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彦的心机

    中午十二点三十分,村上一彦打完外场六号洞,慢慢走回俱乐部,他的组员是樱井铁雄和熙子。

    村上一彦今天的成绩并不理想,有八杆越过果岭;相反的,樱井铁雄却有很不错的成绩。熙子的成绩比村上一彦更糟,两人挥杆落空的次数相当多。

    “你们两个今天是怎么回事?”

    由于失误次数太多,樱井铁雄不禁皱眉问道。

    “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

    “我是个感觉相当敏锐的人,不像姊夫那么容易‘放宽心胸’。”

    “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这么紧张,当心引起金田一先生的怀疑。你是不是发现到什么事情?”

    “别说那么多废话,让我静一静……啊!气死我,又完了。”

    “哈哈哈!你到底想把球打到哪里去?”

    村上一彦现在心浮气躁,根本没办法专心打球,小白球虽然飞向空中,可是却偏离目标甚远。

    熙子什么话没说,她大半时间都在水洼地附近努力。

    “你们两个打得这么糟,害我也没心思打了。昨晚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

    “表面上看起来是没有什么事……虽然我不认为叔叔会出状况,但却在半夜里醒了三次,听说秋山叔叔一夜都没睡。”

    “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留在‘万山庄’过夜。”

    “我不是说过了吗?”

    昨天晚上村上一彦和的场英明都在“万山庄”留宿,当他们把事情告诉秋山卓造后,秋山卓造一个晚上都不敢阖眼。

    “可是爸爸却一脸不在意的样子。熙子,爸爸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

    熙子今天跟往常不太一样,几乎没说什么话。

    村上一彦也注意到她有点不对劲,不过他并没有询问缘由。

    “爸爸一向沉得住气,而秋山像私人保镖一般跟他跟得紧紧的。”

    “不知道爸爸的成绩如何?要是他表面上若无其事,分数却不怎么样的话,那就很奇怪了。”

    熙子尽量以轻松的谈话方式掩饰内心的疑虑。

    飞鸟忠熙和凤千代子、的场英明分在一组,他们应该已经打到前面的球场了,而且一路上都有私人保镖——秋山卓造陪在身边。

    尽管这座球场只有十二洞,但由于附近都是高低起伏的地形,所以算得上是高难度的球场。

    “啊!那不是美沙吗?”

    打完六号洞后,熙子小声地说着。

    美沙此刻站在俱乐部前面向他们挥手,她今天穿着一件红底黄条纹的毛衣,围上一条粉红色的围巾,看起来非常可爱。

    尽管美沙和他们三人挥手打招呼,可是她的表情还是有些顾忌。

    村上一彦走在最前面,他一看见美沙,原本严肃的脸庞立刻露出笑容。

    “嗨!美沙,你来啦!”

    村上一彦赶紧看看四周,不过并没有发现任何“保镖”。

    “真可怜,那孩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听樱井铁雄这么说,熙子连忙问道:

    “你是指津村先生的事吗?”

    “嗯。”

    “那根本是无稽之谈,津村先生怎么可能对美沙下毒手?”

    熙子没留意樱井铁雄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正用力地向美沙挥手。

    不久,他们一行人来到俱乐部前面。

    “美沙,你来啦!奶奶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奶奶只说:‘你去吧!’”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熙子嘴上这么说,却给人一种不诚恳的感觉。

    顷刻间,她也注意到这一点,连忙又说:

    “美沙,你吃过饭了没?”

    “吃过了,我在家吃的。”

    这个俱乐部有二十个会员,大部份会员都在草坪上练习挥杆,另外有三名便衣刑警在俱乐部外面监视,其中一人便是古川刑警。

    目前只有飞鸟忠熙这一组人还在餐厅里用餐,秋山卓造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吃着香喷喷的咖哩饭。

    坐在飞鸟忠熙对面的是金田一耕助和一位身形高大的人物。村上一彦看见金田一耕助边喝咖啡边抽烟时,不禁张大眼睛看着他说:

    “金田一先生,你也来啦!”

