看起来怎么样?”我问他。

  “好多了,”他承认。

  “但是我看起来像是在你车库里绊倒了,头撞到锤子上的样子吗?”

  “当然,我想是这样。”

  “那我们走吧。”

  雅各布催促着我走出门,坚持还是由他开车。直到我们开到去医院的半路上,我才意识到他还没穿衣服。

  我内疚的皱着眉毛。“我们应该帮你拿件外套的。”

  “那我们就会穿帮了,”他打趣道。“而且,也不冷。”

  “你开玩笑吗?”我哆嗦了一下,伸手打开了暖气。

  我看着雅各布,看他是否只是在装酷,但是他看起来很舒适的样子,那么我就不用担心了。他把一支胳膊放在我座位的后面,尽管我正缩成一团来保暖。

  雅各布真的看起来不止十六岁——当然也不完全像四十岁,但是也许比我大。他身体没有奎尔那样的肌肉,就因为这样雅各布把自己成为竹竿。他的肌肉是瘦长结实的那种,但是在光滑的皮肤下面确实存在着肌肉。他皮肤的颜色很漂亮让我很羡慕。

  雅各布发现我正在打量他。

  “怎么啦?”他问道,突然变得有些难为情。

  “没什么。只是我以前都没意识到。你知道吗,你有点漂亮哦?”

  这些话一不自觉的说出去,我就担心他会误解我这句冲动的评论。

  但是雅各布只是转了转眼睛。“你的头撞得很厉害,对吧?”

  “我是认真的。”

  “好吧,那么,还是有点谢谢你。”

  我笑起来。“你有点客气哦。”我们在医院待了很长时间。我缝完针后,不得不把雅各布送回家,然后赶紧回家给查理做晚饭。查理看起来好像相信了我在雅各布车库摔倒的故事。毕竟,我看起来不像有能力在没有其他人帮助的情况下自己去急诊室。

  今天晚上没有第一个晚上那么糟糕,第一个晚上就是指我在天使港听到那个完美的声音以后。那个伤口又出现了,每当我离开雅各布时它就会出现,但是这次伤口的边缘没有抽痛的那么厉害。我已经事先做好了打算,期盼着能出现更多的幻觉,这样就能分散我的注意力。同样,我也知道当我明天重新回到雅各布身边时我就会感觉好多了。这样想就能让那种空动感和熟悉的痛苦变得更容易忍受,很快痛苦就能得到缓解。噩梦,也同样的失去了一些威力。像往常一样我还是对那种空无一物的感觉感到恐惧,但是我也奇怪的急切等待着让我尖叫着惊醒过来的那一刻的来临,我知道噩梦终究会结束的。

  接下来的星期三,在我从急诊室回到家之前,杰西迪医生就打电话给我爸爸提醒他我可能会有脑震荡并且建议他晚上每两个小时就叫醒我一次,确定脑震荡的情况是不是很严重。查理怀疑的眯着眼睛,思量着我那个关于再次摔倒了的经不起推敲的解释。

  “也许你应该完全远离车库,贝拉,”那晚吃完晚饭后他这么建议道。

  我有点惊慌,担心查理会制定些禁令不准我去拉普西,那么我就碰不到摩托车了。我不能放弃——我今天经历了最让人惊奇的幻觉。在我过于突然的踩下刹车并把我自己扔向那棵树之前,那个柔美的声音的幻觉朝我喊了差不多有五分钟。不管今晚我会经历什么样的痛苦我都毫无怨言。

  “我不是在车库受伤的,”我很快的辩解到。“我们去远足了,而我被一块岩石绊倒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远足的?”查理怀疑的问道。

  “在牛顿家工作一定会受到些感染的,”我指出。“每天都在推销着户外运动的好处,最终你也会好奇的。”

  查理看着我,一副仍然不相信的样子。

  “我会更小心的,”我保证着,在桌子下面偷偷的交叉着手指。

  “我不介意你在拉普西附近远足,但是不要离镇子太远,好吗?”

  “为什么?”

  “噢,我们最近接到很多野生动物的投诉。林业部门正准备去调查一下,但是暂时……”

  “噢,是那些巨大的熊,”我顿时明白过来。“是的,一些来牛顿商店的远足者看到过。你认为那里真的有一些巨大的变异的灰熊吗?”

  他皱起前额。“是有一些东西。离镇子近一些,好吗?”

