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托梦

    翌日,也就七月二十六日,东都日报刊登一则震惊全国的头条新闻,街头小贩到处抢着叫卖,东都日报当天报纸的发行量随即创下最高纪录。

    这也难怪啦!正当其他报社只报导爱的花束会馆事件时,东都日报已经追溯到该事件的起始原因

    该报从风间欣吾的妻子——美树子和石川宏殉情的事件,美树子的尸体离奇失踪,一直到最近发生的一连串诡异事件都详加报导,所以才会出出一股抢购东都日报的骚动。

    水上三太自然也因此而受到瞩目,他受命由文化部调到社会部执笔,专门负责报导这个案件。

    不知道这样的安排是否真的为他带来好运。无论如何,他往后得花更多的时间与心思在这个案件上。

    自从美树子和石川宏殉情,到她尸体下落不明的事情曝光后,始终隐瞒这年事的风间欣吾自然成为众人怀疑的焦点,而警方另一个要追查的对象则是石川宏。

    在笔者叙述这件事之前,先叙述一下爱的花束会馆之后的侦讯经过。

    继黑田龟吉(猿丸猿太夫)之后,进入临时侦讯室的是望月种子。

    望月种子身穿黑色洋装,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怪异的气息,仿佛有一阵黑色气团从她身后冒出来。

    她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应对。不用说,这当然是她对风间欣吾的憎恨和专情所造成的。

    这份异于常人的执着和她丑陋的容貌相融的结果,形成一种严肃的神秘性,这倒是有助于她在使用扑克牌为人占卜时,增加一些恐怖的气氛。

    望月种子一走房里,即以那双狡猾的眼睛不屑地看了大家一眼,然后一语不发地坐在坂崎警官指定的椅子上。

    从她有如螃蟹般有棱有角的下巴和紧闭的嘴唇来看,她的确像一个常人无法比拟的斗士。

    警方在询问过姓名等个人基本资料后,便进入主题。

    “夫人……”

    坂崎警官话都还没说完,望月种子立刻提出严厉的抗议:“不!我不是夫人!”

    坂崎警官重新审视望月种子的脸。当他们两人四目交接时,由于望月种子的气焰非常高涨,坂崎警官不禁耸耸肩,藉此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

    “对不起,那么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比较好呢?”

    “我的名字是望月种子……就叫我望月吧!”

    “好的。那么望月女士,我想请问你与先前在这里接受询问的黑田龟吉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男佣。”

    望月种子表情冷冰冰地回答坂崎警官。

    “原来如此,所以你们住在一起。”

    “是的。”

    “宴会中出现的那尊可怕的蜡像,我想你应该看到吧!”“是的,我看到了。”

    望月种子的薄唇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那尊蜡像是黑田龟吉制作的,你知道这件事吗?”

    “不,我不知道。”

    “可是你不是和黑田龟吉住在一起吗?”

    不知道是不是“住在一起”这些字眼惹火了望月种子,只见一道青筋浮现在她的额头上。

    接着,她一字一句用力回答:“没错,我们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是他的工作室在另一栋建筑物里,要是没有特别事情,我根本不会到他的工作室去。”

    “这样啊……你的意思是最近都没有什么事喽。”

    “是的。”

    “请等一等……”

    突然间,金田一耕助在一旁插嘴道:“望月女士,我想请教你一件事。”

    望月种子惊讶地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眼光犹如老鹰一般锐利。

    “这个人是……”

    “哦,这位是金田一先生,我们请他担任调查顾问。”

    不待坂崎警官发言,等等力警官便抢先回答望月种子。

    如果说出金田一耕助是风间欣吾委托的私家侦探,望月种子一定会气得当场跳脚。

    “那么……”

    “黑田龟吉是不是也兼做望月蜡像馆以外的工作?”

    “是的。但如果不是他喜欢的工作,他是不会做的。”

    “这么说,只要是跟蜡像有关的工作,他都会喜欢喽?”坂崎警官直截了当地问。

    望月种子语气平淡地回答:“是的。”

    “为什么你会这么说?”

    “刚才我已经听说他做了那个男性蜡像,我想他的用意大概是想对我表示忠诚吧!也就是说要讨我欢心。”

    “这个部分是不是能请你再说得清楚一些?”

