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孩

    由起子已经四天没去上学了,她的父亲在十月三十一日星期一晚上被逮捕,十一月一日的早报刊登根津伍市是“日出社区”双重杀人案的凶手。

    夏本谦作的母亲——民子收留由起子,安慰她受伤的心灵。

    星期二晚上,夏本谦作带着一个女人回来,由起子一看到对方觉得十分惊讶,因为她就是十月十日案发当天晚上来拜访父亲的女人。

    那天晚上根津伍市带着女人走出公寓时,由起子从拉门缝隙里看到女人的侧面,当时她觉得这个人女人好漂亮,之后,由起子等父亲等到十二点左右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她以为父亲会跟她说些什么,没想到父亲一句话也没说,而由起子也不敢问。

    由起子在那个女人的注视下,感觉心跳加速,那个女人的眼中好象有泪水;后来夏本谦作叫由起子去买香烟,等她急急忙忙买了香烟回来,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而民子和夏本谦作也没说什么。

    十一月二日下午,伊丹大辅因涉嫌“日出社区”的命案遭到逮捕,由起子原以为这下子父亲的冤情洗清、可以回家了,但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十一月三日,她看到早报上写着凶手可能是伊丹大辅,不过处理尸体的人是她父亲,由起子真是感到一头雾水。

    民子与夏本谦作一如往常,什么事都不跟她说。

    十一月四日星期五早上九点左右,由起子到十八号大楼的一八○一室喂乌鸦“乔”,她把钥匙插进一八○一室的铁门,口中发出“嘎恰嘎恰”的声音,屋里的乔听到,也激动得“嘎嘎”叫。

    由起子一打开门,乌鸦在笼子里面发疯似的拍动翅膀,发出嘎嘎的声音讨食物。

    “别吵了!等一下,我必须打开窗户才行,里面太臭了。”

    由起子打开窗帘、玻璃门,让十一月早晨的清新空气流进来。

    接下来她替乔换水,把鱼干、面包屑放在手掌上,乔先叼了条鱼干,大口地吞下去后,再碰一下面包屑,很不满意地歪着头看由起子。

    “呵呵!真奢侈,鱼干比较好吃吗?不过得稍微节省一点……”

    她在手掌上放了两、三条鱼干,乔用弯曲的嘴一条条啄起来,根本不理会面包屑;填饱肚子后,它开始啪擦啪擦地喝起水来。

    “乔真悠哉!爸爸不在家,你却一点都不觉得寂寞,真不知道感恩。”

    由起子坐在一张圆椅上看着乔,泪水渐渐濡涅她的脸颊。

    忽然间,乔发出一阵生气的喊叫声,不停地拍打翅膀。

    由起子停止哭泣,慢慢擦拭着泪水说:

    “不知感恩的家伙!你只想到自己,根本不懂我的心情,好吧!我马上带你出去。”

    她打开笼子,乔轻轻地跳上她的肩膀。

    由起子最近十分害怕跟人见面,因为她总觉得别人注视她的眼神带着残酷的好奇心。她提心吊胆地打开门,幸好外面没有人,于是赶紧绕过十八号大楼的转角,打算快步通过。

    “由起子、由起子!”

    背后倏地传来一阵喊叫声,由起子无奈地回过头。

    只见姬野三太骑着脚踏车接近她,宫本加奈子则站在十五号大楼转角处。

    “由起子,你有没有看到玉树?”

    “玉树?”

    “昨天晚上你有没有看到到玉树?”

    “没有。”

    “可恶!”

    姬野三太骂了一句,便骑上脚踏车往十五号大楼的方向去了。

    “玉树怎么了?”

    由起子不解地自言自语着,脑中浮现姬野三大神情焦急的模样。

    不过她马上就忘记这件事,带着乔来到太郎池,池边一个人都没有,由起子把乔放了,它嘎嘎地叫着飞向天空。

    由起子坐在椎树根部,看着乔的去向,只见它还是像往常一样,飞往第二十号大楼。由起子双手抱膝,将脸埋在手掌心……空虚、孤独正侵蚀着她,就连民子和夏本谦作的体恤也无法拯救她受伤的心灵。

    这时候,天空开始下起绵绵细雨,躲在椎木树叶下的由起子不知道是不是没发现到,依旧保持相同的姿势。

    过了大约半小时,她突然抬起脸,想起一件事情。

    昨晚九点左右,民子突然喊牙痛,当时夏本谦作还没从摄影棚回来,而且社区的商店街没有药局,于是由起子穿过大马路到另一边去买止痛药。

    回来时,她经过社区的公用电话前面,看到一个穿红色毛衣的女孩正在打电话。

    “当时那个人……不就是玉树吗?”

