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片山乘坐由巴黎直达美国德克萨斯州休斯顿的巨型喷气客机,到达休斯顿国际机场。乘客的大部分好象是为参观因登月火箭而著名的美国宇航局载人宇宙飞船中心而来。

  片山根据吕西安临死之前的话判断,从欧洲直飞纽约的肯尼迪机场很冒风险了。在肯尼迪机场,赤色军团的大量刺客肯定在磨拳擦掌,对片山严阵以待。可是,为了从欧洲飞往美国,大多数场合下,还不得不经由纽约或芝加哥的国际机场。为了防止劫机事件发生,旅客登上飞机时要经过X线检查,所以片山身上不能带武器。如果在肯尼迪机场的候机室里遭到赤色军团的袭击,他就不可能占上风。从巴黎到休斯顿的直行飞机一周只有两次。按说飞到远离纽约的德克萨斯州,该是赤色军团意料之外的事情。并且德克萨斯一直保留着这样一个传统:枪支的所有是住户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利。

  在等待休斯顿之行的三天里,片山向野牛团支付了余款,将回扣交给倍尔纳,袭击了德布特的私邸,把兼任地中海银行和杰拉罗公司两方董事的那家伙的私邸也给袭击了。但是,留在德布特私邸的只是些下人,他们既不知德布特及其家属的去向,也不明白赤色军团之类的事情。兼任地中海银行和杰拉罗公司董事的那家伙也已经逃跑了。

  片山又通过日本大使馆,与雇佣自己的政府机关取得了联系。并与从卡美利辗转到巴黎的秘密特使月形会面,一起消磨去不少时光。

  在休斯顿国际机场下了飞机的片山,已剃掉了胡须,戴着金黄色的假发,眼球粘上了角膜镜片使之看起来是碧蓝色的。片山从月形那里得到了伪造的法国大使馆一等秘书的公用旅行证和外交签证,可自由出入海关。然后提着两个大旅行箱,向机场内的出租汽车公司走出。

  这时片山出示了贴有与现在的金发蓝眼形象相近的伪造驾驶执照,租了辆日本产小型汽车。他将两个大旅行箱放进车厢,又把挎包扔在助手座上,就驱车直奔有四十公里远的休斯顿市区。道路两旁立着各种千奇百怪的仙人掌。在美国,最高车速被限在九十公里以内,在此限度内日产车可尽情使用,其性能确实令人满意。

  片山在一个汽车旅行旅馆办理了住宿手续,将一个大旅行皮箱和挎包搬进自己的房间。他取下角膜眼镜,戴上浴帽,开始冲淋浴,然后再把角膜眼镜装好,穿上短裤。他穿上西服衬衫,从旅行箱里取出藏在枕套里的柯尔特自动手枪,上好子弹,别在腰带里部。身穿夹克衫的片山在去旅馆咖啡店的途中,买了顶西式麦秸草帽戴在头上。西式草帽质地精良,做工考究,不象日本草帽那样软不拉塌的。

  西方餐厅里有许多活泼可爱的姑娘向大玻璃杯里为您倒满可口的美式咖啡,一边还微微浅笑着。片山要了鸡汤,牛排和酸甜的沙拉,饭后水果要了白兰瓜。大块牛排上涂着有法国土豆和小圆葱的调味汁。咖啡杯一空,旁边的女招待员就给殷勤地注满。无论是旅客还是旅店里的人,都没有对讲西部土话的片山显露出敌意。在这个汽车旅馆中,好象片山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觉了,这多么难得。

  品尝完白兰瓜的片山准备了充足的小费,一边在柜台上付着帐,一边打听市内主要的体育用品商店和剩余军需品店。旅店也卖香烟,片山就买了五小罐丹麦产口嚼烟。片山不大喜欢法国产的口嚼烟。他把西式草帽的帽檐向下拉了拉,就开着日产车买东西去了。

  片山先在鞋店里买了双西式长筒靴,据说这种鞋经磨,干粗活和登山时也能穿。套在脚上,把原来那双皮鞋盛在纸袋里拿着。鞋店店主劝片山到离市中心三十英里远的小镇福特蒙蒂去看看赛马。片山又到另一个商店买了些东西,其中有三件防弹西服背心。

  接着片山进了一个大的枪支店。先买了装有一千发子弹的子弹包,两把可插在长筒靴里的尖刀。现在袖藏尖刀也非常时髦。需跟凶犯面对面搏斗的刑警多在手枪之外再在靴子里和袖子里备上尖刀,甚至于有种皮带扣尖刀,象短剑一样形状的尖刀套装有金属制的弹簧钩,以便装在靴子里。要拔出尖刀时只需用拇指挑开套子上的一个子母扣就行了。

  片山在店内转悠着,在十字弓的货架前停下了脚步,这种弓比普通弓更有力。在这货架上还摆着一种英国制造弓箭,标价是四十四美元九十九美分。这种弓的特长就是凭借一个小杠杆的力量,可以轻而易举地拉开单靠人力就很难拉开的弦。另外片山又买了五十支箭,四刃箭头三百个,以及备用弦及携带用皮革套子。又找了几本旧电话簿作靶子。

  片山在拍卖处理军用枪的货架前花了七十美元买了把M16自动步枪,这可是在近五百支枪里挑选出来的精确度最高的一把。又买了五千发M16用的子弹。一下子买了五千发子弹,却没有一个德克萨斯人对此露出吃惊或怀疑的脸色。

  片山先回下榻旅馆,然后开着日产车沿着四十五号公路向福特蒙蒂驶去。道路两旁是长着稀疏牧草的牧场,散乱在此的牛群正在从石槽里饮水,远远望去白花花一片。干枯的乱草被风卷得团团飞舞,路边横陈着被杀死了的豪猪的尸体。他看完赛马,回到旅馆。他摘下假发和角膜眼镜,躺在床上还不到五秒钟就酣然入睡了。

  翌日晨,熟睡醒来的片山组装了M700来福枪,接着将烧坏了的M16自动来福枪的枪身卸下来,换上昨天买来的新件。在旅馆的咖啡厅里用过早餐后,片山买了三明治用纸包起来,然后又在自动售货机那儿买了几罐清凉饮料。把运到房间里的行李都堆在车上,就出去进行M700来福枪和换了枪身的M16自动来福枪的试射。防弹西式背心也得检验一下其效力。即使不到射击场或遥远的野外去,对牧场主说声是来打草原上的野狗的,对方也会很乐意打开大门的吧。因为这些野狗会给畜群带来瘟疫。只要主人同意,在牧场打几发子弹算不上什么违法。这儿可不同于地域狭窄的日本,牧场规模很辽阔,片山无论在远离牧主房屋的地方做些什么,都不会引起主人的过分关注。

  第二天午后,片山乘飞机到达新泽西州的劳卡罗机场。从那儿到纽约的曼哈顿陆上距离约为六十英里。片山从机场的出租汽车公司租了辆不太惹人注目的费尔蒙特轿车,把那一大堆行李全收到行李箱内。他上了机场附近的九十五号公路,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卡车非常多。他在停车区的厕所里摘下假发,取下使眼球发疼的角膜眼镜,装进纸袋,放在汽车的遮雨板上。

  片山吃完炸面圈、鲜鸡汤和咖啡的便餐,就驾车跟在运输烟草的卡车后面向前驶去。片山转向纽约·希提再往东行。他的车是新泽西州的牌照,所以同拥有其他的牌照的车一样,一在交通路口停住,那些挥动着棒球拍和棍棒的阿飞就象蝗虫似地跳过来索取小费。片山把准备好的五六枚二十五美分的硬币撒向车外,这些危险的家伙们放过片山的车子后,又打了几下车子的行李箱。

  片山在杰克逊不动产公司的大楼周围若无其事地转了一圈,又寻找可以很好地观察这幢大楼的建筑物。赤色军团的人正等在这幢大楼里呢。

  片山又一次渡过哈莱姆河,在曼哈顿五号街观察着赤色军团的纽约支部康其南他尔信托银行,附近有犹太博物馆。五号街表面看起来挺正常的,街里的巷子里站满了男妓和女妓,色情电影馆和烟草黑店鳞次栉比。片山偷换了一辆有纽约牌照的汽车,搬过行李,稍微开了会儿,就到自由商场里买了大量的食物和饮料。

  他把车停在位于杰克逊公司对面,距离为五百码的一个十二层空楼的院子里,此处遍布烂砖碎瓦。那幢空楼和杰克逊不动产公司之间毫无遮拦。多么不合情理。片山向这幢给烧得墙壁剥落的大楼的楼梯走去。电梯已经坏了,而且电路也被切断。片山一边搜查着各层的各个房间,一边向上登去。一直爬到楼顶之后,在十层的1027房间,搬进些残留下来的金属制桌椅,堆在门口附近,筑成一个只能容一个人进来的简易障碍物。从这儿阻击杰克逊公司非常有利。

  片山把一个垫子铺在混凝土上做床,又在皮夹克里套上防弹背心,约有两公斤重。这种防弹背心是用三十二枚交织成十字型的特殊纤维装在尼龙套子里制成的,能分散炮弹的冲击力。尼龙套子是白色的,片山用从休斯顿的汽车旅馆里买来的化学染料把它染成不太显眼的橄榄绿色。

  片山把从休斯顿买来的望远镜架子支在窗口附近。调好焦距,弓着腰坐在一把残破的椅子上,观察着杰克逊大楼的每一个窗口。相当于距二十五码远用肉眼观察,所以大楼外侧各房间里的家伙都能看清楚,照片上看到过的德布特和科沃地都不在那儿。

  片山用个小汽油炉煮了咖啡,烧牛排,又吃了些腊肠,填饱了肚子,然后在1027房间的已烧毁的厕所里方便了一下,打开睡袋的拉链往里一钻,美美地睡了一个小时。

  睡醒时外面已是薄暮,房间里一片漆黑。自然是没有电灯,对面杰克逊不动产公司灯火通明。片山在窗边一张桌子的残骸上面铺了块毛毯,左手拿一把来福枪——药室和弹仓里都没上子弹,然后歪着身子坐在椅子里,他瞄准杰克逊大楼里的人,一个一个地对准发空枪。

  外面己是夜色笼罩,片山把脸和手都涂成褐色,穿上防弹背心,套上从旧衣店买来的颜色斑驳、皱皱巴巴的皮外套,再将步枪和弹着观测仪藏到天花板里,出了大楼。

  约走过七个街区,进入一个叫做“阿米高”的大酒吧里,在这个演奏着拉丁音乐的店里,顾客好象都是些波多黎各人。片山在柜台边的凳子上落了坐,慢慢啜饮着一种用热水温过的甜酒。波多黎各人中见面熟的男人特别多,所以片山开始跟左右的男人们搭话。左侧的男人把酒吧侍者递过来的一杯甜酒一气喝下去,吐出一口火热的气息,说道:“这几年在纽约,特别是在这一带持续发生的放火和爆破事件,开头确实是波多黎各独立运动激进派的示威运动。……其后都是联邦调查局和警察们做的圈套好使激进派暴露出来。不久,那些已经破旧得再也租不出去的大楼的主人们,为了捞取保险金而花钱让小流氓放的火。就是枪击战,最先出手的也未必是激进派,而是警察首先挑衅。为了自卫,我们这边就还击了。

  “再回到放火和爆炸的话题上来吧,这个时候,都是那些大资本家让我们之中的一些败类干的。这是个诡计啊,他们要把这一带变成废墟,然后压价购买,赶出我们,建成只有白人的豪华的现代化城市。”

  片山又要了一杯甜酒递给他,并问道:“这些巨头中最显眼的是哪家?”

