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0日,星期六

    尼琪虽然整夜肠胃不好、腹泻,但是在清晨已有好转。虽说不上百分之百的痊愈,可明显是在康复,而且一直都没有发烧,这使戴维如释重负。他以前住院病人的情况则迥然不同。他们一旦出现肠胃不好、腹泻等病症,就再也没有这样好转过。因此他断定尼琪的身体反应将同他本人和那几名护士的情况相同。

    安吉拉醒来时,想到已失去了工作,情绪很是低落,所以对戴维面带喜色感到很不解。戴维考虑到尼琪的情况已大有好转,就把他原先对尼琪的忧虑老老实实地告诉了她。

    “你该早些告诉我才是。”安吉拉说。

    “告诉你也没用。”戴维说。

    “你有时候真叫我生气。”安吉拉说。不过她没像往常那样噘嘴巴,而是跑到戴维跟前,扑进他的怀里,柔情地说她多么爱他。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们的拥抱。是皮尔斯纳医生的电话。他想知道尼琪的病情怎样,并叫他们给尼琪插上另一根管子,继续进行抗菌素静脉注射和呼吸系统的治疗。

    “我们将按你嘱咐的次数进行。”安吉拉说。她在卧室里回皮尔斯纳的电话,戴维在浴室里拿分机听了他们的讲话内容。

    “我们不久就可以对你解释清楚为什么把尼琪强行带出医院了,”戴维插话说,“请原谅我们。这次接尼琪出院与你对她的治疗没有任何联系。”

    “我只关心尼琪。”皮尔斯纳医生说。

    “欢迎你来作客。”安吉拉说,“你如果认为尼琪需要继续住院,我们将把她送到波士顿去。”

    “尼琪一有情况就告诉我。”皮尔斯纳口气生硬地说。

    “他还在生气。”戴维挂上电话后说。

    “我不怪他,”安吉拉说,“人们现在肯定都以为咱俩是疯子。”

    戴维和安吉拉为尼琪进行呼吸系统疏导治疗。尼琪按规定的姿势俯卧着,他们则轮流为她捶背。“我星期一可以上学吗?”治疗完毕,尼琪问道。

    “有可能,”安吉拉说,“不过我不希望你把希望抱得太高。”

    “我不想把功课耽误得太多,”尼琪说,“卡罗琳明天会把我的书带来吗?”

    戴维抚摸着趴在尼琪床上的拉斯蒂。安吉拉朝戴维看了一眼,戴维也看了安吉拉一眼,相互默默地交换了心里的想法。两人都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继续哄骗尼琪了。

    “我们必须告诉你卡罗琳的事情,”安吉拉小声地说,“我们非常难过,卡罗琳已不在人世了。”

    “你是说她死了?”尼琪问。

    “是的。”安吉拉说。

    “嗯。”尼琪简单地说。

    安吉拉回头看了看戴维。戴维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他想不出说什么好。他知道尼琪的冷淡是一种自卫反应,正如她听到玛乔里的死讯时所表现的那样。想到二人的死都是同一个精神失常的人造成的,戴维不禁怒火中烧。

    同上次听到玛乔里的死讯相比较,尼琪这次的反应还要强烈:她接着就失声痛哭了起来。安吉拉和戴维尽量安慰她,她的悲痛使他们也非常难过。他俩知道卡罗琳之死对于尼琪是个很大的打击。卡罗琳不仅仅是她的朋友,而且在她幼小的生命中,她与之斗争的顽疾和卡罗琳所患的那种相同。

    “我也会死吗?”尼琪问。

    “你不会的,”安吉拉说,“你的身体情况非常好。卡罗琳发高烧,而你却一点也不烧。”

    他们劝说得尼琪不再害怕了,戴维就骑自行车去医院。他一到医院便径直来到病历室,立即按照他和卡尔霍恩准备的那份名单,开始一一查阅名单上那些人的社会保险编号和出生日期。

    戴维查完上述两项后,又在计算机上调出每人的病历,以详查他们的纹身情况。他刚查看不久,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是海伦-比顿站在他的跟前。海伦-比顿的后面是安全部门的乔-福布斯。

    “你可以告诉我你在干什么吗?”比顿问。

    “我只是用一下计算机。”戴维结结巴巴地答道。他没料到会遇到管理部门的任何人,特别是在周末星期六的上午。

    “我认为你已不再是佛综站的雇员了。”比顿说。

    “你说得对,”戴维说,“不过……”

    “你在医院里所享有的权利是和你被佛综站的聘用相联系在一起的,”比顿说,“既然你现在已被解聘了,你的权利就必须由资格审查委员会来审查。在此之前,你没有资格使用这里的计算机。”

    “请你送威尔逊医生离开医院好吗?”比顿对乔说。

    乔-福布斯向前走了两步,示意戴维站起来。

    戴维知道争辩也无济于事,就镇静地收拾起刚才所查的资料,希望这些资料不会被比顿扣下。值得庆幸的是乔-福布斯只是将他送出了门去。

    现在在他短暂而不光彩的行医履历上,戴维可以添上一笔“本人曾被赶出医院”了。戴维并没有因此而气馁,他又朝放射治疗科走去。放射治疗科设在专门的一座非常现代化的建筑里。该建筑和造影中心的房子是由同一名建筑师设计的。

    放射治疗科利用星期六上午专门治疗定期复查的病人。戴维等候了足足半个小时,霍尔斯特医生才安排出时间见他。

    霍尔斯特医生大约年长戴维10岁,可头发全花白了,看上去岁数要大得多。他尽管很忙,还是对戴维很客气,请他喝咖啡。

    “威尔逊医生,我能帮你什么忙吗?”霍尔斯特医生问。

    “我刚来这所医院不久,叫我戴维好了,”戴维说,“我想向你请教几个有关霍奇斯医生的问题。”

    “这倒是个颇为奇怪的要求。”霍尔斯特医生说。他耸了耸肩,“不过我不介意。你为什么对此感兴趣呢?”

