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发事件

    金田一耕助一回来,就发现由松本克子驾驶的车子已经在‘锚屋’大门前等候了。

    “对方等很久了吗?”

    金田一耕助赶紧向出来迎接他们的阿岛问道。

    “是的,已经等半个钟头了。”

    “让他们等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金田一先生,今天晚上你还要去神社吗?”

    “这……恐怕得看越智先生的意思。”

    “龙平应该会去神社,到时候你也一块儿去吧!”

    “好的,我要在这里叨扰一段时日,当然应该亲自去拜访一下。”

    “好,那么你赶紧去赴约吧!”

    于是金田一耕助留刑部大膳在一楼,逞自上二楼更衣,途中,他朝神乐太夫们住的十叠大和八叠大的房间看了一眼,发现房里非常安静,应该没有人在才对。

    金田一耕助刚脱下被水花溅湿的衣服、换上一件麻质便衣时,阿岛便推门走进来。

    “金田一先生,矶川警官要我转告您一些事情。”

    “好的,我也正要问间他的事情呢!矶川警官说了些什么?”

    “他要我转告您……刚刚越智先生又打电话来邀请他到家里坐坐,但是矶川警官还是想住在这里,所以恐怕不能赴约了。”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对了,中午吃过饭之后,矶川警官做了些什么事?”

    “没什么,他只是跟楼下的神乐太夫们聊天。对了,后来他就是跟那些人一块儿出去的。”

    (警官大概已经从他们的谈话中得到一些消息吧!)

    金田一耕助心里想着。

    “对了,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呢?”

    “他们两人一早就出去了,说要练习抬神轿呢!所以我为他们做了两份便当,以免他们抬到一半肚子饿。”

    “哈哈!他们还真是有心。”

    金田一耕助一边说,一边把刚才换下来的衣服收进旅行袋里。

    阿岛见状,连忙出声制止道:

    “哎呀!这些衣服都被海水弄湿了。”

    “是啊!”

    “既然如此,就把衣服交给我来处理,不然衣服会发霉的,一会儿我就帮你把衣服洗一洗。”

    “那、那就麻烦你了,老是让你照顾,真是不好意思。”

    金田一耕助提着旅行袋来到“锚屋”大门,坐在驾驶座上的松本克子立刻下车为他开车门。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我刚才已经打电话向社长报告过,社长能了解你的状况。”

    “谢谢你,那我们这就启程吧!”

    车子行驶了一会儿,金田一耕助忍不住开口问:

    “松本小姐,你是在美国出生的吗?”

    “不,我不是在美国出生,相反的,我是在战后才去美国的。”

    “那么你是哪里人呢?”

    “我是横滨人。”

    (难怪她能说一口标准的日语。)

    金田一耕助望着眼前这个女人,暗自在心中赞叹着。

    松本克子不论在学识方面,或是个人教养都非常优秀,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一位大美人呢!

    只可惜金田一先生性内向,不擅和美女聊天,每次一遇到这种场合,他就会显得手足无措。

    从新在家开车到地藏平花不了多久的时间,可是车子还没进入越智家门,就已经被一群抬着神轿的年轻人团团包围住。

    由于祭典即将到来,这些年轻人大都已经陷入亢奋的状态中;而围在神轿四周的氏子们(住在同一个地方,祭拜相同神明的人)手中的火把,更把夜晚点缀得十分明亮。

    “喂!金田一先生已经到了,大家赶快鼓掌欢迎他。”

    带头大叫的正是松藏。

    金田一耕助见状,只好打开车窗朝松藏挥挥手。

    紧接着,车窗外面突然有人喊了一声:“金田一先生万岁!”弄得金田一耕助满脸通红。

    “松本小姐,请你开快一点,这种欢迎方式我实在无福消受。”

    松本克子会意地点点头。

    下一秒钟,金田一耕助坐在的车子简直像逃难般开进越智家的大门,只见越智龙平已经坐在和室房间外面的绿廊等候金田一耕助。

    “啊!想不到金田一耕助这么受欢迎。”

    “您就别取笑我了,这还不都是沾您的光。”

    “哈哈!请进、请进。”

    在越智龙平的示意下,金田一耕助坐到上座的位置,顿时让他感到有些不自在。

    “金田一先生,听说您今天跟‘锚屋’的老板去了一趟水莲洞?”

