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数超过十人以上,全都是身强体壮、面貌凶恶的家伙。

“哦……太爽了……大姐……啊,哦哦……太爽了……哈哈哈!”

那人就是洋介吧。他悠哉地盘腿坐在地板上,捧着肚子大笑,冬绘就倒在他旁边,双手被绑在身后,哭红着眼看着我。衣着整齐,不过嘴巴被另一个男人捂住了。

“哟,同行。”

-个体型相当高大的男人,从那帮人当中走出来,缓缓靠近。我突然觉得他很像谁,但是想不起来。

“我觉得田端的态度很奇怪,还故意讲出电子锁的密码。不过你啊……还真容易上钩啊。”

从声音判断,此人应该就是那个混帐老板吧。他一身黑西装,双手交抱胸前,俯视着我。从衣服就能看出他肌肉结实,仿佛身体有一半是胸肌;低沉浑厚的嗓音,宛如从胸腔深处发出来;惨白的脸庞没有丝毫表情,一双吊睛眼的黑眼珠特别小……浑身散发出冷酷气息,这家伙真的是人吗?

“冬绘……你还好吗?”

听到我这么叫她,老板挑眉说:“冬绘?”

“田端……我记得你不是叫冬美吗?”

冬绘沉默地看着我,原本捂住她嘴巴的男人退下,我看到她的整张脸,双颊红肿,嘴唇破了好几个伤口,血迹已凝固成黑色。

“算了,反正名字无关紧要。对了……”老板转向我,“你是三梨吧?那个专门窃听的名人。”

“没有,你过奖了……我不是什么名人……”

“是吗?在业界还蛮有名的哦,新宿后巷的幻象侦探事务所。”

“没有,我那家破侦探事务所跟四菱商社相比简直小到不行,光是筹措每天的开支就费尽心力……”

“是吗?我还以为你赚了不少呢。”

“别开玩笑了,我那里才不像你们……”我抬头望着老板,“做那些肮脏事。”

老板的表情与屋内的空气同时凝结。

最先有动作的是那个叫洋介的男人。他从地板上跳起来,逼近我并瞪视着。

“我要杀了你——”

老板迅速地伸手抓住那个洋介的肩。

“为什么不让我动手!老板。”

洋介气冲冲地来回看着老板与我,整张脸因喷怒而赤红。

“别那么激动,四菱商社的员工不能那么冲动。控制不了情绪的人,就没办法完成任务。”

“可是,老板……”

“你是不是想说控制情绪会变成屎?”

我的话再度让屋内寂静无声。

“屎是没有感情的啦……只有臭味。对了,顺便告诉你们,黄莺屎有美白效果,鼯鼠屎可以促进血液循环,这些东西都比你们有用,你们是最低级的屎,屎中之屎,下流的屎。”

我虽然满口脏话,其实完全没有逃离现场的对策。如果对方是屎,那我就是自找屎(死)路。

“三梨……有没有人说过你嘴巴很贱?”

老板面无表情,只有嘴唇动了一下。我本来还想再回敬什么不堪入耳的话,但除了屎以外已经想不到其他的,不得己只好老实回答:“有过几次。”

对方撇撇嘴说:“我想也是。”

“那么……你知道祸从口出这句成语吧?”

“祸从屎出的话,我倒是知道。还有,我刚才也说过,黄莺屎有美白效果,鼯鼠屎……”

洋介简短地讲了一句话,再度冲向我。虽然我这次也期待老板会阻止他,然而老板并没有出手。洋介一脚踢过来,正中我的肋骨下方,我就像被丢出去的枕头般弹到后方,背部与后脑勺撞上后面的墙壁,眼冒金星。接着如慢动作般,我的脸缓缓地靠近二楼的地板,我的鼻子就这样撞了上去,喉头有一股血腥味。冬绘发出笛鸣般的尖叫,不过那声音马上变成含糊的呜咽声。大概又有人伸出污秽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吧。我看看,是哪个家伙。当我转过头去时,正好迎上洋介使劲踹来的皮鞋鞋尖。那鞋尖好像装了某种金属物,有一种惊人的触感,撞上我的嘴唇。我的身体倒地,还翻了一圈,后脑勺再度撞上背后的墙壁,眼前的金星比刚才更耀眼。

“你是白痴吗?”

洋介蹲在我面前,揪住我的衣襟,把我提起来。看他又瘦乂小,没想到力气还挺大的,我轻易地被他提了起来,就像用筷子捞冬粉一样。

“也许是,我不清楚。”我断断续续地冋答,“老实说,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为什么我的员工也在这里?”

我的视线越过洋介的肩,望向冬绘。冬绘浑身发抖,凝视着我,满脸泪痕。她的嘴巴被捂住,无法说话。我转而看向那个老板,对方仅微微抖动嘴唇,给了我一句“你最好别知道”。

“如果你知道了,会很难过哦。我看你啊……好像爱上了田端,对吧?三梨。”

“私人问题,我不予回答。”

老板笑了。

“好吧,那就告诉你。你啊……被我们骗了,田端现在还是四菱商社的员工,而且你也不是她的雇主。你呢,就是这个业界所谓的目标物。”

“原来如此……”

我叹了一口气,猛点头,嘴角流出黏稠的红色液体。

“哇,好脏!”