    “说来话长,”戴维坦率地说,“不过简单地说,我有几个病人,他们在医院的情况同霍奇斯医生的一些病人的情况很相似。这些病人当中有的你还治疗过。”

    “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好了。”霍尔斯特医生说。

    “在提问之前,”戴维说,“我想请你对这次谈话的内容保密。”

    “你可真激起了我的好奇心。”霍尔斯特医生说。他接着点了点头。“一定保密。”

    “我听说霍奇斯医生在失踪那天来找过你。”戴维说。

    “确切地说,我们那天一起吃的午餐。”霍尔斯特医生说。

    “我知道当时霍奇斯医生想见你,是因为一个名叫克拉克-达温波特的病人。”

    “对,”霍尔斯特医生说,“关于他的病例我们讨论了很长时问。不幸的是,后来达温波特先生死了。在他死去的四个月或五个月前,我曾为他治疗过前列腺癌。我们认为治疗得很成功。对于他的死,不论是霍奇斯医生还是我,都感到十分意外,同时也很悲痛。”

    “霍奇斯医生是否提到过达温波特先生的确切死因呢?”戴维问。

    “不记得,”霍尔斯特医生说,“我当时以为他的死是前列腺癌复发所致。你为什么问这一点?”

    “达温波特先生是在一系列癫痫发作之后,在败血症休克中死去的,”戴维说,“我认为他的死与癌症无关。”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是否正确,”霍尔斯特说,“根据你说的倒像是他的癌症转移到大脑了。”

    “可他的磁共振成像检查属正常,”戴维说,“当然,因为还没有解剖尸体,我们不能完全肯定。”

    “也有可能是众多的肿瘤都太小,磁共振成像检查不出来。”霍尔斯特医生说。

    “霍奇斯医生是否提到过有关达温波特先生住院过程中的任何问题,他是否认为有些情况属于不正常,或出乎他的预料?”戴维问。

    “他只是提到过达温波特先生的死。”霍尔斯特医生说。

    “你们吃饭时还谈了别的吗?”

    “的确没谈其他的,我记得很清楚。”霍尔斯特医生说,“吃完饭后,我问霍奇斯医生是否愿到放射治疗中心来看一台他负责让我们添置的新机器。”

    “那是台什么机器?”

    “我们的线性加速器。”霍尔斯特医生说。他像是为自己的孩子感到自豪似的笑了。“我们拥有一台最先进的机器。在此之前,丹尼斯虽在不同场合多次表示要亲眼看一看,但他一直没有看到。因此我们来到机房,我请他参观了机器。他对机器赞叹不已。来,我也请你见识一下。”

    戴维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霍尔斯特医生就走出了房门。戴维跟着走进了一条没有窗户的通道,赶了一半路才将霍尔斯特医生追上。戴维原本不太想看一部放射治疗仪,可出于礼貌,他除了遵命别无其他选择。他们来到治疗室,走到一台高技术设备跟前。

    “就是这个。”霍尔斯特医生不无自豪地说,同时爱抚地轻轻拍了拍不锈钢的机身。这台加速器看上去像是一部X光机,另外带有一个工作台。“如果没有霍奇斯医生的努力,我们绝不可能弄到这样一部漂亮的设备;我们至今还得使用旧的。”

    戴维凝视着这台不同一般的设备。“那台旧的有问题吗?”

    “问题倒没有,”霍尔斯特医生说,“只是技术上属于旧一代产品,使用的是钴-60。一部使用钴的机器,瞄准率远不及线性加速器来得准确。这是一个物理学上的问题。钴放射源的长度约有4英寸,放出来的伽马射线是散开的,不能集中瞄准到一处。”

    “我明白了。”戴维说,尽管听得还不十分清楚。物理学从来就不是他的强项。

    “线性加速器则要先进许多,”霍尔斯特医生说,“它从一个很微小的孔径射出光束,而且可以根据需要释放很高的能量。再说,使用钴的机器大约每过五年时间就得更新放射源。因为钴-60的半衰期是六年左右。”

    戴维尽力不打出呵欠。这次听霍尔斯特医生讲话,使他回想起在医学院读书时的情景。

    “我们还保留着那台使用钴的机器,”霍尔斯特医生说,“现在放在医院的地下室里。医院已经在联系买主,不是巴拉圭,就是乌拉圭。我记不清是哪家了。多数医院都这么做:在更新换代使用这类新型线性加速器时,就将旧机器卖给发展中国家。这些旧机器都是完好无损的。不过,旧的也有旧的优点。旧的很少出现故障。因为其放射源每天24小时,不管天晴或下雨,总是不停地放出伽马射线。”

    “我想我已占用了你太多的时间。”戴维说。他想趁霍尔斯特医生还没有继续滔滔不绝地再讲半个小时之前,找个借口抽身离开。

    “霍奇斯医生参观了这台新机器,他的兴致很高,”霍尔斯特医生说,“当我说到那台旧机器还有这一优点时,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喜悦的表情。他甚至还提出要去看一看那台旧的。你怎么样?也想过去看一下吗?”