    “是啊!之前我还不知道岛上的竟然有这样一个地方,多亏‘锚屋’的大膳先生带我过去看看。”

    “有没有收获呢?”

    “没有。唉!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关于您委托的那件事,后来并没有进展……”

    “哦,这样啊……”

    越智龙平轻轻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目光犀利地看着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你知道岛上最近来了一位叫三津木五郎的年轻人吗?就是经常在胸前挂一架照相机的那个人……”

    “是的,我认识那位年轻人,昨天他好象还跑到你的座车旁边对您说一些话……方便透露吗?”

    “他叫我……爸爸。”

    “叫你‘爸爸’?”

    金田一耕助被这个意外的答案吓了一跳。

    “是的,本来我还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可是事后我仔细一想,当时他明明是叫我‘爸爸’啊!”

    “你是说,那个年轻人对着你叫‘爸爸’?”

    金田一耕助仍然不敢相信,但越智龙平说话的口气十分笃定,由不得他不信。

    “是的。”

    “那么,你认为这是怎么一回事?”

    越智龙平正要说话之际,多年子带着两名端着托盘的年轻女仆进入房间,托盘里放着精致的日本料理和两壶好酒。

    “金田一先生,你喝酒吗?”

    “不……我不太会喝酒,喝太多的话,今晚恐怕就没办法去刑部神社拜访了。”

    “说的也是,今天晚上还必须去刑部神社一趟呢!那么姑姑,莱就先放在这里,你们下去吧!我跟金田一先生还有事要谈。”

    等多年子和两名年轻女仆退出房间后,越智龙平立刻问道:

    “在我说出自己的看法以前,你先告诉我关于那位年轻人的事吧!三津木五郎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这……你曾经听说一位住在下津井,名叫浅井春的女巫吗?”

    “我不曾听过这个名字,金田一先生,浅井春跟我想了解的三津木五郎又是什么关系?”

    于是金田一耕助将浅井春遇害的经过告诉越智龙平,越智龙平听完之后,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这么说,矶川警官认为他是凶手喽?”

    “不,矶川警官只是怀疑他可能知道内情;再说,我们也不敢肯定三津木五郎就是当天进去她家的‘嬉皮’。好了,接下来换你说说自己的看法。”

    “嗯,这个……”

    龙平登时显得有些迟疑,过了半晌,他突然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一边调整坐姿,一边说:

    “对不起,金田一先生,我并不是有意要瞒着你,只是我认为今天晚上并不是说这些事的最佳时机,等到明天所有的事情都告一段落,我一定会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也希望你到时候能帮助我,好吗?”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后,看了一下手表。

    “啊!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得去刑部神社。”

    “嗯……我还是不要去好了,下午跑那一趟实在太累了……”

    越智龙平想了一会儿才说:

    “那么,你就留在这儿休息一下,我们已经为你准备好一间客房,你可以到那个房间休息一下……总之,所有的事情都会在明天告一段落,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协助我呢!”

    越智龙平说完,便拍手叫唤多年子进来。

    “车子已经准备好了,不知道金田一耕助一先生……”

    “金田一先生要留在这儿,等他用过饭之后,请你带他去客房休息。”

    “是的。”

    八点半左右送走越智龙平之后,多年子带着金田一耕助到一间飘散着原木香气的八叠大房间。这问客房已经铺好垫被,枕边还放着暖水瓶、烟灰缸和打火机,此外,还有两、三本最新的周刊。

    “那么,就请您早点休息,有需要的话可以拉这个呼叫铃。”

    “好的,谢谢您。”

    多年子一离去,金田一耕助立刻打开随身携带的旅行袋,从里面有一本日记,开始记录当天发生的事情。

    令他疑惑的是,昨天三津木五郎为什么会对着越智龙平叫“爸爸”?

