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静静的听着宋秀娥的话,这些仿佛都是宋秀娥和黄天林之所以离婚的理由。
“我提出离婚,他感到很诧异,过了几天后他找我谈话,让我好好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且说以前对不起我的话,今后就好好的补偿我…感情的事情,是说补偿就能补偿的吗?”
“他要我给他一个机会…那,这些年,谁又给我机会了?”
宋秀娥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后来,他说,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了,要考虑影响。”
“其实,这句话才是他最终想要说的,影响,他还在乎影响,那这些年给我造成的影响,又有谁在乎过。”
“赵,赵…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我还年轻过,我今年二十七了,原对事情就后知后觉,后来懂事的时候,我已经没有什么选择…”
“我总觉得自己像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或者是耄耋将死的人…这几天我冷静的想了想,我甚至发现除了和你的相遇之外,我这二十来年都没有一件值得记忆的事情,没有一件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实施的事情,总是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总是按照父母和别人的安排来过自己的生活…”
“有一句话说的好,没有挥霍和放纵的青chun,是被狗吃了,是啊,我的青chun是被狗吃了…”
“现在我看自己,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
宋秀娥的话有些萧瑟,这会赵才想起来,宋秀娥那时从汶水调离的时候说她一直不想回市里。恐怕不单单的是不想和黄天林在一起,还有逃避见到他父亲的缘故,因为她父亲总是以为黄天林是个很优秀的人,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在老丈人去世的时候坐在了另外的车上,看着自己的妻子和灵车离开,这恐怕是导致宋秀娥最终下定决心和黄天林离异的最终原因。
“他还说。可以保持夫妻的名义就好。可以不住在一起的…他总是一厢情愿,从来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赵觉得也是,如果只保持夫妻的名义,对于黄天林来说,可能是一个很好的结果,来他就不怎么在意宋秀娥,他可以继续的在外面花天酒地,可是宋秀娥却做不到。
无论如何,赵觉得宋秀娥都做不到,她一个很内敛和睿智的成熟女人。何况,宋秀娥早就想和黄天林离婚,只是碍于父亲的原因没有办手续。
“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过一段时间,好好想想自己今后该怎么过,毕竟还有几十年时间…是该好好的为自己考虑一下了。”
过了一会儿,宋秀娥问:“你在做什么,怎么还不睡?”
赵答道:“没有,我习惯xing失眠。”
“唉,是啊。习惯xing的失眠,咱们俩都一样…”
“其实,你是对的。也许你早就看出来了贾浅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才和贾chun玲一直不远不近的,否则,你们俩现在的处境恐怕会更尴尬。”
见到赵不出声,宋秀娥又叹了一口气,说:“你现在的环境肯定不好,官场真的不好混。不过你这一段时间太顺了,也该停下来好好看看今后该怎么办。你不该丧气,因为你现在得到的,已经是很多人一生都达不到的高度了。”
赵想了一下说:“秀娥,我去看你吧。”
“我在认识你之前,很不顺利,认识你之后,就一切都顺利了,你一走,我又开始遭受波折…所以,我觉得你是我的贵人…秀娥,我有时候真觉得,欠你太多了,你那么的好,别人不懂珍惜,是他们没福。”
这句话是赵的心里话,客观上也是他到了汶水后的真实写照。
宋秀娥嗯了一声说:“别这样说,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很想你,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相对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许平安是福…这一段咱们还是不见面了,我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你自己也好好理清自己的事情…”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早点休息,不要为我担心。”
路上的车辆很少,迎面而来的光亮一闪而逝,赵看着挂掉的的手机,心里好大一会都在想着宋秀娥说的那句话——青chun被狗吃了。
是啊,自己的青chun呢?难道也被狗吃了?
自从顶替了这个新的身份,改变了生活方式之后,赵一直试图着以一种新的姿态面对如今的人生,他想要和过去做一个彻底的决绝,无论是工作中、生活中遇到了什么事情,他总是先想着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方式来解决问题,总想着要是还是从前的那个赵,他会怎么去做,而不是以一个贼,一个小偷的眼光看待事物。
但是,后来他却觉得自己越来越无能为力,越来越对身边发生的事情难以cāo控,他渐渐的有一种错觉,觉得身处的这个官场之中,甚至比自己从前在扒窃团伙中都要累。
从前的ri子,除了想尽办法偷钱外,人和人,贼和贼之间的关系相对比较单纯,处理起来也比较简单,利益分配公平就好,可是,如今他觉得,在官场中,单纯的说和谁好,和谁不好,这个是没有绝对的分界的,而且每个人都为了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很多时候都采用了明的暗的非常手段,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自己有时觉得比过去做贼都更为不要廉耻和没有人格。
贾浅对赵的触动是很大的,有一段时间,赵将贾浅当成了一个老师,觉得自己应该向贾浅学习,学习他的那种为官之道和处事方式,而且,那时候他也有意的接近贾chun玲,不能不说心里是想着要和贾chun玲之间发展成一种超乎友谊的男女关系的。可是,他没料到,至少是没有想到自己将贾浅当个宝,贾浅却拿自己当成草。
贾浅生动的给赵的一厢情愿上了一课,让赵知道,他自己的政治嗅觉还是太稚嫩了,所有的努力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简直是不值一提。
贾浅要给赵头上强加一些政治义务,吴庸也想摘取赵的胜利果实。一个小小的乡长。一个乡委书记,难道真的就能抗衡上级的命令,能够和县委书记和县长对着干?
