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个关东会的干部乘坐的“卡奔拉”车在池尻附近的高速公路驶了下来,向右拐去。

  他穿过商业街,靠在了太子堂,在一家相当大的公寓旁的大街上把车停了下来。

  一直跟在后边的鹫尾,见状后便把车子停在了附近一片停车场里的汽车当中,他通过几辆车子的车窗玻璃,看到那个男的从车上走了下来。于是鹫尾也从车上走了下来。

  现在不是吃晚饭的时间,所以这一带到处都是下班回家的公可职员和提着兜子来买东西的妇女。

  这个男的并没有进公寓,而是进了公寓前边的一个胡同里去了。

  在这个胡同口,可以看到几幢两层木质结构的水泥面建筑,是个宿舍建筑。鹫尾悄悄地尾随在他的后边。

  这个男的一直走到第三幢宿舍楼,然后便上了修在外边的铁制露天楼梯。

  由于不能让对方查觉有人在跟踪他,鹫尾便走到了第一幢宿舍楼下,在一家没有灯光的房门前摁门铃。

  但他用眼睛的余光偷偷地盯着正在上楼的男人。当然,鹫尾按门铃的这家什么反应都没有,如果真有人可就麻烦了。

  上了楼的这个男人,在第二间房子的门上摁了一下门铃。

  “是我,伢子!”

  鹫尾听到那个男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稍等一下!”

  随着一声娇滴滴的姑娘的声音,门被打开了,那个男人闪身进了屋内。

  鹫尾故意大声地自言自语道:“家里没人吗?”

  然后又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手表,向自己停车的方向走去。

  他在自己自己车里等下两个小时,然后又下了车,慢慢向那幢建筑走去。

  一进胡同,鹫尾就闻到了各种各样的饭菜的香味。他来到了刚才那个男的上去的楼下,脱去了脚上的防滑靴,他把靴子拴在一起,搭在了左肩上。

  他一直走到楼梯上,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出,他来到了刚才那个男的进去的房间门前,

  他假装若无其事的回头向四下看了看,是否有人在监视着这儿。然后又回过头来。

  二楼的房间都放下了窗帘。这是个寒冷的季节。

  他掏出那个超小型强力助听器,插了上耳机,他打开开关,便把集音部贴在了门上,门上挂了一个写有“宫泽”字样的姓名牌。

  突然,助听器里传来了一阵阵女性低沉的呻吟声和一个男人“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声,同时还传来了如同走在泥水当中的“咕哧咕哧”的声音。

  鹫尾“嘿嘿”笑了一笑,两个人正在消魂的高xdx潮之中。

  他关上了助听器,拿在左手,然后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只用铁丝制成的“钥匙”来。这个也是武山给你的。他把“钥匙”插了进去,轻轻一转,门锁就打开了。连一秒钟都没费。

  他又把助听器放在门上听了听,里边两个人似乎都没有查觉门锁被打开的样子。这会儿就是不用助听器,鹫尾也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从里边传出来的那个女人被激惹起来的激动的喘息声。

  他轻轻地拧动了门把,门被打开了一条细缝。果然不出所料,房门内侧安装着安全链。于是,他收起了助听器,右手拿着从平林那儿得到带消音器的手枪。

  二

  他跟武山已经掌握了开这种简单安全链的技法。他用枪管伸进去,交换了几个方向,便把安全链挑了下来。

  一进去,先是一间三张草席大小的厨房。左侧则像是一间寝室。

  厨房和寝室之阀的墙安有一个隔扇门,而这个隔扉开了有5英寸的缝儿。

  他把目光再次向里边望去时,不禁淫荡地笑了起来。

  在屋内的火炉上,放着的烧肉已经冒出了一阵阵糊味,桌上放着的威士忌酒瓶已经空了一半。地铺上还滚着几只玻璃杯子。

  一个脱得精光的男人和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正在地铺上交合成一团,互相亲昵地揉搓着身体各处。鹫尾轻轻地走了进来,那个男的听到响动,抬起头来,他看到鹫尾后十分惊愕,想迅速从那个女人身上爬起来。但由于那个女人根本没有发现鹫尾。仍用两只裸腿紧紧地夹着男人的身子,使他无法迅速爬起来。

