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长,我发现了岩田和大泉之间有很不寻常的关系。”

    部下兴奋地跑来报告。

    警部的表情似乎在说:你们知道的那点关系,不出我的所料。

    “说下去!”

    “大泉和K建筑公司的经理挺亲密,求支店经理岩田给保密,透支将近三千万元。”

    “透支?”

    “据说是拿空头支票取的款。是这样的:大泉找公司经理哭了一鼻子,经理对空头支票就点头了。就这样,接二连三,一下子透支三千万元。可是K建筑公司倒闭了,透支款追不回来了。大泉惹了这么大个乱子,却硬说是在岩田的示意下干的。支店的监察部尽管对此事的内情大致清楚,而岩田对部下管束不严的罪责却没能逃脱得了。因此,他从支店经理降为天神园支店的顾客股股员。与此相反,大泉虽然干下了这样的坏事,自从和银行有势力的远亲的姑娘结婚以来,反倒飞黄腾达。听说死前当支店的信贷审查部部长,简直是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岩田怀恨在心,所以杀人啦?概况是清楚了。查一查岩田‘作案时不在现场’的证明吧!”

    警部缓缓地站起身来,对部下说。

    上班不久,收发室就来了通知,说有警察要求会面。岩田立刻觉得自己眼前漆黑。

    “沉着!沉着点儿!警察也许是为别的事来的。即使是为那件事来的,他们也拿不出任何证据。”

    岩田拼命地嘱咐自己。

    “啊!您工作正忙,突然打搅,对不起啦。”

    一名来客的风度,与其说是警察官,莫如说像个阔气的商店经理。初次见面,那表情的确和蔼可亲。随他同来的刑警,穿着便服,一副穷酸相,看起来就像是保险公司或瓦斯公司的收款员。他小心翼翼地夹着个旧皮包。里边装些什么呢?

    “两位警察官找我,有什么公干哪?”

    岩田假装镇静地问道。

    银行行员是善于按不同对象调整自己的架势的。对于巨额存款户,就极尽献媚与卑贱之能事;见了借钱户,就尽量摆起大架子来。

    他接触警察官,采取哪种态度也不好,就介乎两者之间吧。多亏当过支店经理,总算能够领会这个诀窍。

    “哦,有点事想打听一下。”

    “打听我?究竟是什么事呢?”

    岩田抑制着心跳,尽量故作惊讶地问道。

    “我们是为了破一个案子,为了了解情况,前来拜访你。你能够如实地做出回答吗?”

    “什么事?凡是我知道的,都能回答哟!”

    “二月二号夜里12点和二月二十X日夜里11点到12点左右,你都在什么地方?”对方斩钉截铁地问道。

    岩田心里明白这两个时间意味着什么,这是忘不掉的时间。警察既然间这些事,不就是说明已经抱有深深的怀疑了吗?

    他靠意志的力量才控制住下意识的脸部变化,叫对方看出情绪反常来可不行。他们就是为了察颜观色才冷不防提出质问的。

    “突然问起这些事来,这不大好回答吧?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都干过些什么,这很难一桩桩地全都记清吧!怎么?好像是取证作案时在不在现场?那个时间出了什么事?”

    警察多亏多年来的职业训练,善于把内心的激动掩藏在铁面之中。他们对岩田反问的口气并不大惊小怪。

    “我提醒一下,你就会想起来的吧!二月二日夜晚,和你在同一个银行工作的大泉武勇在天神园从站台上摔下去,死啦。其次,二月二十x日夜晚,百货公司的一名电话生从天神大厦的九层楼摔下来,死啦。”

    “啊!那个时间嘛!都是发生在附近的事,所以我还记得。这两天我都在家里睡觉哪!”

    “你能提出证明吗?”

    “我爱人知道。”

    “仅仅是你爱人吗?除此之外,有没有人能够证明那两个时辰你都在家呢?”

    “那么晚,没有人来串门呀!”

    “电话呢?”

    “没有。你说这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突然来访,简直像调查作案在场人似的。”

    岩田觉得这时候不发点火是不行了。这时候平心静气,反倒不自然。不过,这个警部是怎样把我和两个案件联到一起的呢?不安的成分越来越大,压力越来越高。

    “那就说清楚了吧!”

    警部的目光笔直地盯住了他。

    “你有很大的嫌疑。”

    “很大的嫌疑?哈哈!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说我有什么嫌疑?”

