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东京制碳公司社长泉田的住宅,位于芝之白金今里盯。尽管交通很拥挤的樱田大街和目黑大街把它夹在中间,这条住宅街却还是个很宁静的角落。建于八芳园深处的泉田的住宅,四周都有高耸的凝灰岩围墙围护着。

  库林格肯定早巳通过它的美国制碳公司的傀儡公司,在泉田面前说了叛逆的武田的许多坏话。因此,即使武田提出会见的请求,泉田多半不会接待他的。于是,武田决定来突然拜访。武田曾经与美国制碳公司东京分部负责人库里弗特一起拜访过泉田,所以宅内的分布情况,他大体上是知道的。

  旁侧的一处围墙上,有几枝樱花树的枯枝探出墙来。它的对面,隔着水沟立着一杆电线柱。武田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一个人影,然后,他飞速地往电线柱上攀去。手上戴着一双淡黑色的手套。

  院子大概有一千五百坪左右。正门与后门旁侧,各有一个狗窝。院子里三分之一左右的地面,被水池和假此占据着。武田现在攀着的电线柱,正对着宅子的左侧部分,那里有一幢宽敞的木结抅正房。后门边,有一间佣人住的小屋。武田从电线柱上跳进了院子里,他巧妙地运用膝部的弯曲,减弱了往下跳时的冲力。但就在这时,正门和后门的看门狗们,在狗窝里狂吠起来了。

  假山就在武田的身旁。假山前面即是水池。被常夜灯淡灰的光芒照着的池面上,鲤鱼们正欢快地跳跃着。泉田常为自已能用每条五十万元的高价,买进几百条鲤鱼感到自豪,但是,要他从一个企业家的常情出发,把这里鲤鱼卖掉,把所得的款项用于正苦于资金短缺的公司,帮公司一个大忙,那他是绝对不干的。

  巳是深夜十二点多了。从佣人住的小屋里,一个手提六尺棒的小伙子听到狗叫声,走了出来。身上穿着一件带风帽的防寒上衣。武田飞快地钻进了假山里灌木最茂盛之处。那年轻人厉声地骂起吠个没完的看门狗来了,但看门狗们仍然狂吠不停。于是,那年轻入躬着腰,在正房边搜索了一遍,就掉头回到了佣人小屋里。不一会儿,他与一个年龄跟他相仿的年轻人,又从佣人小屋里走了出来。那新来的年轻人,提着一条棒球击球棒。两人似乎有点感到气氛不对头,所以为了掩饰心里的恐惧,故意高声地交谈着。他们在院子里搜了一遍以后,就往假山边走来了,手电筒对着假山乱照。

  一会儿,两人就绕到了假山的背后,离武田的藏身处越来越近了。然而,就在他们行将走过去的时侯,手提击球棒的年轻人的手中的电筒,却往灌木的浓密处照了一下。武田的身姿在手电筒光中浮现了出来,那年轻人低声哀叫了一声,吓得呆立着不敢动弹了。提着六尺棒的小伙子也停下了脚步。势在必然!武田决然地从灌木丛中跃身而出。他躲过了猛击下来的击球棒,一拳打中了那年轻人的心窝,与此同时,他看都不看一眼那年轻人往地上倒的样子,左手突然飞快地扼住了那个正想逃跑的提六尺棒的小伙子的脖子,然后,他不出声地夺下了六尺棒,往他的头部砸去,那小伙子一会儿就人事不省了。

  武田根本不想把这两人杀死,于是他用刀子割开他们的衣服,用布片做成布绳和堵嘴物,把两人分别绑到了树杆上,又堵住了他们的嘴。然后,他检起一支手电筒,悄悄迆往正房潜去。凭声音和气息知道了假山上发生事情的看门狗们,这时停止了吠叫,胆怯地呻吟着。武田绕到了正房的横侧。房屋的墙壁上,凑巧安放着一架梯子,武田爬上梯子,、割断了电话线。然后他摸到了后门口。后门旁狗窝里的一头牧羊犬,垂着耳朵,仰面躺在地上,装出一种顺从的样子。小便都被武田的眼光吓了出来。

  武田从衣襟边的暗袋里,掏出两根预先准备的铁丝,拔开了后门口的房门。他左手捏着手电筒,蹑手摄脚地从后门口往里走去。走到厨房时,他抜出华沙PPK二十二口径手枪,握在右手。

