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外交官一眼就认出了这张委任状。这儿指的是那个隐蔽的地方,这个地方在地面车库下面。这辆赛车式小汽车停在升降台上,升降台被完全沉进地下室地面。需要时,就开动液压机,汽车被升上一层楼。当然,上面的车库必须是空着的,这样,栅栏盖才可以稍微升起来。眼下,一辆几吨重的柴油载重汽车正停在栅栏盖上。在绿得发亮的阅兵用高速小汽车车顶盖上,有一个行李架。把上面那个家伙绑起来。从楼梯上走来的成吉思汗喊道。牛高马大的保镖犹如举起一个玩具娃娃似的,把斯特芬举到赛车式小汽车的车顶盖上,把他结结实实地捆在行李架的斜撑上。现在,在上面把盖板放到地下室通风口的格栅上。汗命令道。这样肯定就不会有一滴油从载重汽车上滴到这位密探先生眼里。难道这不是一种人道的对待方式?成吉思汗毕竟是什幺都想到了。

    阿尔卑斯山特别快车在拐弯时发出隆隆的响声。星期天的郊游者在做一次兴高采烈的郊游,逃避一下城市的炎热。这些郊游者一个挤一个,紧紧挤在一起。这是结成莫逆之交的一大群人:父亲和儿子、妇女和小孩和老人。背包装满肉食品,牛奶罐装满浆果,塑料桶装满蘑菇,把赫尔穆特推到脖颈上,女内衣里全是小动物,xx道里全是伐木工播下的种子,裤子里全是疲乏,然而却是令人舒适、令人神情气爽的疲乏,是对维也纳新的一个工作周所感到的喜悦。清洁的住宅配有现代化的、为每一个付得起钱的富裕人家准备的所有舒适设备。这些住宅已经在待价而沽。他们为此而工作。他们为此而节约。这是他们生活的目的。这里有一个实例:

    那些艰难的岁月,最后那些年月所带来的一切,顶不住赫尔穆特朝气蓬勃的笑声。青年人一定会逐渐成熟,未来属于青年人。但愿有一个更好的前程!很快,严肃与工作在赫尔穆特那个年轻人的房间里得到应有的重视。赫尔穆特突然中断了淘气的心境。孩子们,我想,你们安排星期一实弹射击,你们还要一起进行这方面的训练。朋友们鼓着丰满红润的面颊,带着激动得熠熠生辉的眼神去进行工作。这时,凉爽的清风拂面而来,随即就轻快地掠过耳际。

    最后一颗子弹比一整块上等蛋糕更合牺牲者的口味。过去有几个牺牲者就是这样。现在他们都已不在人世。

    绳子在肉类加工场里把冬娅的胳膊和大腿扯下来。对于他人而言,人就是狼。这时,助手们则必须取出她的内脏,剥她的皮。

    手淫让黑眼圈当着学徒的面生出埃姆马努埃尔。他显得未老先衰、腐化堕落、委靡不振、不谙世故、体弱多病。你工作得太多了吧,孩子?你知道,我们需要冰箱,好让冬娅祖母也能保鲜。马努埃尔的母亲晚上问道。不,母亲,我只是拉肚子。在肉食品和香肠食品商店窗外的遮篷上,伊丽莎白展示那些久经考验的绝招和玩笑,她撩起她的女裙和那件套衫,让它们滴水。如果一个过路行人要看看下这场雨的原因,那他就会看到天空中仿佛有一个具有令人难忘的吸引力的女人在飘动。这个女人仅用双膝就可以把未削皮的整个柠檬榨出汁来。这也曾经是她在咖啡店里的临时工作。她干到直至有一个女人来。这个女人为了这同一笔钱,可以用她的阴唇做到同样的事情。这时,伊丽莎白自然也就被赶出了时髦的商业活动。

    欢呼声不绝于耳。脚上的气味开始散发,汗水直淌。一条银色的白道在海上闪烁。水面上波光粼粼。埃姆马努埃尔跨进爵士音乐地下室,向年轻工人出售他的大麻香烟。可是这些人只想跳舞,只想纵欲,不想再要别的东西。一个寡妇很费事地从她的夏装里取出防汗衬垫,让它滴水,把它绞干,然后把它交给埃姆马努埃尔拿着。可是埃姆马努埃尔又在上面一个劲儿地擦他的xxxx。这种感觉很舒服。自他成年以来,他就不知道还有什幺别的玩意儿。他在女孩子面前胆怯害羞,笨手笨脚,愚不可及。头上顶着一个包,牙齿之间叼着一个包,耳朵后面、胳膊里塞满香烟,两腿之间夹着一个大包,双肩都扛着包,在负荷下弯着腰,像这样,埃姆马努埃尔很难直起腰来站着。