    “既然你那么诚恳地邀请,我们岂有不来之理。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用餐了。”

    凤千代子一张脸正埋在眼前的盘子里,而飞鸟忠熙已经用餐完毕。

    “没什么,我已经吃完了,的场先生大概还没……”

    “我还好,倒是凤女士,你可别被饭噎到了。”

    “呵呵呵……我没事。”

    “真是不好意思。樱井先生,听说这位警官昨天承蒙你照顾了。”

    村上一彦和熙子吃惊地看着坐在金田一耕助旁边的男子。

    等等为警官穿着一件白衬衫,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像是警察。

    “樱井先生,昨天真是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是我有眼无珠,竟然不知道您是警政署的人员。”

    “关于这件事,昨天晚上我已经被金田一先生数落好一阵子。其实我不是有意隐瞒身分,只是没机会作自我介绍,总之……真的是很抱歉。”

    “他这个人对身为一名警政人员非常自豪,这件事还请你多包涵。各位请继续用餐,一彦,你们正要去吃饭吧!那我们先离开一会儿。”

    “金田一先生,没关系,我们就在这里吃午餐。姊姊,我们在这里吃饭;美沙,过来这里,我去帮你拿红茶和蛋糕。”

    “一彦哥哥,谢谢你。”

    这时,樱井铁雄坐在等等力警官旁边问:

    “警官,有什么收获吗?”

    “你说的‘收获’是……”

    “我是指昨天你和笛小路奶奶、我,三人一起坐车回到这里,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收获?”

    “这个……樱井先生,这里发生这么重大的案件,我得具备千里眼和顺风耳的能耐,以及狗鼻子一般的灵敏嗅觉才能找到线索,可是到日前为止,我还是一无所获。”

    “我是无所谓,可是笛小路奶奶气得不得了,她怀疑你故意跟踪她。”

    “怎么可能!”

    “不论是或不是我都不在意,因为我有非常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姊夫,也难怪你会这么说,因为你是‘快乐蜻蜒’嘛!”

    “快乐蜻蜒”是樱井铁雄的绰号,坐在对面的村上一彦对他调侃道。由此可以看出,村上一彦虽然正在用餐,却也相当注意周遭的一切。

    “这跟‘快乐蜻蜓’有什么关联吗?”

    “我是个推理小说迷,依据我看推理小说的心得,在命案发生时,愈是有充分不在场证明的人愈可疑。”

    “根据爱因斯坦的说法,一个人绝对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不同的时空。如果我灵魂出窍的话,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飞鸟忠熙吃完饭后,一边轻松地抽着烟,一边不露痕迹地观察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当他听见樱井铁雄的论调时,不禁开怀大笑。

    “铁雄,你又在提起那个老掉牙的法则了,没有人会相信你有灵魂出窍的本事。”

    “所以我根本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要是我真的像六条御息所(注:传说中鬼魂出没之处。)里的灵魂出现在各位面前,肯定大家都会被我吓坏了。”

    所有人一听都忍不住捧腹大笑。飞鸟忠熙静静地观察熙子的反应,而美沙则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候,的场英明开口说:

    “警官,你知道笃子夫人吗?”

    等等力警官小心翼翼地回答:

    “是的,我曾经见过她一面,所以有些印象,当时我还在想怎么会这么巧。凤女士……”

    “是。”

    “下回你遇到你婆婆的时候,麻烦代我向她说声对不起。”

    “好的。”

    “这样你不是对我们大家都有印象了吗?”

    樱井铁雄担心地说着,大伙儿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只有村上一彦严肃地说:

    “姊姊,你得把姊夫管紧一点,要是放任他这么说下去,我看他什么话都会说出来呢!”

    “不要紧。一彦,铁雄就喜欢说些笑话逗大家开心,你别看他这个样子,其实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一彦,你应该了解他。”

    这个时候,熙子突然变得开朗起来。她继续说道:

    “金田一先生,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要不要下场挥几杆?”