  “谁?”当武田走到被昏暗的灯光照耀着的走廊上时,―扇门开了,一个少年从门内跳了出来。他是泉田的小儿子正信,还在念大学,手上戴着一双打棒球用的皮手套。

  “我希望你安静一点!如果不想吃枪弹的话。我不是强盗!”武田说道。

  “出去!否则我就喊警察啦!”正信大声地叫道。

  武田一步步地朝正信逼近过去。正信挥舞着戴皮手套的双手。武田把左手握着的手电筒朝他掷去。手电筒被皮手套打落在地,碎了。但正信因此忘记了保护自己,被武田一枪柄砸在脖子上,昏倒在地上。

  “不许撒野!把手枪扔到地上!”这时,走廊尽头的一扇拉门打开了,一位握着霰弹枪、年近六十的老头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声音有点发颤,满头头发都已花白,穿着和服的身体显得有点发胖。他就是泉田。

  武田瞥了一眼身旁的正信的房间,发现房门确实开着。这时,他撩起手枪,飞快地朝泉田的左、右双臂开了两枪。二十二毫米口径手枪的两响尖厉的枪声,几乎是连在一起打响的。与此同时,武田一跃跳进了正信的房间。他怕泉田突然开枪发难,使他难以招架。两人相隔只有二十米左右,只要霰弹枪一响,几十粒霰弹就会飞入武田的脸上、身体上的。

  武田听到了泉田扔下霰弹枪、倒在地上的声音。此外还有他的悲鸣声。武田抓起桌上的镜子,放到走廊上,镜子象车上的望后镜一样,照出了泉田的身姿。泉田两条受了枪伤的手臂按在身体下面,在地上挣扎着。武田踢开镜子,握着手枪朝他身边走去。他拾起掉在地上的霰弹枪——温杰斯特M12泵式手枪,打开弹仓,把里面的五颗子弹退出来,放进了自已的口袋。这种子弹尽管是霰弹,但每颗子弹都由九粒打鹿用的回射弹组成,若近距离受了这一弹,就能当即致人死命。

  “快!我给你包扎一下伤口。别卖老啦,这对你不好!”武田对泉田喝道。

  “快……快叫救护车,”泉田口中吐着唾沫泡,哀声求道。

  武田关上手枪的安全装置,把枪插在裤腰上的皮带里,然后,左手握着霰弹枪,右手抓住泉田的和服带子,把他拖进了他刚才出来的房间。这是一间日本式卧室,泉田的老伴和身钻在被子里,正不停地颤抖着,干瘪的脚丫露在外面。“夫人一了,”武田向她说道,“请您把药箱拿出来,而且,我还想忠告你一句,电话线已经被割断了,如果您逃到外面去叫警察,那您主人的命就没啦!我深夜造访不是为了抢劫,我只想跟您主人商量点事情。还有,我们之间的淡话,您千万不要泄漏出去,否则会引起社会问题,您主人会碰上恶运的。况且,您一叫警察,就会招来很多新闻记者,这也会给您的家里带来不必要的损失。”武田说完,掀开了被子。穿着与年龄不相称的华丽的睡衣的泉田之妻藤子,脸上还是一副恐惧至极的表情。武田把泉田也放进了被窝里。藤子紧紧地搂住了泉田,但当她一眼看见泉田双臂上往外渗的鲜血时,她一翻白眼,黑眼珠躲到了上眼皮里面,失去了知觉。

  武田把泉田打昏了过去。接着,从走廊里,把人事不省的正信,也拖进了泉田的卧室。然后,他在橱柜里找到了急救箱,用三角巾塞住了泉田的口,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式的刃长五英寸的刀子,就是他刚才用来割衣服做布绳的那把猎用刀。这把猎用刀上装有四把小刀,第一把又细又薄却比剃刀还要锋利;第二把既厚又重,适合于切割骨头;第三把和第四把则分别是锯刀和锉刀。

  武田拉出那把又细又薄的剥皮用刀,倒了点酒精,消了一下毒,然后,用它割开了泉田左臂上部受了枪伤的皮肉,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泉田粗大的血管。泉田虽然处于昏迷之中,全身也疼得痉挛起来了。二十二口径长柄来福枪的铅弹头,平平地嵌在骨头里。武田把它取了出来,又往伤口处滴了几点抗菌素液,然后用布条缠了几圈,外面再缠上绷带。射入右臂的铅弹头已穿透肉层而过,所以只须在伤口处涂药,再缠上纱布和绷带就行了。巡逻车的警笛还没结束,看来二十二口径手枪的微弱的枪声,并没有传到外面。

