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骄傲,阿尔萨斯,”泰瑞纳斯国王说,“你开始有责任感了。”

  在吉安娜·普罗德摩尔作为贵客逗留的这个礼拜,“责任感”这个词成了无处不在的口号。穆拉丁的训练开始了。这训练果然如同矮人事先警告的,非常严酷苛刻。不但总是肌肉酸痛,遍体瘀青,如果对穆拉丁的指示不够用心,还会挨耳光。而同时又发生了最让阿尔萨斯担心的事,乌瑟尔和泰瑞纳斯觉得是时候对王子进行“进一步”的训练了。阿尔萨斯天没亮就得起床,匆匆吃点面包和奶酪当作早餐,便和穆拉丁骑马出去野外行军,这个十二岁的男孩每次都会累得浑身发抖,气喘吁吁。阿尔萨斯偷偷的想,莫非因为矮人们是石头的亲戚,所以土地岩石愿意让他们轻松攀越。回来后,洗个澡就开始上历史课、算术课和读写课。午饭之后,要和乌瑟尔在礼拜堂度过整个下午,祈祷,冥想,以及讨论圣骑士的本质和他们必须遵守的苛严纪律。等到晚饭后,阿尔萨斯便彻底的精疲力竭,倒头便睡,连梦都没有做。

  他晚餐的时候看到过吉安娜几次,她和卡莉亚看上去简直亲如姐妹。终于,阿尔萨斯受够了训练,于是,他向父王和乌瑟尔提议亲自护送吉安娜·普罗德摩尔去达拉然,这个主意得益于被强塞进他脑袋的那些历史知识和政治技巧。

  他当然不会费事告诉他们这是为了逃避受训的职责。想到儿子变得这么有责任感,泰瑞纳斯感到欣慰,吉安娜也露出灿烂的微笑,于是阿尔萨斯得偿所愿。皆大欢喜。

  出发的时候正值繁花盛开的初夏,树林里生机盎然,头顶上艳阳在湖蓝的天空中起舞。阿尔萨斯·米奈希尔王子陪同着笑容开朗的金发小姐,走在通往神奇法师之城的旅途上。

  他们出发得有点晚——对于吉安娜·普罗德摩尔,阿尔萨斯了解的第一件事是,她不怎么守时——不过他不在乎,反正不急。当然,他们不可能自己去达拉然,按照礼节,吉安娜的侍女和几个卫兵负责保驾。不过仆人和侍卫们有意落在后面,让两位身份高贵的年轻人好彼此熟识。一行人走了一段时间,然后停下来野餐。当他们大嚼面包奶酪,喝着淡红酒的时候,一个阿尔萨斯的手下走到他身边。

  “殿下,如果您许可的话,我们准备在安伯米尔过夜,明天早上再出发赶完剩下的路程,大概在天黑前到达拉然。”

  阿尔萨斯摇摇头,“不,继续走。我们可以在希尔斯布莱德露营过夜。那样的话吉安娜小姐明天上午就能到达拉然了。”他转头朝她微笑。

  吉安娜回以笑颜,可他却发现她眼里有一丝失望。

  “殿下您确定吗?我们原本计划让当地接待,没打算让小姐睡在野地里。”

  “没事的,凯万,”吉安娜大声说。“我又不是玻璃做的。”

  阿尔萨斯的微笑变成了坏笑。

  希望她到时还能这么想。

  等仆人们扎好营帐,阿尔萨斯和吉安娜出去探路。他们爬上一座山丘,周遭一览无余。往西可以看到安伯米尔的小小农庄,甚至巴隆·席瓦莱恩的要塞尖顶。往东,达拉然隐约可见,它南边的收容营地则看得更加清晰。自从第二次战争之末,兽人们就被关在这些营地里。特瑞纳斯向阿尔萨斯解释,这样比杀掉他们仁慈一些,除此之外,兽人似乎得了一种奇怪的倦怠病,当人类与他们遭遇,甚或追猎他们的时候,兽人大多数都无心抵抗,老老实实被关进收容所。这样的营地有好几个。

  天黑后,人们吃了顿乡土味十足的烤野兔,开始休息。等确定所有人都已经睡着,阿尔萨斯套上一件长及臀部的紧身上衣,穿好靴子,想了想又拿起一把匕首插在腰间,然后偷偷溜到吉安娜身边。

  “吉安娜,”他耳语道,“醒醒。”

  她静静醒来,也没被吓到,眼睛在月光下栩栩生辉。阿尔萨斯把手指放在吉安娜嘴唇上,她悄声问,“阿尔萨斯?出什么事了吗?”