    “我想就算了。”戴维说。他不知一旦海伦-比顿和乔-福布斯看到他刚被赶出医院大门现在却又返回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几分钟后,戴维骑着自行车跨过咆哮河,走上了回家的路。他的上午之行虽不像原先希望的那样收获很大,可至少得到了所需的社会保险编号和出生日期。

    他边蹬自行车,边回忆霍奇斯和霍尔斯特吃饭时的谈话内容。他非常希望霍奇斯能将他心中的疑团,不管是哪方面的,透露给霍尔斯特医生。戴维接着想起霍尔斯特医生讲到霍奇斯的面部表情;霍奇斯得知那台旧的钴-60机器很少出现故障这一优点时,他脸上流露出喜悦的表情。戴维不知道这是因为霍奇斯真的感兴趣,还是霍尔斯特把自己高兴的心情主观地想象成为他的那位朋友的了。戴维认为有可能是后一种情况。这天上午离开时,霍尔斯特说不定也以为戴维对那台线性加速器着迷了。

    因为早晨起得很迟,卡尔霍恩赶到巴特莱特镇时上午已经过了一半了。他开车进入镇子时,决定按照有纹身的医院工作人员姓名的字母顺序逐个进行谈话。于是,克莱德-迪文什尔被排在第一位。

    卡尔霍恩在中心大街的铁马酒店前下了车,走进去要了一大杯咖啡。他查了酒店的电话簿,记下了五个人的住址,接着就赶往迪文什尔家。

    迪文什尔住在一家小商店的楼上。卡尔霍恩径直走上楼去,来到迪文什尔的房门前。他按响了门铃。因为不见动静,他又按了起来。按了三次都不见任何反应,卡尔霍恩就走下楼去,拐进了那家小商店,买了盒安东尼与克娄帕特拉牌雪茄。

    “我是来找克莱德-迪文什尔的。”他告诉店员说。

    “他一大早就出去了,”店员说道,“可能上班去了。他是医院的护士,周末经常加班。”

    卡尔霍恩走出商店,又悄悄走上楼去。他再次按响门铃。由于仍不见动静,就推了推门。门开了。

    “有人吗?”卡尔霍恩喊道。

    从正式警察退休下来的一个优点,就是办案时不必拘泥于法律所规定的搜查程序和理由。他毫不在乎地走了进去,随手将门关上。

    迪文什尔的居室虽然布置得简陋,但却很整洁。卡尔霍恩发现自己是在起居室里。他在咖啡桌上看到一堆有关杰克-凯沃尔基恩的剪报。杰克-凯沃尔基恩是密执安州一名臭名昭著的“帮助自杀”医生。另外还有其他一些关于助人自杀的社论和文章。

    想起自己曾告诉戴维和安吉拉,随着调查将会发现这些有纹身的人物的一些怪诞不经的事情,卡尔霍恩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卡尔霍恩认为:助人自杀和安乐死之间有着某些相同之处,戴维或许会愿意同克莱德-迪文什尔谈一谈。

    卡尔霍恩又推开了卧室的门。卧室也同样布置得很整齐。他走到柜子跟前,看了看上面摆设的物品,想找到几幅照片。他不见有照片,就随手打开了柜门,看到面前是克莱德收集的一大堆捆绑人用的器具,大多是皮革做的,带有不锈钢铆钉和锁链。在一层隔板上,有几堆杂志和录像带。

    卡尔霍恩随后将门关上,心里在寻思着计算机的背景调查会将这个怪人的什么情况揭示出来。

    卡尔霍恩走进套房的其他几处,继续寻找相片。他一直希望能见到一张照有克莱德纹身的照片。在冰箱门上,他看到了一些小磁铁固定着的相片,可这些相片上的人都不带有纹身。卡尔霍恩对于其中哪一个人是他所要了解的克莱德也不得而知。

    卡尔霍恩正打算回起居室,再仔细地查看一遍方才已经看过的那张书桌时,突然听到楼下重重的关门声。接着是有人上楼的脚步声。

    这一瞬间,卡尔霍恩真怕被主人抓到,指控他非法侵入私宅。他先考虑如何逃跑,马上就又镇静了下来。他不但没有溜掉,反而径直走到房门那儿,从容地将门打开,把在外面准备开门的来人吓了一跳。

    “你就是克莱德-迪文什尔吗?”卡尔霍恩高声问道。

    “是的,”克莱德说,“见鬼!发生什么事了?”

    “我是菲尔-卡尔霍恩。”卡尔霍恩说。他将开业的名片递给了克莱德。“我一直在等你。快进来!”

    克莱德将右手拎的袋子换到左手,接过了名片。

    “你是侦探?”克莱德问。

    “正是,”卡尔霍恩答道,“我原来是州警察,一直干到州长做出我已年迈的决定,然后我就干起了侦探这一行。我在等你回家以便了解几个问题。”

    “咳,你把我的屎尿都吓出来了!”克莱德直爽地说。他一手放在胸口上,放松地舒了一口长气。“我可不习惯回家看到陌生人呆在我的房里。”

    “对不起!”卡尔霍恩抱歉地说,“我想我该在楼梯上等你。”

    “那可不舒服。”克莱德说,“请坐。我给你来点什么?”

