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9>日,星期日,晚上9点

    当天晚上9点钟左右,马克给凡斯打来电话。凡斯专注地倾听了数分钟之后,逐渐皱紧了眉头。挂上话筒后,他向我转过身来。

    “我们得再到马克那里走一趟。德瑞莫斯在那儿。用马克的说法是,有‘全新的情况’。我不知道凯奇在哪里,但不管怎样我们得先过去见马克。一般情况下,德端莫斯不会亲自去找检察宫的,而只会交出一份官方报告了事。到底出了什么事呢?真是令人难以捉摸。”

    十五到二十分钟之后,出租车来到马克家门前。当我们正要走进公寓时,一声吼叫声喊住了我们,原来是凯奇警官正急忙从街对面走来。

    “我刚到家,就收到了检察官留下的口信,只好马不停蹄地立刻赶过来,”凯奇气喘吁吁地说,“凡斯先生,这事真有点怪。”

    男管家为我们开门,带领我们到书房。检察官和德瑞莫斯正在那里等我们。

    德瑞莫斯是一个矮孝易怒的人,每次我看到他时,都不免觉得他比较像是精明的股票经纪人,而不像是富有效率的、从事科学工作的人。

    “我已经厌烦了你这些千奇百怪的谋杀案,”他一见到凯奇就咆哮起来,“再说,从今天中午到现在,我肚子里还没进过半点食物。要不是你和你那荒唐的尸体,我怎么会落到连星期天也没办法好好吃一顿晚餐的地步?”

    凯奇咧嘴而笑,却不说话。他认识德瑞莫斯太久了,因此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不得不接受他的古怪脾气和遇事爱发牢骚的脾性。

    “好了,医生,这位脸上写满了烦恼的警官,其实只是一个无辜的旁观者。”凡斯试着做个调解人,“是什么让你这么烦恼?”

    “你也有份!哼!”德瑞莫斯似乎更被激怒了,“我早该知道的!你们就是不喜欢看到人被干净利落地枪杀或刺杀,就是喜欢有人被毒死,好让我工作个没完没了。”

    “毒死?”凡斯惊奇地反问,“谁被毒死了?”

    “就是我正在弄的这具尸体,”德瑞莫斯抱怨地回答,“凯奇这家伙交给我的。谁知道他叫阿猫阿狗?”

    “菲利普·艾伦。”凯奇冷静地告诉他。

    “好啦,我知道啦。不管他是谁,致死的原因都只可能有一种。但它太让我为难了,因为即使是一个死在南非的祖鲁人,也不会比这个人的死因更难查明。”

    “医生,你刚才说他是被毒死的。”凡斯小心地提醒他。

    “是我说的。没错,”德瑞莫斯厉声说,“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是哪种毒药毒死了他?我找遍了手边所有与毒物学有关的书籍,还是找不到使他致死的毒药。”

    “真的?听起来似乎不太科学。”凡斯微笑着说。

    “哦,也不能说它就不科学,”德瑞莫斯继续说,“这种毒药——不管是什么——毫无疑问,是经由皮肤或是粘膜组织进人人体的,说不定是我们都知道的东西。但问题是我不能从测试中得到任何可辨识的结果。我猜想,它可能还掺杂了其他某种东西。”他嘟哝着说,但并不沮丧,“没问题,虽然今天晚上是不可能了,但我一定会找出来的。也许还要再花上一天左右——这真让我伤脑筋。”

    “我当然相信你一定有把握,”凡斯说,“要不然,你今晚也不会来这儿了。”

    “按说我不应该来的。但是这家伙,”他指着凯奇,接着说,“不断吼吼叫叫,说这案子有多重要,又可能和马克先生的安全很有关系,等等。坦白说,听起来像是唬我的把戏,但是我认为最好还是告诉他今晚不会有什么结果。如果他要担忧,就让他去担忧好了——我已经饿坏了。”

    “警官,这件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马克的语气中,听得出来有点申斥的意味。

    “长宫,事情不是发生在米奇的办公室里吗?”凯奇悻悻地回答,“而米奇的办公室,不就是我们认定找寻线索的地方吗?我们派海纳希看守,而且所有的安排,不就是……”说到这里,凯奇正好瞥见凡斯打着手势要他长话短说,使得他只好草草收尾。

    “医生,我们非常感激你的努力和好意,”凡斯说,“你十分确定这家伙不可能是自然死亡吗?”

    “除非医药科学被彻底取消。”德瑞莫斯断然回答,“就我而言,我只知道这家伙是被毒死的。这玩艺儿不是一般的毒药,而是一种会让人淬死的强力毒药。不让人死得痛苦的毒药很多,但我就是找不到可以确认的测试反应。”

    “我想,医生,”凡斯诚恳地说,“你一定还有更多的想法。”

    “哈!岂止有想法,我的想法可以装一筐。这也是最讨人厌的地方:真是他妈的有太多的可能性了。”

    “打个比方?”