  他坏笑道:“你打算来探险吗?”

  “相信我。”

  吉安娜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好吧”。

  她和其他人一样几乎和衣入睡,只需要穿上靴子、披上斗蓬就行。她起来穿戴好,草草抓了几下头发,便示意阿尔萨斯出发。

  吉安娜跟着阿尔萨斯登上之前他们到过的山脊。晚上爬山难度大一些,不过月色明亮,他们也不至于失足。

  “那边是我们的目的地,”他指点着说。

  吉安娜咽了咽唾液,“收容营地?”

  “你有没有在近处看过?”

  “没,我也不想看。”

  他失望的皱起眉头,“来吧,吉安娜,我们再没什么机会看清楚兽人了。你对他们不好奇吗?”

  月光下她眼睛隐藏在阴影里,很难看清她的表情,“我——他们杀了我哥哥德里克。”

  “他们中的一个还杀了瓦里安的父亲,他们杀了很多人,所以他们会被关进这些营地里。那地方太适合他们了。很多人不喜欢我父王征税来供养这些营地,但是——你不如来亲自判断一下。毁灭之锤在地下城的时候,我错过了看他的机会,现在我不会再错过了。”

  她不说话,最后阿尔萨斯只得叹口气说,“好吧,我送你回去。”

  “不,”她出人意料的说,“我们去吧。”

  他们静静的走下山。“好吧,”阿尔萨斯低声说,“我们之前来的时候,我记下了他们巡逻的情况。看上去晚上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可能巡逻的频率高一些。那些兽人都没什么斗志了,所以我猜卫兵们都觉得他们没什么机会逃跑。”他肯定的对她微笑。“这些都对我们有利。除了巡逻的,那两个瞭望塔上总是有人驻扎。我们最需要当心他们,不过既然营地背靠陡峭的悬崖,他们很有可能只是盯着前方,不会留意后面。等这边这个家伙转过去,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到那儿的围墙去看个究竟。”

  等那个百无聊赖的卫兵慢悠悠的走了过去一会儿,阿尔萨斯说,“把你的兜帽戴上。”他们俩都是金发,老远就能被哨兵看到。吉安娜看上去又紧张又兴奋,立刻照做。幸运的是阿尔萨斯和她都是穿深色的斗篷出来的。“准备好了?”她点点头。“好,我们走!”

  他们悄悄的快速跑过去。途中阿尔萨斯摁住吉安娜,等哨塔上的卫兵移开视线,再示意她跟上。俩人向前奔跑,一边抓住兜帽以免露出头发。很快他们就到达了营地的围墙。

  营地简陋但够用。它整个都是用木头搭建的,几乎就是捆成一圈的原木,只是顶端被削尖了,并且深深的扎进地里。“围墙”的缝隙很多,足够好奇的男孩和女孩向里窥视。

  一开始看不大清楚,只有些巨大的轮廓在边上。阿尔萨斯扭头细看,他们果然是兽人没错。他们有的裹着毛毯蜷在地上,有的毫无目的的走来走去,就像笼子里的野兽,却又不像困兽那样有着对自由的渴望。对面的一伙看上去像一家人——一男一女,还有个小兽人。女的那个瘦小一些,胸前抱着个什么,阿尔萨斯发现那是个婴儿。

  “噢,”吉安娜耳语道,“他们看上去……好难过。”

  阿尔萨斯哼了一声,不过很快就想起要保持安静。他飞快的瞟了一眼哨塔,还好卫兵什么都没听到。“难过?吉安娜,这些野兽毁了暴风城。他们还想灭绝人类呢。圣光在上,他们杀了你哥哥,别为他们浪费你的同情心了。”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以前不知道他们也有孩子。”吉安娜说,“你看到那个抱着宝宝的了吗?”

  “好吧他们当然会有孩子,连老鼠都有孩子,”阿尔萨斯说。他有点恼火,不过他事先就应该想到一个十一岁的女孩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们看上去没什么害处了。你觉得他们真的属于这儿吗?”她把脸转向阿尔萨斯,询问他的意见,月光下她的面孔雪白。“把他们关在这儿也挺费钱,也许可以释放他们。”

  “吉安娜,”他尽量柔声说,“他们是杀人犯。尽管他们现在看起来无精打采,谁能保证他们被释放以后会怎么样呢?”

