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德雷克那约定好的敲门声响在私人办公室的门上时,是5点40分。

    梅森冲德拉·斯特里特点点头,她打开了门。

    “你好,德拉,”保罗说,冲梅森点点头,“你想得到有关这个拉蒙特谋杀案的最新消息吗?”

    “你搞到什么,保罗?”

    “喂,你注意,佩里,我不知道你知道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我不想承担那一责任。”

    梅森点点头。

    “我要把我知道的事告诉你。”德雷克说。

    “讲吧。”

    “拉蒙特发展、铸造与工程公司做一些机密的工作。不是太多,但做一些。他们让人对那个地方严加防范。你需要一个许可证才能进去呢。他们为在工程办公室工作的人保留了一个行政人员停车场。那儿有一个鸽子笼一样的办公室,总有一个人值班。他的工作是确保进出的车辆上面都贴有公司的标签,而且都是由得到许可的人员驾驶着。实际上,他对于出去的车并不太注意,但是进来的车可就不同了。他仔细查看汽车和驾驶员。如果他不认识那个驾驶员,或者那辆车并没有适当地贴有标签的话,他就拦住那辆车,进行详细的检查。

    “他记得昨天晚上,大约5点45分的时候,他看到洛林·拉蒙特开车出去了。有一个年轻女子坐在车里和洛林在一起。他已经向警方描绘了那个女子。到目前为止,那多多少少还是一种大致的描绘——黑头发,相当年轻,二十几岁,漂亮。警方正在根据那一推测采取行动,就是洛林·拉蒙特有一个女友,他们去了公司在城市西边的小山中的那个乡间别墅,他们喝了几杯,拉蒙特做了火腿鸡蛋晚餐,吃过晚饭后他们争吵起来,那个姑娘用刀捅了他。

    “警方还没有向公众发布任何消息,但是当然,他们迫不及待地想找到这个姑娘,讯问她。人们都传言说,在与女人有关的事上,拉蒙特总是爱冲动。”

    梅森反复思考着那一情报。

    “我不想做出任何建议,”德雷克说,“但是,由于有人看见那个年轻女子和洛林·拉蒙特一起离开那个停车场了,警方有一个看法,就是她是在那个公司工作的某个女子。由于拉蒙特的车是大约5点45分开出去的,他们认为,她可能是一个雇员,她可能加了班,拉蒙特和她订好了下班以后的约会,于是在那里等她。警方有了那么多可供工作的东西,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得出一个答案的——而如果那一答案要把你的委托人牵涉在内的话,让她先出去讲她的故事,并且声称她当时是在自卫,那要好得多的。如果她等到警方来抓她以后,看上去就不那么好了。”

    “她出于自卫把刀子捅在他的后背上,是吗?”梅森问。

    “那是可能发生的。”德雷克说。

    “非常感谢,”梅森对他说,“让你手下的人继续干这个工作吧。只是这个地方在哪儿,保罗?”

    德雷克从兜里掏出一张地图,指着说:“这是一张行车地图,而且这儿有一个大比例的示意图,显示了你到那儿去的路。我听说警察还在那儿呢,所以不要让我们共同的朋友特拉格警官抓住你在四下窥探,否则他马上会做出另一个显而易见的推断的。我听说他是在贾维斯·拉蒙特的特别要求下办这个案子的,而拉蒙特恰巧很有影响力。”

    梅森点点头,拿起地图说:“继续干这个工作吧,保罗。德拉和我计划好出去吃晚餐的,晚餐后我会和你联系的。既然情况是这样,我们可能要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得好好想想这件事。”

    德雷克离开了办公室。德拉·斯特里特忧虑地瞥了一眼佩里·梅森。

    梅森看看手表。“给他们两个小时时间,”他说,“他们就有答案了。”

    “随后呢?”她问。

    “随后,”梅森说,“他们会寻找阿伦·费尔斯,而……德拉,你有那个圣莫尼卡的电话号码吧?”

    德拉·斯特里特点点头。

    “接通电话。”梅森说。

    “找阿伦·费尔斯吗?”

    “当然不了!”梅森说。“找麦吉·埃尔伍德。”

    德拉·斯特里特迅速地瞟了他一眼,去打电话了。过了一会儿,她说:

    “埃尔伍德小姐接通了。”

    梅森拿起电话:“是麦吉·埃尔伍德吗?”