  “就这样继续吧,我是不会介意的,’

  鹫尾这么一说,一直爬在女人身上的这个男人,一下子惊呆得如同化石一般,一动不动了。这时,一直紧闭着双眼,大概是在体味着交欢的快感的女人,也一下子睁开了双眼。由于太惊讶了,这个女人居然喊不出声来。这个女人肌肤雪白,身材丰满,光彩动人,长着一副南国姑娘的面容。

  鹫尾把带消音器的手枪保险打开,把食指放在扳机上,对着地上的两个人威胁道:“如果你们大声喊叫,我就喂你们一颗子弹!”

  这时,这个女的已经吓得面无血色,满嘴白沫,她浑身在未停地抽搐着。

  “畜、畜生……”

  由于喝多了酒,这个男人的脸色通红,但是却迅速变得苍白下去。

  鹫尾迅速把手伸进这个男人丢在地上的裤子和上衣的口袋里。

  他的上衣口袋上方,绣着“汤川”的名字。口袋里有一只0.25口径的自动手枪、注射器和像是吗啡样的药瓶,鹫尾从他的裤子兜里找出的驾驶执照上,知道了这个人的名字叫汤川,因为上边的地址不是这个宿舍,而是涩谷。因此这个叫“伢子”的女人一定是他的情妇了。

  “饶了我吧……”

  汤川好容易耙这个女人推开,打算向门口逃去,由于伢子还死抓着不放,汤川的动作慢了点。

  鹫尾放下衣服,迅速抓住了汤川的头发。大概是他的血压一下子升高了吧,顿时他从鼻子和嘴里喷出了许多血水,还喷了伢子一头和一脸,

  汤川看到自己流了许多鲜血,不知是什么原因,吓得一下子昏了过去。

  于是鹫尾找来一根绳子,把他们俩人都捆在了一起,然后从门口跑到寝室中央来。

  鹫尾不放心。又拿来一条毛巾把汤川的嘴堵上,然后他从火炉上抓起那只烧肉用的小锅,猛地放在了汤川的屁股上。

  被烤焦了的汤川一下子醒了过来。他反射般地从地上跳动着。由于他和伢子捆在了一起,于是两个人都同时扭动着,并拚命地把嘴里堵的毛巾吐出来。

  鹫尾慢慢地走过来,他拉起汤川的一只手猛的一拧,拧断了他的一根手指头,汤川又被剧疼惊醒了过来。但汤川马上又昏了过去。

  鹫尾平静地坐了下来,他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昏迷痛苦地扭动着的汤川。

  抽完一只烟后,鹫尾便把烟头摁灭,从汤川的嘴里拔出那条毛巾来。

  “住手吧……你,你是谁……谁?和我有、有什么……仇?”

  汤川痛得语不成句。

  “还不知道我是谁?我与你是无冤无仇。但却与关东会有仇!”

  鹫尾冷冷地说道。

  三

  “那、那、你……你是鹫尾?”汤川的鼻子里一边演着血,一边问道。

  “对,是我!”鹫尾干脆地答道。

  “为、为什么来找我?我又不是你找报仇的大人物!”

  “我想要情报!我不想杀你,不过,你要不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那可就不好说了。而且,我还要慢慢地折磨死你!”鹫尾严厉而平静地说道,

  “什么我都回答。可是,我所说的,不能让关东会知道。”汤川哀求道。

  “这个我明白,那么,你在关东会里,你是什么级别?”

  “还不是‘干部’呢!也就算是个准‘干部’吧!”

