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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鲸鱼湾绵长的海岸线横亘东西,远离港口的鲸尾岭三道沟四面坡,原是一片丘陵地带,除了稀疏零散地住着一些渔户外,沿着起伏的山地全是大片的松林。这里是城乡结合部,平日里没有多少人来往,可是数年前腾鳌集团买下这块地皮后,于先鳌又投资修建了高等级公路,昔日荒凉的山沟里才逐渐热闹起来。腾鳌山庄是腾鳌集团的总部,外人极少能进到里面,于是岭上岭下都显得有些神秘,高大的围墙门禁森严,一进大门,迎面便是那座仿白宫形状的圆顶小楼。于先鳌的办公与起居处就在三楼正中那间也是椭圆形的大房间里。这是整个园区视线最好的一套房间,面对着鲸尾岭通向集团大门的公路,远远地还能看到海面上的点点帆影。

    腾鳌集团是靠做对俄贸易起家的,外界传说于先鳌已经有十亿身家,但看他本人却是个地地道道的谆谆长者,一副和蔼可亲的慈祥形象。此刻他刚刚用过早餐,正站在窗前把玩手中那两只硕大的核桃球。窗下的小广场上,矗立着一尊高高的不锈钢雕塑,那是一只昂首向上气势磅礴的巨鳌。据说鳌是龙的九个儿子之一,龙生九子各不同,鳌是龙头龟背麒麟尾的合体,一向被视为真命天子的化身,北京皇宫门前的华表上和太庙门口都有它的影子,甚至连女娲补天时也曾“断鳌足以立四极”,可见其地位的尊崇。渔民家庭出身的于先鳌打小随父亲出海时就迷信这种动物,后来在临海外贸公司当了几年业务员,下海单干后,自然也就把公司的名称与自己名字中的这个“鳌”字合二为一,连公司大楼也起名“鳌宫”,用来表达对事业“龙升鳌腾”般的祈求。

    一大早哈苏莫打来电话,石榴抓起听筒,不客气地问他有什么事。哈苏莫非要于伯伯自己接。这两年来,除非必要,于先鳌已经很少亲自接听外人的电话,一应事务大都由石榴代为处理,他也有意要培养这个养女尽快独当一面,但这个电话他却不能不接,因为这是哈公子的电话,于公于私,他与哈家的关系都非同寻常。

    “于伯伯,您不出去吧?我有事要找您,马上到您那里去,行吗?”

    怎么能不行呢?于先鳌笑着说在鳌宫等着他,又关心地叮嘱他路上慢些开车,他知道那小子好玩飙车。

    石榴蓝色的眸子里飘过一丝不满,嘟起嘴道:“嘴倒是甜!找你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想敲竹杠!”

    房间里温度有些高,于先鳌解开白市布家居衫的领口纽绊,笑着责备石榴说:“女孩子呵,就是少见识,不像是做大事的样子。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拿得起放得下,不为一时一地的得失而上心,你就是学不会。”

    “老爸,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都三十了,不再是小孩子了!”石榴半是撒娇半是认真地叫道,接上于先鳌的话茬说,“这半年,公司可是亏损经营呢,上次打点姓贾的出走,又花了一大笔,现在账面上没有多少活钱啦!”

    “我心里有数。”于先鳌神情笃定地说着,手里却没停止转动,那两只用来调节指腕筋脉的核桃球相互摩擦,发出咔咔的响声。

    不到四十分钟,哈苏莫的宝马X5便虎虎生风地开进山庄。一身名牌的公子哥手里摇着车钥匙,风度翩翩地出现在于先鳌面前,问过于伯伯好,他先拿石榴开涮了:

    “几天没见面,石榴姐越发迷人了。于伯伯,您这民营企业养着这样一只金凤凰,多叫人家屈才呀!我若是外交部长啊,准把石榴姐外放去当驻俄罗斯大使,那时候呀,中俄关系肯定会是铁上加铁的!”

    石榴给他用托盘端上一杯茶,顺势在他额头轻弹了一下:“贫嘴!今天早晨喝蜜水啦?”