    “对。”

    “我是佩里·梅森,是个律师,但请不要在你那头儿提我的名字。你和阿伦·费尔斯谈过了吗?”

    “嗯,是的……但是我的天啊!您!我对你很着迷……我……嗯,我会抑制住的。”

    “阿伦在吗?”

    “在。”

    “我想要你做件事。”

    “好的。什么事?”

    “你只做出那些不明朗的回答,”梅森说,“不要让阿伦·费里斯知道是谁在说话。我需要你做一件对她最有好处的事,但她可能不赞成我要做的事。”

    “很好。”

    “你愿意帮忙吗?”

    “什么事都行。”

    “你有汽车吗?”

    “有。”

    “你知道阿伦·费里斯的寓所在哪儿吗?”

    “当然。”

    梅森说:“对阿伦编一个借口。告诉她你和一个男朋友有个约会,告诉她呆在你的寓所里,在你回去之前不要出去。”

    “然后呢?”

    “然后上你的汽车,马上开到阿伦·费里斯的寓所去。把你的车停放在大约一个街区远的地方——你抽烟吗?”

    “抽。为什么问这个?”

    “你来到那个公寓楼前面以后,”梅森说,“就点一支烟。”

    “那是不是相当的——不同寻常?”

    “你的意思是你不在大街上抽烟吗?”

    “差不多。”

    “因为我想让你做件事,那会告诉我你的身份。那必须是不同寻常的事,但没到招人怀疑的程度。当你来到那座公寓楼前以后,就点一支烟。”

    “好的。接着说。”

    “好的,”梅森说,“你划着火柴,把烟点着后,在那儿站一会儿。如果没有情况的话,我会向你走过去。如果我在两三秒钟之内不出来和你说话的话,你就继续走,从那公寓楼旁走过去。走过那个街区,上你的汽车,开回圣莫尼卡,把整个事情都忘记。你明白了吗?”

    “我想明白了。”

    “好吧,”梅森说,“你到那儿要多长时间?”

    “我可以……嗯,从现在起大约25分钟后吧。”

    “好的,”梅森告诉她,“我会等着的。记住,如果我在你点着烟以后没有马上和你取得联系的话,你就继续往前走。不要看那个公寓楼,也不要四下张望。你就好像你停下来点根烟,没别的事似地继续往前走。现在动身吧。真是个好姑娘。”

    梅森挂上了电话。

    德拉·斯特里特扬起眉毛,显示出无言的探问。

    “对不起,”梅森说,“但你得等到这件事办完,德拉。守在电话旁。

    等着我。把我的微型相机和闪光装置给我。我可能会需要一些照片。叫我们的摄影师在他的工作室等着别走。”

    “你要去多久?”她问。

    “我不知道。我要努力去转移别人对主要问题的注意力。”

    “我会等的。”德拉·斯特里特告诉他。

    “好姑娘。”他说。

    他走向自己的汽车,开到距阿伦·费里斯的公寓楼不到两个街区的地方,找到了停车的地方,将车停好,抽了一支烟,而后从车里拿出相机盒,不引人注目地站在了那座楼前的阴影中。

    几分钟以后,一个迈着轻快脚步沿着人行道走路的年轻女子在那座公寓楼的正前方停了下来,从手袋里掏出一支烟,划着一根火柴,用握成杯状的手捂住光亮。

    她的戏演得很好,她让那根火柴熄灭了,摸摸索索地找另一根火柴,从从容容地再第二次点着了那支烟。

    梅森走了过来:“是麦吉·埃尔伍德吗?”

    “是梅森先生吗?”

    “对。我们走吧。”

    “去哪儿?”

    “此刻,到阿伦·费里斯的寓所。你愿意帮忙吗?”

    “当然愿意!我愿意做我力所能及的所有事。但请您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好吗,梅森先生?我开车来的时候听了新闻,听了收音机,而我听到,贾维斯·拉蒙特的儿子洛林·拉蒙特被人杀死了。我知道阿伦被迫和他搏斗,摆脱了他……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什么可能的联系?”

    “你说你想帮助阿伦?”梅森打断了她。

    “对。”

    “那好吧,”梅森说,“到阿伦的寓所来吧。”

    “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梅森先生。”

    “你的说法非常有趣,而且非常准确,”梅森说,“我没有回答。来吧,我们走吧。”

    他们走进那座公寓楼,坐电梯上了四楼。梅森说:“你知道阿伦的寓所在哪儿吧?”