    更奇怪的是,越智龙平对这件事好象知道一些端倪,因此刚才他才会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对向来做事极为慎重的龙平来说,实是在非常少见。

    (难道越智龙平和三津木五郎真的是父子?)

    金田一耕助心里不禁想着。

    (如果昭和十九年的夏天,越智龙平和巴御寮人一起私奔时,巴御寮人已经怀有身孕,那个孩子会不会就是三津木五郎?三津木五郎生于日本战败的那一年,在时间上也吻合。)

    金田一耕助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进一步假设越越智龙平和巴御寮人是在昭和十九年八月一起私奔,随后住进丹波的温泉旅馆。

    (如果当时巴御寮人怀有身孕的话,那么预产期正好是昭和二十牟的六月中旬。)

    可是这样的孩子看在刑部大膳眼里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他当然不可能让巴御寮人公开生下那个小孩,一定会选择在巴御寮人即将临盆之际,要她到刑部岛以外的地方生产。

    当时全日本由于遭受美军的飞弹攻击,到处满目疮痍,全国上下陷入一片混饨的局面,就算出岛也可以轻易找到许多借口。

    (他们如何处理巴御寮人生下的孩子呢?

    一般人通常会选择把孩子送走,或是送给非常渴望孩子的人家。)

    想到这里,金田一耕助的脑海中立刻浮现上次和三津木五郎谈话的内容……

    当时金田一耕助问他:

    “你说你在令尊四十二岁的时候生下来的,那么你有兄弟姐妹吗?”

    “不,我父亲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也正因为父母老来得子,所以特别疼爱我。”

    四十二岁才得子,的确相当晚;而且夫妻结婚十年以上才生孩子的情况也非常罕见。

    更何况三津木五郎还曾经说过:

    “金田一先生,你跟‘锚屋’的老板都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或许“锚屋”的老板知道巴御寮人生下的孩子送给什么人家。所以当三津木五郎突然出现在岛上时,他才会十分惊讶。至于被问到这类敏感问题的三津木五郎,大概也已经猜出对方的意思了。

    (那么巴御寮人呢?她发现三津木五郎是自己的孩子了吗?)。

    金田一耕助仔细一想,认为巴御寮人应该还没有察觉出这件事。

    尽管刑部大膳可能一开始便告诉巴御寮人孩子一生下来就要送给别人,可是孩子究竟送给哪户人家,巴御寮人应该不会知道,否则她一定会努力追查孩子的下落。

    另一方面,获得这个孩子的三津木家,恐怕也不知道的孩子的母亲究竟是何许人也,因为刑部大膳绝不容许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情传出去。

    (这样一来,就必须有一个中间人将婴儿从生母手中的交到养母手上。但是,这个中间人会是谁呢?)

    金田一耕助一边思考,一边用五根手指抓着那一头乱发。

    刹那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答案——

    (啊!是产婆!)

    一想到这里,某个人的名字也立即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那就是——浅井春!

    根据矶川警官获得的资料显示,浅井春在昭和三十年十月购买下津井那栋房子之前,警方并不了解她住在哪里、从事什么行来,也就是说,没有人知道她以前的事情。

    (说不定浅井春以前就曾做过产婆的工作……)

    这么一来,金田一耕助的初步推断就算成立了。然而,让他一直耿耿于怀的是,浅井春为什么会在写给矶川警官的信中提到——“这都是因为二十二年前我犯下一件罪行的关系”呢?

    (如果当年她这么做能同时满足巴御寮人和三津木五郎养母的需求,又为何要如此自责呢?)

    金田一耕助想到这里,不得不承认这里必定藏有更大的谜团。

    (这个谜团到底是什么?)

    金田一耕助还来不及找到答案,大门的玄关处已传来一阵嘈杂声,其中还夹杂着松藏的叫喊声——

    “金田一先生!金田一先生!”

    不一会儿,多年子略带颤抖的询问声从房门外传进来。

    “金田一先生,您还没睡吧?”