    “樱井太太,不瞒你说,坐在这里的等等力警官的运动细胞比我发达,我跟他提起今天这里会有一场比赛,因此他决定前来负荆请罪,于是我就自作主张带他来这里。还好,南条先生也打高尔夫球,我们自备了一套球具,只是不知道警官的球技如何。”

    “金田一先生不下场挥几杆吗?”

    “我只想静静地当一名观众,欣赏各位的球技。”

    “唉哟!这挺可怕的。一彦,你这位总干事打算把金田一先生安排在哪一组?”

    “就在我们这一组吧!反正我们是最后一组,无所谓啦!我可以一边追赶各位的分数,一边教美沙打高尔夫球。”

    “一彦,我看金田一先生还是跟我们同一组吧!”

    飞鸟忠熙一脸纳闷地说。

    “叔叔,已经有秋山跟在你身边,所以我们都比较放心。我想金田一先生还是跟警官同一组比较好。”

    “这么说来,他们不就会看到我‘不怎么样’的球技了吗?”

    “姊夫放心,反正你又不能变成六条御息所里的幽灵。”

    现场没有一个人因为这个笑话而笑出声。

    这样的分法实在非常奇怪,飞鸟忠熙向来不会将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但是凤千代子脸上的表情就僵硬多了。

    他们心里都在质疑金田一耕助和村上一彦从昨天晚上就非常有默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色盲

    下午一点多,第一组人走向球场了。参加的人员除了新加入的金田一耕助、等等力警官和美沙之外,总共是二十一人,分成六组。

    飞鸟忠熙的对手是凤千代子、的场英明和秋山卓造。由于每一队出发的时间相隔六分钟,所以从第一组出发后,到最后一组出发的时间大约隔了三十分钟。

    村上一彦是个开朗的大男孩,他在打球的时候相当照顾美沙,并从俱乐部准备的球具中,为美沙选择适合的球杆、运动鞋。

    “一彦,那就麻烦你照顾美沙……”

    凤千代子来到美沙身边为她整理衣服。

    “美沙跟去年比起来,又长大许多了。”

    “嘻嘻……”

    美沙很高兴地笑着。她一离开笃子的身边就显得非常快乐,总给人一种活在阴影下的感觉。

    轻井泽的天气相当靠不住,明明早上天气还那么晴朗,但当他们走到内场时,竟看见一朵乌云飘过来,近在眼前的离山已经笼罩在浓雾里。

    “一彦,美沙就拜托你罗!”

    凤千代子和飞鸟忠熙、的场英明大约一点半左右一起出发打球,秋山卓造和球憧跟随在一旁,两名便衣刑警也不露痕迹地跟在后面。

    六分钟后,另一组人员出发了,古川刑警加人这一组。

    金田一耕助目前还弄不清楚村上一彦的意图。

    (他为何叫我今天来参加这场高尔夫球赛呢?)

    “当你观看别人打高尔夫球的时候,说不定会给你一些启发……”

    这是村上一彦昨天晚上说的话。

    (难道村上一彦故意叫我观察这些人打高氏夫球的姿态,从中了解每个人的个性,进而推测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可是在高尔夫球场中,根本不容易做到这一点啊!因为打高尔夫球不同于下象棋、围棋,与赛者并非齐聚一堂,而是分成好几组……)

    与这些命案最有关系的凤千代子、飞鸟忠熙编在同一组,他们又早六分钟出发,根本无法观察他们两人打球的姿态。

    金田一耕助与村上一彦、樱井铁雄、熙子编在同一组。

    (莫非一彦要我观察樱井铁雄和熙子?)

    下午从第七洞开始开球。根据球场简介,七号洞有三百六十八码,在两百二十码的左侧有一座树林,挥杆时最好将球朝右边水池的左边打去。

    樱井铁雄把球打过果岭,所以那颗小白球已经进入禁止打球的区域;反观熙子就打得非常顺利。

    村上一彦一方面要打球,另一方面还要当美沙的教练,因此格外辛苦;不过他的成绩比上午理想,这三人的球运一到下午似乎全变了。

    等等力警官刚开始对场地不熟悉,不过他的球技不错,很快就恢复应有的水准。

    金田一耕助穿着一双布鞋走在草坪上,细心地观察每个人,可是却一无所获。有时他还会提出一些外行人的问题,弄得等等力警官脸上无光。

    当熙子打到八号洞第一杆失手的时候,金田一耕助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一件事。

    (前天晚上打电话到星野温泉给津村真二的女人会不会就是熙子?