    于先鳌问候了哈苏莫的爸爸妈妈,然后转入正题,果然不出石榴所料,哈苏莫说想从于伯伯这儿临时串一笔钱,尹七七想买一台车,她自己看好雨燕了,可那是台小车,才七万来块钱,都是哈家的人,开出去也丢脸哪!所以自己想给她买一台稍好些的,车行里刚进了一台保时捷双门轿,要四十万,琥珀蓝色,特漂亮,送给七七姐开正合适。

    “钱不是问题,可是你爸爸知道了,会同意吗?”于先鳌仰靠在沙发上,笑着问。

    聪明的哈苏莫答道:“若是别人给买,老爷子肯定不会同意的,但要说是于伯伯资助的,老爸即使生气也不会拿我怎么样,是吧,石榴姐?”

    “小鬼头!”石榴也笑了,戏谑道,“你这花心大少是不是看上你七七姐了?那么标致的美人儿,花上四十万,不多。”

    “说什么呢?石榴姐,我生气了哦——七七是我姐呢。”哈苏莫居然红了脸,像是被人看穿了心事似的。石榴说:“瞧瞧,被我说中了吧?姐弟恋,现在时髦着呢!”

    于先鳌打断石榴的调侃,说集团财务现在都由石榴掌管,这点子小事不须他这个董事长来定,让哈苏莫和石榴商量着办。石榴说,虽然现在公司资金紧张点儿,但事关哈公子能否赢得美人心,再困难也要办,成人之美嘛!于是她领着哈苏莫去转款。临出门,于先鳌对哈苏莫说,腾鳌集团收购外贸公司的事,市政府一直没最后拍板,这回来了新书记,恐怕要出麻烦,你回去问问哈书记,是不是应该催一催匡市长。哈苏莫痛快地答应了。

    石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电话叫来财务总监,吩咐他给哈苏莫开了一张四十万元的承兑汇票。

    “听着,把七七追到手了,可别忘记我这个大媒人哟!”石榴不怀好意地笑道,“只是我替七七委屈,你这花花公子,外面少不了拈花惹草的,迟早有一天会把人家一脚踹了的。”

    “石榴姐,说真格的,你说七七她能不能看上我?”哈苏莫一本正经地问道,“我真的喜欢她,可是她对我却不感冒。”

    “那你喜欢她什么?她是个农村姑娘,除了长得靓,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呀!”

    “我也说不好,可我就是喜欢她,现在如果有几天见不到她,就想她。”哈苏莫认真地说。

    石榴一眼不眨地望着哈苏莫,忽然发现这小伙子并不像想象中的贵公子那样滥情,心头不禁生发出几分柔软,良久,站起身来,像个长辈一样抚抚哈苏莫的头发,轻声说:

    “女人是容易被感动的,只要你是真心对待她。”

    看着哈苏莫跟在石榴后面走出房间,于先鳌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眉头一点点蹙了起来。这段日子,他在表面上一直做出一副轻松洒脱的样子,可内心的压力却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

    哈苏莫虽然是个纨绔子弟,思想却比较单纯,于先鳌是看着他长大的,从心里也一直很喜欢他。这小子不时上这里讨点花销钱,于先鳌每次都能满足他,是心甘情愿地满足,而且绝不伤及他的面子,也从来不对哈文昆提及。在于先鳌看来,这是顺理成章的事。两家虽说算不上世交,但打从参加工作起,于先鳌就和哈文昆在一个单位共事,哈文昆一直给他当上级,彼此间的交情也说得过去。哈夫人不止一次托他给儿子介绍对象,他也认真动过心思,无奈哈苏莫玩心太重,不管介绍什么样的人,从来不曾认真处过。有一天,哈夫人看到石榴,忽然动心了,打来电话打听这洋妞儿有没有主儿,于先鳌吓了一跳,连忙说人家马上就要结婚了,打消了那老太太的念头。他知道,哈文昆对自己身边这个混血儿养女也有好感,只是他无论如何不可能让石榴成为哈家的儿媳妇,这里的缘由,别说哈文昆夫妇,甚至连石榴自己都不知道。