  二

  泉田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睁开充血的眼睛,挣扎着想把塞在嘴里的东西吐掉。武田微笑着对他说道:

  “弹头已经取出来了,所以你不会受铅毒而死的,用不着担心。你老婆和儿子也只是一时昏迷了过去。只要你老实地回答我的问题,我就让你开口说话。”

  泉田点了点头。武田拿出刀子,刀尖擦着泉田的脸颊,割断了充当堵嘴物的三角巾。泉田惊魂不定地低头看了看左右手臂上的绷带,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你是疯子,你肯定疯了。你问我吧,什么都行。”

  “噢,你尽可说我是疯子!眼睁睁地看着老婆和孩子象虫子一样被人杀害,能有不疯的人吗?”武田一口气地说道。

  “那——,凶手是……?”

  “你不知道?是库林格汽车公司的刽子手们干的!就因为我脱离了它的组织,它就来惩罚我了。企图夺取你的公司的美国制碳公司,是库林格的傀儡公司。我就是为了把这件事告诉你才来的。”武田说道。

  “原来,确实如此啊……。那你,为什么想到要背叛库林格?”

  “原因很多,不可能向你一一解释。简单地说,就是我已决心绝不让日本成为殖民地!为此,我已失去了库林格同意付给我的一千六百万元的年薪。等到夺取东和汽车公司以后,我可以终身领取的每年一千五百万元的年俸,我也失去了。……如今我又失去了妻女……。”武田咬着嘴唇说道。

  “……”

  “我劝你放弃跟美国制碳公司联营的设想。库林格的真正目标不是你的公司,而是东和汽车公司。如果没有你的公司开发制造碳制密封板,东和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生产转缸式发动机。所以库林格指使美国制碳公司试图以合资形式,先把你的公司夺取到手。这样,它就可以自由地操纵对东和公司的碳制密封板供应,打乱东和转缸式汽车的生产计划,从而为其夺取东和公司创造有利条件。

  “你知道我说的话的意思吧?比如说,下个月东和计划生产五千台转缸式汽车,于是它就向东京制碳公司预订与此数字相符的密封板。但是,倘若库林格一旦统治了车京制碳公司,它就可以故意少交一些密封板,推说是机器出了故障等理由。当然,东京制碳公司为此将付给东和一笔违约费,但库休格有的是金钱来源,小小的一笔违约费,简直丝毫不关它的痛痒。”

  “麻烦的是东和公司。虽然造出了车体,引擎部分也大都组装完毕,但如果没有关键的密封板,那车子就不能算是已经制成。所以,这不仅仅是麻烦,还会导致东和汽车公司的衰落。这就为库林格夺取东和公司创造了可乘之机。”武田咧着嘴滔滔地说着。

  “所以,你想让我别接受美国制碳公司的资金,是吧?但是,在这一点上,不管你怎么威吓都无济于事,我的公司,年年赤字,仅所欠银行利息一项就已超过了一亿元。”泉田诉苦道。‘

  “这我知道。所以,当我在库林格公司时,就为库林格夺取你的公司出过力。”

  “……”

  “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包扎伤口吗?你以为我是因为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为了谢罪才给你包扎的吗?说句老实话,我是怕倘若你真的轻易地死去了,我就不能再让你开口了。”

  “我没有秘密!”泉田大叫道。

  “不,你有!你盗取了公司的钱财!担任经理的专务是你的长子,担任营业主任的专务是你的次子,而且你肯定以为:公司是你创立的,所以公司就是你的财产,公司的钱就是你的钱。”

  “别说了!”

  “你的家族,至今巳私呑了超过五十亿元的公司资金。这是库林格方面调查出来的结果,千真万确。你在哪一个银行,以什么样的假名字,存入赃款,我也都知道。”

  “胡说八道!”泉田全身颤抖起来了。

  “你不仅从公司私吞了这笔巨额钱财,还想把公司都卖给美国人。此外,你手中握有几十亿重金,幻想过一种不低于王侯贵族的生活。”

  “撒谎!”