    “我对蜡像主人恨之入骨,恨不得能将他大卸八块,以消我心中的怨气,这件事情猿丸也非常清楚,所以我才会认为他做那个蜡像只是为了羞辱那个男人,换句话说,他想藉此蠃得我的欢心,才做出那尊蜡像。”

    “黑田先生事前就料到他做的蜡像会被别人当作杀人的陪衬物品吗?”

    “这怎么可能!”

    望月种子冷笑道:“他不过是受人之托制作那个男人情妇的蜡像,对方还指定摆出猥亵的姿势。他之所以又做了一尊那个男人的蜡像,并和女蜡像凑成一对,应该只是为了羞辱那个男人吧!”

    “黑田先生这么做正好和凶手的用意不谋而合喽!”

    “不,与其说和凶手的用意不谋而合,不如说他出于本能察觉到凶手的动机,因为他是个直觉非常敏锐的男人。”

    “请问你对凶的身份有没有什么线索”

    “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因为有太多人憎恨那个男人,当我知道在憎恨那个男人的许多人之中,已经有人将憎恨和诅咒化为实际行动的时候,我自然感到非常满足。”

    望月种子说出这句话时,不经意地斜睨在场的办案人员一眼,同时脸上还露出邪恶的笑容。

    大家一看到她丑陋的面貌、邪恶的笑容时,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望月女士。”

    不一会儿,金田一耕助再度插话进来。

    “我还有件事情想请教你。”

    望月种子冷冷地看着金田一耕助,显然对这个拥有一头乱发的男人怀有戒心。

    “事实上,我得到一个奇特的情报。”

    “奇特的情报?”

    “听说望月蜡像馆里面有风间欣吾的妻子和另外四位情妇的蜡像。最不可思议的是,在这些情妇中,只有一位是除了当事人之外,别人应该都不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女性,而你又为什么会知道这个秘密呢?”

    听金田一耕助这么一说,等等力警官和坂崎警官不禁瞪大眼睛,注意着望月种子的脸部表情。

    “这是……”

    望月种子咬牙切齿地瞪视金田一耕助,从喉咙底部发出沙哑的声音说:“这是神托梦告诉我的。”

    “神托梦告诉你的?”

    “是的。我对那个男人的憎恨不时在我心头燃烧,所以从很久以前,我就虔诚地向神祷告,诅咒那个男人早日死去……当我在祷告时,我的灵魂便脱离肉体,进入虚无的境界中。这时,我可以清楚地知道和那个男人有关的一切事物,也可以看到那男人和女人相拥、调戏的情景。”

    望月种子的眼中浮现黑色的烈焰,仿佛她现在已经进入灵魂出窍的状态中。

    2雨衣里的细绳

    七月二十五日晚上的侦讯情形大致如前所述。

    关于望月种子的部分,警方从风间欣吾那边着手,但是并没有获得更进一步的资料,所以警方决定放弃这个部分。

    至于从那件雨衣口袋里取出的细绳,笔者现在就把之后所了解的情形记述如下

    风间欣吾并不清楚这条细绳的事,不过警方稍后将这条细绳拿给美树子的随身女佣看,女佣证实那的确是美树子的东西。

    由上可以确定六月二十八日,美树子去欣赏歌舞伎表演的时候,一定是系着那条细绳。但是当天晚上,风间欣吾他们在石川兄妹经堂赤堤的家中,并未发现石种宏和美树子身边有这么一条细绳。

    难道真如早苗当时所说,美树子是在别的地方解开细绳,遭人杀害后才被凶手带回赤堤?而美树子遗留在命案现场的细绳,凶手这次再度把它拿来当作杀人的凶器?

    稍早时,大家一度质疑美树子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因此,当这条细绳被人从雨衣口袋里取出之际,在场众人无不感到惊俱万分。

    关于这件有问题的雨衣,早苗和汤浅朱实都没有办法证实是否就是雨男身上所穿的雨衣,她们只说看起来非常像。

    如果是雨男所穿的雨衣……不,应该说从美树子的细绳在这个节骨眼出现的情况来看,雨男事后应该有再度回到爱的花束会馆。

    难道那幅蜡像和抱在一起的现代春宫图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雨男也悄悄地混在宾客当中,露出凶残的笑容吗?