  “杰克逊不动产公司。头儿的名嘛,不太清楚,听说他拥有许多家银行。”那男人爽快地说道。

  正当这个时候,酒吧不远处交替响起了手枪、榴弹枪还有自动来福枪的激烈枪声。连流弹的呼啸声都能听见。正随着爵士乐跳舞的小伙子们一个个变得如化石一般。片山左侧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手枪递给一个酒吧侍者,那人把它塞进了垃圾箱。

  随着一阵激烈的脚步声,门被一脚踢开了。大约有十几个男人冲进来,其中混着三位穿警察制服的警官,他们在门口附近排成一列。其中有个带手枪的便衣,还有些人腰间别着榴弹枪(短把儿),或将M16自动来福枪抱在胸前。

  “我们是联邦调查局的!有个袭击我们的混蛋逃进这个酒吧了。你们都给我趴在地上,墙旁边的小子们,面向墙举起手来!”一个叼着雪茄的中年男白人,左手扬了扬证件怒喝道。

  “真是岂有此理!听到枪声后,根本就没人进来。”酒吧老板叫道。

  “再胡扯我就叫你这个店关门!”

  联邦调查局的分队长,扬起手枪把天花板上的一块小型球面反射镜给打碎了。枪声凄厉,被玻璃片击中的一些客人惨叫了几声。顾客和侍者们,有的趴在地板上,有的对着墙举起了双手。片山飞快地解开皮外套的纽扣,慢慢地从凳上站起来。

  “想死啊,混小子!”分队长把手枪对准片山。

  片山飞快地给腰里别着的柯尔特装上了子弹。片山一猫腰,上身向后一扭晃了一下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边拔出手枪一边用拇指扣下了扳机,连发了十发子弹。片山一边射击一边取出预备枪弹,当柯尔特枪内只剩下一发子弹时,他飞快地拔出空弹盒,把预备枪弹上好。这时,防弹背心的左胸部被击中了,他踉跄了一下,又飞速地直起身来继续射击。

  来搜查的那些警察们,二秒钟之内,脸上挨了子弹倒下去。其中有些警察还击了,但因为太仓促,没射中片山,子弹射到顾客身上或飞到天花板上去了。最可怜的是两位女顾客,脑门上挨了几粒子弹,头盖骨的上半部被凄惨地打开了。

  片山飞快地瞄一眼皮夹克上左胸接近心脏部位的弹痕,一边把手枪顶在腰边,越过死尸向酒吧的门口走去。他把联邦调查局分队长的头部踢了一脚,脑浆四溅,然后跑到外面去了。酒吧里的顾客中说不定会有联邦调查局的或赤色军团的奸细,而且乱枪之中有不少波多黎各人丧了命,所以片山还是及早逃走为妙。

  片山转了几圈又回到那栋残破大楼里,在密不透风的地下室里用圆珠笔式手电筒检查防弹背心。背心有十几根特殊纤维被击破了,片山的左胸部有块直径约十英寸的青瘢。

  那个夜晚,片山就在1027号房间里,把睡袋的拉链拉开,手枪放在手边,服下镇痛剂就睡着了。

  天亮了,并没有人来袭击他。睡一觉之后受伤处的疼痛也几乎消失了。片山吃了顿早饭,稍微休息一下后,坐在一把残破的椅子上。他一边嚼着干肉一边调整望远镜的焦点,对准杰克逊公司的大门口,观察着那些来上班的家伙们。因为长时间摆着一个姿势,不一会儿脖颈和背部就发酸了。

  突然射来一串子弹。枪弹轰鸣声中片山感到背部右侧挨了一枪,他一边把望远镜一推,一边向前倾了下身子,差点从椅子上跌落下来。望远镜落在地上。防弹背心受到激烈的枪击,几乎把肺中的空气全给挤了出来,片山眼前一片漆黑,右手来不及去摸腰间的手枪。连续地,一秒之内第二发、三发、四发、五发子弹都击中了背部,额头碰在墙上倒了下来。片山心急如焚,无论如何也得反抗,但是防弹背心上挨了太多的枪弹,肢体都给震麻木了,怎么也拔不出枪来。终于拔出来了,可一个男人走近来,一下子把片山的柯尔特手枪夺走了。

  此时片山的身体还处于麻痹状态,另外两个男人把片山身上的皮夹克拽了下来,防弹背心给脱了下来。他们搜查了片山的全身,怕他藏着其他武器,发现靴子里面的尖刀时,他们耸耸鼻子笑了:匕首之类的东西问题不大。

  两个人拿着防弹背心和那件千疮百孔的皮夹克,回到房间入口附近的一个简易障碍前边。他们扔掉防弹背心和夹克,手轻轻按在腰间手枪的枪把上。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高个子男人,全身发散着一股邪气,左手握着左轮式手枪,右手拎着片山的柯尔特,站在只能容一个人通过的栅栏门前边。片山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意识开始清楚了,眼前也不再感到发黑,他明白运动神经也正苏醒过来。那高个子男人脸颊瘦得如刀削斧砍一般,两眼如燃着鬼火的黑洞,薄薄的嘴唇紧抿成一字。这个面貌凶狠的男人是赤色军团的参谋部长,并且是德布特的随身警卫。

  “你好象在找我们吧。没想到吧,反被我们给捉住了。我是科沃地。先生,我是不是可以称你为肯特?”高个子发出阴森森的声音。

  片山嘶哑着嗓音问:“现在德布特在哪儿?”

  “这小子真让人吃惊。”科沃地发出一阵象来自地狱深处的笑声,“虽说穿着防弹背心,普通的男人若挨了五发枪弹,肋骨也该给打碎了。可这小子还来审问咱们哪,有骨气!你们该好好学学肯特的顽劲儿!”说着,瞟了一眼立在两旁的两个男人。

  “巴黎的弗尔琴食品商店是不是你下令炸毁的?”片山挤出呻吟般的问声。

  “弗尔琴商店?弗尔琴……弗尔琴吗?这是老早以前的事了。在那次爆炸事件中,你可爱的老婆和儿女都一命呜呼了。真可怜。如果你找个美人再婚的话,大概就不会发生这事了吧。虽然你留恋死去的老婆和孩子,可这事对我们双方都是种不幸啊。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们军团来说。”

  “具体向弗尔琴食品店装置炸弹的混蛋是谁?”

  “这小子越来越让人吃惊了。往后,你怎么报这仇呢?那个向食品店装置炸弹的士兵在爆炸西柏林新闻社的时候,逃得迟了,被炸成了粉末。”

  “是吗?……听了这个,我心里好受点了。可是,向奴才们发出指令的你,你的老板德布特这个混蛋却还活着。”片山象要吐出来似地说道。

  “这家伙真有意思。你是说还想与我较量较量?你的手枪可拎在我的手里哪!”科沃地又阴险地笑了,“你小子步枪是玩得不错,又快又准。我就坦白地承认了吧。听说昨夜你一眨眼间就把联邦调查局那些笨蛋警察收拾了。快速射击对我也不是难事儿,免不了你会说比不上你,那咱们就来场公平比赛吧。”

  “公平比赛?同时拔出枪来是吗?”

  “别做梦了!我这么天真吗?把你的柯尔特手枪里的子弹全取出来,关上滑机,然后往弹匣里装上一发子弹,把枪还给你。要是你在手枪放到皮套里之前打开滑机把子弹顶上膛的话,我就毫不客气地开枪。”我的左轮手枪里装着六发子弹。我也把它装到皮套里,只是我一拔出来就能射击。我发出开始的手势,咱们俩就对射。“科沃地撇了撇薄薄的嘴唇。

  “你把这称作公平比赛吗?这是杀人。你真不要脸。”

  “不要脸?象你这样没抵抗能力的男人想杀多少不能杀?从这方面来说,可以说是公平比赛了吧?”

  “我受了伤,身体不能自如地活动。”

  “别叫苦了。来,开始。先跪起一条腿直起上身。”科沃地面带残忍的表情命令道。

  片山苦着脸,一边呻吟着一边服从了科沃地的命令。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科沃地左侧的男人把片山的柯尔特拿了过去。他先从枪上把弹匣拔下来,咬在嘴里,用手拉一下滑机把顶上膛的那颗子弹弄出来扔掉。然后拉下滑机,扣住扳机压下枪栓。接着,他把含在嘴里的弹匣拿到手里,把弹匣内的子弹一粒粒拔出扔掉。他把空弹匣给科沃地看过以后,把掉在混凝土地板上的一颗子弹捡起来压到弹匣里,“咔”的一声把这弹匣压进枪把的弹匣室里去了。

  这种柯尔特式自动装填手枪,即使弹匣被装上了,子弹不上膛,不用说是不能击发的。必须用个什么办法将拉开枪栓和顶上子弹的过程在瞬间完成。

  “好了,还给他。”科沃地对左边的男人说。这男人弯下腰,推一下柯尔特使它滑向片山。这枪正好停在片山身旁。

  “好了,捡起来。捡起来后,慢慢站起来吧。”科沃地把左轮手枪对准片山命令道。片山按他所说的做了。

  “好,慢慢地把手枪收到皮套里,然后慢慢地伸出右手。”

  “明白了。”片山一边想要有口嚼烟该多好啊,一边慢慢地把手枪收到皮套里,因为科沃地没命令,所以他没把皮套扣扣上。

  “好,你们俩瞧着点,这小子要有什么异常举动就开枪。”科沃地命令左右的部下。两个男人从枪套里把枪拔出来扣住扳机,两把都是左轮手枪。

  片山判断科沃地上衣里面肯定穿着防弹背心。果然,当科沃地掀起衣角,往腰间金银雕花的皮套里放回左轮手枪的时候,M3型防弹背心的一部分显露了出来。还穿着保护睾丸的裤衩。