    “怎么说呢?从我们的老相识氰化钾说起吧。有很多迹象都指向氢氰酸。我想他一定吸入过少量的氢化气才会昏迷的。肿胀的眼睛和皮肤的颜色,可能就是氰化物造成的结果—但其他的因素也可能造成那种现象。我在他的肺和胃部粘膜里找到一点点东西,但是嘴巴里却什么也没有,颅腔内也没发现。光是这样便什么结论也谈不上,尤其是综合所有显示出的迹象,截止目前,还是不能肯定是氢氰酸。”

    “我记得孟德尔医生提起过某种灼伤,好像只是局部的灼伤——嘴唇和喉咙。那又是怎么回事?”

    “我正等着你告诉我那是怎么回事呢,你不是个侦探吗?我刚才不是说过吗?我从他肺部找到的一点东西,显示他很有可能吸入了某些毒物。”

    “有可能是硝基苯吗?”凡斯追问。

    “我不敢确定——医生不应说可能。”

    “别这样,医生,别这样,”凡斯赶紧说,“我只不过是希望,能帮你在搜寻古往今来有关毒药的全部知识时出点主意。”

    德瑞莫斯坐正身体,略表歉意地笑了笑。

    “凡斯先生,这不是你的错,我本来就比较容易激动,也一直都很讨人厌。我之所以不想谈,也许正是因为我不想让你们以为,我只是在卖弄学问,或胡乱扯些什么曼德拉草、虫奎蛇毒液啦等等,当然,还有托夫尔和托夫尔水溶液……”“对不起,医生,你刚才说‘托夫尔’?”凯奇打断他,然后对凡斯说,“凡斯先生,那正是算命师苔丝丈夫的名字,准确地说,德尼·托夫尔。而且我相信,她和她的丈夫和毒药一定有点关系。”

    “不,不,警宫,”凡斯纠正他,“医生说的那个托夫尔是位女士,早在17世纪时就死在西西里岛上了,而且她也不是个算命师。这个托夫尔和那个托夫尔,可远不是一回事。那个托夫尔倾注了她所有的心血,调制出以她名字命名的溶剂,使得‘托夫尔’名闻遐迩。虽然如今我们已经几乎可以确定,她创造出来的这种混合剂可能只不过是一种强力的砷溶液,但仍有许多难以确认的方面——这才是德瑞莫斯医生口中的托夫尔,已经死了有几世纪了,我相信德瑞莫斯医生早已考证过了。”

    “但我还是觉得,苔丝的把戏差不多也就是那样。”凯奇顽强地坚持。

    “警官,看起来你似乎仍对苔丝充满敌意和怀疑。”

    “干我们这一行的本来就该这样。”凯奇喃喃说。

    凡斯没再理他,转向德瑞莫斯,“医生,请原谅我们打断你的话。因为这件案子,我们都变得有点肝火大……那么从提炼物着手如何?是不是很难化验?”

    “不!化验很简单,难的是时间。你的意思是不是,让我来一个个地试一试……”“不,”凡斯略示歉意地打断他的话,“我并不打算让你那么干,”凡斯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只是想到,伦敦那些沿街贩卖薰衣草的小贩,如果不小心闻了为了增加香气而在花上洒的硝基苯,就会当场昏倒。”

    “没有哪个小贩会这么离谱。”德瑞莫斯轻蔑地大摇其头,“我只能说,目前我虽然还不知道死者吸入了什么——但是只要给我时间,明天我就找得出来。而且,更重要的是,我相信那绝不是我们刚才所说的那些怪玩艺儿。”

    “那么,你能说出他死亡的时间吗,医生?”凯奇问道。

    德瑞莫斯瞪了警官一眼。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招魂问卜的巫师。我甚至到今天下午才看到尸体。”看到凯奇一副不自在的样子,他的口气温和了一些,“我问过孟德尔医师,但是他不肯冒险猜测。他说当第一眼看到这具尸体时,它已经有了尸僵的现象。尸僵的生有很多种可能——因素很多而且变化也很大。仅根据尸僵来判断,这家伙可能在被发现前几小时死亡,也可能已经死了十几个小时……”德瑞莫斯说完就挥一挥衣袖,潇洒地离我们而去。

    “怎么样,凡斯,”检察官说,“如何把这些都装入你的故事?”

    凡斯心事重重地摇着头。

    “马克,事情的确很蹊跷。怎么说呢?举个例子——如果海纳希已经在6点时看到这家伙离开了俱乐部,那么,他到底怎么又回到米奇的办公室了呢?”

    “他回来的时候,海纳希一定刚好在看别的地方。”凯奇执彻地说。

    “警官,恐怕不见得。那个办公室,一定有些奇特之处。”

    凡斯沉默地抽了一会儿烟后又开口道:“我希望能看到米奇接管夜总会后重新装修的蓝图。我认为,蓝图中可能会看得出某些端倪。我承认这是一个奇怪的请求,但是,我真的很想看一眼。”

    “那些蓝图对我们会有什么帮助?”凯奇说,“如果你真想看,我可以轻易拿到手。”

    “听起来我似乎又有了新的希望,那么警官,什么时候可以帮我拿到蓝图?”

    “在你起床之前蓝图就会到我手里,”凯奇满有把握地回答,“10点左右给你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