    克莱德把手里的袋子砰的一声放在地上,接着向厨房走去。“我这里有咖啡、汽水和……”

    “有啤酒吗?”卡尔霍恩问。

    “当然。”克莱德说。

    趁克莱德从冰箱里取啤酒的机会,卡尔霍恩偷偷往克莱德拎回家的棕色袋子里看了看。里面是些录像带,内容同他早先在柜子里所看到的相同。

    克莱德手里拿着两瓶啤酒回到起居室。他看得出卡尔霍恩瞧过他袋里的东西。他把啤酒放在桌上,然后拿起袋子,仔细地把袋口封好。

    “都是拿来消遣的。”克莱德解释说。

    “我注意到了。”卡尔霍恩说。

    “感兴趣吗?”克莱德问。

    “我对什么都无所谓了。”卡尔霍恩说。他打量着克莱德。克莱德约有30岁,中等身材,棕色头发,身体非常健壮,看上去好像曾经是中学橄榄球队的一名优秀前锋。

    “你要问什么问题呢?”克莱德问。他递给卡尔霍恩一杯啤酒。

    “你认识霍奇斯医生吗?”卡尔霍恩问。

    克莱德发出了短促而轻蔑的笑声。“你从遥远的过去翻出了这么一位令人憎恶的人物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看起来你对他的印象不太好。”

    “他迂腐得叫人讨厌,”克莱德说,“他对于护士作用的认识完全是过时的。在他看来,我们护士都是低等动物,只应该干脏活,对医生的吩咐不能说半个不字。不亲眼目睹是不会相信会有这种人的。他似乎是生活在克拉拉-巴顿那个时代的人。”

    “谁是克拉拉-巴顿呢?”卡尔霍恩问。

    “她是南北战争时期的一名护士,”克莱德说,“是她组织的红十字会。”

    “你知道是谁杀害了霍奇斯吗?”卡尔霍恩问。

    “假如你认为是我干的,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是我,”克莱德说,“不过你一旦查明杀人者是谁,请告诉我。我愿意买一瓶啤酒招待他。”

    “你身上有纹身吗?”卡尔霍恩问。

    “有,”克莱德说,“我有好几处。”

    “都在哪儿?”卡尔霍恩问。

    “你想看看吗?”克莱德反问道。

    “是的。”卡尔霍恩说。

    克莱德咧嘴笑了。他爽快地解开扣子,脱去了衬衣。他站起身做了几个姿势,好像是健美运动员那样,接着又笑了起来。他两只手腕各刺有一条链子。右臂刺有一条龙,胸部两个乳头的上方是两把十字交叉的利剑。

    “这两把剑是我在新罕布什尔州读中学时刺的,其余的都是在圣地亚哥刺的。”克莱德说。

    “让我看看你手腕上的。”卡尔霍恩说。

    “算了!”克莱德一边说一边穿上了衬衣。“我不想第一次见面就把一切都给你看。否则你以后就不会再来了。”

    “你滑雪吗?”卡尔霍恩问。

    “不经常滑雪。”克莱德答道。他接着说:“你真是什么都要问。”

    “你有滑雪帽吗?”卡尔霍恩问。

    “凡是在新英格兰滑雪的人都有滑雪帽,”克莱德说,“否则他就是患有自我虐待症。”

    卡尔霍恩站起身来。“谢谢你的啤酒,”他说,“我得告辞了。”

    “太遗憾了!”克莱德说,“我们刚刚谈得很有趣。”

    卡尔霍恩下楼走到户外,接着上了车。他很高兴离开了克莱德-迪文什尔的寓所。克莱德这个人的确非同一般,或者可以说是十分古怪。问题是他会是谋杀霍奇斯的凶手吗?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卡尔霍恩并不认为他是凶手。虽说克莱德的性格可能有些怪异,但他为人似乎很爽直。然而,他两只手腕上所刺的链子又使卡尔霍恩放心不下,特别是他并没有把纹身看个清楚。另外,使卡尔霍恩不解的是,这人为什么竟对凯沃尔基恩那样感兴趣。是出于猎奇?还是因为两人有着某种共同的情趣?眼下克莱德还得列为嫌疑犯。卡尔霍恩这时非常希望看到计算机提供的有关克莱德的背景材料。

    卡尔霍恩又看了看手里的名单。第二个名子是乔-福布斯。福布斯住在学校附近,离甘农的住所不远。

    在福布斯家,听见卡尔霍恩的敲门声前来开门的是一个满头花发的女人。她面庞瘦削,神情紧张,只将门开了一道小缝。卡尔霍恩作了自我介绍,将名片递上前去。这个女人并未作出任何反应。她比克莱德-迪文什尔更像是新英格兰人:寡言少语,不太热情。

    “你是福布斯太太吗?”卡尔霍恩问。

    这女人点了点头。

    “乔在家吗?”

    “不在家,”福布斯太太说,“你只有过一会再来了。”

    “几点钟呢?”

    “我不知道。他每天回来的时间都不一样。”

    “你认识丹尼斯-霍奇斯医生吗?”卡尔霍恩问。

    “不认识。”福布斯太太回答说。

    “你能告诉我福布斯先生的纹身刺花刺在哪里吗?”