  科沃地还没把手从枪上拿开就叫道:“开始!”飞快地把左轮手枪拔出来了。但是片山的枪却先打响了。一枪打中了科沃地的脖子根。科沃地带着难以相信的表情,在子弹的冲击下象个陀螺似地转了个圈,左轮手枪不由得向着左侧的男人连开几枪。科沃地碰了下桌椅堆成的简易障碍物,被几个跌落下来的铁椅子压在下面。

  坐在地上的片山从靴子里用左右手各抽出一把匕首。科沃地右侧的男人吐着白沫向片山放了一枪没击中。片山把两把尖刀向他投去,那男人的咽喉和心脏都被刺中了。被科沃地打中腹部的那个男人看一眼枪孔中滚出的肠子昏死过去。

  片山用口衔着重新装上子弹的柯尔特手枪,一脚踏在被两把刀刺死的男人身上,抽出了那两把刀子。接着把那男子的手指割断了。他把刀子上的血在那死尸的衣服上擦了擦,收到靴子内侧,拽住压在椅子下的科沃地的左手拖了出来。

  “我赢了,你用这肮脏的手,不会发射得比世上的神枪手更快。好了,说吧,德布特藏在哪儿?”片山逼问道。

  “告、告诉我……药室不是空的吗?你……你怎么……”科沃地好容易才发出声来。

  “用枪套使滑机后退,不懂吗?你这混蛋!”

  “是、是吗?……没听说过这种技术……太快了,我没……没看见……我输了……”

  “德布特……这混蛋在哪儿?”因为背部疼得厉害,片山跪在地上问道。

  “加拿大的……秘密基地总部……在中子弹开发研究所……”

  “中子弹己投入运用了吗?”

  “啊,要追德布特的话,你就追吧……只是……美国和加拿大的国境线……正在被我们为军团所封锁……还有飞机通向加拿大所有美国机场,加拿大机场……哥伦比亚,阿尔巴特和的黎波里的主要道路上遍布我们军团的检查所……从美国到加拿大的主要道路上设下了……”科沃地一边口吐血沫一边说。

  “德布特藏身的秘密基地总部的确切位置是什么地方?”

  “在尤伊空和的黎波里交界处的……的黎波里境内有个格里兹里·帕瓦湖……总部在从湖东侧的马肯基山脉中挖出的地下城市里……”科沃地呻吟道。

  “赤色军团的……德布特的最后目标是什么呢?”

  “中子弹……现在只完成了二十发……如果造出几千发的话……美国的具有代表性的几个核物质处理企业都合并起来……核物质大量运到加拿大的秘密基地后,造出几千发中子弹只是时间的问题了……总之,那个时候……通过使用中子弹……就能占领拥有即使是西方也比不上的丰富的天然资源的加拿大了……加拿大的主要城市和……工业地带……军事基地……油田附近……受到了中子弹的攻击后,即使加拿大人大都死掉了……可从中子弹的性质来看……城市本身,工业,军事基地……都是不会受到损伤的……”

  “德布特不是在做梦吧?”片山吐了口涌上来的黄水说道。

  “征服了加拿大,德布特就成了皇帝。赤色军团就是加拿大的新国军……我将成为新国军的大元帅……新帝国应该在加拿大诞生……只要宣誓对皇帝一世效忠,那苦于资源贫乏而人口过剩的以色列人、埃及人、日本人就都能获准移居加拿大……通过收缴税金逐渐巩固新帝国的基础……然后我再发动政变推翻德布特……”科沃地开始了垂死前的痉挛。

  片山扛起那装有武器弹药的行李包逃走了。他在路上偷盗了一辆带篷汽车,用微型机关枪开道,迅速遁去。科沃地杀片山不成反被击毙,这可以说是赤色军团最大的失策了。

  此后的大约一周时间里,片山一直隐藏在距纽约长岛尖端很近的避暑胜地汉普顿·贝斯的空别墅里。背上强度的打击伤使片山觉得连内脏都在疼痛。不过,吃着隐蔽处地下仓库的罐头,度过了一阵悠闲自在的时间以后,他的身体竟恢复到可以做剧烈运动了。通过别墅里的电视和广播,片山了解到,在许多港口、机场以及街道,每天都在发生几起不明动机的杀人事件。电视里放出的被害者的照片都不能说和片山无相象之处。这大概是赤色军团将其认做是片山而误杀的吧。

  片山计划骑马越过落基山脉而潜入加拿大。进入加拿大以后,沿着加拿大落基山以接近塞尔温山和马肯基山。幸运的是,位于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和艾伯塔省交界处的美国西北部的蒙大拿落基山是片山在美国陆军特种部队时参加冬季山丘训练的所在地。而且,片山在成为非洲的职业猎手以后,曾因非洲大雨季节无法工作而回到美国度假。那时正值冬季,他在科罗拉多州的丹佛郊外租了一所别墅,在那里度过了一段快乐的狩猎生活。他的狩猎范围,不仅从自己的别墅到科罗拉多落基或是怀俄明落基,有时还一直远到北部的蒙大拿落基。诸如麋鹿、黑熊、灰熊、黑尾鹿、白尾鹿、落基山白山羊、野绵羊、山狮等野兽都是蒙大拿落基的大猎物。在蒙大拿,片山曾下圈套捕获过在加拿大毛皮异常昂贵的海狸和大山猫。落基山脉那些靠步行或骑马才能通过的小路上没有边防检查站。片山要从蒙大拿落基到加拿大落基还算是轻而易举的。但问题是如何才能从纽约平安地抵达蒙大拿落基。

  片山的伤已经痊愈。他把这一周长起来的胡须用剪刀整理了一下。脸上和手上沾染的颜料不知什么时候也已消失了。在开车出发前,他来到附近的旧衣店,买了一大套狩猎用羽绒服和毛料上衣,在鞋铺里买了一双狩猎长靴和一双带有羊毛衬垫的雪地鞋及备用的鞋垫。另外还买了狩猎用的M3型防弹背心。此外,又购置了一些野外生活必需品。

  回到自己的隐藏处,片山丢掉那些用于城市生活的衣服,把今后用得着的东西整理好放进了两个带防冻拉锁的大帆布包。为了放八毫米口径步枪、M16自动步枪、乌吉微型机关枪、散装的强力弓弩及子弹、箭、手榴弹等,他不得已又装了一帆布包。他把这些东西塞到一辆卡迪车中,驱车来到距隐藏处不远的南汉普顿港。在那里他租了一辆高速摩托艇。从南汉普顿到新泽西州的朗布兰奇港约有70英里,也就是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听到片山要付三倍运费,船主兼司机喜出望外,并不唠叨着去问这位慷慨的主顾因何不自己开车去。

  在朗布兰奇的小码头没有发现赤色军团的人,片山换乘的士来到五英里外的伊顿城,在那儿他偷了一辆西倍雷牌汽车,径直驶往州际80号高速公路。塞满武器弹药的大帆布包就放在助手席上。

  沿着80号公路,从伊顿城算起走行了50英里以后来到新泽西州的罗卡威城郊外。在距那里不远的地方有个很大的卡车停在休息场。片山到达这里的时候已是午饭的时间了。停车场上几十辆大型力格十八轮卡车开着引擎。垂直排气管都在喷吐着白烟。用于长途运输的大力格车上贴着途经各州的牌号,这是他们的义务。

  片山换上他那天蓝色的毛料衬衣,外面套上羽绒狩猎服又穿上先驱者牌的西部羽绒骑士服,从装有取暖装置的西倍雷车上跳下来,径直朝那些停放着的卡车走去。他是要查看一下汽车的牌号。在这些停驻的卡车中,标有纽约、新泽西法尼亚、俄亥俄、印地安那、伊利诺斯、威斯康星、明尼苏达、南达科他、怀俄明、蒙大拿爱达荷、华盛顿等州名,纽约至西雅图的挂车或卡车大约有二十辆。这个卡车休息场很有色彩,司机休息间、餐厅、旅行客店、加油站、修理工厂及洗车设施、计量机、小卖部、投币洗衣房、浴室等等,真是样样俱全。女招待自不必言,业务范围还广到为留宿司机提供陪伴女郎。这里的司机休息间很象日本的茶室。片山将那三个大帆布包放到这里备有的柜子里。然后开着那辆西倍雷来到罗卡威市街,把车弃于路旁,叫了辆的士又回到休息场。

  片山走进餐厅,找了位子坐下来,向女招待要了个清汤及带色拉的快餐猪排,外加一杯咖啡。然后朝那些司机发了话:“有谁能把我带到西雅图?条件嘛,我除负责对方的食宿外,外加五百美元。我是一个小说家,想以大型力格车和汽车休息场为舞台写一部小说,以期一举成名。我会充当一个很不错的助手的,我的名字叫迪贝,迪贝·斯潘东。本来我写的作品总是滞销,所以想必诸位是不会知道我大名的。”这样说着,他自己也笑了起来。“你刚才讲的当真?”“你真肯出五百美元?”好几个司机都这样追问着。“唉,食宿费我也包了。不过话可说明,搞女人的钱我可不付……五百美元嘛,我可以预先支付。”片山回答。

  一般来说,一个卡车司机拼死拼活干上一年也就二万美元,扣除税金大约净赚一万五千美元。一天最多超不过五十美元。所以片山的话音刚落,便有十几个司机都到了。在他们当中片山选中了一个看上去很稳健,名叫顿·马克雷卡的苏格兰血统美国人。看样子他有三十二三岁。片山拿出五百美元付给顿,并和他握了手。而后笑着对那帮吵吵嚷嚷的司机们说:“诸位不要记恨我,下次哪儿再见面的话,我会请你们干一杯的。”

  用过餐以后,片山付了钱,当然包括顿的。一切停当,他从柜中取出了那三个帆布包。戴着西部帽的顿帮片山拎着一个包,俩人一起朝顿的车走去。

  顿仔细检查了拖车的连接情况,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才跳上司机座。就在驾驶台后边有个可供休息的空间,里面还备有床。床下是空的,可以放些杂物。顿把片山的三个包放到床下,然后从腰间取下连发手枪,装进了枪套里。

  片山坐到了助手席上,但这助手席很硬,坐着很不舒服。顿打开无线报话机,而后将装有途经各州通行证及货单等各种重要票证的小盒子放到保险匣中。车缓缓开动了。

  顿一直缄默无语。卡车在限速55英里有十几条车道的80号公路上行驶着。当时速开到60英里以上时,顿终于不再沉默了。

  “越战以后,我被解除了兵役,在纽约的一个大运输公司工作。两年前,用自己的薪水买了这辆车独立出来。这车有四百马力,在平坦的路上即使满载,最大时速也可开到80英里。但是,由于全国统一的限速55英里,所以没有护卫的话很少开出高速来……这次的货物是从纽约港装车的瑞典家具,预计四天后运到西雅图。若是加油的话,花三天到西雅图,再用三天回去,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我不想这样蛮干。”

  “我也参加了越战。我父亲是苏格兰血统,老婆和孩子都死于事故了。”片山说。

  “你真不幸……”

  “听说有一个称做赤色军团的商业恐怖组织,在高速公路上设了卡子,你听到过这个传闻吗?”

