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摆在江大刚面前。信是通过邮局寄来的,寄信地点就在景山。

    信写在一张日记纸上,写信人字迹清秀,但字里行间却透露着她的悲哀和绝望。

    我叫周虹影,曾是省城晚报的记者,驻景山记者站副站长,我最近受到景山集团董事长刘成明的威胁。如果我有啥意外,这封信自然会有人交到公安局,请你们按照信上的内容,查出凶手,帮我报仇。

    我跟刘成明有个孩子,是刘成明强暴我时怀的,一开始我也想把他打掉,不想让这个孽种留在世上。可刘成明说他想要这个孩子,他说跟记者生的孩子一定聪明,他让我把孩子生下来,并答应给我一百万,让我离开景山。我答应了,我不是为钱,请你们相信,我斗不过刘成明,就想留下这个孽种,让他将来替我算账。谁知怀孕六个月后,刘成明突然变了卦,强迫我把孩子打掉,还把我硬拉到医院。幸亏那天医院停电,不能做人流。

    刘成明又有了新的女人,是一个模特,从省城带来的,刘成明说跟记者生的孩子没跟模特生的漂亮,不想要了。

    我恨刘成明,他玩弄的女人太多了,他骗了我的感情,又想夺走我的孩子,我不能饶恕他。我逃到了老家,把孩子生了下来。这事被刘成明知道了,他追到老家要弄死孩子,幸亏我娘把孩子转移了。

    刘成明又把魔爪伸向了那个模特,他告诉我模特怀了他的孩子,他逼我离开景山,永远不再出现,一次性给我五十万。我怎能答应,我一定要留在景山,告诉那些被他蒙骗的女人,千万不要再做第二个我。

    刘成明扬言要杀我,他还买通房东,在我的饭里下毒,幸亏我有准备,但我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会死在他手里。

    刘成明在景山是个红人,上能通天,下能遮地,我知道我弄不倒他,但我记录了他不少罪证,包括他跟景山上下领导之间的交易。我把这些资料放在一个秘密处,如果我遭不测,自然会有人拿出来,昭示天下。

    请善良的人们睁开眼睛,不要再被刘成明这个衣冠禽兽蒙骗。

    江大刚一连看了五遍,每看一遍,他的心便怒吼一次。尤其是看到模特已怀了他的孩子那一行,他的心几乎就像一把带血的刀子,恨不得捅向这个世界!

    但他努力控制着自己,刘成明已死了,不管是谁害了他,都算是罪有应得。但他老婆和司机小范却是无辜的,必须尽快寻找线索,查出真凶。

    经市局初步鉴定,信上的字迹跟周虹影的字迹一样,但信上没写具体日期,因此无法判断周虹影写此信的准确时间。

    这封信藏在哪里,为什么到现在才交出来?江大刚不由得困惑了。如果按信上的内容和周虹影的愿望,这封信应该早就出现了。按寄信地址分析,寄信人就在景山,他是谁?跟周虹影又是什么关系?

    周虹影到底怎么死的,会不会是刘成明害的她?难道把她的死亡时间搞错了?会不会是刘成明杀了周虹影,又被第三人发现,第三人才决心除掉刘成明?

    种种假设冒了出来,江大刚觉得案情因这封信反而更加迷离。他把信拿给于岩,两人分析了一晚上,于岩也是同样的怀疑。不过于岩提出新的假设,会不会是有人假冒周虹影的名义,故意提供这封信,扰乱侦破视线?

    为了慎重,江大刚火速派人,带着周虹影的信去北京找专家鉴定。

    与此同时,围绕这封信,景山的调查也紧锣密鼓进行着。侦查人员按寄信时间找到当天邮局值班人员,请她回忆寄信者的模样。值班人员想了半天,就是想不起有谁寄过信。按说现在写信的人不是太多,偶尔有个寄信的,邮局的人也会觉得新鲜,应该能记起是男是女。可是搜遍记忆就是想不到有人寄过信。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信是从外面的邮箱顺手丢进信箱的。

    这就是说寄信人并不想让人知道他是谁。

    这个人到底是谁?

    江大刚叫来张密,请他分析案情,张密一口断定,无论信是不是周虹影写的,寄信人一定就是凶手。

    “凭什么?”江大刚对张密的自信产生怀疑。

    “这很清楚,寄信人就是想利用这封信,把我们的视线转到周虹影身上,让我们作出错误的判断,认为周虹影的死跟刘成明有关,这样我们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那信怎么会在他手上,难道是伪造的?”