    “你只有过一会再来问了。”福布斯太太说。

    “他平时滑雪吗?”卡尔霍恩又问。

    “对不起。”福布斯太太说着,随即关了房门。卡尔霍恩听到里面被上了几重锁的声音。他明显地感觉福布斯太太错以为他是登门讨债的人了。

    卡尔霍恩回到车上,叹了口粗气。到目前为止两个人只谈了一个。不过他并没有气馁,又继续去访问名单的第三个人:克劳德特-莫里斯。

    “啊哈!”卡尔霍恩将卡车停在克劳德特-莫里斯家对面的路旁,自言自语说。克劳德特-莫里斯的房子很小,看上去犹如玩具之家。使卡尔霍恩灰心的是,房屋正面的百叶窗全是关闭的。

    卡尔霍恩走到前门,因为没有门铃,就伸手敲了几下门。不见任何动静,他就掀开邮箱的盖子,看到箱子里几乎装满了信件。

    卡尔霍恩离开这座房子,走到克劳德特-莫里斯的一家近邻处。他很快就得到了回答:克劳德特-莫里斯已去往夏威夷度假了。

    卡尔霍恩转身回到车上。他在三人当中只找了一人。他看了看下面的排名:沃纳-范-斯莱克。

    对于是否去找范-斯莱克,卡尔霍恩思想上有些犹豫。因为以前已经同他谈过了。不过他最后还是决定去会一会他。第一次见面时,他还不知道范-斯莱克身上有纹身呢。

    范-斯莱克家住巴特莱特镇东南,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这里的房子都建得退进去很多,离街面较远。卡尔霍恩将车停靠在范-斯莱克家对面街上一长串汽车的后面。

    令人惊讶的是,范-斯莱克房子的外表显得很凄凉,墙皮已多处剥落,不像是一家大医院工程维修部主任的住房。几扇破旧的百叶窗歪斜地挂在窗上。见此情景,卡尔霍恩感到不寒而栗。

    卡尔霍恩点燃了一支安东尼与克娄帕特拉牌雪茄,又呷了几口已经凉了的咖啡,继续观望着房子。整个房子和房子四周都是静悄悄的。院里的车道上也不见汽车。卡尔霍恩怀疑房里可能没有任何人。

    卡尔霍恩想还是像刚才在克莱德-迪文什尔家那样,先进去看一看再说。于是他下了车,朝沃纳-范-斯莱克的房子走去。他离房子越近,越发现其破旧不堪。房檐下长着的青苔都已经干枯。

    房屋的门铃失灵了。卡尔霍恩按了几次都不闻响声,接着又敲了两下门,同样也不见动静。卡尔霍恩转身离开正门向房后走去。

    在这幢房子的一侧,是一个已经改作车库用的库房。卡尔霍恩没有看库房,而是绕着房子继续往前走,想透过窗户看看房里的情况,可是均因窗子太脏而只好作罢。房子的后面有两扇对开的门,锁着一把古老生锈的挂锁。

    卡尔霍恩返回房子的正面,来到门廊上。他环顾四周,弄清无人在注意他,便伸手推了一下房门。房门并没有上锁。

    为了弄清房里究竟是否有人,卡尔霍恩使劲敲门,手关节都敲疼了。最后仍不见有任何动静,他就放心地去抓球形门把手准备开门。就在此时,使他万分惊讶的是房门竟自行打开了。卡尔霍恩抬头一看,发现范-斯莱克正在以一种怀疑的目光审视着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范-斯莱克问。

    卡尔霍恩不得不把叼在嘴里的雪茄拿开。“对不起,又来打扰你了,”他说,“我碰巧来到这地方,就顺便来看一看你。你还记得吧,我说过我会再来的。我想再问你几个问题,你说可以吗?现在的时间是否合适?”

    “我想现在可以,”范-斯莱克停顿了片刻说道,“不过我没有太多时问。”

    “我绝不会待得太久而令你不快的。”卡尔霍恩说。

    比顿敲了好几下特雷纳外间办公室的门,才听见特雷纳从里面走来。

    “我还以为你不在办公室里呢!”比顿说。

    特雷纳请她进去后,又随手将门锁上。“我这些天一直在处理医院的事务,不得不在晚间和周末来办公室办一下自己的事,”特雷纳说。

    “找你可真不容易。”比顿边说边跟着特雷纳走进里面那间办公室。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特雷纳问。

    “我给你家打了电话,”比顿说,“我问过你太太杰奎琳。”

    “她对你还礼貌吗?”特雷纳问。他缓慢地坐到办公椅上。桌上堆放着各种契约和合同。

    “不是很礼貌。”比顿如实地说。

    “我可以想象得到。”特雷纳说。

    “我是来告诉你今年春季我们雇用的那对年轻夫妻的事,”比顿说,“他俩真是一对灾星。昨天两人都被开除了。男的原来在佛综站工作;女的就在我们的病理科。”

    “我记得那女的,”特雷纳说,“劳动节野餐那天,沃德利像只发了情的狗似的围着她直献殷勤。”

    “问题与此有关。”比顿说,“沃德利将她开除了,可她昨天前来提出性骚扰一事,并扬言要控告医院。她说她在被开除以前曾正式向坎特反映过她的不满。这一点已得到坎特的证实。”

    “沃德利有开除她的理由吗?”特雷纳问。

    “他说他有理由,”比顿说,“他有材料证明她上班时曾先后多次擅离岗位去往他地;甚至在他明确警告她不许再犯这类错误之后,她仍不思悔改。”

    “既然这样,就没有什么可忧虑的。”特雷纳说,“只要有开除她的理由,我们就不怕。我认识可能受理此案的几位老法官。他们会给她上一课的。”

    “这件事总让我紧张不安,”比顿说,“不知道她丈夫戴维-威尔逊医生在搞什么名堂。就在今天上午,我还叫人把他赶出了病历室。他昨天下午曾在那里利用医院的计算机统计病人的死亡率。”

    “他到底要干什么?”特雷纳问。

    “我也不知道。”比顿说。

    “可你跟我说过我们的病人死亡率是正常的,”特雷纳说,“所以我要问你他查这方面的材料到底会有多大影响。”

    “所有的医院都认为病人的死亡率该是对外保密的,”比顿说,“一般公众不了解这方面的情况。病人死亡率有可能危及医院与社会的关系,这是巴特莱特医院所绝不希望看到的。”

    “我同意你的意见,”特雷纳说,“所以禁止他进病历室。既然佛综站已经开除了他,这一点很容易办到。他是为什么被开除的?”