    “当然了。”

    “你领路,”梅森说,“拿着这把钥匙。很随便地把门打开。”

    她询问地看看他,尔后接过他递给她的钥匙,沿着走廊走着,打开门,走了进去,打开了灯,为梅森开着门。

    “好吧,”她说着,关上了他们身后的门。“现在干什么?”

    梅森说:“你必须毫无保留地相信我。”

    “我早就那样做了。”

    “阿伦说你是她的好朋友。”

    “我是。”

    “说你对朋友很忠实。”

    “我努力去那样。”

    “你认识她多久了?”

    “7年了。”

    “她到这儿以前你就认识她了?”

    “对。我们一起在东部,后来我先到这儿来了,我们有两年没见面——但我们保持通信联系。阿伦是一个非常好的姑娘。她会为我做任何事的,而且我认为我也会为她做任何事。”

    梅森说:“你长得很像她,真是惊人的相像。”

    “那是不是很怪?人们总把我们当成姐妹。有时候他们把我们弄混,然而,就我们所知,我们并没有任何亲戚关系。”

    梅森抓住这个年轻女子,好奇地打量着她,直到麦吉不安地动了动。

    “别那样看着我。我感到您脑子里……”

    “我是在想,但不是你想的那样。阿伦把她的衣服放在哪儿?”

    “这个衣柜里。”

    “找一件你能穿的衣服,”梅森说,“到卫生间去,把它穿上。脱下那条裙子,给我。”

    “然后呢?”她问。

    梅森说,“然后,如果你被讯问,你就什么也不说——绝对什么也不说。

    与此同时,别动,我需要一些照片。”

    梅森掏出相机,对好焦,照了几张快照,说道:“好吧,现在换衣服去吧。”

    麦吉·埃尔伍德犹豫着:“您肯定您知道您想要什么吗?也许我知道一些您不知道的事,梅森先生。”

    “你看,我们没有时间争论。你愿意帮助阿伦吗?”

    “愿意。”

    “你是在圣莫尼卡买衣服吧?”

    “是的。”

    “你的裙子有一个圣莫尼卡的商标吧?”

    “对。”

    梅森向公寓的窗口走去,向下看着街道。麦吉·埃尔伍德仍在犹豫,她思绪万千地打量着他。

    梅森看到一辆警车悄悄地拐过街角,停在了大楼的前面。

    梅森急忙转过身来。“好吧,”他说,“太晚了。你现在没有时间做这件事了。警察来了。来,我们得走了。”

    “这会帮阿伦的忙吗?”她问。

    “我认为它本来会有帮助的。现在太晚了。”

    她做出了一个紧急决定,解开了裙带,拉开拉链,让它掉到地板上,身着长袜和短内裤跨了出来。“把那条裙子扔给我。第一个衣架上那条。”她说。

    梅森摇摇头:“我告诉你,没时间了。”

    “扔呀,该死的!”她说。“我在门厅里穿。”

    梅森看着她那优美的长腿,说道,“你会引起一场骚乱的,但是……”

    他一把抓下第一个衣架上的那条裙子。“好吧,我们来试一试。赶快穿上那条裙子,快!”

    趁麦吉·埃尔伍德把那条裙了套到头上的时候,梅森掏出了兜里的小刀,在麦吉·埃尔伍德脱下来的裙子上划了个口子,从边上割下来一块。

    麦吉·埃尔伍德一只手托着裙子,拽开了门。

    “这边走。”梅森说。

    他们沿着走廊快步走到楼梯门前,电梯停下时他们正在打开楼梯门。特拉格警官和一个便衣警察刚好在那扇门在梅森与麦吉·埃尔伍德身后滑动着关上时来到走廊上。

    麦吉·埃尔伍德扭动着臀部穿上裙子,将各处拽好,拉上了拉链,说道:

    “现在干什么?”

    “现在,”梅森说,“我们走两段楼梯,坐在楼梯上等着。”

    “如果一个住户走楼梯呢?”

