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赵文觉得自己听了果琳的诉苦后直接到县教委去兴师问罪,有些冒失,有点冲动,自己完全可以打个电话让马岱到县里来一趟,在办公室里和他谈谈就好,但是不知怎么的,感到了果琳受了委屈,自己就有些着急,心里就恼火,恨不得将马岱劈头盖脸的痛斥一顿,就地免职。

 赵文在车上闭上了眼睛,心里闪现的都是果琳对自己说话时的模样,她的样子和往日的记忆结合起来,宛如昨日,历历在目。

 如果没有她,自己又怎么会这样?如果不是她,自己这会,又会在哪?

 “果琳,果琳!”

 赵文觉得自己在面对果琳的时候大脑有些失去了应该有的判断能力和逻辑思维能力,心里告诫说自己应该冷静下来,毕竟自己是常务副县长,要讲分寸,而果琳是挂职副县长,不能因为这个给果琳造成什么负面的影响…

 接触了这几回,果琳的形象在赵文的心里逐渐的丰满,轮廓逐渐的清晰起来:“她没有认出自己,其实对果琳来讲,从前的自己就是一个路人,她对自己的好只是一种本能善良的体现,而对于自己来言,却意义重大。”

 “最后一次在汽车上,自己是长发,也许,正是因为和现在的形象有所差距,她才对自己没有一丁点的印象…可自己不用记忆,又怎会忘却?”

 赵文心里患得患失,百种感触,齐上心头。

 看到赵文轻皱眉头,胡皎洁心里说这个赵副县长年纪不大,可是心机颇深,知道县政府这会正是忙乱的时候,就带了自己到教委美其名曰去检查工作,这叫避重就轻,这叫声东击西,反正都是办工作,在外面乐的清静,省得看县里那些家伙别有用心的前来巴结、汇报。

 谁都知道,麦正浩要是这会栽了,赵文就是县长的有力竞争者之一,这会在赵文没有上台之前,在一切局势没有明朗之前,正是抱佛脚站阵营的最佳时机。

 县里的科室里,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他们又哪里能错过什么?赵文没上去的时候来投靠,真是好时机。

 赵文没想到自己为了果琳到教委去的莽撞行为竟然让胡皎洁误解成了别的意思,两人刚刚的回到县里,龙仁海就让赵文过去,见了面,龙仁海说市委田书记通知,要赵文和自己在明天早上到他那里汇报一下工作。

 龙仁海见到赵文不说话,就感叹:“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田书记已经知道了县委会议上的事情,指示我们要控制消息范围,不要再扩大了,要我们想法子消除影响。”

 “…尽力而已,各安天命啰…”

 龙仁海说话的语气忽然的有些消沉,他看着办公室里阴沉的光亮,说:“苦难是人生最好的大学,遗憾的是,这所大学的淘汰率实在是太高。”

 “大王县已经千疮百孔,沧桑万分,实在是经不起什么折腾了。”

 “小赵县长当初说的在发展中谋求稳定,在稳定中继续发展,这是一个很好的思路,我个人,是很赞同你的。”

 赵文看着龙仁海,心说这会他感慨的这几句,其实就是对那天那个会议上自己和麦正浩交锋的一种政治导向了。

 归根到底,龙仁海还是支持了自己,虽然这个支持晚了些。

 龙仁海也许凭着敏锐的感悟力知道赵文在大王县今后的工作中会起到很重要的作用,也许是觉得麦正浩没有什么指望了,所以说这些话是让赵文听的,但是不管怎样,这个结果赵文还是欢迎的。

 赵文就说谢谢书记的支持。

 这时,龙仁海桌上的座机响了,接通后,龙仁海听对方说了几句,就用严厉的语气说:“不管麦县长和严局长的事情怎么样,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那里需要的是安静和秩序,破坏秩序的事情,你就要维持。”

 赵文知道,打电话的是蒲春根。

 赵文让人给严瑜的家人在第一时间打电话,说严瑜和麦正浩的私情败露,两人开房间的图像在县委会议上被所有的委员们全看到了,他就是要将这件事闹大,让麦正浩在大王县停不住脚,赶紧走人滚蛋。