    很快,赫尔穆特有半打兴致很高的朋友举着正在瞄准的步枪,眯着一只眼睛,坐在活靶子前面。可是有几个人这种兴致很快就烟消云散。我们这些宝贝,这些上帝的选民当中,没有一个人能够安安静静地呆上哪怕是片刻工夫。就连你也不能。纳——格——曼,汗对这个淡黄头发、身材高大、经过体育锻炼的年轻外交官说。此人正无所畏惧地盯着他。为了安全起见,我会开枪杀你的。不过这样做来得太快了。我还有另外一种办法,我有液压水泵。我将要调整这个最小的传动装置,然后在你被挤压到你上面的栅栏之前,你正好还有一刻钟时间。成吉思汗走到一个电器开关面前,把操纵杆随意摆在周围,然后按一个红色电钮。操纵杆的位置决定液压水泵的速度。美洲豹赛车就停在升降台上。而液压水泵则把这个升降台高高举起。一阵轻微的嗡嗡声表示,电动机泵在工作。斯特芬仰卧着,把头转向成吉思汗。成吉思汗恶魔般地狞笑,这时,他正关掉电灯,离开地下停车场。门砰然一声关上。那个小伙子很有把握,他根本不会与世隔绝。斯特芬之所以高兴,只是因为他再也不用看见那个眯缝着眼的讨厌家伙。

    舒伯特联盟在拱廊下排练。刚好从旁边走过的埃姆马努埃尔步履蹒跚。只剩下一个高高兴兴、生气勃勃、心地善良的年轻人的影子——此人还在动身去学习时——步履蹒跚地靠近乐队指挥。这个年轻人的眼里是一种难以满足的渴望。因为埃姆马努埃尔有很高的音乐天赋。伊丽莎白——这个从事非法活动的女孩坐在一辆巨大宽阔的美国轿车里,不声不响地从旁边路过,十分高兴地笑着。一个高贵卓越的绅士把他那只长满毛的大手捂在她的嘴唇上,这样,就使她发不出任何声响。她只是非常微弱地抽搐了几次。然后,就连这种动作都已结束。富有的工厂主的太太在白天偷偷洗澡,她感到身上有点脏。

    当伊丽莎白感觉到事情变得严重起来时,对她而言,为时已晚。埃姆马努埃尔的婶婶——一个寡妇在百货公司女装部试一件有尼龙皮领的黑白图案冬大衣。她肯定又要垫上干净的防汗衬垫试一试。在她面前,放着一根有测量刻度的金属杆,金属杆上有一个活动闩。这个活动闩通过上下移动来测定这根讨厌的金属杆的一段距离。这样做的目的是,测定大衣、衣服和成套女装的长度。通常情况下是不会描写得如此详尽的。与此同时,一件件的衣服借助这个活动闩,到处都可以按同样尺寸用大头针别着。

    埃姆马努埃尔的婶婶一年四季都要垫上防汗衬垫,甚至连冬天也要。她把吸满了汗水的防汗衬垫赠送给各种年龄层次的任何一个男性行人。有一次,她居然错把一个防汗衬垫送给了侄子埃姆马努埃尔。这个埃姆马努埃尔看上去十分糟糕,因为他自我满足的情况过于频繁。对于他来说,这件礼物正中下怀。有一些生物,马努埃尔实际上认为与其说是一个人,还不如说是一种动物。无论如何,他都被视为上帝的创造物。

    担惊受怕的母亲强迫埃姆马努埃尔把一份超剂量的填充料塞进嘴里,致使这个男孩很快就生命垂危。另外,还不得不带着右手完全脱臼,甚至是折断的手指进入医院。他的婶婶垫着防汗衬垫,穿着一件新的、但是后面有尖角的冬大衣离开百货商店。发生了什幺事?