  “当然,当然,”我马上说道。他看起来还没有完全的放心。

  “查理变啰嗦了,”星期五放学后我去接雅各布的时候向他抱怨道。

  “也许我们应该暂时不要骑摩托车了。”他看到我露出反对的表情,补充说道,“至少一个星期左右。你可以一个星期不去医院,对吧?”

  “那我们做什么?”我抱怨着。

  他愉悦的笑起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

  我思考了一分钟——我想要做的事。

  我想贴近那些不会让我受伤的回忆,即使只有短暂的几秒钟,所以任何让我失去这种机会的想法我都不喜欢——这些回忆是自然而然产生的,而不是我有意识的去想起的。如果我没法骑摩托车的话,那我就要寻找其他通往危险和产生肾上腺素的方法,想做到的话就需要认真想想和一些创造力了。在这期间什么都不做也不是个好主意。如果我又变得心情沮丧怎么办,甚至是和雅各布在一起?我要让自己有点事做。

  也许会有其它的办法,其它的秘诀……其他的地方。

  当然,去那栋房子已经证明是错误的。但是一定还有其它的地方留下了他存在过的痕迹,那是除了我心里的其它地方。在所有熟悉的他存在的场所,与那些回忆里还包含着其他人的地方相比,一定会存在一个让他看起来更真实的地方。

  我想到了一个可能合适的地方。那是一个永远只属于他而不属于其他任何人的地方。那是个神奇的地方,充满了阳光。那个美丽的草原我的一生只看过一次,那里被阳光和他耀眼的皮肤照亮了。

  这个想法很有很能会起到反效果——它也许会让我痛苦。即使只是想想它就会让我的胸口因为空虚感而疼痛。让我诚实的面对自己,而不泄露自己的感情真的很困难。但是确定的是,那儿的所以地方,我一定可以听到他的声音。而且我已经告诉查理我正在远足……

  “你想什么想的这么认真?”雅各布问道。

  “噢……”我开始慢慢说道。“又一次我在森林里发现了这个地方——当我在,恩,远足的时候偶尔发现的。一片小小的草地,那是最美丽的地方了。我不知道我自己能否找到它。肯定要试好几次……”

  “我们可以用指南针和坐标图,”雅各布充满信心的说道。“你知道你是从哪儿开始的吗?”

  “是的,就是在小道的起点。我想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往南走。”

  “酷。我们会找到的。”和以往一样,雅各布愿意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无论它有多奇怪。

  所以,星期六下午,我穿上我的新徒步鞋——我是在那天早上,第一次用员工享有的八折优惠买的——带上新的奥林匹克半岛的地貌地图,然后开车前往拉普西。

  我们没有马上就出发,首先,雅各布趴在客厅的地板上——他占据了整个房间——接着下来的整整二十分钟,他画了一张包含了地图上关键部位的复杂的路线图,而我则坐在厨房的椅子上和比利聊天。比利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我们提到的远足旅行计划。在那些大惊小怪的人们提到看到熊的情况下,我很惊讶雅各布会告诉他我们要去哪儿。我想请求比利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查理,但是我担心做这种请求可能会起到反效果。

  “也许我们会看到那些巨大的熊,”雅各布开玩笑的说,眼睛仍然盯着他的路线图。

  我扫视了一下比利,害怕他也会有和查理一样的反应。

  但是比利只是取笑他的儿子。“以防万一,也许你应该带上一罐蜂蜜。”

  雅各布轻声笑起来。“希望你的新靴子能跑得快些,贝拉。一罐小小的蜂蜜是不可能让一只饥饿的熊吃很久的。”

  “我只需要比你快就行了。”

  “那就祝你好运咯!”雅各布说道,他一边把地图折起来一边转了转眼珠子。“我们出发吧。”

  “希望你们玩得开心,”比利大声说道,然后自己转动着轮椅朝冰箱转去。

  查理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但是对我而言和雅各布相处更容易,更轻松。

  我把车一直开到这条泥巴路的尽头,在标示着小路起点的路标附近停下来。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来过这里了,我的胃剧烈的蠕动着。这也许是件很糟的事。但是如果我想听见他的声音,就是值得的。

  我从卡车上下来看着树木形成的浓密的绿墙。

  “我是从这条路走的,”我咕噜道,径直的指向前方。

  “恩,”雅各布低声说道。

  “怎么啦?”