 否则,自己怎么能在很快的时间里掌控局势,协调大家发展经济,麦正浩就是首当其冲的阻力,就是钉子,只有冲破阻力,拔掉钉子,赵文才能按照自己的意志,治理大王县。

 赵文知道麦正浩准备离开大王,可是,麦正浩的效率太低了,赵文觉得自己等不了,只有火上加油的,送麦正浩一程。

 严瑜的丈夫是朔坝市驻京办的工作人员,处级干部,因为经常在京城,很少回来,都说距离产生美,可是距离也产生了疏远,情感这东西很难讲清楚,尤其是严瑜美艳壮年,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这怕什么就偏来什么,严瑜果然在家里就给他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严瑜出了事,她的丈夫还没有从京城赶回来,可是她丈夫的姐姐倒是神行千里,近水楼台,直接就到了医院为自己的弟弟打抱不平去了。

 龙仁海刚刚挂了电话,赵文的手机又响了,赵文对龙仁海说了句抱歉,接听后是蒲春根的声音:“县长,严瑜的家人这会也赶来了,和严瑜丈夫的姐姐及家人在医院吵开了,已经动手。”

 赵文就说:“知道了。”

 蒲春根不知道赵文在龙仁海这里坐着,看情况,严瑜的家人赶到县医院是刚刚的事情,刚才就没有汇报,龙仁海还不知情。

 赵文说:“书记,我提议,将麦县长和严局长转移到市里医院,保密一下,这样有利于他们恢复身体。”

 龙仁海就说好:“这些人,趁什么热闹,家里的事情,到了家里再解决嘛,在医院闹什么,让人看笑话。”

 赵文就说,那我一会就去安排。

 赵文刚刚离开,县委副书记周国栋就走了进来。

 周国栋在大王县任职的时间也不短了,没有进取的心思是不可能的,而麦正浩的意外,正好就是一个时机。

 官大一级压死人,不在官场的人永远都不知道一把手和二把手的区别在哪里,他们的关系有些像在家庭里,夫妻双方相辅相成,意见不同还能商量,看起来总是平等的,可是在政务上,强势的一把手往往是说一不二的,别人有意见,也只能保留,就像是家有悍妻或者霸道的男主人一样,别人的意见就是空气。

 不过,像大王县这样的,县长比书记还霸道的情况,并不多见,但是没人知道龙仁海一贯低调的心里终究的想法是什么,也许龙仁海志不在此,觉得在大王县没有什么可挣的,大家都和和气气,干完一届四散走人,说话留三分余地给别人,往后也好相见。

 不过刚直易折,麦正浩平时很冲,这会却身败名裂,可是龙仁海平日里很“面”如今却还在过的很滋润,这倒是有些辩证了。

 周国栋本来在县里排名第三,可是在赵文来了后,他就顺移到了第四,麦正浩出事了,周国栋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他刚才留意到赵文在龙仁海的办公室里,等赵文出来了,他才进了去。

 一会儿,蒲春根就汇报说麦正浩和严瑜已经被车转走了,赵文就让他撤掉守卫在县医院的警察。

 到了傍晚,一辆车就开到了沙泉镇书记李光明的家门外。

 李光明今天心里有事,他让老婆将孩子带着回了娘家,然后准备了一些酒菜,果然在房顶抽了几根烟的功夫,就看到一辆车从大路上开了过来,车身后面冒起了灰黄的土龙,在夜色中像是妖怪前行掠人的阵场。

 车子到了李光明的家门前停住,赵文打开门走了出来,房顶的李光明就笑,说赵县长亲自开车呢?

 来的就是赵文一个人,李光明下来开了门,请赵文到屋里坐。

 赵文见到了满桌子的菜肴,也不吃惊,这个李光明算得上是未卜先知,有些精明,不过不精明,自己也不会看中他。

 和李光明一样盘腿上炕,两人先碰了一杯,赵文就问:“你干书记,几多年了?”

 李光明请赵文吃菜,说:“镇里有四年多了,当年在村里,就干过七八年。”

 “哦?”李光明解释说:“我当时在村里是支书,后来考的公务员,随即就到镇里干了副镇长,后来,就是书记了,曲曲弯弯的,有一二十年了。”

 “这样说,应该很有自己的想法。起码,工作经验是有的。”

 “你觉得,怎么才能改变大王的落后情况?”