  “那帮家伙就是赤色军团啊,不过他们从不向大力格伸手。因为,我们有无线报话机,大家联络好以后,转瞬之间就可成群结队地通过去……”

  顿敲着挂在计器盘上的手枪枪套说:“本来,在伊利诺斯州,不把枪藏起来的话,被警察发现,要交罚金的。有时遇上赤色军团找麻烦,就舍命开车冲过去。汽车是上了保险的,只要大家口径统一,即便是我们首先撞他们,也是能从保险公司领取保险金的。”听了顿的话,片山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隔五六十英里便有一处的避车带里,停着五六辆赛车式轿车。长相酷似在巴黎时的片山的人或是开敞篷小货车的人,只要驾车一过,这几辆轿车便猛地追上去,挟其停车。不过,可幸的是大力格十八轮没有遭上此事。

  三天后,片山在蒙大拿州的斯里·福克斯城,借口痔痛难忍下了顿的卡车。片山不仅没有从那五百美元上打折扣,相反又付了五十美元,算是给顿的小费。顿说了几句安慰片山的话,便高兴地驾车走了。

  斯里·福克斯城就在距美军特种部队福特冬训基地不远的地方。落基山脉虽已近在眼前,但这里在蒙大拿州算是相当靠南的了。片山来到街上的汽车店,以五百美元买下了一辆外观与奔驰同样的达特桑敞篷小货车。在这里买车不象日本那样有许多麻烦,只要告诉店主一个住址,当然伪造的也无所谓。再签个名,付足车钱及一些税金,买卖也就成交了。所以,用了不到30分钟,这辆车便属于片山了。

  片山驾驶着达特桑避开州际高速公路,穿行于郊外公路向北行进。他将两个内侧经过防水处理的帆布包放到行李台上,又将装有武器弹药的那个帆布包——也是防水的——搁在助手席上,以便随时都能打开拉链取出武器,包上面还盖了一个座垫。

  蒙大拿州的大部分地区已在大猎物的狩猎季节公开。在蒙大拿,虽然国家森林、国家公园很多,但即使是国立公园,大部分也并非属禁猎区。片山继续驱车北上。沿途虽属高原,但海拔并不是很高,所以森林的树种还是非常繁多的。诸如杜松,平壤松、枝条下垂的骑士松、菲律宾红柳桉木、铁杉木等等,在这里几乎是处处可见。听到森林里不断响起的枪声,潜藏于灌木丛间的白尾鹿、翘着长耳朵的黑尾鹿都急速窜出后横穿公路。

  片山的车以70英里的时速在州都赫勒纳旁边擦过,继续往北驶向大瀑布城,森林区已经过去,左手一直到落基山都是平原,右手非但是平原,且是一眼望不到边的。

  距大瀑布城已经不远了,大瀑布城东西五英里,南北三英里,不过是个中等城市,但这里卖名牌商品的店铺却很多。片山在这儿买了些最后必需的物品,便来到了邮局,他给洛杉矶发了三封挂号信。收信人地址写的是雇佣片山的组织联络所,寄信人姓名署上了杰克·约翰逊。信的内容是片山来美国后了解到的一些情况,当然,用的全是暗语,这就不必说了。

  冒着被赤色军团发现的危险,片山进了一家饭馆。这顿饭对于片山来说也许是他在文明世界的最后一次晚餐了。油炸裹上面衣的牡牛的睾丸,是这儿的名菜,称做蒙大拿牡蛎。还别说,这东西真有些牡蛎的味道。中间夹有大蒜泥的烤面包片味道很香,连素不吃大蒜的片山都津津有味吃个不停。

  在这个兼营迪斯科舞厅的酒吧休息厅里,附近大学的男女学生们,有的在唱歌跳舞,有的吃着糕点轻食,还有的在转抄同学的笔记。其间颇有些漂亮的女孩子,片山感觉自己的下腹在发热。可是,想到这里也许已铺开了赤色军团的网,终不能久留,片山便很快出发了。

  片山取道向西,直奔落基山脉。距天黑还有些时候。以附近的民用机场及马尔姆斯·汤姆导弹基地起飞的喷气机划过清澈的长空,留下一条条白色的飞行云。夕阳终于把周围的一切染上了红色。正前方就是白雪覆盖的连绵不断的落基山。因路面结冰,轮胎打滑,片山不得不减慢了车速。路旁的空地上停放着从其他州或是蒙大拿州东部来此狩猎的猎手的马车,左端也全是山了。再往前行向左转过一个弯以后,沿着山间谷地有一处猎人牧场。片山故意不走猎人牧场,而选择了一条不好走的路继续前行。太阳已经落山,寒意也袭了上来。路边的马车旁有几个腰间别着两支手枪、肩背来福步枪的猎人正在喝着奥林匹克啤酒聊天。在蒙大拿州,法律规定,狩猎时猎手必须要在身上系一条色调华艳的桔色布巾。这是为了防止误伤。当然,穿件红背心也可起到同样的作用。

  再往前行,有一个如今很少使用的简易飞机场。道路的右侧有个小木屋,那是值班人休息的地方。这小木屋是片山离开奥卡斯塔后见到的第一所房子。继续走行三英里,又出现了一幢非常考究的山间别墅,那是大瀑布城最有名的诊疗所的院长,一个很有钱的狩猎爱好者的休息地。别看这小别墅全为木造,可比水泥建筑的耗资多得多。片山曾在那小别墅中受到过茶点的招待。今晚,那里灯火全无,也不见汽车的踪影。于是他决定不经主人同意留宿在那儿。因为晚上越过大陆分水岭是异常危险的,这一点片山比谁都要清楚。

  公路快到尽头时,片山向右拐去。这里构筑着栅栏,里面圈养着猎人牧场的马匹。为了防止马的逃脱和灰熊的袭击而修建的栅栏内,豢养着五十多匹马和骡子。栅栏附近有个简易厕所,还停放着四辆已废弃不用的拖车车斗。其中的三辆放的是客人的物品,另外一辆盛的全是干饲料。

  淡季时就放牧这些山地马,旺季时则把马圈在栅栏中,随时听用。一般来说,两人一组的狩猎,首先两个猎手要每人一匹马,加之向导、厨师、外勤各一匹,另外运送行李又要四五匹,这样算来,一个捕猎队总要十匹左右。常备五十匹马是不算很多的。

  天完全黑了下来。片山跳下汽车,搓了搓冻僵了的手指,然后用钢丝撬开斗车上的门锁,确认一下里面自己所需的东西,又把锁上好了。问题是如何将这辆达特桑处理一下。想了一会儿,片山决定将这辆车沉到院长别墅与机场间马路边的沼泽里去。他又上了车,顺着刚才的公路往回开,在别墅的院前熄灭了引擎。他还是用老办法打开门上的锁。片山进了屋,里面一片黑暗。他打开了手电筒。

  迎面是大厅,厨房和饭厅在右侧,在左侧是备有大暖炉的会客室。墙壁上或房梁上放着动物标本。贴挂在墙壁上仅灰熊和黑熊的带头和爪的毛皮就有十来张。这里的主人有四个儿子,也都颇喜欢狩猎。墙壁上还挂着各式各样的刀具。片山把自己的三个行李包放到里边寝室中的壁橱里。为了以防不备,他把机关枪拿在手中走了出来,并把门又锁上。

  片山把车沉到沼泽中,复又返回别墅。刺骨的寒风刮了起来,中间夹杂着雨雪。片山走近别墅,发现窗帘的空隙间漏出油灯的亮光,他感到不快。再一走近发现院子里停着一辆西倍雷牌四轮驱动车。左肩背着乌吉短机关枪的片山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靠近别墅。从里面传来了女人的悲号和男人的咆哮。片山打开厨房那侧门的锁,从门缝查看里面的动静。在那暖炉旁的墙壁边上,一个手持匕首的姑娘正在被人追逐着到处乱躲乱藏。这是一个印第安姑娘。虽然她有点白人血统,但面部和身体都充满着野性。她的上衣已被撕破,隆起的Rx房全部裸露在外,乌黑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距姑娘三米左右,背向片山站着一个健壮的三十岁上下的男子,手中的枪正对着那印第安女郎。

  “你就死了那份心吧。身为肖肖尼·印第安人却敢违抗印第安保护官的命令。快把刀子扔掉。老老实实地躺到我的怀里,我可以保证不让你做绝育手术,而且我还保证不让别人知道是你在暗处狙击了派来传达解散不法集会命令的保安官格雷格,把他打成了重伤。我看见是你开的枪,但我替你隐瞒了。我说,艾丽,听见没有,我不是跟你说了要在你身上给我传宗接代吗。快扔掉刀子,把双腿叉开。不然的话,我杀了你以后,你也得从命,哈哈哈……”那男的淫笑着,逼近了姑娘。从他的醉语中,片山听出,这是房主桑达斯的次子吉姆。

  “别靠近我!”姑娘怒目而视,尖声叫着,“你有妻子和孩子,却又在外边和别的白人姑娘乱搞,这是路人皆知的。为什么现在又死缠住我这个印第安人不放。今天,你又突然给我带上手铐把我弄到这儿!”她仍用刀子防卫着。

  “什么他妈的为印第安解放运动献身,都他妈的是瞎话。今天我要让你看看白人的强悍。怎么样,比你男友那印第安人的脏东西好看得多吧。”吉姆说着,打开裤子上的拉锁,把他的下身裸露在姑娘的面前。

  “你那玩意儿算什么东西,看上去就好象是卡曼贝尔的奶酪。”姑娘虽一副惧怕的神情却很干脆地冷冷地回敬了一句。

  “你这条母狗,看我不杀了你。”恼羞成怒的吉姆打开了手枪保险。

  “住手,吉姆。”片山推开房门朝吉姆大喝一声。在此同时,他的乌吉短机关枪也早已对准了吉姆。

  “谁?”一副狰狞面孔的吉姆转身朝片山望去。早已看到片山的印第安姑娘的刀迅速刺进了吉姆的左后背。吉姆叫骂着再次向姑娘举起了枪。这时,片山的机关枪响了,一梭子子弹快要把吉姆的颈骨都要射穿了。吉姆倒在了床边,开始了死前的痉挛。

  姑娘望着把空弹夹放到口袋的片山,用好似肖肖尼·印第安的语言叫喊着跑了过来,把脸颊埋到片山的怀里,搂住片山哭泣着。她的乌发散发出柠檬的香气,身体又传来了香瓜那诱人的馨香。片山用左手轻轻地抚摩着姑娘的后背,心情逐渐平静下来。这时,他忽地感到下身发热了。

  隔了一会儿,姑娘终于平静下来。她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你是哪个部落的?我是肖肖尼的。”姑娘用英语问道。

  “我的血统有一半是日本人。就象很早以前从亚洲越过当时还是陆地的白令海峡来到加拿大或美国的印第安人的亲族一样。我的名字叫垦·卡塔亚马。你就叫我垦好了。你的名字呢?”