    “金田一先生。”

    “是。”

    “风间欣吾这个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风间本身有没有嫌疑?刚才他在爱的花束会馆问你一大堆话,看得出他对这件事也十分吃惊,可是他难道没有任何嫌疑吗?一般人对风间有不同的看法,虽然他家有地下道,但是想要把尸体盗出去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活人都不容易应付了,处理尸体不是更麻烦吗?另外,从地下道里面留有足迹这一点,又有谁能证明那不是风间自己故布疑阵呢?”

    “嗯,你说的有理。”

    金田一耕助点点头说:“这样的怀疑确实合情合理,可是警官……”

    “是。”

    “在此之前,还有一个更不容易忽视的疑问,那就是美树子是否真的已经死亡?”

    “什、什么!”

    等等力警官整个人几乎跳起来,他从旁打量着金田一耕助。

    现在已经是凌晨十二点,这两人正跟在望月种子和黑田龟吉所搭乘的车子后面,前往们于莺谷的望月蜡像馆的途中。

    车子外面仍然下着湿冷的阴雨。

    “金田一先生,你认为美树子现在还活在人间?”

    “不,只能说有这个可能。”

    “关于这一点,风间他本人怎么说?”

    “风间坚信他太太已经不在人世。让我们换个角度来思考这件事吧!假若美树子的生死成谜对风间比较有利,然而他却强烈否定美树子尚在人世的说法,认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记者——水上三太似乎对这一点持保留态度,刚才我们也得到验证,他说自己不是医生,只是帮忙把尸体抬到车上,所以他本人也不敢肯定美树子究竟是真的死了,还是呈现假死状态。更何况,美树子也有一段过去……”

    “换句话说,因为她曾经背着自己丈夫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所以这次也有可能因为发生意外状况而假死……你是这个意思吗?”

    “嗯。当初就因为没有经过医生诊断,才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原来如此。金田一先生,关于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这个嘛……我越来越不明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在这个时候居然又出现一条女人和服上的细绳……啊!我们好像已经抵达蜡像馆了。”

    等等力警官他们事先打过电话通知,此刻望月蜡像馆的前面已经有两名辖区刑警站在那里等候,其中一人便是对水上三太煽风点火的上村老刑警。

    上村老刑警一看到从车上下来的等等力警官,立刻必恭必敬地走到他的身边。

    “啊!警官,这栋蜡像馆里面有什么状况吗?”

    “详细情形一会儿再说。黑田先生有东西要让我们看,你们两个也一起来吧!”

    望月种子一下车就立刻走进蜡像馆,黑田龟吉则在玄关前面等着。

    “警官,这边请。”

    一行人绕到望月蜡像馆后面,看见那里有一个写着黑田龟吉蜡像工作室的招牌。

    深夜里,在电灯的照射下,这间工作室比白天看起来更加阴森、恐怖。

    黑田龟吉走阴森的工作室里四处翻找东西。

    “有了、有了,好家伙!竟然藏在这里。”

    当黑田龟吉推开一个外形像屏风的东西时,只见后面横躺着一尊以保坂君代为模特儿制作出来的裸体蜡像,而且如同订购的条件一样,连身体的细微部分都做得非常逼真。

    大伙儿一看到这尊低级的蜡像时,都不禁皱起眉头。

    “黑田,这就是你所谓的瓶子?”

    “是啊!这和你们刚才看到的瓶塞正好配一对,嘿嘿嘿……”

    黑田龟吉张开嘴得意地笑了起来,一旁的金田一耕助只觉得自己快发狂了。

    半个钟头之后,黑田龟吉走进位于蜡像馆后面的寝室,此时望月种子尚未更衣,她脸色凝重地在房里踱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黑田龟吉进门后顺手把门锁上,望月种子一听到门的声音,便回头看着黑田龟吉。

    “怎么回事?瞧你战战兢兢的样子,那些人都回去了吗?”

    黑田龟吉料想不到望月种子的声音竟是如此温柔,不禁抬起头看着她。

    “是啊!刚刚回去。对了,老师……”

    “什么事?”