    由起子想起当时看到的人确实是宫本玉树没错,她胖胖的身材遗传自妈妈,身上穿的红色毛衣则是她最喜欢的衣服。

    由起子抬眼看着水池另一边的杂木林,乔不知何时从第二十号大楼转移地点,飞到杂木林里啼叫着。

    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滴打在由起子的脸颊,并滑落到衣服的领口,可是由起子还是不想动,她希望保持这个姿势,然后渐渐变成像种子一样小的东西,最后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突然间,由起子听到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越来越近,于是抬起头来。

    她看到走在最面的人是金田一耕助,旁边则是推着辆脚踏车的姬野三太,还有官本加奈子、京美、须藤顺子,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对劲。

    由起子不禁有些胆怯。

    京美第一个跑下坡,厉声说道:

    “由起子,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上次这里不是捞起尸体吗?”

    由起子不理会京美,对着站在后面的姬野三太说:

    “姬野,我昨天晚上有看到玉树。”

    “在哪里?”

    抢先发出吼叫声的不是姬野三太,而是京美。

    宫本加奈子闻言,立刻撑着雨伞跑到前面来。

    “由起子,你在哪里看到玉树?”

    于是由起子把刚才想到的事情说给大家听。

    “那是几点的事情?”

    “九点十五分或二十分左右吧?”

    加奈子发出鼻塞似的声音说:

    “金田一先生,玉树是去打电话给你,她说她找到某种证据了。”

    须藤顺子也一脸恐惧地说:

    “由起子,当时电话亭旁边还有其他人在吗?有没有可疑的人影?”

    由起子看见大家如此严肃,不禁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顺子,不要问了!”

    金田一耕助立刻打断她们的对话,说:

    “由起子,就算你知道什么,也不可以在这里回答。”

    由起子害怕地说:

    “姬野,玉树到底怎么了?”

    “她昨天晚上九点左右说要去打电话,离开公寓之后就没有回来过。”

    姬野三太说话的声音像是快哭出来似的。

    “我们怀疑她是不是被杀了,然后丢进水池里……”

    京美的瞳孔映着池水暗沉的颜色,看起来非常忧郁。

    这时,加奈子歇斯底里地摇晃由起子的肩膀说:

    “由起子,玉树是不是真的出事?你知不知道玉树离开电话亭之后往哪里走?”

    “夫人,你别这样,我们现在还不确定玉树是不是已经遇害了。”

    “金田一先生,那玉树为什么没回来?为什么她去打电话给你……”

    金田一耕助没有回答,只是一脸担心地看着远方的天空;绵绵不绝的细雨淋湿所有人的身体,在天空中飞翔的乔发出不祥的叫声。

    姬野三大随着金田一耕助的视线,握着车把的手越来越紧。

    “金田一先生……”

    须藤顺子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她也注意到乌鸦持续在天空绕圆圈的举动。接着,她发出喘息似的声音叫唤加奈子:

    “夫人……”

    加奈子与京美这时才发现情况有异,纷纷回头看向杂木林的方向。由起子趁机从加奈子的手中“脱身”,一边搓揉肩膀,一边看向水池的另一边。

    现在不过早上十点,四周居然一片昏天暗地……

    嘎、嘎……乔的每一声不祥的叫声,都教人胆战心惊。

    “金田一先生……”

    加奈子的脸色惨白,好象快哭出来似的。

    乔突然往杂木林里飞去,在大家的视线范围内消失了。

    “金田一先生,我去看看。”

    姬野三太蹬上脚踏车,往水池另一边骑去。

    下一秒钟,京美仿佛下定决心似地喊道:

    “三太,等等我,我也去!”

    “京美我也……”

    加亲子正想跟过去,却被金田一耕助拉了回来。

    “夫人,你在这里等。顺子,请你小心照顾夫人。”

    “好的。”

    “金田一先生,乔怎么了?”

    由起子眨着天真的眼睛问道。

    看她露出不安的眼神,应该知道乔异常的原因吧!

    姬野三太骑踏车来到池边的沼泽区,这边的路况不能骑脚踏车,于是他下车和京美一道走过水门,消失在水池另一边的杂木林里。

    刹那间,嘎、嘎……乔一边激烈地叫着,一边从杂木林飞出来。

    经过片刻的安静后,树木里传出姬野三太激动的叫喊声。

    “金田一先生,快过来!玉树……玉树她……”

    只见宫本玉树仰卧在杂木林的草丛里,她身上的红色毛衣刺痛大家的心,那正是由起子昨天晚上在电话停里看到的服装。

    她可能被绳子勒死,喉咙四周有一道明显的紫色痕迹。

    此外,她的额头肿得像石榴般大,上头流出可怕的东西……旁边有一颗手掌般大的水泥块,水泥块上有血迹和两、三根头发,其中还掺杂着粘糊糊的东西。现场看起来应该没有经过打斗,凶手用水泥块用力敲打宫本玉树的头,这一点在解剖后证实无误。