  “我叫艾丽·布莱顿,其实布莱顿不过是白人给随便加上的姓……我……我杀了人。”

  “我和你一起干的,艾丽,我们是正当防卫。”片山感觉下半身很不舒服,这是人的情感所致。艾丽哭肿了的眼睑,在片山看来确有些妩媚。

  “我才不会信那家伙的鬼话呢。他与内务部印第安局那帮家伙串通一气,是要杀我的头的。你也将会象猎物一样遭到他们的追捕的。怎么样,我们一起逃吧,去加拿大,那里有我们印第安人的部落,有我认识的朋友,他们一定会帮助我的。当然还有你。”艾丽不停地说着。片山没有作答,只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艾丽的眼睛。

  北美大陆的印第安人大多已失去了祖先的土地,生活在政府指定的区域里。这些区域统称为保护地区。片山听说,只要生活在这区域中,就可不纳房租和一切税金。他们的最低生活水准也由印第安局予以保证。可以说这种地区是一个大收容所。一旦离开了这片保留居住地,就只能干最下等的工作,当然也不会再享受免除房租及税金的优待了。

  艾丽又开口了:“看你带着轻机枪,想来也一定是有特殊原因吧。咱们一起逃吧,我求你了。你是不是以为我将成为你的累赘?”片山还是没有作声。

  “你不用担心,我从小就习惯落基山脉的山地生活。春天,我循着麋鹿的踪迹,拾取鹿角卖给商人。越过国境进入加拿大也是常有的事。鹿角根可以做西部皮带的卡簧,而将鹿角粉碎后在香港可用来制造春药。所以还可以赚不少钱的。一季有时可以挣到一千英磅。而且我还知道什么野菜可食,什么野菜有毒。还有草药我也晓得一点。当然,用飞镖、使用弓箭、来福枪我都是一把好手。就连捕骑放牧的山地马我也不会输给男人的。”

  “我明白了,”片山终于张开了口,“我也正巧到加拿大的不列颠·哥伦比亚有事。正如你看出的那样,我目前正遭人追捕,详情现在也讲不清。不过有一点可以告诉你,我的对手是一个庞大的组织,因此我不可能走大路出境。”

  “那我们的利益不正巧一样吗?”

  “好象是那样的。”

  “白人虐杀我们印第安人,抢走我们的土地及主要食物来源——美洲野牛,建立了现在的合众国,这是没有必要向你解释的。看到印第安人饮酒后醉如烂泥的丑态,便存有各种偏见,虽无可指责,但这片土地本来是属于印第安人的,”艾丽越说越动情,“白人政府已经把我们弄得七零八落,却还不甘心,现在正在执行着杀光印第安人的计划。”

  “当真有这样的事?”片山不敢相信。

  “不错。从60年到70年,全美的印第安人口的确由50万人上升到近80万人。但那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是白人欺骗印第安姑娘而生下了许许多多私生儿。印第安人口的激增使政府感到恐慌,所以开始强制印第安妇女做绝育手术。姑娘们只要稍微生点毛病来到医院就医的话,就会被施以麻醉,然后奸污施行绝育手术了事,真是猪狗不如的待遇。从71年到现在已有近40%的妇女被强行做了绝育手术。在学校也是严禁使用传统的印第安语。”

  “我明白了。那些话以后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处理一下吉姆的尸体、血迹和他的汽车。然后灭炉熄灯。否则点着灯的话就可能有人来。明天,我们到猎人牧场去弄几匹马,便即刻出发。”片山果断地说。

  他打开卧室的壁柜,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行李,确认没有人摸过。吉姆的连发式手枪及枪套、子弹袋都交给了艾丽。艾丽背朝片山,解下腰带,把枪套和子弹袋串到皮带上,问片山:“你认识吉姆?”

  “唉,就算认识吧。不过,现在我看你最好还是到里边桑达斯一家装着狩猎用服、用具的柜橱里选几件自己喜欢的衣物来。”片山对着艾丽说道。

  片山打开厨房地板上的盖,把吉姆的尸体藏在其中。从吉姆背上拔下的刀子经擦拭后又插回垂于暖炉旁的刀鞘中。他把掉在地上的手铐挂在自己的腰带上。艾丽把擦地板血迹的破布和自己的破上衣放到暖炉上烧掉了。她那臀部的轮廓透过合身的牛仔裤清楚地展现出来。

  片山来到已是满天飞雪的屋外,将吉姆的汽车存入木结构的车库。片山复又回来时,艾丽已到里屋去了。那天夜里,艾丽也住到了片山选择的卧室。两人分睡在左右两个床上。艾丽好象很耐冻,她脱光了衣服钻进了被窝。片山的两只狼一样的夜光眼发痴般地盯视着艾丽那黑暗中的裸体。漆黑的房间里,艾丽好似耳语一样轻轻地讲述着印第安人悲伤的历史和悲惨的现实。

  “你以前见到的印第安人,是否都是那些勒索酒钱,酒后发疯、醉倒路旁之徒?”

  “这样的家伙并不少见。”

  “不过,垦,你要知道,他们都是白人印第安政策的牺牲品,都已经对人生绝望了。政府拨给印第安保留地的财政预算的大部分,包括人事费等等,都落到了白人行政官员的腰包中,能用到印第安人身上的钱,那真是微乎其微的。”

  “这也太过分了。”

  “不仅仅是祖先传下来的土地,就连传统文化的继承权利也被剥夺了。生活在保留地内过着牲畜不如生活的印第安人只有借酒消愁。用强度的酒精驱赶自己那绝望的心理。”

  “他们也真是……”

  “过量的酒精喝下肚以后,精神变得麻木的家长们会在孩子面前毫不掩饰地性交。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也逐渐养成酗酒的恶习,而且乱交对他(她)们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白人的一瓶成士忌就可以使印第安姑娘倒入其怀,再后来便是生出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这样的姑娘中十五岁以下的也不是少见的。”

  “是这么回事啊……”

  “而印第安的老首领们,只考虑自己和本部落的利益,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要把所有印第安人团结起来共同抗争,相反却把我们觉醒了的印第安人秘密集会的详情全部汇报给了白人……以前是那样有民族气节,让人值得自豪的印第安人,今天却过着奴隶般、牲畜般的生活,我实在是不能忍受了。”

  “确实如此啊。”

  片山听着艾丽的讲述,不时地插入只言片语,表示自己在听着。这期间他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情感。

  商量着明天的行动计划,不觉之中已睡着了。一种很怪的声音把片山惊醒了。那是远处郊狼的嗥叫。纵然知道是郊狼在叫,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他妈的……”片山骂道。远处又传来了郊狼的狂嗥。

  艾丽从床上滑落下来,“太可怕了,我知道是郊狼,可仍感到很害怕……以前,在山里夜宿时听到这狂叫,差点把我吓死。”她惊惧地叫着,隔着毛毯紧紧地抱住了片山。

  片山拨开毯子,搂住艾丽,吸吮着她的乳头。很快艾丽的乳头在片山的口中发硬了。顺着艾丽的胸窝往下抚摸……艾丽的腰部肌肉极富韧性,那鲱鱼般的蜜壶的皱褶美妙地收缩着,片山想要喊出声来了……到午夜两点,两人交合了三次。而后吃了点夜宵,便抱在一起成眠了。

  到了早晨九点钟,片山才睁开眼睛。这时艾丽已不在床上。他走出卧室,看到一副行猎打扮的艾丽正在厨房的窗旁拉开窗帘一条缝向外观望着。在她脚下放着一个大尼龙包。片山用那带着薄冰的水缸里的水漱着口。片山回过头来,她正在往嘴唇上涂着口红。片山吐掉口里的水来到艾丽身边,抚摩着艾丽的后背。

  “牧场的外勤很快就要回去了,那送客人和向导来的两辆吉普也呆不长。”艾丽低语着。外面在下雨雪。

  艾丽的听力比刚起床的片山要好很多。不远处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汽车由远而近,前面一辆是运送饲料的卡车,接着是两辆吉普。

  “那三辆车什么时候开来这里的?”片山问道。

  “八点左右。”

  “那样的话,这帮家伙要到十点半以后才能出发。因为他们装行李是要花些时间的。我们可以稳稳当当地吃顿早饭了。”片山去洗脸了。

  因为不能生烟,艾丽便用煤油炉烤了些面包夹香肠,并做了足够吃十顿的三明治。片山呷了一口热咖啡,对艾丽说:“这短机关枪给你用,分解方法我来教你。”

  片山把乌吉机关枪和几个弹盒递给了艾丽,并把拆卸、组装及使用方法告诉了她。然后他把M16自动步枪和机关枪的枪口都用透明胶布贴上了。子弹透过这种胶布射出后,其弹道不会发生变化,然而如枪膛中进去了雪的话,那就糟了。因为枪膛中塞满雪发射的话,很容易炸裂枪身。

  十点半左右,两人背着枪和行李走出了别墅。两人身穿的衣服都是有防水性能的狩猎服。这时栅栏内的马和骡子只剩下三十匹了。大概有两个狩猎队已经出发了。艾丽查看了一下马的足迹和粪,认为他们已出发二十多分钟了。这一点片山亦有同感。很快,两个人各自选好了自己中意的马和马鞍。另外又取两匹马,装了马的饲料及足量的食盐。