  “那么。因为你毕竟在总部堆儿里,关于关东会的情况知道得相当多吧?”

  “……”

  “会长权田,每天是通过什么道儿来往于自己的住宅的总部大楼的?我连这个都问你,太不知情了吧?”

  “其实会长一直都没有在总部大楼,他就呆在自己的家里,每天通过电话给总部下达各种指令。”汤川回答道,他拚命地迎合鹫尾地说道,

  “原来如此,都不去总部?”

  “在他的住宅,住着200多名本会的战斗队员,而且,除了还有穿制服的警官外,另有30多名穿便衣的警官也住在他的住宅里。”

  “原来是这样。”

  “所以,你最好还是不要打会长住宅的主意。”“这是我决定的事情。那么,权田这个混蛋对关于我的事下达过什么指令吗?”

  鹫尾问道。

  “他说过要尽可能活捉。”

  “活捉?”

  “是的。是为了亲手杀死你。还有一个原因……”

  汤川说到这儿,抬头看了看鹫尾的脸色。

  “另一个原因是什么?”

  “在3个月前,在南多摩的黑谷,一个农协遭受到了袭击,有6亿日元的大巨额现金被盗。”

  “这个事与我有什么关系?”鹫尾故意装出苦笑的样子说道。

  “会里的人都认为这件事会不会就是你干的。武山是破坏金库的行家里手。他和你一同越狱,从那之后就在一起行动,所以应当是你们俩人所为。那个农协的破坏程度比以前武山干得可够粗的,所以认为其中可能有你插手干的……”

  “我们只是从报纸上知道了农协的事件。准确地说,是看到了电视和周刊杂志的……可这件事和我们没有关系呀!”原来,关东会已经查觉是我们抢走了农协的现金了——鹫尾听罢不禁感到两个腋下流下了紧张的冷汗,但他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是呀,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因为我说得和会长他们不一样……”

  “这个我懂,关于我的隐蔽地点,关东会的人有什么大致目标吗?”鹫尾继续问道。

  “还没有,不过,他们已经动员了下属的所有和他们有关系的小流氓在四下打听,发现你的住处,不过是个时间问题了……你别生气,我这是在说关东会的看法。”

  “对你发火也没有用的。那么,现在关东会打算干什么,好像他们要马上除去山野组,但这会儿好像又和政府勾搭上了?”

  “田口首相,江藤先生和福山先生之同有一个契约——”

  汤川说道。

  为了报答大企业对于田口新首相的政治酬金,他决定强行推行通货膨胀政策,而保守党剡企图借助国民的怒恨,来动摇田口独裁体制……

  田口担任首相,表明了保守党的势力减退,因此在保守党内部出现了一股要求把前首相江藤的心腹福山推上新首相座位的强大势头……借此之机,当时由于一时不慎而失了首相位置的江藤前首相,目前也在拚命网罗亲信,企图东山再起……十分惊慌的田口为了保住自己的位子,继续联任,便和江藤-福山派进行了种种交易。其中就有这么一条:搞垮山野组,确立江藤-福山的私人武装力量的关东会的“合法”地位……因而,关东会就有了今天这样如同江藤首相时代一样的治外法权(即不受宪法和法律约束的权力。——译者注)……

  汤川不停地把与关东会有关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对鹫尾说道。

  四

  “你可别撒谎呀!”听完了汤川的话,鹫尾冷冷地吐出了这么一句,“我知道的全说了,饶了我吧!”汤川一再向鹫尾哀求道。

  “关于我过去的事情,你从关东会那儿听到过些什么没有?”

  “只听说你对他们是个十分危险的人……”

  “就这点儿?”

  “是呀!他们说如果不抓住你,等于放虎归山,日后必对关东会形成大患。”

  “据说我过去是为关东会效力的。我可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过去的事了。”

  “他们说你的头部被子弹击中后丧失了记忆,这难道是真的?”