  “那好,我举个小小的例子:你在青山、中野和浅草为情妇们购买房屋、公寓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共计有二、三亿元的购买水池里的鲤鱼的钱,又是哪儿来的?你知道自已的体力已经不能随心所欲了,所以只在星期六晚上到情妇们那儿去,这似乎不是言过其实吧。”武田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恶狼似的狞笑来。

  “……”突然,泉田从地上一跃而起,向外逃去。武田漫不经心地举起霰弹枪,朝他的下身击了一下,泉田的膝头被打中了,在卧室内摇晃了几下,又摔倒在地上。泉田这时似乎不再怕羞,竟高声哭了起来。

  “别作这种滑稽的游戏啦!现在,你只要把你私吞的巨款藏在哪儿告诉我,就行了。只要你归还了这笔巨款,我就让你仍做你的公司的经理。而且,公司从银行借的运输费等等,就可以马上还清了。”

  “救救我吧!我给你一亿。……不,二亿……,三亿也行。求你放了我!”泉田吓得小便都失禁了。

  “我再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库林格巳决定,等到夺取了你的公司以后,要让你一家人都在交通事故中丧生。当然这是为了他们能随心所欲地支配你的公司。而且,还有好多人主张,在消灭你之前,应先把你私吞的巨款存折搞到手,使这笔钱成为他们在日本的活动资金。在我脱离库林格后,他们说不定已决定采用后一种主张了。”武田说道。只有这些话才是真正编造出来的。

  “真、真的吗?”

  “啊。当过库林格秘密工作人员的我说的话,还会错?!”

  “……”泉田的牙齿这时有趣地打起架来了。

  “那就快一点说出来吧:图章在哪儿?你用了三百多个假名,把巨款分散存在许多银行里,是吧?看来存折多得可堆成一座小山了吧。”

  “放了我吧。我出五亿元!而且我绝不跟美国制碳公司合并!”

  “……”

  “现在,家里的秘密金库里藏有二亿元现金。剩下的三亿,到明天银行开门时,再给你兑现。”泉田躬着发胖的身体,脸孔几乎贴到了铺席上。武田考虑了一会,决定先按他所说的,试试看。

  “那就陪我到秘密金库里去吧!”说完,往霰弹枪里装上了大颗的回射弹。

  三

  “金库就在壁龛下,安置在壁龛下面。”泉田沮丧地说道。

  “怎样下去?”

  “只要把格橱内的交错搁板往上推开,壁龛板就会电动移开。”

  “好,知道了。不过,如果你设下什么圈套的话,我就要你的命,还有你儿子的!”

  “没有任何报警装置。我怎么会向警察报案,说是私吞的巨款被人偷走了呢?”

  “有理。”武田说完,推开了位于壁龛右侧的格橱上的交错搁板,只听得开关“啪”地一声响,沉闷的马达声就轰鸣起来了。

  壁龛板载着花盆及古佛像等物,自动地往格橱下面移去。武田飞快地把这些物品拿出来,放到了塔塔米上。壁龛板不一会儿就完全隐没在格橱下面了,马达的轰鸣声也随之而息。这时,本来装置壁龛板的地方的下首,出现了一个重二百公斤左右的保险柜,面朝上躺着。

  这是一个只凭拨号开或关的保险柜。柜上没有锁孔。取代它的只是两个拨号锭。

  “快把号码说出来!”武田命令道。泉田的脸上,充满了一种沮丧的表情,似乎眼睁睁地看着自家被火烧成了废墟,他长叹了一口气,终于嘟嘟嚷嚷地说道:

  “上首边……即那边的那个拨号锭,先是右三十二,左二十五,然后是右……。”

  两个拨号锭的锁孔先后打开了。武田左手握着霰弹枪,右手抓住保险柜的沉重的铁门,把它拉了开来。这是一个耐火保险柜,光铁门的厚度就超过了十五厘米。保拴柜里,小山似地堆满了一万元票面的纸币。每一百张又用橡皮带子扎成一捆。但没有图章和存折。、

  “怪不得。这就是两亿元现金啦。”武田自语自言地说道。

  “有了这笔钱,你不干活也可以享受一辈子啦。快、快出去吧!明天,在三星银行品川支店前会面。十点钟,那时,我把余下的三亿元给你。”

  “……”武田目不转晴地盯着泉更的脸。

  “那就快走吧!我会履行我的诺言的。包括我的公司不跟美国制碳公司合并的诺言……。”泉田不耐烦地叫道。

  “私吞的巨款存在哪儿?存折呢?”武田平静地问道。平静的语调中却隐藏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机。

  “刚才的诺言就不算数了?”