  她在黑暗里轻轻叹口气,没有回答。阿尔萨斯摇摇头,他见的够多了——巡逻的快回来了。“准备好回去了吗?”

  她点点头,走开几步,跟在他身后快步跑向小丘。阿尔萨斯向后一瞥,看见哨兵开始转身。他扑向吉安娜,抱住她的腰部把她摁倒在地上,自己也跟着重重摔倒在一边。“别动,”他说,“哨兵正在看着我们!”

  尽管摔得很重,吉安娜还是聪明的立刻保持不动。阿尔萨斯把脸藏在阴影里,小心翼翼的转头看那个哨兵。这么远的距离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见到那人的姿势也是样的百无聊赖。阿尔萨斯的心狂跳了好一会,哨兵终于把脸转开。

  “刚才很对不起,”阿尔萨斯道歉,一边扶吉安娜起身。“你还好吗?”

  “还好,”吉安娜答道,朝他露齿而笑。

  很快他们就回到了露营的地方。阿尔萨斯抬头看着星星,感到十分满足。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第二天晌午,他们到达了达拉然。阿尔萨斯尽管多次听说这里,但从没来过。法师们神秘而低调——很强大,但是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总是明哲保身。阿尔萨斯还记得卡德加曾陪同安度因·洛萨和瓦里安·乌瑞恩王子——现在是国王了——来警告泰瑞纳斯关于兽人的威胁。他的在场使安度因的陈述显得更有分量,更可信。因为肯瑞托的法师一般不会卷入寻常政事。

  他们也没兴趣邀请王宫贵族来访。阿尔萨斯和他的随从们之所以被许可进入,只是因为吉安娜要来学习。达拉然非常美丽,甚至比洛丹伦都城更辉煌。正如一个根生于魔法的城市应有的那样,它看起来干净明亮得非同寻常。几座雅致的尖塔高耸入云,它们的基座由白色的石头筑成,紫罗兰色的尖顶上环绕着金边。有一些附有悬空的巨石,在塔周围舞动。另一些有着彩色玻璃的窗子,反射着阳光。花园百花盛开,神奇的野花吐出浓烈的芳香,阿尔萨斯几乎眩晕。也可能这香味也是魔法造的。

  走进达拉然,他感到自己又平凡又邋遢,早知道昨晚就不睡在外面了。如果他们在安伯米尔过夜,至少他可以洗个澡。不过那样的话,他和吉安娜就不可能有机会去侦察收容所了。他瞥了瞥同伴。她的蓝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敬畏和兴奋,嘴唇微启。她转向阿尔萨斯,露出微笑。

  “能在这里学习不是很幸运吗?”

  “当然,”他答道,为她而微笑。她来到这儿就像沙漠的鱼儿回归大海,但他觉得自己……多余。他明显不像吉安娜那样有着魔法亲和力。

  “他们告诉我这里一般不欢迎外人,我觉得这真不幸。”她说。“如果能再见到你就好了。”

  她脸颊绯红,有那么一会儿,阿尔萨斯忘了这座城市的排外,打心里同意,如果能在见到吉安娜·普罗德摩尔小姐就太好了。”

  真的会非常好。

  “重来,里这个侏儒小姑娘!小心我揪住里的小辫子,里——噢唷!”

  盾牌砸到正在嘲弄不已的矮子的头盔上,正中面门,把他震得倒退两步。阿尔萨斯自以为得计,挥起练习剑猛砍,谁知突然背后重重吃了一记,翻倒在地,视野完全被逼近的长胡子脑袋占满。他已经不太可能有机会举剑格挡。他咕哝了一声,双腿向上一蹬,正踢中穆拉丁的肚子。这次轮到矮人被打倒。阿尔萨斯轻巧的缩腿跃起,向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老师冲锋,跟着一拳又一拳,直到穆拉丁说出他宁愿没听到的一句话:

  “我投降!”

  阿尔萨斯用尽了浑身解数让自己停手,站起身晃了两下又绊倒在地。穆拉丁躺在原地不动,胸口上下起伏。

  恐惧突然攫住了阿尔萨斯的心,“穆拉丁?穆拉丁!”