    “那些人想看二楼的蜡像,所以我答应他们的要求……”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他们都已经知道了。”

    “老师,你不会生气吧?我是指今天晚上的事……”

    “没有人生气啊!相反的,我觉得你做得非常好。”

    “老师!”

    黑田龟吉一脸得意的神情,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好,脱吧!统统脱下来,今天晚上我会好好疼你的!”

    望月种子一边说,一边取下挂在墙上的鞭子。霎时,她的眼中充满残忍的情欲。

    没一会儿,那种令附近巡警感到好奇的鞭子抽打声,以及夹杂着痛苦、喜悦的男人呻吟声开始响遍整个房间。

    他们俩陶醉在变态的情欲中,完全没有察觉房里还有另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潜入这个房间的天花板里,他就是东都日报的记者——水上三太。

    当鞭子越抽越猛,男人呻吟的声音也几近疯狂咆哮的地步时,水上三太全身都被冰冷的汗水浸湿了。

    3难解的语言

    第二天——七月二十六日下午两点,警方对石川宏展开第一次调查,调查地点是警政署搜查一课第五调查室,也就是等等力警官的办公室。

    各家报社都对石川宏这个扮演奇怪角色的人物感到好奇,一时之间,警政署的走廊上挤满媒体从业人员。

    这些媒体从业人员因为被东都日报文化部的年轻记者抢先报导此事,每个人都被他们的上级主管骂得狗血淋头,所以现在他们使出浑身解数,为的就是要抢得第一手资料。

    警方在调查石川宏之前,首先被唤的是位于经堂的绪方医院院长——绪方博士。

    绪方博士将六月二十六日晚上病患被送进医院时的状况和治疗经过,简单地恂警方做个说明。

    “病患脑部中枢神经受到吗啡的强烈侵害,到现在都无法恢复正常意识吗?”

    针对等等力警官的询问,绪方博士答道:“是的。目前病患有精神分裂的倾向,一旦发作起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现在发作的次数逐渐在减少当中,发作时间也有缩短的趋势,所以应该有完全恢复的希望。”

    “那么在他没有发作的期间,也就正常的状况下,他能否对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

    “不,很遗憾,他还没有恢复到这种程度。该怎么说才好呢?现在好比有一层薄膜覆盖在他的脑细胞表皮上面,过去的记忆必须穿过这层薄膜才能恢复过来。目前覆盖在他脑细胞上面的这层薄膜越来越薄,可是在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却仍不知道自己是谁,也认不得自己的妹妹。”

    “那么您认为是病患自行注射吗啡?还是别人替他注射的?”

    “这个嘛……我看了今天早上的报纸也吓了一跳,我个人当然认为是病患自行注射的,病患左手臂上有针孔,正是自行注射的适当位置,何况吗啡患者也都是自行注射的。”

    “医生,这件事你为什么没有向警方报告?”

    等等力警官严厉的语气让绪方博士的脸色为之一变。

    “这是个很奇怪的问题,我们当然有向警方报告这件事。现在警方不是已经派人去调查病患了吗?”

    院方的报告没有传递到警政署,不用说,一定是水上三太中途把报告拦截下来。

    “啊!不好意思,我想大概是我们这边作业上的疏失,对了,有关病患发作时的情形……”

    “我想这个部分问病患的妹妹会比问我还要清楚,因为我也是从他妹妹那儿听来的。”

    “不会有危险吗?我是指病患发作的时候……”

    “这个绝对没有问题,病患只有是忘记自己是谁罢了。即使在正常的状态下,我们也不能保证他什么时候不会杀人,因此病患应该还是具有些微的危险性!”

    “好的,谢谢你。”

    就在这个时候,石川宏和早苗在警政署的另一个房间里被媒体记者团团包围住,水上三太在一旁陪着他们。

    水上三太不断眨着睡眠不足的双眼,但是从他眼里透出一抹异样的神采来看,想必他昨天晚上在望月蜡像馆里大有收获。

    反之,石川宏的眼神就显得有些迷惑,他似乎还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周遭的人为什么一直吵吵闹闹的。

    他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混浊,刚才绪方博士形容他脑细胞的表皮上被一层薄膜覆盖着,这种说法也颇适合用来形容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确实很像蒙上一层薄膜,看起来非常焦虑不安。

    这时,一名刑警过来传唤早苗。

    “啊!怎么是我?不是我哥哥吗?”