    ①一种诬蔑亚洲人向外扩张的论调——译注。一层厚厚的白色天鹅绒地毯铺满了大街小巷和广场。所有的房舍都从白色尖顶帽中向外眺望。赫尔穆特迈着沉重的脚步,把他的滑雪板拖到火车站。现在正值清晨。成吉思汗及其黄魔鬼,及其黄祸①——正是这个成吉思汗想在一家玛丽亚希尔夫百货商店的地下车库里,凭借一个既是天才的,但同样又是吓人的计划,铲除一个年轻的间谍——由于缺乏美利坚合众国的专业技术指导,在给新高层建筑的几个支柱钻孔时,把电气部分的孔钻错了。正好在埃姆马努埃尔婶婶新冬大衣的背面被用大头针别住量尺寸时,这就在倾刻之间引起了整个地基水平面的倾斜。因此这种疏忽必须明确无误地归咎于一次破坏活动。当凯迪拉克轿车在盘陀路上迂回时,热浪正在街道上空回荡。刘·埃格马克尔竭尽全力,击退纠缠不休的大工业家。我得回到洗衣店去。她说。女上司会骂人的。再说,一个中国旅游者和一个维也纳女助理警察的这个女儿,今晚同一个名叫埃姆马努埃尔的学徒在有爵士乐的地下室里有约会。这个埃姆马努埃尔终于要试一试一个地地道道的姑娘了。

    在同一时刻,工厂主听到呼的一声。他把身子向右一闪。虽然如此,这一击击中他的左耳和左肩。疼痛以光一般的速度即刻传遍全身。有几秒钟,他呆若木鸡地伫立着。然后,各种感觉都从他的双腿消失殆尽。他犹如一根被伐倒的树一般向右摔倒,脸碰到刘的阴阜柔软的长毛地毯上。

    这位姑娘总带着一种由欢乐、恐惧与厌恶相互交织的感情面对这些练习课。

    天下着雪,下着纳粹雪,这种雪只有从天而降。先是又大又厚的絮棉般的雪片、小小的银白色星星从天而降,然后是一团巨大的白色粉末状雪成云、一个雪的旋涡从天而降。最后,雪又在静悄悄地飘落着,不断均匀而轻轻地飘落着。赫尔穆特开始往上攀登。

    汽车发动机在空转的状态中无懈可击地工作着。一种喉痒欲咳的感觉使斯特芬全身发抖。如果双脚不摆脱脚镣,那他就会一毫米一毫米地走向他的末日。这个间谍和外交官感到毛骨悚然,惊恐万分。膝盖骨碰到铁栅栏。照此看来,同死亡之间的距离差不多还不到十五厘米。

    在这个晚上,十五岁的学徒埃姆马努埃尔有关女人的看法,受到进一步的、对于他那本来就动摇不定的态度几乎可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刘并未在爵士乐地下室露面。他婶婶的第二个防汗衬垫在长久的等待期间已经晾干。他小心翼翼地在水管那里弄湿,以保留这种气味。近日来,他也试图说服与他同龄的企业同事奥托,相信他关于宗教、教会、政治、道德、社会秩序、学校和社会制度的观点,试图在经常是持续很长时间的闲聊中引诱他。可是奥托宁肯集邮。在一个甚至就连知识分子都还没有行动起来的国家,人们在那里该怎样把革命带进工人阶级中去呢?他说。

    (在一个甚至就连知识分子都还不理解革命的必要性的国家,人们该怎样动员工人呢?)间谍再一次猛然直起身来。最后的努力有了成效。有皮带绑在上面的横梁断裂了。他自由了(自由了)。他的额头已经碰到铁栅栏。他用尽吃奶的力气拚命地从汽车旁边挤过去,让自己从这个无法估量的高处摔到地上去。

    在回家路上,伊丽莎白冲着这个只有一面之交的学徒埃姆马努埃尔(十五岁)微笑,因为她认为该学徒异常难看的外表和苍白的脸色是一种病。紧接着,这个年轻人便向她走去,用粗话骂她,说她是共同进步和富裕的跘脚石。然后,他便同她在人行道上性交。

    总而言之,此时此刻在城里普遍笼罩着一种沮丧的气氛,一种神经质的、敏感的情绪。此时此刻风平浪静,正是所渴望的群众起义的前夜。可是这时,埃姆马努埃尔却像往常一样,在他们之前迈出了一大步。

    就连赫尔穆特也迈出了登上顶峰的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