  两人忙了不到一个小时,一切准备就绪便立刻出发了。片山肩背着M16自动步枪,左手拎着缰绳,右手牵着用绳子连接在一起的四匹行李马走在前面。艾丽跟在距行李马十米左右的地方担任警戒。不用说两人都带着防寒通气手套。否则带一般的皮手套,里边的热气出不来,不仅手套会变硬,还很容易引起手的冻伤。

  进入柳树林后前行不久,便是圣·里贝河的上游。在那里他们让马饮了水。过了河开始走蜿蜒的山路,攀登落基山。这时天空已飘起了雪花。蒙大拿落基的山腰往上每年积雪到六月,九月却又开始降雪。过了这一带越过分水岭,西部落基不能说是一马平川,路也好走多了。因为这附近是落基山隘路最多的地带。这一区域内植物繁盛,树种很多。前边谷地里出现了一条激流,这是流向太平洋的。坡道很陡的狭窄山路的右侧是一悬崖,左侧便是深不见底的峡谷,马不时地在路上打滑。终于,两人走出了这段最难行的山道。

  晚上,两人在针叶树林中扎下了帐篷。附近流淌的小河不时传来哗哗的水声。片山用斧头砍了些枯木,点起了篝火。他们用锅把打来的水烧开。然后艾丽又烤了几块牛肉。片山打开从桑达斯家拿来的日本造收音机。从电台报告的新闻中连赤色军团这个词都没听到。看来赤色军团的势力已渗透到美国政府中也未可知。

  吃过晚饭,艾丽用小铁铲把大部分赤红的炭火移到帐篷中,剩下的便用土掩上了。帐篷里不一会儿就热了起来,使人感到身在冒汗。艾丽脱光了衣服,脸上露出羞涩的表情。她让片山也脱了衣服,然后用热毛巾为他擦拭着身体。在淡淡的炭火的光亮下,片山第一次看到了艾丽的全裸体。除了下腹部有一伤痕外,艾丽的身体真可以说是无可挑剔、美妙绝伦了。

  片山抓住艾丽的腰想要把她抱起来,艾丽忙说:“等等,我还没洗呢。”她从片山的手中挣脱出来,开始擦洗自己的身体。

  嘴里叼着香烟,等得很不耐烦的片山,看到艾丽把毛巾往桶里一扔,便立刻把她压到了那简易床上。艾丽发出了兴奋的呻吟声。她用一只手臂蒙住自己的双眼。不一会儿她的双腿开始痉挛。并请求片山快些与她合体。片山依从了。不过他小声问艾丽:“怎么样,没关系吧?”

  “我真想给你生个孩子,垦,真的……可是,我……我,很遗憾,我已没这个能力了。三年前在北达科他州的一次集会上,他们以煽动暴动罪为由把我逮捕了,然后就在当地给我强行做了绝育手术……因为不在同一个州,所以吉姆不了解此事……不过说是绝育手术,也只是割断了输卵管……垦,我要到日本去做修复手术……”艾丽喘吁着说道。

  “只要我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后还活着的话,我一定带你到日本最好的医院,让那里最好的大夫给你医治。”

  “我太高兴了,垦,我真是太幸福了……”艾丽激动地吻着片山。

  两人都累了。艾丽跟片山谈起了家事。她的外祖母是被四个白人轮奸后才生下她的母亲。

  第二天一早片山起来喂了马,然后迅速收拾好行囊出发了。这一天走的净是弯路,要按直线来算的话,估计北上了有三十英里。越往北天就越冷,且积雪也愈来愈深了。马陷到雪里去,如不马上把它拽上来的话,就极易休克死掉。

  天色已晚,他们在一个背风地安下了营。片山着手做个石弩。艾丽为寻些小动物和野鸟到林中去了。不大一会儿,艾丽面无血色地跑了回来。片山急忙问:“怎么,出了什么事?”艾丽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追,追来了,保安副官查理追来了。”

  “查理?”片山叮问了一句。

  “查理·黑顿斯德。这个印第安人的败类,甘做白人的走狗,自己还自鸣得意呢。”

  “你看见那家伙了?”

  “我看见他的马了,就在离这不到一英里的地方。”

  “查理是个既残忍又狡猾的家伙。几个月以前有个喝醉了的印第安人杀人后逃到了山里,查理用了两周时间把那个人的首级提了回来。他说是那人首先朝他开枪,他还击时将那人打死的。其实他是在杀人取乐。”

  “他妈的……”片山骂了一句。

  “我突然感到非常害怕便逃了回来……这样也好及时通知你。”

  “嗯,干得不坏。这家伙一定是想到黑里等我们睡熟时再来袭击。要不是你发现得早,我们可要吃亏了。不过,现在不必担心,看我来收拾他好了。”

  片山说着,紧紧抱住艾丽,深深地吻了她。

  “带我一起去,我要跟你一起去。”艾丽乞求道。

  “不,你就象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把炭火弄到帐篷里去,灯就那样点着……然后把乌吉机关枪架好在那儿等待时机。我回来时会做出布谷鸟叫声的。若没有做出鸟叫而有人来靠近帐篷或是走过帐篷的话你就开枪。另外,别忘了把子弹盒准备好。”片山在艾丽的耳边说道。

  离开了艾丽,片山拔出腰间的柯尔特自动手枪,打开了枪的保险。片山虽带着石弩,但万一弩击不中的话,那就得冒着把别的猎人召来的危险用枪击毙这恶棍。

  在艾丽进帐篷时,片山闪身进了草丛。简易油灯的光很弱,在外面看不到帐篷内艾丽的身影。在距帐篷近一百米的地方,片山爬出草丛,站了起来。从这里可以看到一公里外、可能藏着查理的小山丘的顶部。片山没有急着向土丘靠近,而是远朝艾丽尾随查理马迹的地方摸去。他不时地突然转过身,藏到树后,查看是否有人在追自己。

  来到刚才艾丽走过的地方,片山仔细查看了是否在此之前有过查理来过的迹象。当他确认确实没有以后,才顺着艾丽的足迹,悄悄向小河边靠近。不久,他听到了查理的马的嘶叫声。片山不想去惊动查理的马,所以没有靠近它。

  查理渡河的地点很快被片山发现了。那里的水流当中有几块岩石。片山踩着一块块石头过了河。然后谨小慎微地攀登着小山丘追寻着查理的踪迹。仅只四分之三英里的距离,片山却花了两个小时。

  颧骨突出的查理就藏在山丘的另一侧,即靠近片山和艾丽宿营地的那一边。常绿松木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就好似天然的屋顶,查理就潜藏在下面。他趴在那里,身上盖一件手织的印第安毛毯,不时地用望远镜朝片山他们的帐篷方向望去。狩猎民族的视力之好确实让人难以相信。查理的眼睛大概比片山的夜光眼更为厉害。查理的身边放着一支来福枪。

  片山感到自己的心脏在激烈地跳动着。他小心翼翼地从斜侧爬行着向查理靠近。透过石弩上的望远瞄准镜,片山窥视着查理的一举一动。他想,如果箭矢碰到树枝或树叶就会打草惊蛇,所以准备尽量靠近他时再放箭。为了不发出呼吸声,片山张着口吸气,寒冷的气流冲到肺里,使他感到阵阵作痛。

  距查理只有十五米了。这是查理不能察觉的最远极限了。片山瞄准了查理的后胸射出了一箭。糟糕,由于刚才没来及把准星调配好,箭射偏了直插入查理的腹部。疼痛难忍的查理迅速绰起来福枪准备反击。这时,片山的第二支箭又到了。这支箭不偏毫厘直射入查理的胸膛。查理扔掉了来福枪,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他全身颤动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片山抓起一把雪送到嘴里,润了一下喉咙,并拔出手枪来到查理的近前。确信查理已死,他又把枪放回了枪套中。片山摸出查理口袋中的打火机,并借其光亮查看了查理的携带物品。在查理的钱包中他发现一份地方法官签发的艾丽的逮捕令。罪名是绑架吉姆·桑达斯和盗窃牧场马嫌疑犯。看来吉姆的死尸目前尚未暴露。片山烧了那逮捕令,然后俯身取下查理的望远镜,朝帐篷望去。帐篷前的篝火的残渣和帐内漏出的昏暗的灯光隐隐约约映入片山的眼帘。

  片山把查理的尸体掩埋了以后,回到河边,解开了查理的马的缰绳,在旁边的树林中片山将查理的行李马也找到了。骑着查理的坐骑,牵着行李马的片山回到帐篷附近,一边学着布谷鸟叫,一边对艾丽喊道:“艾丽,没关系了,我已把那家伙干掉了。”

  帐篷内一下子亮了。左手拿着松油火把,右手抱着乌吉机关枪的艾丽从里面冲了出来。

  “啊,垦,你真的活着回来了!”艾丽把乌吉挂到帐篷旁的树杈上,又哭又笑地跑上前来拥抱着片山。

  第二天,第三天,两人都是争分夺秒地向北赶行着。当然查理的两匹马也与他们同行着。利用休息时间,片山把石弩的瞄准器修好了,然后启程出发。从国境到不列颠·哥伦比亚北端大约八百英里,到格里兹利·帕瓦湖多达一千英里。满打满算,一天走三十英里,要到格里兹利·帕瓦湖附近的赤色军团秘密基地本部也需要一个来月。不过反过来,或许有这样的好处,那赤色军团可能认定片山早已放弃袭击德布特,或是认为片山早已死掉而疏忽大意。以后的每天,他们都沿着加拿大洛基山脉继续北上。一旦马不行了,片山与艾丽便换乘别的马,并用套马索拉住放牧于山间的马匹作替补。加拿大马远不如蒙大拿的马善攀登。一旦马不行了,走不动了,便剥去留有烫痕的那部分皮放掉它。

  加拿大洛基山脉,几乎整日被风所困扰。正面迎着风简直出不来气。风吹积雪遮天盖地。出发一个月以后,片山他们在广大的威林斯顿湖北端再一次越过大陆分水岭,来到洛基山东侧。也许是由于太平洋时时吹来的暖风,湖面还没有结冰。两个人的印第安帐篷早已被一头难耐饥饿的冬眠前的灰熊用它那尖利的爪撕得粉碎,肉食被劫,两匹马也被它咬死了。

  片山他们顺着溪谷、树林、草地前行,一天天地接近列多·维尔夫家族大本营的所在地——穆司古瓦河上游。黎明前的气温居然可以降至零下二十度。曾经是捕猎羚羊的这一带,不知怎么的却有那么多的驼鹿。在薄暮中,带着小驼鹿的母驼鹿,会睁开那双近视眼惊罕地瞅着从它们前面走过的马匹。正是发情期,有的公驼鹿错把没有角的马当成了母驼鹿,便喘着粗气奔将上来。有一次,他们看到一群灰色的森林狼把一只小公鹿赶到一个深厚的积雪处,不管那驼鹿如何拚命地顽抗,群狼还是拽出它的肠子,撕扯着它的背上和臀上的肉——硬是把它活活吞吃下去了。

  叫列多·维尔夫的印第安老人虽然看似有些不和善,还是痛快地把片山他们当作客人迎了进去。艾丽与片山向他献上了三十来张鼬皮。他们被安排住在部落边缘的帐篷里。片山在那儿休息了三天。与艾丽交合之后,片山表情严峻地说:“我明天一个人走。我感谢你的照顾,可我必须一个人走。我无论如何得去办一件事。原谅我的固执。”

  艾丽搂抱着片山,激动地说:“告诉我,你真正的目的是……”

  “我老婆和两个孩子一年前在巴黎被杀了,那个杀害他们的邪恶组织的头目他就藏在从这向北的地方。我要向这家伙报仇。你是不是从列多·维尔夫那听说过,从这向北一百二十英里起,足有纵跨四个州的广大地域是禁区?”