  一阵乐不可支的咯咯笑声从厚厚的“铜”须里冒出来。“干得好,小子,灰常好!”他挣扎着坐起,阿尔萨斯伸出手。穆拉丁快活的拉住他的手站起来。“嗯,里总算用心学我的独门招素了。”

  阿尔萨斯松了口气,露齿而笑,表扬使他心情愉快。穆拉丁教的东西,有些会在圣骑士训练中重复和加强。但其他一些——阿尔萨斯敢肯定,光明使者乌瑟尔肯定没想过刚才那招,也不知道如何巧妙发挥破酒瓶的功用。所谓的“战斗”,离不开“打架”,穆拉丁铜须一心让阿尔萨斯了解各种“打架”的情形。

  现在阿尔萨斯十四岁了,除了穆拉丁有时出外处理大使的事务,他们一周要训练好几次。一开始的十几节课和他们预想的一样——糟糕。下课时阿尔萨斯总是一瘸一拐的,满身淤青和血痕。他固执的不接受任何治疗,坚持疼痛是训练的一部分。穆拉丁很赞成,不过是通过更大的训练强度来表达他的赞许。穆拉丁时常大声责骂,有时他累得盾牌都拿不起来,穆拉丁还不停进攻,但阿尔萨斯从不抱怨,就算心里想,也不会说出来。

  由于顽强的坚持,他得到了两样回报:不仅学得出色,还赢得了穆拉丁·铜须的尊重。

  “噢,是的大人,我学的很认真,”阿尔萨斯朗朗笑着说。

  “好小子,好小子。”穆拉丁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现在下课,里今天也挨够了,休息一会。”他眨眨眼。阿尔萨斯点头表示同意。实际上今天应该是穆拉丁挨打多一些,但他似乎和阿尔萨斯一样对此感到高兴。王子心中突然涌起对这个矮人的浓厚感情,尽管穆拉丁只是他的教头,可阿尔萨斯却越来越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他。

  阿尔萨斯吹着口哨走回自己房间,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喊叫定住。

  “不,父王!我不同意!”

  “卡莉娅,我不想再谈了。这事不是你说了算。”

  “爸爸,求求你,不要!”

  阿尔萨斯伸头靠近卡莉娅的房间,门半掩着,他有点担心的侧耳倾听。泰瑞纳斯一向溺爱卡莉娅,到底什么事会令到她苦苦哀求,还会以他们幼时才用的亲昵称谓称呼父亲呢?

  卡莉娅断断续续的抽泣。阿尔萨斯忍无可忍的推门进去。“对不起,我只是碰巧听到,但——出什么事了?”

  泰瑞纳斯最近的行为似乎有点反常,现在他看上去对十六岁的女儿暴跳如雷。“不关你的事,阿尔萨斯,”他咆哮道。“我告诉卡莉娅我要她做什么,她会服从我。”

  卡莉娅无力的呜咽着倒在床上。阿尔萨斯惊讶的看看父王,又看看姐姐。泰瑞纳斯咕哝了几句,掷门而出。阿尔萨斯回头瞥了眼姐姐,然后追上父亲。

  “父王,求您,出什么事了?”

  “别问我,服从父王是卡利娅的义务。”泰瑞纳斯大步走进一间接待室。阿尔萨斯认出了达维尔·普瑞斯托爵士,一位泰瑞纳斯似乎非常赏识的年轻贵族。另外还有两位从达拉然来访的陌生法师。

  “快回去陪你姐姐,让她平静下来。我会尽快过去找你,我保证。”

  阿尔萨斯最后看了眼三位访客,点点头,回到卡莉娅的房间。姐姐还躺在那儿,只是哭泣略微平息了一点,他完全一头雾水,只好尴尬的坐在姐姐身边。

  “父亲要你做什么?”

  “他要包办我的婚事。”

  阿尔萨斯惊讶的眨眨眼,“卡莉,你才十六岁,还不够年龄结婚呐。”

  她伸手拿过一条手帕,轻拍红肿的眼睛。“我也这么说。但是父王说那没关系;我们要在我的生日上正式订婚,我得嫁给普瑞斯托爵士。”

  阿尔萨斯海绿色的眼睛迷惑的睁大了。难怪普瑞斯托在这儿……

  “呃,”他尴尬的开口,“他血统纯正,而且——我想他还挺英俊。每个人都这么说。至少他不是个老头。”

  “你不明白,阿尔萨斯。我才不在乎他血统好又帅或者人好。问题是我在这件事上没有选择权。我——我简直跟你的马没什么两样,不是人,是个物品,父王看上谁就给谁——作为交易的砝码。”

  “你——你不爱普瑞斯托?”