    下海闯荡二十多年了,于先鳌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有今天,从某种意义上说,都是拜哈文昆所赐。在中国当生意人,如果没有来自官场的支撑,连一天也混不下去,更别说发财了,“官商一体”也可以算是“中国特色”之一。但哈文昆对腾鳌集团的扶持却是公开的,而且是光明正大的,临海地区经济落后,很重要一个原因是经济多元化程度不够,而国有经济发育不良,本身孱弱,民营经济又没有强大实力,形不成规模,所以始终跟不上全省高速发展的步伐。在这方面,哈文昆有着惊人的洞察力,很早就看出不把民营经济搞上去,国有那一块也无法盘活,于是在地委会上大声疾呼要加快开放搞活的力度,用省内最优惠最灵活的政策招商引资,力争在短期内扶持几家有一定实力的民营企业集团。这个思路不仅在本地区大受好评,连省里都给予肯定,省委书记亲自在相关材料上作了批示,要求省报予以宣传。于先鳌就是借助这股东风,乘势而起,靠着政府行政力量的支持,在几年时间里把一个零打碎敲只能到俄罗斯跑单帮的个体小公司发展成为集商贸、进出口、机械加工、房地产开发、远洋运输为一体,包容农林牧副渔各行业的企业航空母舰。在这个过程中,特别是在哈文昆任地委书记的十年里,腾鳌集团受益匪浅,业内业外公认的是,没有哈书记,就没有腾鳌集团,而且哈文昆在地委领导企业挂钩制度中也是选择的腾鳌集团作为自己的联系点。

    哈文昆对腾鳌集团的偏爱人所共知,但却没有人怀疑这其中有权力寻租的成分。哈书记的清廉同样人所共知。他的内弟曾打着他的旗号向腾鳌集团推销水泥,虽然油水不大,哈文昆得知后,仍然指示工商和税侦部门予以查处,并以“非法经营”的罪名将小舅子关了十五天,理由是他并没有营业资格,属于从中“勾兑”谋利。报上公开报道这一案例后,哈文昆还在地委班子民主生活会上做了检讨。当然事后他也被哈夫人痛骂了好些天。

    腾鳌集团离不开哈文昆,他当地委书记时是这样,现在转任人大主任了依旧是这样。于先鳌也离不开哈文昆,当然两人是那种谁也离不开谁的关系。不过这次贾伟达惹出的麻烦却令哈文昆很是生气,在自己亲手扶植的招牌企业发生这样一桩足以丢脸到全国去的丑闻,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的。有些事,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样一个孤立事件如果处理不当,引起的后遗症可能是致命的。对腾鳌集团来说,更是这样。所以于先鳌眼下根本顾不上哈苏莫那四十万元的区区小事,他有更急迫更重要的事要办。

    内线电话响了,门口报告说市局姜局长到了。于先鳌说声快请,起身向楼下迎去。

    “庆祝地改市暨建设新滨州起步动员大会”在市人民礼堂隆重举行。这是程可帷到任后第一次在公开场合正式亮相。市委书记的“处子秀”,而且还有省领导与会,市属各媒体自然不敢怠慢,日报,晚报,电台,电视台都派出骨干记者进行现场采访和直播报道。这个大会也被看做是滨州市掀开崭新一页的开端,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市政协四大班子成员悉数出席,千人大礼堂坐得满满的。

    大会的筹备早在程可帷来之前就在进行了,按哈文昆的话说,万事俱备,只等着程书记登台“亮相”。程可帷乍听匡彬说及,第一反应是不妥,因为中央和省委近期一再强调要遵循勤俭节约原则,限制各种名目的庆典活动,但一想会议已经准备就绪,上上下下为此忙碌了半个多月,自己一来就投否决票,也不太合适,何况大会的名义还是为建设新滨州而进行动员,借此由头搞一次大发动,似乎也有必要,于是他便没说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只是要来讲话稿,亲自做了一点润色。

