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周的星期一晚上,我一如往常,算准其他员工下班之后,靠近刈田的办公桌。

“抱歉,目前我还无法掌握类似的证据。”

我每天都很认真地窃听黑井乐器大楼的情况,然而完全没有收获,我开始有点焦虑。事成之后的报酬,写在契约上的那个金额,我怎能放过!

刈田哼了哼仿佛堆了三个沙包的鼻子,抬起那颗秃头,瞪着我看。

“才一个多月,这也无可奈何,你就花一年好好找吧。”

“对谷口社长的中间报告……”

“我会跟社长说,你向我报告就可以了。”刈田这么说,又迅速补上几句,“万一让哪个员工撞见侦探向社长报告,事情不就闹大了?”

“是啊,那可不好……”

不过,其他员工又不知道我的来历,应该不会有问题。我心里这么想,却嫌麻烦,所以故意没说出来。

“那么,我改天再向您报告。”

“嗯,交给你了。”

我走出空荡荡的办公室,按下电梯钮。当我打算走进电梯时,门的彼端又走出会计部那个姓牧野的女人,跟上次一样的香水味,看到我就皱眉的表情。她穿戴整齐,但那又如何呢——每次看到这种人,我总会这么想。

回到玫瑰公寓后,冬绘就站在杰克的狗屋旁,杰克乖乖地坐着,居然还摇着尾巴。原来这家伙还会摇尾巴呀!

“冬绘——你怎么来了?”

“给老板送吃的啊。”

冬绘将印有超市商标的白色塑胶袋高举到我面前。

“吃的?在这里吃吗?”

这七年来,我不记得在家里吃过晚餐。

“有屋顶和地板,应该就能吃饭吧?”

“也不是不行……”

话虽如此,但她上次不是匆匆走人了吗?她的心境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我专程买了三人份的材料,可惜帆坂先生好像下班了,我刚才按了门铃,没人应门。”

“现在……八点半了啊。”

我靠着暗处的光,看了看手表。

“应该还没走远吧,要不要叫他回来?”

“可是,这样他会很麻烦吧?”

“他没这方面的困扰啦。”

我拿出手机,按下“帆坂——员工No.001”的号码,可是无人接听。

“那家伙太没口福了。”

我收起手机,瞄了二楼并排的窗户一眼。除了牧子阿婆家,其他户都亮着灯。

“大家都在……”

牧子阿婆家总是黑漆漆的,所以无从判断,不过阿婆应该也在家吧。如果一直站在这里讲话,又要被那群人取笑了。

“先上去吧。”

我们搭电梯到二楼,在走廊上走着,我发现侦探事务所门口放了一个四角形的东西。

“这是什么?”

是一个保鲜容器,盖子是透明的,看得见内容物,好像是红豆饭。

“牧子阿婆还真的送来了!”

“正好,这个也拿来当晚餐吧。”

我们走进侦探事务所。

“天啊,还是这样。”

冬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摘下墨镜,不断地眨眼。看到她在屋里摘下墨镜,我真的很高兴。

“不可能在两天之内就改变吧?这个样子都已经几年了。”

“我快速整理一下,你用锅子煮水。”

“煮水……不能用电热水瓶吗?”

“热水瓶不能煮什锦火锅吧!”

冬绘边说,边卷起黑色毛衣的袖子,迅速地从墙边开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机械零件和垃圾。

“哦,什锦火锅。”

“对啊,看这些材料大概也猜得出来吧?”

塑胶袋里有白菜、葱、萝卜、几种菇类、白肉鱼、魔芋丝和棉豆腐、橙汁及七味辣椒,最深处还躺着三罐500ml的罐装啤酒。

“有卡式煤气炉吗?”

“有是有……不过,拿不出来。”

“拿不出来?放在哪里?”

“那里。”

我拉开厨房顶棚的橱柜,指着最里面。

“七年前,我好像看过它在最里面。”

老实说,秋绘比我高很多。

“拿不到耶。”

“伤脑筋。”

“没有梯子吗?”

“我没有那种东西。”

“那椅子呢?”

“有一张,不过帆坂带回去了。”

“说的也是。嗯……”

没办法,我只好到隔壁借椅子。

我敲了敲203号的门,里面齐声传来一句“门没锁”。我一开门,就看到糖美和舞美并肩坐着,正沉迷于电视游戏机。

“妈妈还没下班吗?”

“她说今天会晚点回来。”

“所以我们可以玩个痛快。”

两人都对着电视机回答。画面上,留着唇髭的外国人动作灵巧地击倒敌人。如果不认识她们,看到这幅光景,一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因为这两人感情很好地共用一只游戏手柄。

“你们还是这么灵巧……”

“因为也没别的办法啊。”

“不这样就玩不成了嘛。”

“就算当场跳脚……”

“就算光是来回踱步……”

“也很无聊啊。”

“也没意义吧!”

“别闹别扭,我只是觉得佩服。”我拍拍她们俩的肩,安抚她们,“打太久视力会变差哦!可以借张椅子吗?”

“可以啊,不过你要做什么?”

“该不会炒了帆坂大哥吧?”

“才不会……那我借这张啰。”

我拿着椅子回到侦探事务所,从顶棚的橱柜里拉出卡式煤气炉,装上煤气罐,转动开关,竟然还能点火。我在锅子里装水,放上炉子煮,同时也悄悄回头,偷看迅速收拾房内的冬绘。垂在脸旁的乌黑秀发随着她的移动而摇晃,每一摇晃,都能从发间微微看到她那双美丽的眼眸。

“这是什么?什么时候穿过的衬衫?天啊,地毯烧出这么大的洞。”

虽然不停地抱怨,不过冬绘的侧脸看起来很愉快。她究竟想怎样?是察觉到我平常没有好好吃东西,所以可怜我吗?还是她原本就是个喜欢照顾别人的女生呢?

看着忙碌的冬绘,看着看着,我发现心底有种温热的东西不断地膨胀。

“别产生那些无谓的期待……”

我在嘴里喃喃自语,并且深呼吸。

一到冬天,总觉得心神不宁。

我为了让脑袋里的东西切换,开始将冬绘带来的东西从塑胶袋里拿出来。

“咦——里面没筷子哦。”

一听我这么说,冬绘发出惊讶的声音:

“你这里没筷子?”

“不,也不是没有……”

“如果有,那不就好了?”

“是没错啦……”

“当然也有碗盘吧?”

看到我点头,冬绘摆出略微不解的表情,又开始整理地板。我带着些许空虚的心情,瞄向流理台下方。那里收着两套长时间没使用的餐具,其中筷子、马克杯和饭碗的花样相同,只有大小不同。

小的那一套以前是秋绘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