  “听说过的。哪儿有武装巡逻,去打猎的印第安人都被赶了出来,还有人一去不返!都说是被杀了,还说,那里面象是在玩打仗游戏……”

  “别去啦,那等于你去自杀。”

  “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活着回来。到那时,咱们再一起打猎、捕鱼,过咱们的快乐时光。还可以一起去日本。”

  “如果你非去北边不可,那也带上我!”

  “那怎么行!从蒙大拿到这里,只不过是快乐的假日旅行罢了。但是,从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战争,才是你无法想象的肮脏的战争。所以,我直说,你只能成为我的累赘。”片山的表情变得冷酷起来。

  “你怎么这么说!”

  “我要向你坦白,艾丽,我曾在你最讨厌的’绿色贝雷帽‘里呆过,还晋升到了准将。是杀人的老手。”

  “即使那样我也爱你……你别去!……什么也别说了!”艾丽把自己的唇贴在了片山的唇上。

  将近黎明时,才把艾丽说服。其间,二人两次交合。艾丽离开帐篷,来到列多·维尔夫的帐篷,天亮后回来了。近十点时片山去向列多·维尔夫告别。列多·维尔夫向他赠送了部落内最强壮的三匹马。另外赠的东西还有:两张美洲野牛皮和四张驼鹿皮,120斤用干肉粉制成的干粮,以及马饲料。艾丽站在部落所在的草地上,向片山挥着手,直到他消失在树林之中。

  片山渡过了几条结冰的河,通过了几处潮湿地带。第四天下午,他进入了赤色军团的领地。刺骨的寒风卷起积雪,刚刚冒出的马汗在马鬣鬃上便结成了冰凌。

  还没有见到敌人的踪迹。片山选择山道策马前行。由于接近森林边界,参天巨木并不多见。在干枯的白桦和落叶松上铺满了绿苔,远望去似新发的芽。穿过一片矮树林及灌木丛,片山来到河岸附近岩石间的雪地上。他把野牛皮铺在那里,又在上面放上四张驼鹿皮,然后放上他的睡袋。

  第二天黎明前,气温降至了零下四十度。片山呼出的气息变成冰碴儿沾在了睡袋上和野牛皮上。他看到了一座石臼般的山坡,似乎便是山田村接受军事训练的演习场的标记。

  从那以后,又过了十几天。片山越过塞尔温山脉的分水岭,从那里可以俯瞰介于马肯基山脉之间的广大的帕瓦湖。塞尔温与马肯基两山之间大约五十英里。庆幸的是,片山和他的马还没有被发现。但常可以看见雪野上空直升飞机及轻型飞机在作侦察飞行,用望远镜还可以看到大型雪上巡逻车。于是片山决定只在夜间行进。既已至此,只要马料足够,就没有什么发愁的。片山倒好说,实在不行,他可以杀死驮马充饥。问题是雪地上留下的足迹。不管怎么说他不能直奔位于帕瓦湖东侧的敌人大本营。最好的方法是选择大风雪的夜晚,迂回地绕向敌人本部,这样,足迹也可以很快被新雪埋起来。所以那一日,他拽着三头马一路跌滑着,顺着岩石满地的谷地和灌木密集的斜坡下到了山腰附近,准备在那里等待夜晚的到来。

  为了不让人发现,他只把马拴在了小河附近。自己躲在五十米开外的巨岩之间形成的一个大雪包那里。用绑在鞍上的铲子、斧头挖出一个雪洞,缩在里面。那夜没刮暴风雪。只静静地下了半英寸厚的粉雪。片山没有出雪洞,把天线伸出洞外,用耳机听着半导体收音机。

  “加拿大是一个统一国家。不管是英裔加拿大人还是法裔加拿大人都是在加拿大这个统一国家之下享有平等人权的真正的加拿大人。”

  收音机里传来了用英语、法语不断重复的声音,是在宣传魁北克的独立运动。关于赤色军团一点也没有提到。关掉了收音机,片山用节约下来的汽油在小炉上煮沸了些雪水,往肚子里灌了许多红茶还有黄油和盐。吃完了便倒头睡去。

  第二天早晨是个眩目的晴天。风卷雪花飞舞着。片山戴着绿色的狩猎镜和薄手套,准备出去小解,却猛然间听到了马蹄踏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音。他反射性地左手紧握住“突击队员弩”箭筒,右手握紧自动来福枪。他从雪洞悄悄爬出,从岩石后边窥视发出声响的方向。只见两个男人身穿发白的防寒迷彩服,一只手握着狙击用的M14自动来福枪,骑着马向片山拴好的三匹马那里走近。两人还带了两匹驮马。戴着那种据说可以不沾雪并且即使呼出湿气也不结冰的狼獾皮帽,看起来象是印第安人。如此大冷天,他们却只在毛袜上套一双鹿皮短靴,而且似乎满不在意。其中一人背上背着一架无线电报话机。

  “比瓦族的偷猎者的马吧?”

  “不,说不定上边经常挂心的那个叫做什么健的家伙呢!看我顺着他的脚印走走。你来检查检查行李。”

  “我看,咱们还是先用无线电联络一下的为好。”两人在咬着耳朵。是一口方言浓重的英语。

  于是片山猜出这两人是赤色军团的侦察员。片山一时犹豫起来,不知是用来福枪好,还是用弓箭好。最后他选定了弓箭。幸好两人在马上都背对着片山,距离大约是五十米左右。片山瞄准了那个背无线电报话机的家伙的脑袋。一松弦,当箭还在空中时,片山早已又拉起了弓,安上第二支箭,瞄准第二个人的脖子射了出去。第一个男人被箭射中了脖颈,从马上滚落了下来。受惊的马咴咴地扬起前蹄。另一个男人惊叫一声,在马上回转身,扭头看着自己的同伴。正在这时第二支箭射来了。它从那人的肋腹部穿入,透过他的胃从另一侧钻了出来。他抛掉了手里的M14来福枪,从马上滚了下来。他悲嗥地挣扎着,要把箭拔出来。片山搭好第三支箭,边“吁、吁”地吆喝住侦察员的马匹,边走近两个人。

  背无线电报话机的人颈椎被完全射坏,当下就死去了。被射穿腹部的那人悲鸣道:“杀、杀了我吧!快让我痛快地死吧!”

  “大本营里不是有医生吗?这样的伤动个手术,不到一个月就好了。”片山说道。

  “你,你是谁?”那人痛苦地眯着眼睛。望着满脸胡须的片山。

  “我是印第安比瓦族与白人的混血儿,是猎人。说,赤色军团这个基地的大本营在哪?你们的上司德布特住在哪里?”

  “我哪儿知道!你干嘛要打听这些?”

  “我的同伴进了这个基地被杀死了。我要会会你们的老板,向他要赔偿金……怎样,要是你不依着我,我就不让你好死。先给你塞上个家伙,省得你咬碎自己的舌头。”

  “别这样……我说……我都说,你千万别这样……”

  “你的总头目德布特还在这个基地吗?”

  “噢……他在离中子弹研究开发所向北一英里的作战本部里……我从不知它的名字叫德布特。我们过去管他叫吉乌斯,现在叫德布特王,我们还没有亲眼见过他。”

  “德布特王?笑话!你等着,我去拿地图。”

  片山说着,捡起了弓箭,急速回到雪洞。从一个包中拿出一张精密地图——以熊掌形的帕瓦湖为中心,连无名小河乃至各山脊的标高都有标志。他把弓箭和箭筒放在雪洞,背起来福枪,重新回到那人身边。那人正在拼命地爬着想逃,血染红了周围的雪地。当他看到了片山又回到了那里,不由得浑身泄了劲。片山让那人坐起,靠在树干上,又把那人的右手腕复了原,使他把握住铅笔。片山打开地图,说道:“来,在作战本部和中子弹研究开发所注明一下。识字吧?”

  那人左思右想,在地图上的两个地方划了个×。片山又问了作战本部和中子弹研究开发所的内部情况。

  “那里只有高级干部才可以进入。我们这些印第安侦察员和战斗员住在作战本部北面三英里左右的大洞窟里。还有武器弹药库。虽然说是洞窟,但靠着原子发电,还是有电可使,象饭店一样。随军妓女也有百人以上。再往北,还有雪上用车的车库。”

  “原子发电炉在哪里?”

  “在中子弹研究开发所往南一英里左右的地方。用湖水冷却发电时产生的蒸气,使我们的暖气设备也很完备……太疼了……畜牲……”

  “现在战斗员有多少人?”

  “只有七百人吧。”

  “印第安侦察员呢?”

  “两百人。分两组,各组一百人两周一换,每两人又组成一小组骑马在山上巡逻。”

  “这么说现在有五十组在山上巡逻?”

  “啊。你小子撞上我同伴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少说废话。用雪上用车在平地上巡逻的是战斗员吗?”

  “啊。另外,洞窟里还有直升飞机和轻型飞机等,在中子弹研究开发所往南二英里的地方。所有这些设施在地下都有相应的通道。不管怎么说你小子玩不赢。”

  “你那同伴早已不知是进了天堂还是下了地狱,我倒想问问他背的那无线电报话机……你们组的暗号是什么?”

  “这可不能告诉你。你要是知道了,还不杀死我?”