 李光明端起杯子,敬了赵文一下,然后一饮而尽,说:“我没有办法。”

 赵文用筷子夹了一颗花生米,放在嘴里嚼着,停了一会说:“你要是县长,你怎么开展工作?”

 李光明笑道:“我不是县长,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赵文见李光明回答的倒是干脆,问:“那一批人,在外面停的住?”

 赵文说的是被李光明强制性送到西铭做贼**的那一批人。

 李光明终于叹了一口气,好久才说:“赵县长,我知道你是能人,是干事的,而且前程远大,背景深厚,你不怕谁,我也不怕,只不过,我还是要在沙泉,在大王生活下去的。”

 “赶那一批懒汉婆姨到省里去,一是我的确看不惯他们的懒散和怯懦,原本想让他们出去打工,当保安,当保姆,当环卫工人,当民工都行的,可是,他们自己选择了道路,谁也拦不住;二是我想让他们出去看看,知道人活着还有很多的活法,如果他们能给大王带来什么不能预知的发展由头,那,是意外之得。”

 赵文见话题扯开,就从包里拿出了一叠东西,递给李光明,却是一些照片。

 这些照片上照的都是一些建筑物,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基本上都是青砖大瓦房子,房顶都是木头结构,房屋的顶上雕刻着一些动物和传说中的神仙造型,古色古香的,虽然看起来很落魄,但是还稳固。

 李光明不明所以,看完了后用手搓搓眼镜腿,问:“赵县长,你这是要考古?”

 “这些建筑物,最为古老的倒是有二百来年的历史,但是离考古发现的标准,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

 李光明知道赵文要说些什么,就洗耳恭听。

 “在沙泉和土洼的交界处,有一个山坳,很偏僻,那里一般人去不到,也没有田地庄稼,那个地方叫野猪林。”

 李光明噢了一声,他知道那个地方。

 “野猪林里没有野猪,也没有林,只有一处平整的山凹地,我测量了一下,大概有十来公顷的样子,这会,只是零星的长了一些荒草。”

 李光明还是不明白赵文在说什么,就问:“怎么了,县长你是要打猎,那椿树庄那里后山上倒是有野猪,也有狼的,野鸡也很多。”

 “这些照片是土洼乡和沙泉一些住户的老宅子,你,负责将这些房屋,原封不动的给拆迁到野猪林那里,我会给你重新布局的图纸,按照图纸的设计形成一个建筑群,至于那些原住民,我会给钱,给他们重新的建造住房。”

 “有一点,你必须保证被拆迁的住户不能将这件事说出去,要封嘴保密!至于你怎么做,怎么和他们做工作解释,我不管,我只要结果。”

 李光明早就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的县长是个敢想敢干的人,但是今天听到了赵文如此不着调的说法,还是被他给雷了一下,心说这个县长真是疯了,脑子里究竟想的都是些什么?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件事还涉及到了土洼乡。”

 “土洼的书记黄耀明,我最近会将他工作岗位调整一下,乡长于一英就会暂时的政一把抓。”

 李光明又是吃了一惊,看起来,赵文所想要做的事情,早就已经安排好了,真是一环套一环。

 这个常务副县长真的太强势了,他还不是正牌县长,这会就已经指点江山,将大王的人事安排提前的给自己露了底。

 要是没有绝对的把握,赵文这不是在自打耳光?

 李光明看着桌上的酒菜,心里默默的想,麦正浩出事,肯定是赵文设计的,然后麦正浩今后在大王县肯定是停不住了,就会离开大王,任谁出了这档子事,就是不受处分,在大王也是没脸呆下去的,而赵文自己就会顶上去,成为县府的一把手、县里的二号人物,然后,将黄耀明给调开,让于一英一个人在土洼说了算…

 “可是,赵文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李高民活了几十年,在官场也阅人无数,这是头一次对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有些看不清、摸不着头脑。

 但是,接下来赵文又说了一句让李光明心惊肉跳的话。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