    宫本玉树的外貌并没有像“蒲公英”老板娘一样模糊难辨,可见凶手不打算隐藏被害者的身分。但凶手或许认为光是勒喉咙,宫本玉树有可能会再苏醒过来,所对用水泥块击打她的额头。

    她的裙摆紊乱,雪白的腿如罗盘针一般张开,但解剖后证实她并没有被侵犯。宫本玉树身上的毛衣、裙子都没有严重破损或弄脏,可见她是在出其不意状况下被人杀死。

    凶手能够从电话停将宫本玉树带来这里,而且出其不意攻击她,可见一定是官本玉树熟识、信任的人。

    就这样,“日出社区”再度卷人一场骇人的血腥漩涡中。

    船难

    “金田一先生,这么一来……”

    他们在“蒲公英”的工作室里,志村刑警兴奋地说:

    “昨天晚上九点左右,玉树从社区的公用电话打电话给你吗?”

    “是的,由起子路过的时候,也有看到玉树在电话亭里面,她大约是在九点十分左右打电话给我,我也问她是从哪里打来的……”

    “她打电话跟你说了什么?”

    “问题就在这里。她说发现一件和这次命案有关的重要事情,那种年纪的女孩就喜欢卖关子,杂七杂八的说了一大串还说不到重点,所以我就很有耐心地听她说着。现在想起来,我当时真不该那样做。”

    看到金田一耕助眉头深锁的样子,等等力警官若有所思地问:

    “怎么说?”

    “玉树当时好象很兴奋,害我很着急,因此跟她讲了很久的电话,我想可能是这时候被凶手发现了。”

    “原来如此。”

    志村刑警站在等等力警官身边,满脸焦急地问:

    “金田一先生,玉树最后有把那件事情说出来吗?”

    “我实在应该叫她长话短说才对,她吊足我的胃口之后,终于说出我上回问她‘白与黑’那几个字,让她想到了一件事。”

    “白与黑?”

    所有人惊讶地看着金田一耕助的脸。

    等等力警官更从裁剪桌上探出身子说;

    “金田一先生,‘白与黑’是指……”

    不料,金田一耕助搔搔头发,露出烦恼的眼神说:

    “这个……她说在电话里面不能说,还说马上说出来太可惜了。看她一直笑嘻嘻的,大概是那句话很有趣,或者她觉得我们竟然不知道其中的意思而感到好笑吧!我觉得两者都有可能……”

    “她一直笑嘻嘻的?”

    山川警官不解地皱起眉头说:

    “她知道凶手的秘密,难道不会感到害怕吗?”

    “我在电话中听不太清楚,不过,她可能认为‘白与黑’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从头到尾一直笑个不停。”

    山川警官焦急地问道:

    “‘白与黑’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说的‘黑与白’就是指有嫌疑或是清白,下围棋就是白子跟黑子,我只想得到这些。”

    “我从水岛浩三那边来推敲,只能想到黑白画。”

    山川警官苦笑着说。

    “金田一先生,那通电话后来怎么样?”

    “她说不能在电话里面讲,想跟我见个面,于是我问她今晚马上过去可以吗?她说明天也可以。从这一点看来,她说的事情应该不是很迫切。我正想问她在哪里打电话时,她却已经挂断电话,我们大约谈了十分钟之久,足以让凶手发现了。”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吹着“老黑爵”的口哨声,金田一耕助发现宇津木慎策已经来了。

    法医和救护车也到达“日出社区”,由于今天是上班日,现场没有像星期天发现须藤达雄的尸体时聚集那么多人,不过社区居民受到的震撼仍不比那时候小。

    直到昨天晚上九点为止,宫本玉树一直活生生地在“日出社区”里走动,如今却发现她死状凄惨的尸体,这表示凶手还躲在社区附近。

    凶手不是根津伍市,也不是伊丹大辅,因为他们两人目前都在S警官的拘留所里。

    等等力警官此刻正和法医冒雨前往命案现场的路上,他正想回头说话时,却没看到金田一耕助。

    “喂!金田一先生呢?”

    “金田一先生刚才被记者抓去了,大概正在接受‘拷问’吧?”

    山川警官似乎也有点不安。

    “这样啊……”

    等等力警官厌恶地说着,然后绕过水池,进入杂木林。

    同一时间,金田一耕助在距离社区稍远的工寮内躲雨,他跟“每朝新闻”的宇津木慎策面对面坐着。金田一耕助为了避人耳目,整个身子躲在木材堆后面,仔细看着宇津木慎策交给他有关一柳忠彦议员的调查资料。

    “看来一柳忠彦在战争结束时也在中国中部。”

    “是的,而且这里也提到当时的部队长就是根津伍市中佐。”

    “他跟女人的关系呢?”