  “啊!不过,关东会好像怕我一回到外界后,慢慢恢复记忆。弄清我自己的过去,如果我的记忆一旦恢复了,首先就会去找关东会算帐的!”

  “那么复杂的事情我可就不知道了,真的。”

  “你过去在关东会的事务所没有见过我吗?”

  鹫尾继续问道。

  “没见过,真的,这我没有必要说谎。”

  汤川表白道。

  “你的上级,大干部是谁?”

  “远藤先生……”

  “住在什么地方?”

  “怎么抓他?万一……”

  “我问你他住在什么地方?”

  鹫尾的声音冷静得令人害怕。

  “是……是练马……练马的北大泉。”

  “把门牌号码说来!”

  “忘……忘了,真的。”

  “那我让你回忆起来!?”

  说着,鸳尾一把抓过汤川的头发,向煤气炉那拽过去。

  “等一下,住手吧,电话号码都记在了伢子的通讯录上了。”

  汤川发出了悲哀而恐怖的叫喊声。

  于是,鹫尾便顺手从茶室的角落里摆着的三角形电话台的架子格里,取出了一本通讯录本子。

  因为只有一个叫远藤的人名。所以这个人大概就是那个大干部远藤了吧。他住在练马区北大泉的冰川神社附近,好像不是公寓,也不是普通宿舍,而是像一个宅院,于是鹫尾便把这个电话号码记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

  “这个通讯录上,还记着其他大干部的地址吧?”

  鹫尾对汤川问道。

  “没有了,这上面只记着远藤自己的人。”

  “那么远藤有多少个准干部和干部?”

  “五个人——”

  汤川便一一把这5个人的名字告诉了鹫尾,鹫尾便对照着通讯录把这五个人的地址和电话号码都记在了笔记本上。

  “远藤派的人主要干什么?”

  “来往于各公司之间活动。常常让大的公司出钱赞助或出广告费,然后他们从中捞钱。”

  “这个买卖不坏呀!”

  “所以,我从不敢胡来,要是被他手下的战斗队盯上可就麻烦了!”

  “关东会的战斗队员有多大规模?”

  “有三千人。其中有五百名特攻队员,久经锻炼的呢!”

  “谁是战斗队的总指挥?”

  “名义上是会长,但事实是春日。你……你没有听说过副会长春日的名字?”

  当时鹫尾杀死了17人,就在监狱里呆了七年;而这个副会长春日直接杀死和按他的命令杀死的人何止百人?!……无论如何,江藤在当首相的时候,春日就为所欲为,杀戳无辜。在银座的酒吧里,听到春日的胡说八道,可谁也不敢笑他,而且他动不动就蹂躏女招待。

  “原来是这样一个家伙!”

  “是的。我还记得,除了战斗队员外,在关东会里还有死刑执行人。但究竟谁是死刑执行人,也就是职业杀手,有多少,除了少数几个大头头外,外人一概木知道。他们除了消灭关东会的叛徒外,还执行别的什么特别任务。”

  说到这里,汤川的身子不由得一颤。

  “特别杀人?这是什么意思?”

  鹫尾异常紧张起来。

  “不那么清楚。真的,不过,我认为大概就是在保守党的派系之间需要平息而必须从肉体上消灭若干对手的情况下使用这种人的吧,反正风言风语的听人们这样说过。”

  “说得再详细点!”

  鹫尾感到自已就曾是关东会的死刑执行人这一可能性越发明显了……他一边想着一边口吻强硬地说道。

  “我真的只是听说,我们基本上可以说还没有见到这种死刑执行人呢,如果见到他们之日,也就是我们被杀之时了!”

  “……”

  “而且不但是政治家,听说有时还让死刑执行人去专门收拾、处理国际间的大企业家呢!”

  汤川补充说道。

  又过了20多分钟,鹫尾就关于关东会的死刑执行人一事,又打听了一些,然后一转话题问道:

  “远藤家的警卫情况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