    熙子在去年秋天的展览会上遇见津村真二,虽然樱井铁雄对他的印象深刻,可是对熙子而言,或许不止是印象深刻。津村真二是否也是这样呢?

    津村真二算得上一表人才,熙子长得很有魅力,就算两人从那时候开始交往,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谈了一夜,依据等等力警官的说法,樱井铁雄是一个花花公子,所以熙子若私底下跟别的男人交往,也不会让人感到惊讶。

    金田一耕助知道照这样推测下去,在搜查凶手方面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尽管如此,他却没有办法跳脱这个思考模式。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樱井铁雄昨晚的推论……他是不是知道妻子对自己不贞,故意藉此讽刺妻子呢?

    不过看起来不像啊!是因为凤女士成为大家关心的焦点,因此樱井铁雄才决定以另一种方式向风女士伸出援手吗?而且别人不知道他这么做是在为自己的妻子掘坟墓……)

    金田一耕助顿时自责不已,因为他刚才没有仔细观察熙子脸上的表情。现在想起来,熙子昨天晚上的确是刻意不让自己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她一向是这个样子吗?也许一彦注意到这一点,才会藉这场球赛,叫我来观察熙子打球的姿态。)

    八号洞的距离比较短,只有一百九十六码,熙子虽然第一杆就失误,但是在后面紧迫的樱井铁雄,成绩还是不理想。

    村上一彦的成绩比上午出色,而等等力警官一直都打得不错。

    从八号洞走到九号洞的期间,金田一耕助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昨天等等力警官在车上一边和司机聊天,一边听着笛小路笃子和樱井铁雄的对话,因此他大概知道樱井铁雄和熙子在村上一彦的穿针引线下结识。

    今田一耕助也注意到熙子和樱井铁雄都对村上一彦非常友爱。

    (既然如此,一彦为什么要扯熙子的后腿呢?还是一彦邀请我来球场跟熙子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另有目的?

    不,或许一彦并不是特地邀请我来参加这场球赛,他最主要是想藉此表达自己的看法……)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一样发挥高超的“监听才能”,他一边跟村上一彦、樱井铁雄、熙子谈笑风生,一边注意他们三人之间的谈话。

    从他们三人的谈话中,金田一耕助了解到上午村上一彦和熙子的成绩并不好;但是到了下午,村上一彦渐渐恢复平日应有的水准,他不光是专注在自己的球杆上,还要分心教美沙打球。

    (看来这位年轻人的自律性相当高,不但守住自己的本份,还能把别人照顾得很好。

    熙子也打得不错,倒是樱井铁雄不断面临险境。

    难道这三之中,最在意金田一耕助的就是樱井铁雄吗?

    不管樱井铁雄提出的推论是否暗指妻子红杏出墙,如果他的推论正确,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津村真二在旧道买了一把手电筒之后,就来到樱井家的别墅?樱井家的别墅在旧轻井泽,津村在那里待到多晚呢?

    姑且不论慎恭吾是他杀还是自杀,他是在前天晚上九点左右死于氰酸钾中毒,如果津村在樱井家别墅一直得到那个时候,就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可是这必须有熙子出面作证才能成立……熙子应该知道当时津村身穿什么服装,津村在和立花茂树分手的时候,是一副杀手的装扮……)

    想到这儿,金田一耕助不禁责怪起自己。正当大家因笛小路家别墅和“万山庄”分别出现过一个杀手装扮的男子而骚动不已时,金田一耕助忘了观察熙子脸上的表情。

    (真是太粗心大意了!)