    “他的工作效率始终太低,”比顿说,“而他的设备使用率却一直居高不下,特别是在对待住院病人方面。”

    “看来我们是不会对他们的离去感到惋惜的,”特雷纳说,“我们倒是应该送凯利一瓶威士忌,感谢他帮了我们的忙。”

    “这一家人总是让我放心不下,”比顿说,“昨天,夫妻二人还冲进病房,强行将他们患有囊性纤维病变的女儿抱出了医院,全然不顾小儿科医生的劝阻。”

    “真是怪事!”特雷纳说,“孩子的情况怎样?我认为这是问题的关键。”

    “那孩子的情况很好,”比顿说,“我跟那位小儿科医生了解过。她恢复得很好。”

    “那又有什么可忧虑的呢?”特雷纳说。

    安吉拉带着需要了解的那些人的社会保险编号和出生日期去了波士顿。她那天早晨先给罗伯特-斯考利打了电话让他等她。她没有说明此行的目的。因为这桩事在电话上是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的,而且也容易使对方感到太突兀。

    安吉拉和罗伯特约定在剑桥中心公园的一家印第安人小饭馆里会面。安吉拉刚走进饭馆,罗伯特就从一张餐桌旁站了起来。

    安吉拉走上前亲吻了一下罗伯特的面颊,就开门见山地讲明来意,同时把需要查的名单也交给了他。他看了看单子上所列的姓名。

    “你是想查询这些人的背景材料吗?”他一边问,一边把上身从桌上探了过来。“刚才我还在希望你这次突然来访是因为有更多的个人原因。我以为你是来看我的。”

    安吉拉听到此话立即不安起来。以前他们在一起时,罗伯特从未暗示要重新点燃他们往昔相爱的火焰。

    安吉拉遂决定直截了当向他讲明。她告诉他自己的婚姻很幸福,这次来见他纯粹是为了请他帮忙。

    罗伯特如果心里感到大失所望,那么他脸上可没有流露出来。他探过身来用力握住她的手。“不管怎么说,我只要能见到你就感到高兴,”他说道,“我很乐于帮助你。你具体要我干些什么呢?”

    安吉拉对罗伯特说,有人告诉她可以根据某人的社会保险编号和出生日期通过计算机查找出他的许多情况。

    罗伯特发出一阵深沉而干哑的笑声。安吉拉对这笑声记忆犹新。“你简直想不到可以获得多少信息,”罗伯特说,“假如你感兴趣,我可以查出上个月比尔-克林顿护照的签证经办情况。”

    “我想了解这些人的所有情况。”安吉拉一边说,一边指着那份名单。

    “你能说得再具体一点吗?”罗伯特问。

    “我也没法说得太具体,”安吉拉说,“我想请你尽可能查出他们的一切情况。我的一位朋友把这件事比作钓鱼。”

    “他是谁?”罗伯特问。

    “咳,其实还算不上朋友,”安吉拉说,“可我已经把他当作朋友看待。他是一名退休警察,现在当了私人侦探。戴维和我在聘用他。”

    安吉拉接着将巴特莱特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给罗伯特作了简要的叙述。她先告诉他在她家的地下室发现霍奇斯尸体的情形,然后讲述了他们怎样得到纹身这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最后告诉了罗伯特他们认定有人是在用某种非法的安乐死方式杀害病人。

    “我的天!”听完安吉拉的叙述罗伯特感叹道,“你把我往日所抱的乡镇生活是平静而安适的这种浪漫想法完全毁灭了。”

    “这是一场噩梦!”安吉拉承认说。

    罗伯特拿起了名单。“25人的名子会有一大堆资料,”他说,“我希望你有个思想准备。你的这些人不分重点吗?”

    “我们对这五个人特别感兴趣。”安吉拉说。她指出了在巴特莱特医院工作的那几个人,并说明了原因。

    “听起来很有趣,”罗伯特说,“经济方面的信息可以最快得到,因为有几个数据库我们使用起来很方便。我们很快就可以输出这些人的信用卡、银行帐户、财产转移和债务等方面的情况,再往下进行就变得困难一些了。”

    “下一步怎样进行呢?”安吉拉问。

    “我想最快的做法是利用社会保险部门的计算机系统,”罗伯特说。“不过要闯入他们的数据库得需要一定的关系。当然也并非不可能。我在麻省理工学院这儿的一个朋友,干这件事情应该只是举手之劳。他在为几家不同政府机构的社会保险系统数据库工作。”

    “你认为他肯帮忙吗?”安吉拉问。

    “你是问彼得-冯吗?我只要请他,他肯定会答应的。你什么时候要这些材料呢?”