    “嗯,请你过来一下。”

    “水上三太上先生。”

    “不要紧,早苗,他们只是问你哥哥最近的情况罢了。你不用害怕,只要把你知道的事情据实回答就可以了。”

    “嗯,那么哥哥就麻烦你照顾了。哥哥,你在这里等我哦!”

    “哦!”

    石川宏像是要保护妹妹似地跟着站起来,不过在早苗的示意下,他看看四周后又坐了下来。

    早苗应讯的时间差不多有半个钟头,随着时间的流逝,石川宏也开始焦虑起来。他就像被关在栅栏里的猛兽一般,在房里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喂!水上,这些刑警要问我妹妹什么事情?他们会不会对早苗严刑拷打?”

    “哈哈哈?这怎么可能!”

    “看来我不说是不行的,我应该早一点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诉警方。早苗和风间叫我不要说出去,就连你也叫我不要讲,所以……”

    “啊!对不起,该骂的昨天晚上都已经骂过了,我早就被这里的刑警严重警告过了。”

    虽然被警告过,但是水上三太现在只要一想起今天早上别家报社一团乱的情景,就会令他高兴不已。

    况且,他手上还握有别家报社所不知道的大秘密呢!

    (就连金田一耕助都不知道的大秘密……)

    一想到这儿,水上三太不禁露齿一笑。

    “水上。”

    石川宏十分纳闷地看着水上三太,当他正想说话时,早苗却在刑警的陪同下回来了。

    “哥哥,接下来轮到你了。”

    “早苗,怎么回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什么,我没事,只是太紧张的缘故,整个人觉得好累。”

    看着早苗疲惫地坐在椅子上,石川宏不免为她担心。

    直到刑警拍拍他的肩膀,他才想起轮到自己接受侦讯。

    “水上,那么我妹妹就交给你了。”

    “嗯,你去吧!”

    当石川宏走进第五调查室的时候,坐在里面的所有侦讯人员都把视线集中在他身上。大家的视线仿佛要看穿他的脑子,害得他脸色发白地站在门边,一动也不敢动。

    “石川宏,请这边坐。”

    “是。”

    左右两名刑警将石川宏搀扶到等等力警官前面的椅子坐下。

    等等力警官还没提出问题,石川宏已经先开口说:“警官,嗯……”

    “我是负责这次调查工作的等等力警官。”

    “这个……我应该早点把这件事向警方报告,可是风间先生和水上都叫我不要讲,甚至我妹妹早苗也哭着要我别说出来,所以……”

    “这件事令妹已经告诉我们了。”

    石川宏的身体不停地抖动着。

    “这件事弄到今天这种地步……我好像是个罪人……我真是倒楣,竟然遇到这么不体面的事……”

    虽然他一直说个不停,可是从他的眼神和说话语无伦次的情况来看,他的精神状况依然没有完全恢复正常。

    “不,你并没有错,你只是这次事件里的重要证人罢了。不过,新闻记者过度的骚扰也是影响你复原的因素之一,我们以后会特别注意这一点,因此今天的侦讯工作还请你多多见谅。”

    等等力警官尽量放柔语气说话。

    “请你说一下六月二十八日晚上的经过好吗?”

    “我不是很清楚那天晚上究竟是不是六月二十八日……”

    石川宏宛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滔滔不绝地谈起那天晚上的事。

    “当时我在经堂赤堤的家,一个人在家里看书。早苗已经去店里工作了,早苗那一天上的是晚班,可是她要去做头发,所以很早就出门去了。我当时自己一个人在经堂赤堤的家里面看书,早苗已经去店里上班了,那天她上的是晚班,可是她要去做头发,所以就……”

    石川宏再次重复同样的内容,在场所有人听得一头雾水。其中有人要想开口说话,但却被等等力警官制止。

    “嗯、嗯,然后呢?”