    “越智夫人,有什么事吗?”

    金田一耕助一打开拉门,就看见多年子跌在缘廊上,脸上还流着泪。

    “龙平请您立刻赶去刑部神社一趟。”

    “刑部神社出什么事了?”

    “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刑部神社好象失火了,而且……”

    “而且什么?”

    “听说在一阵混乱中,有人被杀了!”

    “什么?有人被杀了?”

    金田一耕般化助顿时吓了一大跳,不禁放声大叫。

    “是的,就因为发生了这种事,所以才请您立刻赶去刑部神社一趟,以免龙平又中了别人的圈套。金田一先生,请您无论如何一定要救救那个孩子啊!”

    “好的,我这就赶去神社。”

    金田一耕助说完,动作迅速地系紧裤带,匆忙离去。

    火灾

    今天傍晚大约六点左右,刑部神社的官司——刑部守卫开始在拜殿里赞诵冗长的祝祷词。

    由于拜殿比神社本殿高出两公尺左右,所以一般参拜者只能听见刑部守卫的声音,无法看见他的身影,只有站在他背后的巴御寮人、真帆,以及村长、村里几位有头脸人士能见到他的念祝祷词的情况。

    此外,拜殿里面还有一个用粗格子窗围起来的内阵(在神社本殿里祭拜神体的地方),内阵正面的祭坛上摆着越智龙平奉献的黄金神箭;在放满蜡烛的祭坛上,神箭依然绽放出灿烂、夺目的光芒。

    刑部守卫吟诵冗长的祝祷词之后,时间已经七点多了,拜殿上的灯光一熄灭,刑部守卫开始将祭祀的地点移到神乐殿。

    幸好这次祝祷词的内容比较简单,刑部守卫念完之后,便恭敬地在岛民们的头上挥洒御币(神主在避邪时所用之物),为众人消灾祈福。

    这些仪式结束后,宵宫的重头戏——“神乐表演”便准备登场了。

    神乐表演要是在神乐殿举行,神乐殿的高度又比拜殿稍高一些,而且三面的雨窗都被打开,内部显得格外明亮。

    另外,拜殿的后面垂挂着绣有“无形文化财”几个大字的帘幕,将整个舞台装点得非常庄严。

    根据金田一耕助事后的了解,“备中神乐”是出自“出灵神乐”这个系统,主要是由“开天岩户”、“大国主让国”,以及“素戋鸣尊除退大蛇”三篇神话所组成。

    特别的是,神乐在发展初期,原是由神职人员负责跳舞,后来为了加强戏剧效果,开始以表演传统戏剧的方式来取代舞蹈。

    由于一般神职人员对传统戏剧的表演并不是很在行,因此才会逐渐出现一批专门在农闲时期练习技艺,以此增加收入的农民。

    今年七十四岁的妹尾四郎兵卫就是“备中神乐”的巨匠,他不但出身神乐世家,本身还拥有五十年以上的神乐表演经验;在家学渊源的影响之下,他非常希望后世的子孙都能习得这项技艺。

    只可惜他唯一的儿子——松若在距今十九年前,也就是昭和二十三年十月六日离开后月郡的老家后,再也没有回去过。对四郎兵卫而言,这件事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松若遗留下来的两个孩子——阿诚和阿勇,身世也十分可怜。

    他们年幼的时期就失去父亲,到了第二年,母亲因为久候不见丈夫归来,于是决定离他们而去。

    如此一来,年迈的祖父母一肩挑起养育两兄弟的责任;直到祖母撒手人寰,抚育他们兄弟俩的重担便责无旁贷的地落在四郎兵卫的身上。

    失去儿子的四郎兵卫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两个孙子身上,阿诚、阿勇两兄弟也感念祖父的养育之恩,十分敬爱祖父。只是哥哥——阿诚为人老实,缺乏担任神乐太夫所需的霸气,加上他的体格不够强壮,因此四郎兵卫心中的一颗大石始终无法放下。