    “我昨天就想要了。”安吉拉莞尔一笑地说。

    “这也是我所以始终喜欢你的一个原因,”罗伯特说,“你总是那么执着。来吧,咱们去看看彼得-冯。”

    一幢奶油色水泥建筑耸立在麻省理工学院校园中心。彼得的办公室在大楼四楼后部的一个角落里。

    这里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电子试验室,里边装满了计算机、电子管、各种液晶显示器、电线、录音机和其他一些安吉拉叫不出名称的电子设备。

    彼得-冯是一个亚裔美国人,精力充沛,有着一双比罗伯特还要黑亮的眼睛。安吉拉立即看出他同罗伯特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罗伯特将名单递给了他,并提出了他们的要求。彼得挠了挠头,沉吟片刻。

    “我同意你们的看法,最好先利用社会保险部门,”彼得说,“不过,使用联邦调查局的数据库也是个不坏的主意。”

    “可以办得到吗?”安吉拉问。对她来说,计算机信息世界是个完全陌生的领域。

    “没有问题,”彼得说,“我有个同事在华盛顿工作。她名叫格洛利亚-拉米雷斯。我一直同她一起搞社会保险数据库这个项目。她可以随时使用这两处的数据。”

    彼得用文字处理机打印出了他所需要的内容,随后将其输入电传。“我们通常都用电传往来。但这一次她将用计算机回答我,因为需要的信息量大,这样来得快一些。”

    一会儿,大量的信息便不断输入他的硬盘。彼得将其中部分材料调上了屏幕。

    安吉拉从彼得的肩膀上看过去,凝视着屏幕。屏幕上显示出乔-福布斯的部分社会保险记录:他近来所担任的工作以及他存入社会保险储蓄的金额。这给安吉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时也使她感叹不已。得到这些材料竟会如此容易。

    彼得按动了激光打印机,接着从机器里输出了一页页的资料。罗伯特走过去拿起一页。安吉拉也跟着走上前去,看到上面记录的是沃纳-范-斯莱克的社会保险档案。

    “真有意思,”安吉拉说,“他在海军服过役,很可能是在那时刺的纹身。”

    “许多军人都把刺纹身当作自己进入人生一个新阶段的标志。”罗伯特说。

    因为第一部打印机一直在输出社会保险材料,罗伯特又按动了第二部打印机。当名单上几个人的犯罪材料开始不断出现的时候,安吉拉更是惊讶不已。

    安吉拉不曾料到会有这样多的犯罪材料,因为巴特莱特只是一个人口不多的平静小市镇。与巴特莱特其他方面的情况一样,她犯了个认识方面的错误。对她来说,最有意义的一点是了解到克莱德-迪文什尔在六年前曾被捕过,并被判有强xx罪。这件事情发生在弗吉尼亚州的诺福克,他为此而在州监狱里服刑两年。

    “听起来像是这座小市镇上的一个可爱的家伙!”罗伯特讽刺说。

    “他在医院的急诊室工作,”安吉拉说,“我不知道是否有人知道他的这一情况。”

    罗伯特回到第一部打印机前,从已输出的资料中找出了克莱德-迪文什尔的材料。

    “他也在海军呆过。”罗伯特大声对安吉拉说道。安吉拉此时完全被源源不断打印出来的犯罪记录惊呆了。这些材料上的日期似乎表明迪文什尔是在海军服役期间因强xx罪而被捕的。

    安吉拉走到罗伯特身后,从他的肩头望过去。

    “瞧这个!”罗伯特指着一连串的日期说,“这位迪文什尔先生出狱以后,他的社会保险登记表上存在着一些空档。我从前也看到过类似情况的表格。这些空档说明他不是又被关押过,就是改用了化名。”

    “仁慈的上帝啊!”安吉拉感叹说,“菲尔-卡尔霍恩曾说过我们将会被查出的材料吓一跳的。他说得真对。”

    半小时后,安吉拉和罗伯特抱着装满计算机打印材料的几个盒子走出了彼得的办公室,朝罗伯特的办公室走去。

    罗伯特的办公室与彼得那间的设备很相似。唯一明显的区别在于罗伯特的有一扇窗子,可以俯瞰缓缓流淌的查尔斯河。

    “现在让我来给你查清经济方面的材料。”罗伯特坐在一终端机前说道。一会儿,有关资料便不停地出现在荧屏上,犹如打开闸门的流水一般。

    随着罗伯特的打印机操作的响声,一页一页的材料以惊人的速度输进了收集盘。

    “我今天可真是大开眼界了,”安吉拉说,“我以前从未想到过会这样容易地获得如此之多的个人材料。”

    “为了好玩,咱们瞧瞧可以得到你的哪些情况。”罗伯特说,“你的社会保险编号是多少?”

    “谢谢你,免了吧!”安吉拉说,“我现在债台高筑,查出来反倒叫人不愉快。”

    “那么,我今晚就多查一些这几名嫌疑犯的材料,”罗伯特说,“有时夜间查询要容易些,因为那时计算机的用户比白天的要少一些。”

    “太感谢你了!”安吉拉边说边吃力地抱起那两纸箱材料。

    “我看还是我来帮你一把吧!”罗伯特说。

    把纸箱装进汽车后面的行李箱后,安吉拉长时间地拥抱了罗伯特。

    “再次向你表示感谢!”安吉拉说着,又紧紧地拥抱了罗伯特。“见到你真高兴!”

    罗伯特目送安吉拉开车驶离,向她挥手告别。安吉拉在后视镜里看着他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她为此次见到他而由衷地喜悦,尽管刚见面时感到某种短暂的尴尬。她现在期盼着尽快将所弄到的资料拿给戴维和卡尔霍恩。

    “我回来了!”安吉拉抱着一纸箱材料走进后门时激动地喊道。没有听到任何反应,她又返转去取第二个纸箱。她最后进到房内,仍是一片寂静。安吉拉顿感不安起来。她穿过厨房和餐厅往楼梯走去。她惊讶地看到戴维稳坐在娱乐室里阅读书籍。

    “你为什么不答理我呢?”安吉拉问。

    “你说你回来了,”戴维说,“我想就没有必要答应你了!”