    “信是真的。”张密肯定地说。

    恰在这时江大刚的手机响了,一摸,手机却不在身上,手机响了半天,张密才慢吞吞从花瓶里拿出手机给他。

    江大刚怔了一下,张密搞什么鬼,他是何时拿走手机的?忽然,江大刚心一亮,猛地拍了一下张密:“你是说,对方偷走了信?”

    张密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寄信人一定跟周虹影熟悉,说不定早就骗得了周虹影信任,周虹影跟刘成明的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对!一定是这样!

    江大刚兴奋得叫起来,正想感谢张密,张密却丢下他跑了,说是有更要紧的事要办。江大刚一看刚才的电话,是苏悦打来的,正想给苏悦回电话,手机来了短信:老榆树下。

    江大刚怔了一怔,短信决不是苏悦发的,也不会是张密,他刚走,来不急发短信。后面又没号码,到底是谁?想着想着,江大刚猛地清醒了。他一拍脑袋,真是蠢呀。

    此时天已微黑,晚秋的景山黑得早,街上行人稀少,江大刚没顾上吃晚饭,叫来一辆出租车,悄悄开向景羊河畔。景羊河畔静静的,秋风吹落了树叶,夜幕像帘子一样裹住了这座西北小城,大地显得苍凉而神秘。

    他把出租车停在树丛中,借着夜色的掩护,静静地注视着那棵老榆树,那儿就是曾经看到过惊鸿一幕的地方,江大刚记起了苏悦推翻王晓渡的那一把。

    约莫半小时后,王晓渡骑着摩托车过来了,四下望了望,停在了老榆树下。江大刚的心怦怦跳起来,一个盖子终于要揭开了。几分钟后,一辆红色夏利停下来,苏悦穿着风衣走下车,夏利车很快消失了,苏悦跟王晓渡站到了老榆树下。

    江大刚屏声静气,生怕漏过一句话。

    王晓渡像是在向苏悦示爱,说了一大堆废话,苏悦不为所动,抱着双臂,冷冰冰地靠在老榆树上。王晓渡急了,大约他追苏悦追得太辛苦,再也不想辛苦下去,他猛地抱住苏悦,发了疯地要吻他。

    车里的江大刚气得发疯,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恨不得跳下车去,狠狠揍他一顿。

    他觉得自己最心爱的东西被人玷污了。

    苏悦猛地推开王晓渡,没让王晓渡吻上,江大刚的心轻松了一下,觉得能缓上气了。王晓渡不甘心,再次扑向苏悦,边强抱边说:“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个破警察,一个老男人有什么好?”

    江大刚气得心里咯咯响,他居然骂自己是破警察!

    苏悦再次用力推开王晓渡,整了整衣服骂:“你胡说,我跟他是干净的!”

    江大刚心里一暗,为苏悦说出的这句话。

    “你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他有什么好,副局长有什么了不起,逼急了我对他不客气!”王晓渡的声音如狼嗥一般,这小子疯了,居然威胁起苏悦来。

    “我就是爱上他了,只要他娶我,明天我就嫁给他!”苏悦突然说。

    江大刚心猛地一热,感动得泪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一个婊子,一个让刘成明睡烂了的货。”王晓渡彻底疯了。

    啪!一个巴掌重重扇在王晓渡脸上,苏悦的样子像是要吃人。

    王晓渡捂着脸,突然给苏悦跪下了,双手抱住苏悦的腿:“求求你苏悦,答应我吧,我爱你,没有你我不能活。苏悦,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可怜可怜我吧……”

    江大刚听不下去了,多么无耻的男人,他正要下车,猛听得苏悦说:“王晓渡,你都干了些什么,你为我做了那么多,这话什么意思?你……你是不是杀了他?”

    江大刚的身子触电一般,僵在了车中,正在他犯愣神时,就听王晓渡说:“我杀了他又怎样,如果你不答应,我连那个老警察一块儿杀!”

    清楚了,一切都清楚了,碍于苏悦在场,江大刚并没及时冲出去,他怕苏悦误解,更怕苏悦伤心。他悄悄踩动油门,逃似的离开了那里。

    他相信他逃不掉。

    十分钟后,所有的人员全集中了起来,为了确保苏悦的安全,江大刚决定在他们分手后动手,命令传达下去,刑侦队员个个摩拳擦掌,就等缉拿凶犯的那一刻。

    于岩赶了过来,对着江大刚神秘一笑,江大刚冲他竖起大拇指,当着队员的面,并没点破短信的事。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想不到于岩也断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