    弟弟——阿勇则一年比一年像他的父亲——松若,尤其在表演神乐的时候,不但给人充满活力的感觉,更让人感受到虎虎生风的威力。因此今天晚上的神乐表现,四郎兵卫决定由阿勇扮演素戋鸣尊的角色,大蛇则是四郎兵卫自己扮演。

    四郎兵卫之所以这么决定,是因为昭和二十三年,松若最后一次的舞台表演就是担任刑部神社的敬献神乐一角;如今他特别让阿勇扮演这个角色,借此纪念十九年前失踪的松若。

    此刻,在神乐殿后面一间二十叠大的房间内挂满形形色色、鲜艳亮丽的神乐衣裳,以及奇形怪状的恐怖面具,其中最抢眼的是道具大蛇。

    这条缠绕的大蛇大概有七、八公尺长,它是四郎兵卫最得意的发明。

    四郎兵卫每每逮到机会,便会滔滔不绝地对人详细介绍这条大蛇,一点都没留意到阿诚和阿勇两兄弟正躲在角落里低声交谈着。

    “大哥,你说我们的仇人就是那位御寮人吗?”

    “应该是,这座岛上能将爸爸迷得神魂颠倒的,就只有她一个人而已。我想,十九年前的她一定更漂亮。”

    “但是,我觉得她长得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有可能会做出那种事吗?”

    “所谓‘人不可貌相’……而且说不定还有其他人也想杀害爸爸。”

    “真的吗?那会是谁?”

    “就是她的丈夫啊!因为他妒火中烧,所以才害死爸爸的。”

    “果真如此,那就大可恶了!”

    正当阿勇义愤填膺地挥舞着双拳时,四郎兵卫突然对着他们两兄弟大喊道。

    “阿诚、阿勇,你们两兄弟在做什么,神乐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还不快去准备准备。尤其是阿诚,你今天打头阵,千万马虎不得啊!”

    “是的,爷爷。”

    阿诚点点头,准备穿上戏服,却不知道外面已经有状况发生。

    在表演神乐之前有巫女的演出,负责扮演巫女的当然是巴御寮人和真帆、片帆三人,然而就在一切都已布置妥当之际,刑部守卫突然发现片帆不见了。

    他厉声逼问真帆,无辜的真帆只好嗫嚅他说:

    “片帆她……她……”

    “快说!片帆到底怎么了?”

    留着满脸络腮须的守卫气得全身直发抖。

    “片帆……昨天晚上就离开刑部岛了。”

    “什么?片帆离开刑部岛……怎么发生这种事,你竟然没有立刻告诉我们呢?”

    “哎呀!你也犯不着发这么大的火,还是让我来问吧!真帆,片帆为什么要离开刑部岛。”

    巴御寮人柔声问道。

    尽管如此,真帆还是没有说出实话,她只是尽量轻描淡写他说:

    “你们不是早就知道片帆不喜欢巫女这个工作吗?”

    这件事巴御寮人和刑部守卫当然知道,而且他们也注意到片帆这种倾向似乎越来越强烈。

    “那么……片帆有说她要去什么地方吗?”

    “没有,不过我想她应该会去玉岛,除了那里之外,她根本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你说片帆是在什么时候离开刑部岛的?”

    “昨天太阳下山之后……不过,由于片帆离开没多久,天空就开始打雷,听以我也非常担心她。”

    “真帆,你为什么一直隐瞒到现在才说呢?”

    “因为片帆说要是我告诉别人这件事,她就要恨我一辈子。”

    “哼!御寮人,你一直都没发现片帆不见了吗?”

    刑部守卫见事情演变到这种地步,只好将矛头转向御寮人,话中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对不起,我一忙起来就……况且,我也没有想到片帆这个孩子竟然会离家走出。”

    “这就是你平时管教不周的下场!不过说来也奇怪,如果片帆昨天晚上就去玉岛的话,那边应该会打电话通知我才对。”

    “你的意思是……”

    在场三人彼此交换一个不安的眼神,这时候,阿诚和阿勇正好从神乐殿里走出来。

    “我爷爷……呃……四郎兵卫在问巫女的祭舞是不是还没开始?”