    “你怎么了?”安吉拉问。

    “没有什么,”戴维说,“你今天和你的旧相识在一起过得怎样?”

    “你就是为这个!”安吉拉说。

    戴维耸了耸肩。“奇怪得很,我们在波士顿生活了四年,你从来没有提到过你的这位朋友。”

    “戴维。”安吉拉有些气恼地说。她走上前去,扑到戴维的怀里,双臂紧紧地搂着戴维的脖子。“我并不是有意将他隐瞒。如果当真是那样,你想我会把他的名字告诉你吗?难道你不认为我只爱你,不爱任何其他人吗?”她吻了吻戴维的鼻子。

    “保证?”戴维问。

    “保证!”安吉拉说,“尼琪的情况怎样?”

    “她很好,”戴维说,“现在在睡觉。她还在为卡罗琳的死感到难过。不过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好,你怎么样?”

    “你不亲眼看看是不会相信的,”安吉拉说。“跟我来!”

    安吉拉把戴维拉到厨房里,指给他看那两个纸箱。戴维从中取出几页资料看了看说:“你说得对,我先前还真的不信呢。这些材料得花很多小时才能浏览一遍。”

    “我们被解聘是件好事,”安吉拉说,“至少我们有的是时问。”

    “我很高兴看到你又像往常一样具有幽默感了。”戴维说。

    他们二人开始一起做饭。尼琪睡醒后也来厨房帮忙,尽管她身上还带着静脉注射器,行动有些不便。他们坐下来吃饭之前,戴维给皮尔斯纳医生挂了电话。他们一致决定可以取掉尼琪身上的静脉注射器,今后只需继续给她口服抗菌素就行了。

    戴维和安吉拉吃饭时,商量着是否将他们在巴特莱特的处境告诉各自的父母。安吉拉表示不愿意。

    “我不明白你有什么可顾虑的,”戴维说,“你父母会高兴的。他们本来就不愿意我们来这里。”

    “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安吉拉说,“他们又要开始‘我早就告诉过你们-那老一套的说教。我一听就心烦。”

    饭后,尼琪看电视;戴维和安吉拉开始了长时间的计算机资料翻阅工作。戴维越看越觉得像他和安吉拉这样的生手,要查清这么多的资料真是太困难了。

    “这要花我们许多天的功夫!”戴维说。

    “我们可以集中精力查找那些同巴特莱特医院有联系的人,”安吉拉说,“他们总共只有五个人。”

    “这是个好主意!”戴维说。

    同安吉拉一样,戴维发现那些人的犯罪记录最有意思。而他对克莱德-迪文什尔的这样一段材料特别感兴趣:迪文什尔不仅因强xx罪服过刑,而且还曾于密执安州因在杰克-凯沃尔基恩宅前鬼混而被拘留过。帮助他人自杀和安乐死有着类似的借口。戴维怀疑迪文什尔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位“仁慈天使”。

    戴维同样也对彼得-沃尔奥夫的情况感到十分惊讶。沃尔奥夫曾先后多次被捕,其中六次是在计划生育中心的门外,三次是在人工流产诊所的外面,还有一次是因为袭击殴打一名医生。

    “真有意思!”安吉拉说。她正在阅读社会保险方面的材料。“所有这些人都在军队服过役,包括克劳德特-莫里斯。真是巧合。”

    “或许这就是他们都有刺花纹身的原因。”戴维说。

    安吉拉点头同意。她记起了罗伯特所说的刺纹身是他们进入人生新阶段的一种标志。

    帮助尼琪做了呼吸疏导治疗,他们把尼琪安顿上了床。他们回到一楼,把计算机打印的资料拿到家庭娱乐室,又开始了筛选工作,将在巴特莱特医院工作的五个人的材料各自单独分成一堆。

    “我想卡尔霍恩该来电话了,”安吉拉说,“我真盼着听听他对这些材料的意见,特别是关于克莱德-迪文什尔的那份。”

    “卡尔霍恩是个独来独往的人,”戴维说,“他说他有情况才给我们电话。”

    “那么我给他去个电话,”安吉拉说,“我有事告诉他。”

    安吉拉只听到卡尔霍恩电话答录器的声音。她没有留言就挂上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戴维说,“这些人竟如此频繁地变换工作。”戴维正在浏览他们的社会保险材料。

    安吉拉走到他身边,从他肩头看过去。她突然上前拿出一份材料,戴维正准备把它放在范-斯莱克的那一堆上。

    “瞧这个!”她指着一条内容说,“范-斯莱克在海军呆了21个月。”

    “怎么?”戴维问道。

    “难道这一点不异乎寻常吗?”安吉拉说,“我还以为在海军服役至少需要三年。”

    “这方面我也不清楚。”戴维说。

    “咱们看一看迪文什尔的服役记录吧!”安吉拉说。她匆匆查阅着迪文什尔的资料,一直找到所需的那一页。

    “他一共有四年半的时间。”

    “我的天!”戴维惊叫了起来。“你要听一听这个吗?乔-福布斯共有三次宣布个人破产。我真奇怪他有这种背景又怎能申请到新的信用卡的。但他的确是得到了,而且每次都是在不同的机构领取新卡。这太不可思议了。”

    戴维强打起精神看材料,直到夜里11点。“我得上床了。”他说道,接着将手里的材料扔到了桌上。

    “我就等你说这句话,”安吉拉说,“我早就精疲力竭了。”

    他们手挽手地走上楼去,对于一天之内做了这许多事情,心里都有一种满足感。不过,假若他们对于自己的工作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稍为有所认识,他们就不会这样高枕无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