    宣传和城建部门为给大会造势,在全市做了广泛的舆论预热和市容美化,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到处一派节日气氛。市政府还决定,全市国有企事业单位一律放假一天。外观陈旧的人民礼堂也进行了简单装修,看上去焕然一新。大会进行得很顺利,省长助理兼省人事厅厅长魏东代表省政府宣读国务院批准临海地区改为滨州市并调整行政区划的命令,新任市长匡彬做了关于建设新滨州三年规划的报告,市里各主要部门分别发言表态,最后,新任市委书记程可帷讲话,为凝聚全市人民力量,同心同德,齐心协力,借地改市的东风建设现代化新滨州发出动员。与会者情绪高亢,会场内掌声此伏彼起。

    程可帷讲话当中,忽然发现台下开始窃窃私语,后几排靠近会场入口处的人们不时往外张望,礼堂外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阵嘈杂声,他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十多分钟后,念完讲稿,他回到座位上,看看坐在身边的魏东和哈文昆,两人脸上都很平静。

    大会到此就算结束了。主持会议的张嘉缑宣布散会,哈文昆站起身礼让魏东和程可帷从后台出去,对匡彬说:“匡市长去看看吧,我陪几位领导先回宾馆休息。”魏东显然心知肚明,微笑着点头。程可帷也只好跟着一道走出会场后门。

    礼堂正面是个小广场。此刻,广场被上千人围堵得严严实实,几道白布扯起的横幅上写着保护国有资产、反对企业改制之类的口号,原来这是市外贸公司的职工在请愿上访。原本市委宣传部安排大会之后要在广场上举办一场文艺演出,盛装准备着的小学生们被上访者冲得七零八落,不知所措地躲在角落里,已经搭起的演出舞台也被上访者占据着,很明显,演出泡汤了。

    匡彬脸色发青,站在会场通向大门外的二厅里。市公安局长姜大明已经被他找来了,他也有些发慌。哈文昆让匡彬出面处理,匡彬本想到门外与上访职工直接见面,可是办公厅的人和姜大明都反对。闹事的人正在火头上,即使面对面交涉也谈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碰上一两个蛮不讲理的主儿,很可能让当领导的下不来台,那样可就太丢面子了。

    市外贸公司是有着五十多年历史的大型国有企业,早些年是本地区效益最好的单位之一,那时,能在外贸公司上班是件非常荣耀的事,被看做是端上了“金饭碗”,各级头头脑脑的孩子和家属,争着抢着要往这个单位钻。谁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随着外贸体制改革的深化,对外贸易由国有企业独家垄断变为放开经营,外贸公司如日薄西山般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特别是随着民营腾鳌集团异军突起,更是把它挤兑得赢利空间越来越小,从前年开始竟然掉进亏损的深渊。半年前,哈文昆主导在全地区进行企业转制试点,第一个选择的标的物便是外贸公司,拍卖招标牌子一举,大大小小的买家都盯了上来,毕竟这是一家老牌外贸专业企业,虽然眼下经营不景气,但广泛的客户网络和丰厚的人脉关系,成熟的运营机制,上百名行业技术人才,以及大量固定资产,都足以令人垂涎,于是省内外有二十多家主营对外贸易的公私单位或部门表示有兴趣,其中便有腾鳌集团。拍卖当然是要在公开公平公正的旗号下进行的,但哈文昆其实已经暗示过,要争取让腾鳌集团吃到这块肥肉,从扶持地方经济的角度看,哈书记的主张没有人说不对,有油水也不能流到外人口里嘛。但外贸公司员工却坚决反对,主要原因,用匡彬的话解释,那就是“国有情结太浓”,躺在国家身上吃现成的吃惯了。他们提出的要求只有一条,收购外贸公司的,不能是民营企业,收购后,职工的国有身份不能改变。卡在这样一个大是大非问题上,改制进程便被搁置下来。地改市的决定下达后,哈文昆提议要加快完成这项工作,理由是不给新市委市政府留下尾巴,于是匡彬于两周前重新开会研究如何推进,风闻这次腾鳌集团占了上风,而外贸公司职工最希望出面收购自己的省外那家国有外贸集团则被排除在外。消息尽管未获证实,但足以令外贸公司上千名职工愤怒了,于是便有了今天的请愿上访举动。