  他看了看我指的方向,接着看向那条清楚标示的小径,然后回头看看。

  “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乖巧听话的女孩子呢。”

  “我可不是。”我淡然的笑了笑。“我很叛逆的。”

  他大笑起来,然后把我们的地图拿出来。

  “给我一点时间。”他熟练的控制着指南针,转动着地图直到指南针转到了他想要的位置。

  “好的——坐标上的第一条线。我们走吧。”

  我知道我拖慢了雅各布的速度,但是他毫无怨言。我试图让自己不要老想着和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同伴,最后一次穿过这片森林时的情形。放任自己去回忆这些事仍然很危险。如果我过于疏忽的话,最后我一定会用双手按住我的胸口防止它因痛苦而裂开,然后大口的呼吸,那么到时候我要怎么跟雅各布解释呢?

  把我的注意力集中在当下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困难。这片森林和半岛上的其它地方很像,而雅各布带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气氛。

  他开心的吹着口哨,是一首我不熟悉的曲子,摇晃着他的手臂轻松的穿过那些高低不平的灌木丛。在失去了属于我个人的阳光以后。那些树荫的地方看起来没有平常那么阴暗。

  雅各布每隔几分钟就检查一下指南针,使我们与他坐标所覆盖的范围中的某一条路线保持一致。他看起来像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我想赞扬他几句,但是我忍住了。毫无疑问这么做一定会让他给自己那飞涨的年龄再加上几岁。

  我一边走一边随意的想着心事,我开始好奇起来。我没有忘记我们在海边悬崖那的谈话——我一直等着他再次提到这个话题,但是看起来好像这种事不会发生。

  “嗨……雅各布?”我犹豫的问道。

  “嗯?”

  “那件事怎么样了……就是关于恩布里的?”“他恢复正常了吗?”

  雅各布沉默了一会,仍然大步往前走着。当他到我前面差不多有十英尺的地方,他停下来等我。

  “不。他还没有恢复正常,”当我赶上雅各布时他说道,他的嘴唇下拉到嘴角边。他没有再走。我立即后悔提起这件事了。

  “还是和山姆在一起吗。”

  “是的。”

  他把手臂放在我的肩上,他看起来如此的烦恼以至于我没法开玩笑的甩开他的手,要不然我就会这么做。

  “他们还是很古怪的看着你吗?”我低声说道。

  雅各布望向森林。“有时候。”

  “那比利呢?”

  “依旧很有帮助,”他酸楚和愤怒的语气让我不安。

  “我们家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着,”我提议道。

  他笑起来,摆脱了那种反常的忧郁的情绪。“但是想一想那会让查理陷入什么样的境地——当比利向警局报告了我被绑架的事。”

  我也笑起来,很开心雅各布又恢复了正常。

  当雅各布说已经走了有六英里的时候,我们停了下来,穿过树林往北边走了一会,然后又沿着他坐标的另一条线往回走。我们越往里走感觉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完全一样,我感觉我这次愚蠢的探险几乎注定要失败了。当天色开始变暗时我同样也确定了这一点,不见阳光的白天逐渐转变为看不见星星的夜晚了,但是雅各布比我更有信心。

  “只要你确定我们是从正确的位置出发的……”他低头看了我一眼。

  “是的,我确定。”

  “那么我们一定会找到的,”他保证道,他抓着我的手拉着我穿过了一片羊齿丛。另一边就停着我的卡车。他朝着它骄傲的做了个手势。“相信我。”

  “你真棒,”我赞同道。“但是,下一次我们要带上手电筒。”

  “从现在开始我们每个星期天都用来远足吧。我不知道你走得那么慢。”

  我猛地抽回我的手跺着脚跑到驾驶座那边,雅各布看着我的反应低声笑起来。

  “那么你明天会过来再试一次咯。“他问道,然后钻进乘客的座位。

  “当然,除非你不想和我一起去,那么你就不会被我这一瘸一拐的步子束缚了。”

  “我受得了的,”他许诺我。“不过,如果我们再来远足,你也许应该带些软毛皮。我敢打赌你现在已经感觉到新靴子的厉害了。”

  “有一点,”我承认,感觉到我脚上的水泡多的已经没有空间可以容纳它们了。

  “我希望明天能看到熊。我对此有点失望。”

  “对,我也是,”我表示同意,讽刺的说道。“也许明天我们会有好运,某些东西会吃了我们!”

  “熊不喜欢吃人。我们的味道并没那么好。”在黑暗的驾驶室里他对着我笑起来。“当然,你也许会是个例外。我打赌你的味道一定不错。”

  “非常感谢,”我说,把脸看向别处。他不是第一个这么跟我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