简直是痴人做梦。
利益让人疯狂,即使是贾浅和吴庸顾忌着赵背后有政治大佬的爱护和撑腰,在他们自己的利益不能得到保护和最大化的阻挠下,赵身后的那个保护人就算是如来佛,贾浅和吴庸都会垂死挣扎般的撒一泡腥臊的的。
赵知道,无论怎么说,汶水后来的发展都是自己的一番心血,贾浅却生硬的要将破坏汶水发展的化肥厂给搬迁到这个生态没有被污染的地方来。而且没有对自己做任何的解释,也许,贾浅就是看出了自己在政治上的幼稚和对他的盲目信从,还有就是觉得自己接近贾chun玲无非就是准备当他家的乘龙快婿了,因此就死死的吃定了自己,这让赵有了一种被侮辱,被轻视,甚至被强jiān了意志的感觉。
所以,那一段时间他才觉得。一直就不看好自己的吴庸都比虚情假意的贾浅要可爱些。
宋秀娥说得对,自己是早早的看到了和贾浅闹别扭的那一天,所以才有意识的和贾chun玲若即若离。但是这一点也没余改变自己后来被边缘的命运。
虽然自己像是很风光的主动和贾浅闹得不愉快,然后就被调到信访局当书记局长,可是自己在这里能有什么作为,这个位置和汶水那个能实实在在的出成绩的地方又有什么可比xing。
贾浅比吴庸更可恨。
话说回来,吴庸那里也不知是觉得自己有眼色,主动的给吴满天腾地方,还是笑自己果然是猴屁股坐不住金銮殿,那么快的就离开了汶水那个即将出成绩。即将欣欣向荣的地方,这一段还没有给自己使绊子,还算是照顾着自己的情绪,不过,也许是觉得自己可有可无,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威胁罢了。
就像是刚到汶水时那样,自己再一次的被两个权力阵营给边缘、被无视、被抛弃了。
有那么两天,赵想过要去找那个一直素未谋面的赵长军,让这个乾南市组织部长给自己活动一下,给自己安排到一个比较好一点的单位去。
可是再一想,找赵长军和找自己大伯又有什么区别,自己不是曾经信誓旦旦的说一不靠二不等的凭着自己的力量闯出一片天地的么?再说,将自己调到那里去才是合适的?
现在,赵才觉得自己曾几何时有多么的热血和一厢情愿。
没有关系,没有上层的关照,没有领导在罩着你,自己就像是一个即将精疲力尽溺水的人一样,也许运气好了,就能抓住个什么漂浮物游到岸上去,可是,更多的就是从此一沉不起,永远的被沉入水底,再也看不到一点影迹。
这时他才返现,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自己曾经发的宏愿是多么的可笑,甚至京城看似大大咧咧的赵林都比自己看问题看的通透和彻底。
难道真的像是赵林说的,到了chun节就回去,远离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管他贾浅和吴庸最后如何斗争的你死我活,自己应该学学满清时期闲得无聊的贝勒爷?
他妈的,不甘心。
那是赵绝对不愿意接受的结果。
赵这一段时间是很不开心,虽然美丽温柔而又xing感的甄妮已经成为了他实质上的女朋友,但是俗语有云,大丈夫不可一ri无权,小女子不可一ri无钱,要是自己灰溜溜的从华阳走了,那么,今后恐怕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自己都无法正视自己,更谈不上什么积极面对明天的话语了,心理上绝对会留下yin影。
重新开始,谈何容易。
又要从哪里重新开始,怎么个开始?