    “是的……对不起,我们现在立刻准备上场。”

    由于大家都非常紧张,因此没有人注意到阿城、阿勇注意巴御寮人和刑部守卫的眼神中充满一抹异样的神采。

    由于发生了这一段小插曲,所以当巴御寮人和真帆的巫女表演结束时,太阳早已下出了。

    今晚的刑部神社灯火通明,路边的摊贩也一字排开,将整座刑部岛点缀得热闹滚滚。

    到了八点左右,由越智龙平所捐赠的神轿在众人的期待之下回到刑部神社,并顺利地安置好。这时,神乐殿里展开神乐舞祭。

    神乐舞祭的第一幕是“开天岩户”,接下来是“大国主让国,”最后一幕则是“素戋鸣尊除退大蛇。”

    然而,就在第一幕的“开天岩户”表演到最高xdx潮时,神乐殿的垂幕后面竟突然冒出烟雾和火苗,不一会几,整个垂幕燃烧起来。

    火势让信徒们失去理智,因此当有人高喊“失火”时,现场霎时陷入一片混乱的局面。

    无情的火舌迅速噬神乐殿的垂幕,并逐渐蔓延到神乐殿的柱子。

    舞台上饰演“手力男命”的弥之助和饰演“天细女命”的阿诚见状,顿时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跟着人群逃命。

    这时候,从舞台后面垂幕走出来的阿勇看见这种情况,急忙脱下外套,猛力朝起火的柱子上挥打。

    弥之助和阿诚一看到这种情况,也立刻脱下外衣帮忙灭火。

    松藏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即恢复镇定,跑向放在社务所入口处的大型储水桶高声叫道。

    “快!我来提水,大家帮忙把水一桶一桶传下去!”

    松藏说完,马上有四、五个人闻声跑来,轮流将装满水的水桶一路传递到神乐殿的下方。另外,三津木五郎、荒木定吉、巴御寮人和真帆也加入灭火的行列,吉太郎郎则取下挂在社务所玄关处的蓑衣和蓑帽,往自己身上一穿,然而拿水浇在身上,前往火灾现场灭火。

    幸好发现得早,火势在短短十五分钟之内就被控制住了,但是众人依旧心有余悸,聚集在起火点附近你一句、我一句地谈论着。

    就在这时,越智龙平出现了,只不过每个人都忙着讨论火灾的的事情,根本没有人察觉他已经来到刑部神社。

    越智龙平眉头微蹙,不解地环视满目疮痪的刑部神社。过了一会儿,他好象突然想起一件事,立刻奔向大门敞开的社务所里面。

    他在社务所里面待了三分钟左右,然后脸色惨白地走出来。

    “越智先生,你怎么了?”

    矶川警官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这……矶川警官,巴御寮人呢?”

    越智龙平语气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御寮人在神乐殿里,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这……矶川警官,请你过来看看这个。”

    由于越智龙平说话的口气和态度极不寻常,矾川警官心中不禁感到有些不安。不过他没有多说,只是一言不发地跟在越智龙平身后走进社务所。

    社务所的玄关后面有一条横向的走廊,往右走可以通到神乐殿后面的会议室,往左则通往拜殿。

    越智龙平进入走廊后,立刻往左边走,一来到拜殿,只见里面的火势已经扑灭了。

    “矶川先生,你看!”

    越智龙平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沙哑,而且有点颤抖。

    矾川警官循着越智龙平示意的方向看去,好不容易才弄清楚越智龙平带他来这里的目的。

    先前提过拜殿后面有用粗格子窗围起来的内阵,如今却有一个人背部被插了一把黄金神箭,倚靠在格子窗上。

    从那个人身上穿着神主的服装来看,矶川警官相信那一定是刑部守卫!

    他之所以会倚靠在格子窗而没有倒在地上,是因为从他背后插进的那把黄金神箭的尾端羽毛正好挂在格子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