    其实事先政府有关部门已经得到一些讯息,并且通报了市公安局,但姜大明认为问题不至于那样严重,所以没安排警力到会场警戒,这也是此刻他心里不踏实的原因,他知道匡彬一直对自己有成见,只是碍于哈文昆的关系才勉强让自己当着这个局长。这次事件处理不好,无疑会给匡市长留下把柄。所以他力劝匡彬不要出面,拍着胸脯保证会把上访事件妥善处理好。匡彬也的确不想去触那个霉头,听他这样说,也就顺坡下驴,从侧门离开了现场。

    送走魏东后,程可帷向哈文昆了解外贸公司改制的情况,哈文昆大体做了些介绍,然后说,外贸公司经理正在人民礼堂处理上访善后,回来让他详细汇报。

    “现在的事,难办哪!程书记经历丰富,想必深有体会。”哈文昆感叹着说,“比如这外贸公司改制的事吧,省外经贸厅和省发改委都表示支持,而且特别强调要突破所有制框框,在‘国退民进’方面有所创新,但群众就是不理解,反倒以为这里有什么猫腻。你没看网络上,那话难听着呢!这地方官难当啊,我可是尽了全力的了!上次景林书记来,我就对他请求,还是让我一退到底吧。可他就是不答应。”

    “哈主任千万别这样想,这么大的一个滨州市,得有您这样的老同志担当脊梁骨啊,我想省委肯定也是这样考虑的。”程可帷发自内心地说,“改革本身就是一场革命,这是小平同志讲的,哪能没有难度?吃了五六十年大锅饭,冷不丁把饭碗敲碎了,谁也会不适应,没办法,只能慢慢做工作。”

    “程书记能这样理解我,我也就没有什么不平了。”哈文昆笑着说,又突然换了严肃的口气道,“既然是改革,肯定会有阻力的,这一点,我在班子会上早就给大伙儿打过预防针。但咱是共产党员,对老百姓有利的事,阻力再大也得办啊!为大多数人谋利益,这是党的宗旨,只要大多数人满意,有那么三五个反对的也无所谓,过后他们会明白的。改革开放三十年了,哪件新事物出台是一帆风顺的?关键是咱当领导者的,心里要有杆秤,要有主心骨,不能因为一点点阻力而动摇。”

    程可帷赞同地点头,心里多少感觉他有点倚老卖老,像是在给自己上课。但他说得确实有道理,或许他是怕自己在这场风波面前胆怯退却,有意给自己鼓鼓劲?想到这里,程可帷正色说:“哈主任放心,过去地委决定下来的各项大事,我都会认真去落实,用句现成的话说,那就是:‘按既定方针办。’这么大一座城市,又是在这样一个历史关头,绝不能朝令夕改,总要有个政策的连续性嘛,不能搞一个县令一个章程。这一点,我打算在周一的常委会上再次加以强调。”

    两人又谈了许多。程可帷向哈文昆介绍了自己准备优先抓的几项主要工作,其中包括借助外贸体制改革的机遇进一步拓宽对东北亚各国贸易的渠道,抓住听涛苑小区二期三期工程的示范效应,加快廉租房的建设速度,申请省里资金资助以重新规划城市建设格局,概括起来说,就是要造就一批有实力的大企业集团,安置一批住房困难群众享受安居工程待遇,打造一条具有滨海城市特色的商贸物流街,通过这三大举措,力争用两至三年时间,彻底改变滨州市的落后面貌。

    “很好,非常好!”哈文昆由衷地竖起大拇指,半开玩笑地夸奖道,“到底是年轻人,有闯劲,比我这老朽气魄大!看来省委选人选对了!说实话,程书记进入角色真够快的,这才十来天,就胸有成竹了。”

    不待程可帷谦逊,他接着说:“你放心,我虽然到人大了,也要充分发挥立法机构的作用,坚决支持你干好这三件大事。说句掏心窝的话,其实这也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想干而没有干成的事啊!”

    话语里充满了感情。程可帷心里热乎乎的,深受感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