  “爱?”她生气的眯起充血的蓝眼睛。“我都不认识他!父王一点都听不进去……噢,有什么用呢,我知道这在王公贵族里很平常,我们都是棋子。可没想到父亲他——”

  阿尔萨斯也没想到。老实说他从来没怎么想到过他自己或姐姐的婚事。倒是和穆拉丁训练、骑不败散步更让他兴趣。但卡莉娅是对的,贵族们总是用婚姻来巩固自己的政治地位。

  他只是没有想到父王就这么把姐姐卖了——就像卖一匹传种的母马。

  “卡莉,我真的很难过,”他认真的说。“你有喜欢的人吗?说不定你可以说服父亲有更合适的人选——而且你也乐意。”

  卡莉娅苦涩的摇摇头。“没用的。你听到他说的了,他不是问我,不是推荐普瑞斯托——他命令我。”

  她祈望的看着弟弟,“阿尔萨斯,等你当了国王,答应我——答应我别这样对你的孩子。”

  孩子?阿尔萨斯那有可能考虑到这个。他都没有喜欢的——好吧,确实有,可他从没想到过和她——

  “等你准备结婚——爸爸不能像命令我一样命令你。你要保证你喜欢那个女孩,而且——而且她也喜欢你。或者至少问问她想和谁同床共枕,共度一生。”

  她又开始抽泣,而突如其来的现实也震动了阿尔萨斯。他现在还只有十四岁,但短短四年后,他就到适婚年龄了。他过去时不时听到关于米奈希尔血脉的只言片语,现在都回忆起来。他的妻子将是下一位国王的母亲,他必须谨慎选择,而且,像卡莉娅要求的那样,要用心选择。他的父母感情很好,从他们的笑容和举止能看出来,即使他们已经结合多年。阿尔萨斯也想这样。他想有个伴,一个朋友,一个——

  他皱起眉头。如果他不能拥有呢,“对不起,卡莉,说不定你还算幸运的。当你明知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自由选择反而让你更痛苦。”

  “与其被当成狮子口里的食物,我宁可和你换。”

  “我们都有自己的义务,我猜,”阿尔萨斯阴沉的静静说。“你按父亲的意旨嫁人,我为了王国的利益娶妻。”他唐突的站起身,“对不起,卡莉。”

  “阿尔萨斯,你去哪里?”

  他没有回答,而是几乎狂奔着穿过王宫来到马厩,不等马夫过来便给不败装上鞍具,他知道这只是短暂的逃避,可他只有十四岁,短暂的逃避也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他低伏在不败背上,雄马飞驰着,肌腱光滑,身姿优雅,白色的马鬃抽打着阿尔萨斯的面颊。笑容在他脸上舒展开来。没有什么比这样飞驰更能让他快乐,他们两个合二为一,成为耀眼的一个整体。他曾经苦闷的忍受着对耐心的考验,等了那么久才能骑上这匹他亲眼见证了诞生的骏马,但那值得。他们真是完美的组合。不败不会想从他那里得到任何东西,也不会要求他什么,它似乎只希望能被放出马厩,正如阿尔萨斯盼望摆脱王家的藩篱。现在他们正在这样做。

  这时他们开始阿尔萨斯最喜欢的环节,跳跃。都城东边,靠近巴尼尔农场有一片小丘。不败奔腾着,重蹄激起尘土飞扬。它风驰电掣,如履平地般飞身跃上山崖,然后在狭径上旋身,激起碎石无数。人和马的心脏都因兴奋而狂跳。阿尔萨斯把缰绳带向左边,走上一座堤坝——这是去巴尼尔家的捷径。不败没有犹疑,阿尔萨斯第一次叫它跳跃时,它也没有。它抖擞全力,向前飞射而出,在那荣耀的,心跳停止的一瞬间,骏马和骑手腾入空中,接着他们稳稳的着陆在柔软而春意盎然的草地上,随即又再次离地而起。

  决不言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