在这种焦躁之中,看到了代表了贾浅的黄天林在常委会上那嚣张跋扈的样子。赵心里忽然就有了一种既然从正面不能打倒你,就从侧面给你捣乱的心理。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就像是一条刚刚经历了冬眠醒来的毒蛇一样,再也难以遏制疯狂的滋长,所以,他在经过了缜密的算计和安排后,今夜就到黄天林办公室里故技重施了一把。
原来,做贼也是有瘾的。
——而且果然的,收获颇丰。不虚此行。
宋秀娥下午发的那几个短信提醒了赵。既然黄天林和宋秀娥要离婚,那么属于黄天林自己的物品,他就可能会转移起来,像他这样自私而又冷酷的政客,肯定不会将自己重要的东西随便的放在家里。
并不能排除黄天林在别处也有私人住所,但是,办公室是每天呆的时间最长的地方,而藏东西,放在自己身边,置于眼皮子底下。被自己掌控才是最安全的,黄天林可能根就没想到有人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竟敢到县zhèngfu来偷东西。
于是,赵今晚的冒险,就有些歪打正着。
赵一直不想故技重施是原因是不想重复过去,想要和过去的ri子和生活做告别,但是现实生活总是打击了他的有些虚幻的想法,撕碎了他憧憬的未来和努力的结果,赵越来越觉得自己身单力薄。干什么都受阻挠,力不从心的感觉最近越来越强烈,像是一种发泄。今晚的收获让他感觉十分的痛快,难以言喻的兴奋,他现在几乎有了一种重新拐回去,到贾浅的办公室溜达一下,看看贾浅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有没有在办公室中私藏什么不可告人、不能见光的东西,那样,自己权当是替天行道了。
可是,想法只是想法。愿望都是美好的,但是付诸实施起来却并不具有实际的cāo作xing。
到贾浅那里太冒险了,好马不吃回头草,万一回去暴露了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何况,今晚这些钱已经可以让自己好好的出一口毒气了。
仅凭黄天林办公室里拿出来的这些钱,赵就可以判断这些年黄天林手脚绝对不干净,那么,贾浅这个和他走得很近的领导,这个华阳县的一把手,屁股下又能干净到哪里去呢?
梁永清说的好,关于状告訾红升这些人的材料可以说很多,但是没有合适的机会,那些材料起不到什么应有的作用。
事实上也是,华阳县现在的几个领导,无论谁,只要查起来,谁都不能说自己双手是白白净净的,或多或少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关键是有没有人想去整治你,你有没有得罪了谁,你的领导能不能罩得住你,你有没有站错了队伍,否则,别人瞅准了机会,你就要给自己的位置说再见了。
华阳县卫生局长谢福康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虽然觉得自己没有犯什么错误,可是谁料到黄天林就将他调查的那么清楚,将他的家人搞的一清二楚,来已经过去的事情,竟然鼓动了曾经的主治医生重新的改动了说辞,将他这个主管领导一下子就给掀翻了,真是yin沟翻船。
宋秀娥说的很对,自己这半年多的时间真的太顺利了,也确实是该换个环境冷静一下,看看自己今后到底要怎么办,这未必对自己没有好处。
塞翁失马,二十来岁的县委常委,许多人一生都难以到达的一个高度,没有一点挫折,净是一帆风顺的话,也许今后某个时候要跌倒后,就很难爬起来了。
自己还有机会,梁永清就是自己的机会,自己也是梁永清的机会。
螳螂搏蝉,黄雀在后,贾浅和吴庸就是螳螂和蝉,也许,代表着老县长彭祖来意志的梁永清和吴仁宝之流,就是那个跃跃yu试的黄雀,而自己,就是一个跟在黄雀后面捞取好处的一阵衬托黄雀翅膀的风。
想通了这一点,赵得了意外之财原不错的心情就更加顺畅了:“谁笑到最后,谁就笑的最好!”“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赵一加油门,车子就往乾南驶去。
华阳县到乾南市有一段路况比较复杂,急转弯很多,虽然交精路政部门设置了很多的精示牌,但是总有许多外地的司机不明情况,到这里翻车出事故的。
拐过了一个弯不久,赵就看到前面有一辆白色的车停靠在路边,闪着精示灯,由于再往前就是一个陡坡,他就开的很慢,经过那辆车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路边停的是一辆马自达,车窗开着,里面有一个中年人正在抽烟,副驾驶上坐着一个女的正歪着头在打电话,一瞬间,赵就认出了那个女的,正是乾南市电视台新闻频道的主持人单宝慧。
单宝慧给赵的印象真的是太深了,赵有时候觉得单宝慧就是老天给自己准备的一个福缘引路人,所以,尽管单宝慧现在的头发是披散在肩上的,遮住了她半拉的脸蛋,在赵的一瞥之下,还是认出了这个电视台的新闻之花。
擦身而过的时候,赵看到那个中年人看了自己的车子一眼,赵不由的想,也许这人是哪位大款或者什么领导,今晚带着漂亮迷人的单大记者到野外来搞车震来了。
赵正在想这两人停放车子的地方不好,不利于隐秘行就好事,不过,要是放下车玻璃,外面黑漆漆的,别人倒是很难看到车里的情况,尤其是这样冷清的冬夜,荒郊野外的,这个倒是能增加一些刺激和情趣。
也许,单宝慧和那人刚cāo完了,正在抽事后烟和联系去哪里过夜的。
赵正在想着,就听到一阵刺耳的急急的刹车声,然后“嘭嘭”的几声撞击,好像还夹杂着尖利的人声喊叫,紧接着“哐”“嗵”的两声巨响从背后传来,赵就赶紧的刹住了车。
他打开车门往回一看,刚才自己经过的地方黑乎乎的倒着一辆长长的拖挂车,那里绝对是出事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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