    “请看一下这张照片……”

    金田一耕助比较着宇津木慎策拿出的三张照片,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照片是一位三十岁妇人的半身照片,发型中规中矩,像是一般良家妇女。这三张都是上半身的照片,无法确知妇人的身材如何,不过有些地方很像水岛浩三画的那幅“蒲公英”老板娘的画像。

    不同的是,水岛浩三的肖像是双眼皮,而这张照片里的人是单眼皮。

    “这张照片中的人是谁?”

    “她是一柳忠彦三年前去世……就当作已经去世的前妻——洋子,我好好不容易才拿到这些照片。”

    “你说‘当做去世’是什么意思?”

    “你再看一下这个。”

    宇津木慎策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张旧报纸,社会版有个地方画了一个红色框框,上面写着:

    律师夫人游艇遇难!

    尸体被大鲨鱼吃掉了吗?

    那是昭和三十二年七月二十六日,大阪“每朝新闻”神户版的新闻。

    报导内容很简单,写这一则新闻的记者大概做梦都没想到,这件事会在遥远的东京一隅演变成三重杀人事件!

    律师一柳忠彦在须磨有栋别墅,昭和三十二年七月二十五日傍晚五点的时候,当时到须磨别墅避暑的一柳夫人——洋子和两位女性友人一起开游艇游玩,游艇突然发生故障,在距离须磨湾很远的地方翻覆。

    两位女性友人顺利被救起,洋子却从此下落不明,由于附近海域有很多鲨鱼,因此大家猜测她会不会被鲨鱼吃掉了。

    “之后都没有洋子夫人行踪的报导吗?”

    “陆续有一些善后情况的新闻,不过并没有什么重大发现,我问过分社的人,他们说游艇故障的原因仍然存疑,怀疑有人故意弄坏游艇,而嫌疑最大的就是一柳忠彦。”

    “他们夫妻生活不幸福吗?”

    “没有到不和的程度,不过洋子常以健康不佳为由躲在须磨的别墅,夫妻俩分居的时候很多。”

    “他们有小孩吗?”

    “昭和十七年生了一个女孩,叫胜子,她是独生女。没多久,一柳忠彦就应召入伍,直到战争结束才回来。”

    金田一耕助屈指算着:

    “昭和十七年出生……今年虚岁十九岁,意外发生的时候十六岁。”

    “这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吗?”

    “我只是顺便问一下,警方有怀疑过一柳忠彦吗?”

    “有。可是一柳忠彦很幸运,因为意外发生前三天,他人已经在东京,而且他在东京的行踪也交代得很清楚,所以最后是以意外事件结案。”

    “那么到今年七月二十五日为止,法律上就认定洋子夫人死亡喽?”

    “是的,一柳忠彦终于可以解决洋子夫人这方面的问题,他打算今年九月再婚,对象是兵库县的政界大老——握美俊政的女儿繁子。”

    金田一耕助知道握美俊政不仅是兵库县的政界大老,他现在等于是执政党背后的黑手,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在上次选战中,一柳忠彦虽然是第一次参选,却能够漂亮赢得选战,就是因为握美俊政把地盘让给他的关系,传说从那时候开始,他就跟渥美繁子发生关系了。”

    “渥美繁子是第一次结婚吗?”

    “是第二次。她的前夫好象是渥美俊政的手下,因为酒癖不好才分开,渥美繁子在担任她父亲的秘书时,开始跟一柳忠彦交往。”

    “洋子也是兵库县出身的吗?”

    “是的,她是须磨那边大地主的女儿,毕业于神户女校,然后就读东京的M女子专科学校,学生时代曾在东京待过三年。一柳忠彦和洋子在昭和十六年春天结婚,洋子在三月毕业后回神户,四月便结婚了。”

    “那么她现在几岁?”

    “她在大正八年出生,虚岁四十二……足岁应该是四十岁零几个月。”

    “蒲公英”的老板娘大约三十六、七岁,可能因为长得漂亮,因此看起来年轻个四、五岁也很正常。

    “金田一先生,一柳洋子一定就是‘蒲公英’的老板娘,不管妆化得多浓,只要让认识的人看这三张照片,一定可以认出来吧?”

    “宇津木……”

    金田一耕助表情严肃地说:

    “这件事情你还没对任何人说吧?”

    “当然,可是金田一先生……”

    “我知道,我会给你一个‘独家’。”

    日疋恭助不想让一柳忠彦曝光的顾虑,最后还是像水泡般一碰就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