    金田一耕助接着又想到一件事。

    (飞鸟忠熙会不会也知道这件事?他对自己前天晚上停电之后一直到九点半之间的行踪交代不清楚,只说自己吻了凤千代子,一直处在兴奋的状态下,甚至在途中遗失一只打火机,任何人都听得出这是多么差劲的籍口。

    他应该是在停电后亲吻凤千代子,离开饭店的时候差不多是八点十分左右,之后如果他走向樱井家的别墅,而且在那里遇见津村真二……)

    金田一耕助一想到这儿,不禁打了个冷颤。

    (慎恭吾四、五天前曾经造访过飞鸟忠熙,飞鸟忠熙说慎恭吾遇到创作上的瓶颈,所以跟他借了本考古学方面的书籍,看看能否籍此激发一些灵感。

    可是这种说法听起来实在不怎么高明。慎恭吾当时是不是告诉飞鸟忠熙什么情报?而慎恭吾所掌握的情报,会不会是跟凤千代子有关?

    “我听津村真二提起这件事,你不怕我告诉飞鸟忠熙吗……”

    去年笛小路泰久打了一通恐吓电话给凤千代子,这通恐吓电话的内容也许是凤千代子的致命伤。

    说不定慎恭吾也知道同样的秘密,再说……凭飞鸟忠熙的本事想弄到氰酸钾,应该不是难事。就算飞鸟忠熙不直接下手,还有秋山卓造啊!

    根据等等为警官昨天在车上得到的情报:秋山卓造对飞鸟忠熙非常忠心,几乎可说到了上刀山、下油锅都在所不辞的地步。而且,近藤刑警一直怀疑撞死阿久津谦三的车子,会不会就是飞鸟忠熙的座车?如果这件事情属实,当天开车的人肯定是秋山卓造。

    前天晚上,秋山卓造也参加孟兰盆会的舞祭,这么一来,他不就没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了吗?而且……他可是一位开车高手啊!)

    金田一耕助目前最大的困惑,就是津村真二下落不明。那个出现在笛小路别墅和“万山庄”、一副杀手装扮的男子,真的就是津村真二吗?

    金田一耕助注意到浅间隐出租别墅后面的山崖已经坍方,日比野警官对此也有同样的疑惑,因此下令开挖那处坍方的山崖。

    到今天早上为止,立花茂树所说的“天然冰柜”已经完全挖出来了。

    金田一耕助接到这个消息,立刻与等等力警官赶过去一探究竟,可是他们在那里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就连威士忌的酒瓶和杯子也都没有发现。

    他们试着询问附近居民,得到的结论是:假设凶手在那里藏了某些东西的说法相当愚蠢。

    听说山崖是在昨天早上八点左右发生坍方,就算凶手打算把东西藏在那里,也不可能事前知道那里会发生坍方。

    金田一耕助还发现到一件事,那就是田代信吉的存在。

    田代信吉存在的事并非幻想,因为立花茂树曾经跟他谈过话,而且他们还在津村真二的别墅外面找到田代信吉的东西。

    为什么田代信吉离开津村真二的出租别墅后就消失踪影?

    轻井泽的警察现在正全力搜寻津村真二和田代信吉这两人的下落。

    金田一耕助一行人来到十号洞,十号洞是这个球场上第二远的洞口,一共有四百四十三码。一路上,樱井铁雄的失误相当多,加上村上一彦要担任美沙的教练,所以这一组人踏上果岭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浓雾弥漫在每个人四周。

    站在果岭上向远处眺望,会发现四周全都被浓雾淹没,就连矗立在球场与果岭间的白桦树、柏树,都宛如是泼墨画中的景致。

    金田一耕助站在村上一彦的旁边,村上一彦将球留在果岭上,并用一个红色毛线球当作记号。

    等等力警官首先上场,球大约离洞口十码远,他走到洞口,蹲下来算倾斜度,了解草坪的状况。这时,草坪已经被浓雾所笼罩。

    等等力警官做了个深呼吸,双手握着球杆站在小白球的后面,试着挥杆两、三次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在小白球上施加力量。

    接着奇迹出现了!小白球在十码外的草坪上滑动,没一会儿就进洞了。

    大伙儿都为等等力警官拍手叫好。

    “漂亮!”