    岩田本想冷笑一通。可是笑着笑着,嘴角却打起哆嗦来。

    “嗯,好。我说的,是指大泉武勇和志贺邦枝两案。”

    “当警察的可真会血口喷人哪!不错,我确实恨大泉武勇。就因为他,我才没有可能发迹啦,才在这个偏远的支店,成了个被歧视的人。不过,推倒他的,另有人在吧?我看报纸上说,有一个车站服务员和他老婆私通,这人嫌疑很大。咳!大泉对我有些怨言,多少要怀疑一点儿,这也是情所难免嘛!不过,这不是我干的。我有老婆,也有能够步步高升的光明前途。冒这么大的危险去对付大泉,我可不干。其次,百货公司的那个叫做什么的啦?志贺什么?究竟是根据什么线索把我牵扯进去的呢?我和这个女人既非远亲,也非近邻。至于她是坠楼而死,还是跳楼而死,这和我毫不相干。”

    “不,我们却认为和你大有关系。你被志贺邦枝看破了不大光彩的事。她只要泄露一句,你的末日就要来临。所以,为了使她永远地住口,在二月二十X日大火之夜,你闯进了她的房间,从窗口把她推下去了。”

    “请放尊重一些!你们有什么权利,毫无证据就这样地胡言乱语?这是蹂躏人权!”

    “既然这样,那就直说了吧!我们一个星期之内,在志贺邦枝的房间里连续放哨,两架摄影机早晚两次拍照天神园车站的上下旅客。在众多的旅客之中,惟独你一个人对志贺的房间非常关心,总是张望。星期五,你又隐藏在小卖店里,用双筒望远镜观察志贺的房间。总有一天会给你欣赏这些胶片的。你既然不是远亲,又不是近邻,为什么对志贺这么关心呢?”

    警察一摊牌,岩田脸白了。

    是啊!他们什么工夫掘好了这么深的陷阱?自己还在梦里,已经囫囵个地掉在里面了。邦枝死后,故意叫屋子不变样,原来是钓鱼上钩的鱼饵呀!

    不过,总会有个逃路的吧?岩田从绝望的深渊中寻找出路了。这不是由于他老练,而是出于一种动物性的本能。

    “我看一看公寓的窗子有何不可呢?公寓的窗户挂着各色各样的窗帘。我心里琢磨,这各个窗户里边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这还不至于犯罪吧?这不过是单调的通勤中聊为解闷的办法之一罢了。怎么?通勤的人连马马虎虎地瞥一眼窗户也不行吗?我无意地往那边看了一眼,不一定看得准就是志贺的房间吧?”

    岩田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身子。嗯,注视过邦枝的屋子,这是不利的条件。但是这一点也绝不会成为关键。沉着!要坚持到底,逃脱出来。岩田硬着头皮,鼓起勇气,可以说是掉进泥坑的人硬装仪表堂堂。

    “二月二十X日夜晚,你确实没有去过天神园电车站吗?”警察悠然自得地问道。看那从容不迫的样子,叫人感到他是准备好了最后一张王牌。

    岩田好不容易才壮起来的胆子,又瘪了下去。

    “唉,真唠叨!我说没去,就是没去嘛!”

    “哦,说的对。不过,你上个星期六和昨天星期一,都没有上班吧!加上星期天,是三天没上班。这几天你是到哪儿旅行去了吗?”

    “不;只是身体不太好。”

    “啊!听你这么一说,你好像还有点不大舒服吧?好像有热,脸上好像要出疹子。”

    “是啊!我今天正想早走一步呢。”

    “嗯,要多注意。可是,岩田先生,你出过水痘吗?”

    “水痘?我没得过那种病。”

    “小孩得的多,是急性传染病。你的症状,很像水痘。若不是免疫,即使成年人也照样能够传染哪!”

    “关于病情,那是大夫的事。我身体不大舒服,就此告辞!”

    “正好我们已经给你请来了一位警察大夫。请他给你瞧瞧病吧!”

    “警察大夫?”

    那个貌不惊人的像个收款员的人,默默无言地坐在警部身旁。岩田又重新打量了他一眼。原来他不是刑警,是个大夫。干嘛把大夫领来了呢?岩田愈发不安起来了。

    “说实话,我们解剖了志贺邦枝的尸体,结果证明:她患有水痘。你若是接触她,那么,这个病潜伏期是两个星期左右,慢慢就要发病。我们仔细调查了你的周围,在你的生活范围内,没有能够感染水痘的场所和机会。你的家人都种过痘。这种病得过一次就终生免疫。”

    “简、简直是胡说,就算是我得了水痘,那是传染病,谁知道是在哪儿感染的?你凭什么说是从志贺邦枝身上传染的?”

    岩田像一头落网的困兽,连忙反驳,作无味的挣扎。然而,他越挣扎,网就越拉得紧些。

    “你二月二十X日夜晚,从朋友那里借了一辆车。假如坐电车就会好些。不过,你可能觉得已经把大泉在那里推下了站台,再坐电车去杀人、坐电车逃跑,心里有点害怕吧?在那辆车里点个火,检查出了化学消防剂。车主说他近来并没有到过火灾区。说起来,附近热闹街起了火,烧得很厉害呀!被烧的商店有煤油店,连化学消防车也出动了。那时候,这个地区内的水痘患者,现在只发现了志贺邦枝一个人。噢,你身体不大好吧?大夫,请你给他诊断一下,好吗?”

    警部好像分外关心的样子,察看着岩田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