    “我们在低声交谈,”梅森说,“我在告诉你,我的离婚判决3个月以后才会下来。你在告诉我,如果我不能娶你的话,你就要了结这整个事情,你对于总在一根绳子上吊着感到厌倦了,我们不能继续这样生活下去了。”

    “在我看来,”她微笑着说,“我在什么地方看到过那些台词。我甚至可能听到过。”

    “你可能,”梅森不加渲染地说,“你演戏怎么样?”

    “我们可以试试。我们要持续多久?”

    “怎么着也要30分钟吧,”梅森说,“也许要长一些。我们同时要点12支烟,让它们燃到只剩烟蒂,这样,我们就可以有证据了,证明这番对话已经进行了一些时间了。”

    “我听您吩咐,”她告诉他,“处于您的地位,您一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那一定是合法的。”

    “有时候,梅森承认,“我真希望我的安全限度更大一些,但是……嗯,我就能告诉你这么多。我努力给一个委托人所有的机会。人们普遍认为,旁证证据导致误判。实际上,如果解释得当的话,旁证证据是我们掌握的最好的证据之一。真正对造成最多误判负有责任的证据则是对人物身份的认定。”

    “而我推测这和人物的身份认定有关吧?”

    “是的,”梅森说,“我有理由相信,某一证人会认定警官们指给他的任何人是他看到的和一个特定的人在一辆特定的汽车中的那个人。”

    “真有意思。您没有权利对这样一个人进行提问吗?”

    “当然,我有那个权利。”梅森说,“而那又有多少用处呢?我的看法是,你在提问的时候,最好使他说出的证词与他的目的相反,而不必使他说出自相矛盾的话。”

    “这话,”她说,“听起来很像律师,而且很像梅森。如果您不介意我这么说的话。我们再下一段楼梯,演我们的戏好吗?”

    梅森点点头。

    他们走下楼梯,来到二楼三楼中间的地方。在这儿,麦吉将借来的裙子紧裹身上,腾出地方,让梅森紧靠她坐下来。

    梅森点了一支又一支烟,让它们在楼梯上燃着,直到只剩烟蒂,然后把它们碾灭。

    “看去真像我们在这儿呆了好长时间似的。”她说。

    “我希望如此。”梅森告诉她。

    “那只胳膊,梅森先生。”

    “那只胳膊怎么了?”

    “不对劲儿。”

    她轻轻地拿起他的左臂,让它围住自己的腰。“好了,”她说,“我要把头靠在您肩上,而且,我要以这种信任亲密的姿式,问您最近是否读了一些好书。”

    “我没有时间读书。”梅森说,“我一直都很忙。”

    “这倒是一种很有趣的生活。”她诱惑地咕哝着。

    “是的。”

    “报上登的您的那些冒险经历我一直都在看。看来您肯定是以一种特别的方法处理您的案子。”

    “我努力去使它们有意思,”梅森说,“陪审团员都是人。他们会对使他们感兴趣的东西予以注意的。如果你在处理一个案件的通常程序中单调沉闷地说话,他们会失去兴趣,你就会输掉那个案子。”

    “您的意思是您的委托人会输。”她如同梦幻般咕哝着。

    “对于我是同一件事。”梅森说。

    “对于某些律师来说,那并不是。”她说,而且贴得更紧了。

    半小时以后梅森叹了口气说,“这是极为快乐的30分钟。现在,走到二层的门口,从那儿坐电梯下去,从门厅走出去。如果在路边有辆警车的话,就继续往前走。不要回来。如果警车走了的话,就假装你忘了什么东西,跑回到电梯那儿,坐到二层,然后来到这个楼梯门这儿叫我。”

    “如果那辆警车停在那儿,我就继续往前走吗?”

    “对。”

    “去哪儿?”

    “圣莫尼卡。”

    “我什么时候再和您见面?”

    “我不知道。但如果你明天方便的话,就不要去上班,这样,打电话就可以找到你了。”

    “我走了。”她说。

    梅森把她扶起来。她抖开阿伦·费里斯的裙子,轻快地下了一段楼梯,走出了楼梯门。

    她没有回来。

    梅森又在那儿坐了20分钟。他那用香烟制造舆论的浪费的方法消耗了他烟盒中所有的烟,在他等待的最后10分钟里,他看了十几次表。他终于站起身来,抖掉衣服上的粉尘,沿着楼梯走到二层,坐电梯来到门厅,走出了门。

    那辆警车不在路边了。

    梅森走到他停车的地方,开车向自己的办公楼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