    等等力警官将身子微微向前倾。

    百川宏大概是因为中枢神经受到药物的侵害,因此没办法像正常人那样有条不紊地陈述事情。

    他愈急着想把事情说清楚,就愈会加快说话的速度,速度一加快,他又会担心有没有说漏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潜意识里就自然而然地一直重复同样的话。

    “因此我就在家里看书,我已经忘记我看的是哪一本书,总之我在看书就是了。啊!对了,我想起来,我现在突然想起来了,那本书是……”

    石川宏的眼睛突然为之一亮。

    “那是风间夫人推荐我看的书。我一向没有什么画风,喜欢怎么画就怎么画,于是风间夫人对我说,这样的作画方式是行不通的。她还说我必须从基础开始学起,所以我才去买了那本书,书名是……书名是……我忘了是什么书名。”

    石川宏不好意思地对大家笑了一下。

    “我这阵子什么事都记不住,原本记着的东西也一个个忘光了……反正我是在家看书就对了。早苗去店里上班,我一个人在家看着风间夫人推荐的书,书名我忘了……我这阵子脑筋不好,什么都忘光光。嗯,我在看书的时候,听到有辆车子停在围墙外面,所以……”

    “嗯,你注意到有辆车了停在围墙外面,所以……”

    好不容易,话题又向前推进了一些,等等力警官连忙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嗯,是啊!我发现有辆车子停在围墙外面,外面下着雨,当时我在看书,看风间夫人推荐的书……啊!我想起来了,是《美的形成与创造》对!就是《美的形成与创造》这本书,我没忘记,我没忘记耶!我已不会忘记了。”

    “哦,当你在看‘美的形成与创造’这本书的时候,围墙外面停了一辆车……”

    “不,我不知道那辆车子是不是真的停下来,只觉得车子好像是停下来,雨滴滴答答地下着,我以为是早苗回来了,于是就看看手表。早苗说她那天上的是晚班,所以她去做头发……”

    “你以为是很早就出门的妹妹开车回来了,而且你还看了手表……”

    等等力警官渐渐感到不耐烦,于是出声提醒他。

    石川宏吃惊地看着大家一会儿,但随即又滔滔不绝地说道:“对对对,我看了一下手表,当时正好是八点钟,因此我认为不可能是早苗,准备再开始看书,书名是……书名是——‘美的形成与创造’”

    “对对对,是(美的形成与创造)……是风间夫人推荐我看的书。于是我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是八点钟,我认为不是早苗,然后就继续看我的书。有一个男人走进来,一个拿着手枪的男人走进来……”

    “突然出现一个拿着手枪的男人?”

    “不,不是突然出现……对了,我正在看书,听见玄关外面有男人的声音,他说他是卡斯迪洛派来的人,于是我打开玄关的格子门,那个男人就姑在那里,是个穿着雨衣的男人……”

    “那个穿雨衣的男人手里拿着手枪?”

    “没错、没错。”

    说到这里,石川宏脸上出现恐惧的神色。从刚才开始,他额头上的冷汗就像水柱般流个不停。

    “我吓得说不出话来。穿雨衣的男人蒙着脸,戴着大型的墨镜和防寒用的面罩,让我吓得说不出话来。当我发觉车子停在围墙外面的时候,我以为是早苗回来了。结果不是早苗,害我吓得说不出话来,我一直后退,一直后退……起初我以为穿雨衣的男人是一个人,结果又来了一个一模一样、也是穿着雨衣的男人……他也是戴着墨镜,围着防寒用的面罩……”

    “有两个穿着雨衣的男人?”

    对于等等力警官提出的问题,石川宏回道:“是啊!是两个人。当时我还以为这个男人像细胞一样分裂成两个人,而且、而且……”

    石川宏就像是缺氧的金鱼般张大嘴巴说:“一个人拿着枪威胁我,另一个人给我……注射……”

    在这之前,石川宏的眼神有一些怪怪的,从他说到另一个人给我注射这句话开始,他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的汽球一般,眼眸中完全没有任何光彩。

    没一会儿,他就瘫在桌上了。

    五分钟之后,石川宏又恢复神志。

    根据绪方博士的诊断,石川宏已经完全丧失自我,他没有办法辨识周遭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这并不是装病。

    不管怎么说,如果他刚才所言不假,大概在他被注射昏迷之后,那两个雨男便将放在围墙外面车上的美树子抬进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