  “为什么啊?我记得我并没说过不追究你的五十亿赃款的话呀。刚才你说出了这个秘密金库,所以我就想打开看看。仅仅如此而已。”

  “疯子!……”泉田似乎突然得了中风症,马上就要发作。武田的脸上又一次浮现了恶狼似的狞笑。

  “好吧。我跟你妥协!但你要把私吞的巨款中的一半退还给公司会计。并且,要公司还清银行的借款。虽说不够,但公司向银行所付的利息就会因此降低不少,况且,有借有还,才会使银行在你的公司资金运转又陷于困境时,马上重新贷款给你呀,因为他们知道你有还款能力。这两亿元,就作为我的妥协费,我带走了。”他不敢过份逼迫泉田,他怕

  泉田因此变得自暴自弃,把公司廉价出卖给库林格,而这会把事情搞糟。

  “我知道啦。”泉田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是,诺言你一定得遵守。如果一周内,你不把从公司里私吞来的巨款,分一半还给公司,我就把你全家人都杀死!”

  “……”

  “那就稍稍睡一会儿吧。”武田把泉田又打昏过去了。然后为了慎重起见,又让泉田的老伴和儿子继续处于昏迷之中。

  武田从正信房简里,拿了一只登山用大型旅行包和一把车钥匙。全由票面为一万元的纸币组成的两亿巨款,重约二十六公斤,从量上说,可严产实实地装满一只中型旅行皮包,不过,还是有五千万元没处放。这个登山用大型旅行包却能全数装下。武田把纸市捆从金库移到了旅行包里,然后把它背到背上,又从壁橱里拿了近三十颗回射弹,放进了口袋里。手枪插到了绑在腿上的暗枪套里。

  武田关掉房间里的电灯,打开套窗,把霰弹枪抵在腰间,走到了院子里。车库就在正门附近看门狗食的旁边。看门狗们这次不仅没叫,连低呤声都没发出来。当武田走到车库附近的时侯,他发现正门旁的狗窝里的那头牧羊犬,喉头被人割破,倒在血泊之中。狗窝的小门微微地开着。武田不由得止住了脚步。就在这时,背后枪声大作,偷袭的子弹呼啸着飞来。来福枪的滚雷似的枪声震人心魄。

  武田的背上受了重重的一击,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倒在地上。他用膝头支撑着身子,口中情不自禁地叫了声“完了!”

  第二弹擦着倒在地上的武田的脑袋而过,使他受了轻微的脑震荡。枪声不停地从假山方向传来。武田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还能转动。他向旁边滚去,但背上的大旅行包阻止了他。然而这又提醒了武田:是旅行包中的成叠纸币为他挡了不少子弹。由于纸与纸之间有空隙,能减弱子弹的射势,虽说三十口径的来福枪弹,能打穿二厘米厚的钢板、一米厚的松木板,却打不穿三本叠在一起的电话号码簿。

  武田飞快地直起上半身,朝着枪响的方位,举起温杰斯特M12型自动霰弹枪,连开了三枪。火焰从枪口里冒出,直窜出三十厘米以外。假山里的一棵松树树梢上,传来了一声惨叫声?一个黑影从树上落下来,掉进了水池里,激起了巨大的水柱。与此同时,离松树约有十米远,岩石背后,又传来了几声枪响。武田急忙俯卧在地上,回射了几枪。又听到有人哀叫了一声。武田从口袋里掏出子弹,飞快地往弹仓里又装了四发子弹,然后接连不断地向假山的各个角落威胁性地开了几枪。枪声在静谧的住宅街头回荡着。

  就在这时,那个刚才掉进了水池里的男人,从池底浮出了水面。他是曾做过武田部下的木村。他又慌忙向水池里潜去,但就在这个当儿,武田的枪响了。木村的脑袋随着消失在池面上了。

  武田迂回着走到了假山背后。两个少年男仆还被缚在那儿。岩石背后,却有一个男人两手捂着血团似的脸孔,痛苦不堪地在地上打着滚。武田从他的身段上推知到他就是自己以前的部属冈部。

  “你回去告诉你们头头——”武田冷森森地说道,“就说我还没死!我要让他们一个个不得好死!”