  “我可不想跟你这儿磨嘴皮子。时间紧迫,我会满足你的愿望,让你死个痛快。”片山用戴着薄薄手套,已经冻僵的右手从长筒靴内侧摸出一把匕首。在这样的冷天里若直接用手去摸金属会被粘在上面。金属似乎也显露出它的惧寒冷症,若用力过猛会崩了刃。

  “等等!是SC-二。要是发现情况就与本部的指挥室联络。指挥室的暗号是DROO-。”

  “什么时候从居住地出发巡逻的?”

  “五天前。”

  “这么说回去还要一周多时间?能不能带我走一条不被其他巡逻者发现的路?”

  “岂有此理。”

  “那你在地图上指一下。”

  “怎么可能?我们侦察员发现情况不对,总是不管什么路线不路线,而出没于任何地方。”

  “明白了,谢谢。”片山用匕首从耳朵孔挖入那人的脑中。

  他查看一下两人的四匹马上的行李物品,发现了桔子、糖果和面包,大肆饕餐了一顿。他从那里拿了自己所需要的东西,而把其余的连同他的死尸一起埋在雪堆里。把他的马带到下游,割断喉管杀死之后,只取了它们的肝脏,剩下的还是埋进了雪堆。又顺着自己的脚印回到洞里的片山,把一个马肝沾上盐和胡椒填进自己的肚里。又打开夺来的无线电报话机的开关,窃听印第安侦察员、雪上巡逻车同指挥室的联络。他们还不知道片山已经杀死了一个侦察员小组。

  五天后,片山迎着暴风雪,在向马肯基山脉中的麦迪辛山逼进时的一个夜晚,被另外一组侦察员发现了。

  天还没亮,暴风雪突然消失,天上升起了月亮。片山把马拴在湿地一侧的树林里,把马鞍放了下来。为保险起见,他又拉长了天线,打开无线电报话机开关。从里面传来了方言浓重的兴奋的声音,报话者显然是在竭力大声说“……发现了可疑脚印……三匹马的蹄印向大本营方向去了。蹄印的印纹与我们不同。听到没有,DROO?完了。”“这里是DR00……听清楚了……请报告现在的位置,SC二七……完了。”指挥室的声音也兴奋紧张起来。

  “迪鲁特二四与洛麦欧三二交接处……现在向高地移动,用望远镜看见他了!……确实不是我们的同伴……是入侵者……拴着三匹马……其位置在洛鲁特二四与洛麦欧三一一带……离这儿大约五百码距离……请求允许狙击,完了。”

  “这么暗的情况下,相隔五百码不大可能命中。靠近到三百码时再射击。最好射他的脚与腹部,要活捉。我们还要派雪上用车。好好干!完了。”

  “明白。完了。”侦察员挂断了。指挥室在向雪上用车和其它侦察员布置着。

  自然,那时片山并没有傻呆呆地站着。他把无线电报话机放在倒地的树上,斜披起M16用的子弹带,左肩挎上M16。与此同时,不断地探寻着印第安侦察员的踪迹。在夜间比狼眼睛还灵的片山,认出了沿着北侧山坡压低身子下来的正是两个印第安侦察员。他取下固定在鞍上的来福枪,迅速把子弹上膛,用左肘支在倒树上,单膝抵住树干,透过来福枪上放大七倍的镜片瞄准了其中一人的胸口。当时的距离约是四百五十码。枪的射程是五百码,但在这样的冷天里是会减速的,所以这样的距离正好射击。

  在风雪中,枪声并不怎么震响。吃了枪子的那个男人一头跌在岩石上滚落下来。另一人举着M14乱放一气,片刻间,又被片山射来的第二发子弹射中了脑门。片山又装入两发子弹,并拉上了保险。他打开报话机,听到指挥室的人暴躁地喊叫:“怎么回事,SC一二?SC一五报告说听到你们那响了两枪,完了。”

  事已至此,只有打、打、打了!离德布特那儿还有数十英里就陷入这种局面,令片山不由诅咒起天神来。然而他又条件反射地行动起来,把马鞍重新安好,腹带扎紧。解开了拴马的绳子。片山把来福枪和另一支莱明顿枪重又固定在鞍上,左手拿着报话机和马缰绳,两脚用力把马肚子一夹,那马便扬起尘雪,飞跑而去。后边跟着两匹驮马。

  刚才他通过的湿地的对面,有一个山丘正好伏击敌人。片山策马向那里奔去。再打开报话机,从里面传来了忿然的指挥官的声音及其它声音的对话。往回走了二英里,来到了那灌木丛生、岩石裸露的山丘。山丘高约二百米;片山穿过巨岩之间,打马上山。

  夜幕渐渐退去。二三十辆大型雪上用车顺着片山的脚印追来。为了保护眼睛,看清物体,片山戴上了射击眼镜。片山等它们距他只有一千码时,开始用莱明顿枪发动狙击。敌人用重机关枪和火箭炮来反击,可为重重巨岩阻挡,无法伤及片山。

  片山靠着一支莱明顿枪,用二百发子弹全歼了二三十辆雪上用车,前后不足二十分钟。这时大群直升飞机开来了。从微型枪筒上有六连射装置,它以小发动机、油压装置为动力高速旋转着射出枪弹。片山躲在巨岩下的空洞里。这时直升飞机开始投小型炸弹。轰轰的爆响溅起尖利的岩片,岩片钻进片山的身体,使他身上血色斑斑。如果不是穿着防弹背心,他恐怕早就没命了。

  正在这时,伴随着强烈的机动声响,大约五十架标有加拿大空军和美国空军标志的喷气式战斗机在片山和敌人直升飞机上空低低地飞过,向着麦迪辛山突进。正在攻击片山的直升飞机群绕开麦迪辛山逃离了。

  片山从岩石下爬出,摸出蒙在上衣里的望远镜——它居然没有被击碎——站起身,透过镜片,追寻战斗机群。向着麦迪辛山俯冲下去的最前列的十架空军战斗机,从翼下发射了导弹后,猛然来一个急回旋,避开山体迅速上升。导弹直奔似乎是装有原子炉的洞窟。导弹上装有核弹头。立刻,从洞窟里爆出了凄绝的闪光,使整个麦迪辛山摇荡。片山慌忙地把黄色的射击镜片换成了绿色镜片。战斗机队的第二组向中子弹研究开发所射去了核导弹,第三组向作战本部,第四组向印第安侦察员及战斗部队员的居住区,第五组向雪上用车车库分别投射了带核弹的导弹,然后升空回转。麦迪辛山仿佛象大地震的震中那样崩裂了。尘埃蒸腾弥漫,蘑菇状烟云在上升。大地在震响,片山听不到其它的声音。巨大的震动令他站立不稳,为了防备不被滚动的巨岩撞碎,他到处爬着。他手里仍紧握着枪杆。战斗机群在灰熊湖上空重新编队,向片山所在的山丘上空飞来。想必是要回空军基地吧。

  这时,麦迪辛山东侧的标高四千米的高山——印第安·齐夫山山顶上,有什么东面啪地闪了一下。当飞机群飞临片山前一英里左右的时候,从那山顶闪出一道线般的银色的导弹。它在编队的正中附近爆炸了。如果不是带着绿色的射击眼镜,在那种难以言说的闪光之下一定会马上成为瞎子的。强烈的冲击波使片山趔趄着。

  爆心部位的三十架左右顿成碎片。余下的二十架左右发疯般地忽而上升,忽而急速旋转下落,终于或是爆炸,或是扭动着飞行了一会而堕落了。有三架撞到了片山所在的山丘上,碎片一直飞到片山那里。飞行员的血肉也四处飞溅。

  从印第安·齐夫山顶发射导弹定是赤色军团开发研究的中子弹无疑了。既然导弹受令发射,那么德布特一定还活着。也许他事先已得知加拿大空军和美国空军要来袭击,所以才迁到了很可能设在印第安·齐夫山的导弹发射装置控制室。这时,片山早己承受了中子弹放射线的照射,虽然一时还没有反应,但过一段时间后,其影响一定会出现于全身的。

  天摇地动已稍稍缓和下来。报话机碰在岩石上已损坏。片山开始找自己的马,三匹马都死了。有被巨岩撞死的,有被吓死的。片山决定在这个山丘等待德布特的到来。如果他还活着——片山有种确信的预感——他一定会找到要破坏他野心的片山的尸体,并在上面吐口唾沫。而且,他还要在前来破坏基地的战斗机残骸上撒泡尿的。

  片山发现他所在的山丘那正对着印第安·齐夫山半腰处,由飞落的岩石和丛生的灌木形成了一个绝好的隐蔽所。他向那里运去武器弹药以及马死尸身上卸下来的睡具、食物和望远镜。如果食物用尽,他准备靠死马肉和雪团过活。

  在隐蔽所的苔藓山,片山卷起驼鹿皮当枕头,又裹上睡袋和驼鹿的毛皮,再把从侦察员那儿夺来的狼獾皮帽盖在脸上躺下,手里还提着那杆枪。他又在狼獾帽上穿上两根鹿筋,使得轻轻一拉,就可以露出双眼,看到外边的情况。

  忽又降起了雪。雪积在片山身上,远看去象雪地里埋葬着野牛或是狼獾的尸体。那一动不动的情形倒真象一具死尸。侦察的直升飞机已经飞来好几次了。片山轻轻拉下帽子上的鹿筋,清楚地看到了戴着防毒面具的飞行员的样子。然而飞机却没有发现被雪埋着的片山——他已成了自然景物的一部分了。飞机走了。

  雪一直下到将近中午。从老远传来了雪上用车独特的排气声。死了般的片山这才从睡具中爬出,往嘴里放了些嚼烟。突遇极冷空气,枪上的透镜罩上了一层雾气。片山用布把雾气擦了,又从防水布包着的行李中取出子弹带斜披在身上,头上戴上狼獾皮帽。他从岩缝之间用望远镜看去,只见三台雪上用车尘雪飞扬地向这边开来。三人都穿着黄色的放射能防御服,戴着防毒面具,背上背着氧气瓶。片山定睛一看,正中间的那个人似乎正是德布特。他不由得要狂叫起来。

  他以前见过德布特的照片,那是个微黑的清秀男人。头顶秃得厉害,余下的头发却是高贵的银丝;眼睛似乎蒙着沉郁。现在虽说戴着面具,只能看见他部分面孔;但从那独具个性的眼睛来看,肯定是德布特。

  三台雪上用车在飞机残骸那里转了转,终于又向片山这边开来,距离有三百码。片山吐出嚼烟,做好膝射的姿势,估摸好寒冷带来的子弹减速及雪车行进带来的距离缩短诸因素,他连射了三发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