    樱井铁雄高声叫道。

    等等力警官兴奋地把球杆高高举起,做出胜利的姿势。

    “太棒了!”

    村上一彦也高声喝采着。

    接下来轮到村上一彦,他回头看着美沙说:

    “美沙,你把那个红色毛线球拿给我好吗?”

    “红色毛线球?”

    美沙睁大眼睛看着四周。

    “眼前不是有一个红色毛线球吗?”

    金田一耕助吃惊地转头看着美沙,只见她的脚跟旁有一个红色毛线球静静地躺在绿色草坪上。

    等等力警官不知何时走到美沙的身边,他看看美沙,再看看美沙脚旁的红色毛线球,眼中充满了惊讶的神色。

    “美沙,毛线球不就在那里吗?”

    村上一彦再次说着,然而他的声音宛如卡在喉咙般不自然。

    没一会儿,樱井铁雄和熙子走过来了,古川刑警也垫着脚尖站在众人后面。

    “美沙,毛线球就在你的脚边,你看不见吗?”

    美沙的视线从草坪上移向围在自己身边的六个人,表情已经扭曲变形。

    “什么!美沙,你是色盲?”

    樱井铁雄惊呼一声。

    美沙闻言,不由得整个人往后退了两、三步。古川刑警想伸出强而有力的臂膀去扶住美沙,却被站在一旁的金田一耕助伸手制止。

    只见美沙就像佝偻病人似地拱起背,下巴向前突出,两只眼珠子仿佛要喷火似地瞪着站在她身边的六个人;她的双手在前胸交叉,紧紧抱住自己的上臂,全身不停地颤抖,那扭曲的嘴唇像是要吐出白沫一般。

    金田一耕助以前曾经见过不少穷凶恶极的脸孔,但他还是头一遭看见像美沙这般骇人的模样。或许因为对方才十六岁,才会令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吧!

    这是一种精神性病例,病人因为受到刺激而导致整个人的五官出现扭曲变形的样子。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樱井铁雄、熙子、村上一彦五个人,全都表情木然地看着美沙如此恐怖。惊人的变化。

    就在这时,金田一耕助猛然察觉村上一彦的意图。

    (村上一彦知道……他知道美沙是红绿两色的色盲!而且,笛小路笃子还刻意隐瞒这件事!)

    “这……”

    古川刑警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向前跨出一步。

    美沙见状,立刻后退两步。

    古川刑警再度向前走一步,美沙也跟着向后退一步。

    刹那间,浓雾中突然传来“碰”的一声——

    众人吃惊地回头看去,结果同样的声响再度响起。

    “啊!那不是枪声吗?”

    樱井铁雄出声叫着。

    “在十二号洞附近。”

    村上一彦也随后附和道。

    这座球场因为地形起起伏伏,加上浓雾笼罩的关系,根本无法看到远处的情形。

    “十二号洞口不是爸爸正在打球的地方吗?”

    熙子颤抖地说。

    就在村上一彦手握球杆准备跑出去的时候,第三声枪响再度传进每个人的耳里,这次枪声响起的方向与前两声不太一样。

    村上一彦加紧脚步朝枪声传来的方向跑去,樱井铁雄和熙子也跟在后面;紧接着,大伙又听到第四声枪响。

    浓雾里隐约传来有人叫唤的声音,而且叫唤声逐渐朝这个方向逼近,从声音中可以知道来人在奔跑当中摔了一跤。

    “飞鸟先生……飞鸟先生……”

    从雾中隐约听见球僮上气不接下气地叫着:

    “飞鸟先生受枪伤……飞鸟先生受枪伤……秋山先生去追那个人了……秋山先生去那个人了……”

    这时候,第五声枪声响起,不过听起来比先前的枪声远多了。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紧紧跟在村上一身后,朝着枪声响起的地方跑过去。

    他们才刚跑过果岭,金田一耕助回头一看,只见美沙朝对面方向跑去,那穿着红底黄条纹毛衣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浓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