  “救救我!我的眼睛被打中了!……我已变成瞎子啦!”冈部发了疯似的大声叫道。武田冷笑了一声,拾起掉在地上的来敏顿七四二型、装有集光性能大、倍率低的观察仪器的自动装填式来福枪,从M12霰弹枪里退出一颗子弹,紧紧塞住了来福枪的枪管,使它不能再度使用。这时,巡逻车的警笛声越来越近了。武田一边往弹仓里装子弹,一边朝车库方向跑去。

  车库的门上没有上锁。里面停着三辆车子,凡特三〇〇SEL乘用车、东和转缸式比赛用车及东和转缸式轿车。武田抢来的钥匙,是转缸式比赛用车的。武田挂上了引擎,然后把大旅行包从背上拿下来,放到了座席上,旅行包上有一个被子弹打穿的洞。武田关上霰弹枪的安全装置,把它放到旅行包上。车子从车库里一驶而出。在大门前停了一下。

  武田抽出门栓,拉开了大门。当车子一出大门外的时侯,武田看到右手边,一辆警车灭了警笛,正悄无声息地往这边驰来。

  武田转过方向盘,迎着警车驶去。他左手握住方向盘,右手举起温杰斯特M12霰弹枪,伸出车窗外。武田扣动了扳机。由于射击姿势不自然,他的手臂受到了剧烈的震动,但与此同时,警车的前窗玻璃顿时被打得粉碎,碎屑满天纷飞。~

  驾车的警官被打中了。警车在马路上乱跑乱撞起来。武田使劲地转动着方向盘,避免与之相撞。警车剧烈地撞在一根水泥电线柱上,把电线柱都撞斜了,当然,警车也被撞得一塌糊涂,后窗玻璃被震得粉碎,只留下了一条空窗架。武田这时把手从方向盘上拿开,飞速地捅净了留在M12霰弹枪上的空弹壳,然后又在弹仓里装满了实弹。

  当武田的车子就要开进樱田大街时,武田发现又有两辆警车,警笛咆哮着,红灯旋转着,向左侧拐了个弯,迎面驶来,武田急忙刹住了车,警车也来了个急刹车。武田飞快地从车中跳出来,举起还剩四颗子弹的M12霰弹枪,朝着两辆警车射击。

  警车的前灯随之而灭,前窗玻璃也被打得粉碎,武田刚想往枪里装子弹,却发现身上只剩下两颗子弹了,急需补充弹药。他索性把最后两颗子弹也分别朝警车打去,然后,提着打光了子弹的手枪,回到了转缸式比赛用车上,又掉转车头朝泉田家的方向驶去。武田的驾驶技术极为高妙,那辆撞在电线往上的警车,此时正被烈火包围着。武田把那支没有了弹药的霰弹枪扔到火焰之中,然后车尾伸进小巷里,给车子换了个方向。武田把车速调到慢档不顾一切地加大了油门。

  由于弹簧装置毫不出奇,所以一百三十马力的动力,不能如愿地传到车子后轮上。后轮胎空转了一会。当它一触到

  地面时,车子象被人踢了一脚似地疾驶而去,武田又把车速调到第二档,以时速一百三十公里的速度,向前驶去。

  目黑大街眼看着就要到了。武田采取强斜车方法,又利用脚跟踩住变速装置,硬性减慢了车速,往右转了个弯,就把转缸式比赛用车开进了目黑大街。

  夜深人静,街上车流最不多。武田驾着车子在目黑大街飞驰。这时,躲在小巷里的警车鸣着警笛追了上来。但是,警车上的笨重的卡车用载重发动机,加速时远远比不上转缸式比赛用车灵便,所以,警车被武田的车子距离拉得越来越大,然而,这时武田也已推测到,自己的车子车号肯定已被通知给所有的巡逻车和派出所了。不换辆车子不行啦!