洋介放手,我的身体再度滑落地板,我奋力望向老板,吐出这样的话:“看来幻象与四菱商社的认知有差异。没关系,总之先把她还给我吧,在我的认知当中,她是我的员工,我要带她回去,好好问问她。”

我撑着地板,抬起上半身,腹部与背部感到一阵剧烈疼痛。啪,发出了什么声音。

“你这家伙真难沟通。”老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都说了,田端不会跟你回去。洋介,你再跟这个大老板好好说明一下,不过我看用讲的他也听不懂,就用你自己的方法吧,随便什么方法都无所谓。譬如……”

老板讲了几个惊人的具体方法。听起来,需要接受洋介说明的部位好像都是我身体的末端。

“在这之前,先让他瘫平吧,太躁动也麻烦。”

“没问题。”

洋介转向我,那双宛如爬虫类的残忍眼睛,闪现着喜悦的光芒。

“那么,我开始说明了,不用讲的。”

洋介抓着我的衣襟站起来,我好像一只软体动物,啪!头顶上又传来声音。

“如果把你弄死了,可别怪我哦——”

洋介以左手撑着我的身体,右手使劲高举。反正会被揍得很惨,最好趁早失去意识,我根本不打算抵抗,眯起眼抬头看着洋介,静静等待他的第一拳。当洋介的右拳挥向我的脸时,我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啪!头顶匕发出特别响亮的声音。

“呃……”

洋介的动作停了。

他依旧抓着我,瞪大眼盯着我。碰!一个东西掉落在我的脚边,我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

本来遮住我耳朵的耳机掉落,裂成两半,脑袋两侧顿时凉爽了起来,我的视线又回到洋介身上。

“怎么了?不揍我吗?”

“不、不……”

洋介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耳朵,身体僵硬了起来。其他人也在他身后停止动作盯着我。老板好像看到了什么恶心东西,皱着那对细眉。

“我是听说过,不过……原来是这副德性,真恶心!”

我无视于老板说的话,转头看着洋介。

“揍啊,你不是打算揍我吗?现在跟刚才有什么两样?”

“可是……”

“我还是我,你揍的对象并没有改变,我没有变成另一个人。快啊,揍我啊。”

洋介仍旧动也不动,每一秒都让我觉得怒火中烧。洋介的眼神。我最痛恨这种眼神,最不想看到这种眼神,小学时,班上的同学都以这种眼神看我,上了初中、高中,还是没变,我……

“揍啊!”

“哇啊啊——”

洋介终于挥出右拳,然而这一拳很弱,完全不会造成伤害。他的拳头打中我的左脸,“啪”的响起可笑的声音,他马上缩手。

“就说你们是屎啦!”一回神,我大声嚷嚷,“现在跟刚才有什么差别!你跟我有什么差别!恶心吗?不想看吗?”每喊叫一声,我的视野就跟着闪烁,沸腾的血液使得太阳穴嗡嗡作响,“外型怎么样?外表又怎么样?为什么不用力揍下去?为什么放水?”

洋介还是僵着,后面那群人也是寂静无声,只是看着我。

这时候——

楼下突然传来对骂。

“你要干什么?喂,给我站住!”

“啰唆,闪开。”

“你是谁?”

“我吗?我是正义使者!”

看来,又是笨蛋一个。

快步上楼的脚步声,企图阻止的怒吼声。我们在二楼一同看着入口处,等候闯入者现身。

“哟,美男子。”一走进来,野原大叔便爽朗地向我挥手,“你的脸真恐怖。”

野原大叔笑着环顾四周。不过,当他看到躺在地上的冬绘时,立刻收起笑容。他蹲卜来,仔细查看冬绘脸上的伤势。冬绘一脸困惑地仰头凝视对方。

终于,野原大叔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老板。

“这是你干的吗?四菱。”

老板的名字叫四菱吗?我都不知道。不过,这么多人,为什么野原大叔知道他是老板呢?

“不关你的事。”

我发现一直很冷静的四菱,第一次动摇了。

“讲话还挺大声的嘛,四菱。”

野原大叔的声音低沉且瘆人,是我从没听到过的。

“我以为那场病……已经让你一蹶不振了。”四菱也刻薄地回应,“你以前还挺帅的,可是现在完全看不到以前的影子。总之,你我已经毫无瓜葛,快滚!三梨你可以带走,反正我的目标也不是他。”

“我要带走冬绘。”

“那可不行,她是我的员工。野原老头你……”

楼下又有脚步声靠近,一个沉重,另一个轻盈。

“喂,四菱你这个饿死鬼,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啵!”

在门口现身的,居然是牧子阿婆和东平。

“什么嘛,可恶……全都来了……”四菱一脸困惑地看着这两人,“野原侦探事务所重出江湖吗……”

“听说你干了很可恶的坏事,所以赶来看看。”

牧子阿婆双手交抱胸前,傲慢地说道。东平站在她身边用力点头。东平真的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至少我不知道,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算我怕了你们。”四菱这么说道,便举起双手,以下巴示意压着冬绘的男人,“放了田端。真是的……烦死了。”

接到指示的男人一开始有点困惑,不过还是从口袋里拿出小钥匙,解开冬绘的手铐。野原大叔撑起冬绘的肩,扶她起身。

“美男子,走了。”

野原大叔这么对我说,又催促牧子阿婆和东平赶快离开。不过,我还是搞不清楚状况。

“算了,细节回头再问吧。”

我也跟着他们走出大门,四菱指示部下留在原地,自己则跟在我后面。野原大叔扶着冬绘,东平牵着牧子阿婆,后面是我和四菱。六个人走下楼梯。

“野原老头,下不为例。”

四菱一边走着,一边不满地说道。这是我听到过的他最像人的声音。

“那要看你啰。”

野原大叔回答。

“如果你不做坏事,我们也不会来这里。”

牧子阿婆接着说道。

“喂……田端。”一行人走到一楼时,四菱叫住了冬绘,“那件事我答应了。”

冬绘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之后郑重地转身,对四菱深深一鞠躬。

“给您添麻烦了……”

算了,细节回头再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