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约三十秒,冬绘在大楼里低语:

“三梨先生,听得见吗?”

“嗯,听得见。”

我一时忘记,就这么双手交抱着回答,这样冬绘不可能听到。我拿起手机,朝着话筒再回答一次:

“听得见。”

“我刚走进后门,附近有人吗?”

“别担心,大楼内没有人走动。不过,警卫室好像有一名警卫,从刚才就断断续续传出声响。”

那是间歇性、好像在翻薄纸的声音。

“应该在看报纸或杂志吧。你小心别发出声音。”

“了解。”

叩叩叩——冬绘慢慢地从走廊前进。我屏息聆听她的脚步声。

“差不多快走到右手边,看到楼梯了吧?你爬到五楼,就是最顶楼。”

冬绘并没有回应,不过脚步声有微妙的变化,我知道她在遵照我的指令动作。

“——我上五楼了。”

“首先,从左边的走廊过去,进入右边第三间、玻璃门上贴有‘企划部’牌子的房间。那里通常没上锁。”

叩叩叩……喀嚓。刚才应该是打开“企划部”大门的声音吧。

“好,你应该可以看到三排直列的桌子。”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当时佯装清洁工潜入时的情景。

在前一阵子的窃听中,我掌握到该部门一名姓“富田”的课长级男人,对方经常与社长黑井在办公室里密谈。只不过他们的对话内容老是使用“那件事”、“上次那个文件”等暧昧字眼,无法判断与盗用乐器设计是否有关。

“左边那一区的最后面有一个姓富田的男人的办公桌,他的抽屉……”

喀嚓——又响起跟刚才一样的开门声。

冬绘离开办公室了吗?

“怎么了?为什么出来了?”

喀嚓——又来一次。

“喂,冬绘,你在做什么?”

“打不开啊。”

“打不开?可是那道门应该没上锁啊。啊……不,等等。”

我会认为那间办公室没上锁,是因为假日与清洁工一起进去时,门并没有上锁。

“对了,那是警卫在当天早上打开的,因为要让清洁工进去打扫……”

我没考虑到这一点。这时想想,员工不在的时候,公司内的办公室如果没上锁才是奇怪。不过,此刻站在那道门前面的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前四菱商社的员工,应该没问题。

“锁打得开吗?那道门是锁芯凸轮锁。”

那种锁型只要钥匙表面的凹凸一致,就能打得开。

“我试试看。”

传来衣服的磨擦声,仿佛小型犬短促的吼声。应该是她卸下背包,拉开拉链的声音吧。

又过了一段时间,只听到使用开锁道具的金属声响。我仔细聆听,静静等待她操作完毕。

“OK,门打开了。”

花费时间约两分钟多一点。

“漂亮!进去吧。”

喀嚓——这次真的是开门声吧。

“你说左边那一区最后面的办公桌吧?”冬绘穿越办公室的声响,“这一张吧。只有右下方的抽屉上锁,其他抽屉……”

铁制抽屉滑动的声音、快速翻动纸张的声音。

“没什么重要文件。”

“好,那你打开右下方那个大抽屉的锁。”

“好。”

这次不到一分钟,冬绘就把锁打开了。

“如何?有没有什么看似跟乐器设计有关的文件?”

“嗯……我不知道。有各家业者的估价单,还有许多乐器规格图的档案。”

“大概有多少?”

“一百张左右。”

“窗边有台施乐公司(Xerox)复印机吧?全部复印下来。使用复印机时,注意光线不要透出窗外。”

“有件员工外套挂在椅背上,我会用那个盖住机器。”

机器启动声、原稿插入送纸器的声音。沙沙沙——冬绘放上去的文件,一张张地被复印机吸进去。沙沙沙——纸张吐在接纸器上。

“印好了。”

轻轻整理纸张的声音、关上抽屉的声音……应该是将原稿放回档案夹,再放进抽屉里吧。

“抽屉别忘了锁。”

“我正在锁。”

“抱歉。只是以防万一,如果没上锁,以后会……”

我停止呼吸。

叩叩叩叩叩……

“不好了,警卫开始巡逻了。”

警卫在一楼走廊中段转弯,踩着缓慢的步伐上楼了。经过二楼,没到三楼,也直接通过了四楼……

“喂,来了。”

“别担心,我会偷偷离开。”

“逃走前,必须从外面将办公室的门锁好。如果不上锁,会被发现有人入侵。”

“已经来不及了。”

“一定要锁。要是被发现遭到入侵,或许他们会强化保安,那样就无计可施了。”我停止说话,聆听警卫的脚步声,“他现在从楼梯走到五楼走廊了,跟你在同一楼层,接近你了。”

警卫锵锵锵地甩动钥匙串,将钥匙插入第一间办公室的门锁,脚步声立刻在里面移动。企划部的办公室位于楼梯口数来第三间,待警卫检查过第一间和第二间办公室,就会来到冬绘所在的办公室。

“警卫现在走进第一间办公室了,你赶快到走廊上锁门。”

感觉冬绘的动作很迅速。些微金属声响,警卫的脚步声在第一间办公室慢慢移动,不久又回到门边。

“中止作业,回到门内。”

锵——是警卫拿在手里的钥匙串的声音、开门声、在第二间办公室走动的脚步声。

“趁现在,走到门外锁门。这是最后的机会。”

警卫走进第二间办公室,慢慢往里面走去,在那里驻足了一会儿,叩叩叩……然后转身。

“没时间了。”

慌乱的金属声。听得出冬绘因焦急而打乱了步调,警卫即将步出第二间办公室,只要走到走廊上,就会看到冬绘的身影。

“喂,冬绘——”

喀嚓,锁芯凸轮锁转动了。

“脱鞋!跑到另一端的楼梯!”

冬绘的脚步声消失了,警卫靠近第二间办公室的门,开门、关门、上锁,在走廊上前进。

步调很规律。

似乎没有察觉。

我整个人瘫在椅背上,罕见地满脸是汗。

“好险……”

过了一会儿,冬绘回来了。她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整个人瘫软似的塞了进来。

“吓死我了。”

“辛苦了,第一次就不顺利。”

冬绘用力喘了一口气,一脸担忧地抬起头。

“对了,三梨先生,我没带手套没关系吧?”

“你担心指纹吗?只要没发生命案,就不会有人去查那个,而且明天是星期六,清洁工正好会来。你摸过的地方不论是门、复印机或办公桌,都会帮你擦得亮晶晶。”

这时候我应该注意到的。

无论再怎么仔细的清洁工,也会有擦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