  武田用强刹车方法和变速装置,又一次减慢了车速,然后在右手边用力转过方向盘,逃进了一条小巷中,拐弯时,由于车速太快,内侧的轮胎倒悬了起来,外侧的轮胎也被墙脚撞了一下,重重地叫了一声,武田沿着小巷行驶了近二百米距离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巨响。高速飞驶的警车,由于突然转弯不成,一下子冲进了近旁的商店里。

  武田咧开嘴笑了一下,放慢了车速,然后向左拐了个弯,朝着山手线方向驶去。不久,又往右为转过了方向盘。

  四

  十分钟后,武田扔下了那辆转缸式比赛用车,在圣波罗啤酒厂附近的小街里,用刀子撬开了一辆停在那儿的旧型柯罗娜车上的三角窗,潜进了车内。塞满纸布的旅行包放到了助手席前面的车扳上。

  三分钟后,武田挂上了与蓄电池和内燃机引火装置的开关的配线直接的引擎。武田专挑小巷静静地驾驶着车子。大街上充满了巡逻车的警笛声。

  武田边驾驶着车子,边思考着一个问题:库林格方面的人何以知道他潜入了泉田的府邸?大概泉田在武田割断电话线以前就打电话联系好了。而且无可置疑:在多摩川与江户川等河上的桥头,肯定已架设了非常警戒线。今天晚上,武田觉得自己还是潜伏在市内最安全。

  这时,武田突然想起了纯子。在作无聊记者时期,武田为“依会乐”夜总会女招待纯子所买的公寓,就在品川区的户越。户越离这儿还不足四公里的路。如果直线行驶,那武田自信能驾驶着柯罗娜车,在不多的十几分钟内跑完这段路程。但现在穿大街时,要谨慎地揪准警方搜查的空隙,即使在小街里行驶,也要兜大圈子绕过派出所门前,所以花了三十分钟,才终于到达丁户越。

  武田把车子扔在商店街街口。由于他戴着一双薄手套,所以没有留下指纹的忧虑。他背上旅行包,朝着建在户越公园旁边的公寓方向走去。每看到一个人影时,他就把身姿障藏到建筑物或树篱的阴影里,先让人家过去。

  那公寓是座七层建筑。由于公寓里的住客多半从事接客生意,所以外面的人的进出,是极为自由的。管理员房间的灯一直熄着。

  武田认准了在门廊里的信箱上写着的纯子的真实姓名,然后,按动自动电梯,往七楼升去。七○一室几乎与走廊尽头处的太平门连在一起。武田从衣襟处拿出一段铁丝,打开了房门上么扁平的自动锁锁头。

  武田悄悄地潜进房内,不出声地关上了房门。然后,他解开衣服上的风纪扣,把铁丝放回到衣襟处。

  武田拉开隔帘,里面是起居间兼作客厅,装饰得杂乱无章,一角并排放着许多贴有通关证的外国酒瓶。天花板上的日光灯边,安装着一个小灯泡,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武田把旅行包放到沙发上,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点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是一座集中供暧式的公寓,房间内很暖和。武田衔着香烟,轻轻地打开了卧室的门。只见纯子沉沉地躺在床上,床头罩有橙黄色灯伞的台汀光,正淡淡地照在她的身上。

  她穿着一身透明的西式睡衣。卸了妆的脸上发着一种奶白色的光。丰满的淫荡的嘴唇,不规则地张开着。她的身体,仍象以前撩拨过武田的热情一样的优美。Rx房就象足球一样。大腿很粗,脚却极小。

  纯子突然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定晴看着武田,急乎乎地大叫道:

  “滚出去!否则我就喊警察啦!”

  “好久不见了,别这样冷漠嘛。”武田咧开嘴笑了一下。

  “不要脸!我巳经跟你没有关系啦!”

  “是吗?”

  “真不是个男子汉!以前的事情还这样念念不忘!”

  “确实如此。”武田抽出了裤腰上的皮带。

  “你想干什么呀?好色鬼。你要施行暴力的话,我就告发你!”纯子说着,右手往旁边桌子上的电话机伸去,武田这时举起皮带,象鞭子一样朝纯子抽去。纯子的右手背上顿时渗出鲜血来了,纯子张开嘴唇,哀叫了一声。双眼中充满了恐惧的表清。

  “还自命不凡呢!我只是想借宿一夜才来的。你还以为我有求于你?与公共厕所一般脏的人,也配作君子!你再出言不逊,别怪我不客气!”

  武田冷酷地笑了一笑,举起皮带,又往她身上抽去。为了防止摇床的声音传到走廊或隔壁房间里,这个公寓的房间四壁都严严实实地装有隔音板,这正好为武田创造了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