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吃了饭,高寒到门外擦擦车,坐到车子里点了火,一边听音乐一边等着黄珊出来。几个月来,送黄珊上班已经成了高寒的习惯。
等了半天,黄珊终于从别墅里出来了。和往日不同的是,黄珊推着那辆三千多块的赛车。她推车走到宝马车旁,高寒张口就问:“推着车子干什么,后备箱里放车子不安全。”
黄珊跨上车子,双手扶着把,诡秘地笑笑,说:“本姑娘从今天开始骑车上班,不要你送了,另外我告诉你,以后没事别到信用社来,也不准到帝豪酒店去,否则——”
“否则阉了我,是吗?”
“答对了,加十分,你越来越聪明了,甚至未卜先知。”
黄珊说完,用力一蹬,车子如离弦的箭,急而去。高寒看着黄珊的背影,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又搞什么鬼,想看住我,妄想。”
冬天将要过去,人们已经听到了春天的脚步声。一年之计在于春,休息了一个冬天的米兰和朱志明也开始准备经营自己的种子,他们先想到的就是去年在农场和刘燕妮一起培育出来的玉米种子。一大早,米兰和朱志明就开着一辆破旧的皮卡来到了帝豪酒店。
在刘燕妮的办公室,朱志明夫妇受到了刘燕妮的热情接待。她知道朱志明夫妇为何而来,一阵寒暄过后,不等米兰开口,就扑到了正题,问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两位是为种子和承包农场土地的事而来的吧。”
“没错,正是为此事而来。这些年来,我们虽然一直在努力,但由于资金短缺等问题,一直没有展壮大起来,希望这次和你合作,得到你的扶持后,能有一个好的展。”米兰说。
刘燕妮看看米兰,只见她上身穿着一件最流行的同时也是最朴素的鸭绒袄,脖子上围着一条十块八块就能买到的花色围巾,脚上穿着一双很久都没有刷鞋油的黑色的皮鞋。她脸上的皱纹已经深一道浅一道,说笑时,眼角的鱼尾纹更像一道道沟壑,咋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她就像四十多岁。看到米兰未老先衰的模样,一股酸楚涌上了刘燕妮的心头。
她起身给两位客人各倒了一杯水,然后笑笑说:“即使你们不来,我也要去找你们。先说说种子的事吧,过几天我派人把种子个你们运过去,你们就把它当饲料卖了。”
米兰听刘燕妮这么一说,吃惊地问道:“那些都是我们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种子,高处普通玉米几倍的价格,当饲料岂不可惜。”刘燕妮微微一笑,朝她摆摆手,说:“你先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那些种子其实就不是种子,只是普通的玉米而已。事情到了现在,我也不隐瞒你们了,我当初和你们商量要告种子,其实只是个圈套,当然,我设这个局并不是为了套自己,更不是为了套你们,所套的另有其人,我不说你们心里也清楚那个人是谁。这些你们都不要管,由我来作,至于你们的损失,我会通过其他渠道赔偿你们。”
听完刘燕妮的一席话,朱志明心里已经清楚,刘燕妮说要和他们搞种子,其实就是为了骗蒋丽莎。 至于怎样欺骗蒋丽莎,他心里也有了底。除了种子,刘燕妮当初还承诺,要和他们一起承包农场的土地,既然种子的事是骗局,承包土地也就没有了什么指望。但他还是忍不住地问道:“那土地的事呢。”
刘燕妮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你们大概也听说了,农场的大部分土地已经承包下去了,我们也很难。”
听到这里,米兰夫妇已经失望到了极点。看着米兰失望的眼神,刘燕妮安慰道:“事情是我挑的头,我不会叫你们吃亏的,这样吧,那些玉米我免费送给你们,除此之外,我决定贷一笔款给你们,需要多少你们自己决定——三十万?五十万?还是一百万,即使再多点,我也敢贷给你们。”
米兰还在犹豫,朱志明就急忙说:“贷款的事我们也曾经想过,也跑过,但由于可抵押的固定资产太少,没人敢贷给我们,这事不好办。”
刘燕妮爽朗地一笑,说:“这你就不要担心了,我既然敢承诺贷款给你们,就自有办法,我拿公司给你担保。”
“我们要是赔了呢?”米兰问道。
“由我的公司顶着,怎么样,够两肋插刀了吧。”刘燕妮笑呵呵地说。
米兰还在犹豫,刘燕妮就拿起电话,拨打了信用社的号码。电话中,刘燕妮告诉黄珊说:“有个老朋友想在信用社贷点款,我马上打他们过去,至于贷多少,他们说了算。你马上给他们办手续,出了问题由我负责。”
放下电话,刘燕妮对米兰呵呵一笑,说:“过去吧,准能成。忘了告诉你们了,我现在是信用社的主任,黄珊是我的助理。”
米兰还在犹豫,朱志明瞅着她说:“别犹豫了,这么好的事,咱们到哪儿找去,还不是谢谢刘主任。”
米兰这才站起来,对刘燕妮说:“非常感谢你对我们的支持。”刘燕妮也站起来,说:“都是老朋友了,不客气。”
黄珊坐在主任的椅子上,正在电脑上打游戏,正在热闹点上,听到了敲门声,不高兴地说了声“请进”
她只顾移动鼠标,连客人进门也没有看一眼,直到听到来人叫了一声:“黄…助理”黄珊才抬头看了看。当她看见来人是米兰夫妇时,以为看花了眼。她揉揉眼睛,皱起眉头,当确定来人是米兰和朱志明时,才冷冷地问道:“你们就是刘燕妮所说的朋友?”
“是的,我们不也是你的朋友吗?”
黄珊翘起嘴角,莫名其妙地 一笑,说:“朋友?哦,是朋友,不过咱们这朋友也真够尴尬的。”黄珊的脸上泛起了一丝不屑。她有意把不屑的神色堆放在脸上,所以没打算掩藏起来。
“怎么尴尬了,是刘主任叫我们过来的。”米兰见黄珊有点看不起自己,就装着胆子说。
黄珊站起来,双手按着桌子,说:“我说尴尬就尴尬,你是高寒的前女友,我是高寒的现任妻子,而你又是白宝山的前妻,你说咱们这层关系尴尬不尴尬?他——”黄珊指了指朱志明,说:“他呢,是我现任后妈的前夫,又是你现任的丈夫,你说尴尬不尴尬?刘燕妮是白宝山的前妻,你也是白宝山的前妻,而白宝山的前妻要白宝山的另一个前妻前来信用社贷款——,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不但是尴尬呢,要我说,简直就是乱了套。”
黄珊自己也被自己搞糊涂了,再也说不下去。
米兰脸上一红,转身看着朱志明,说:“老公,咱们走,咱们是来贷款的,不是来受羞辱的。”
朱志明握着米兰的手,说:“有老公在,别怕。”他向前走两步,大大方方地说:“刘主任要我们来贷款,不是来接受盘问的,如果你认为我们不符合贷款的条件,我们无话可说,但请你不要侮辱我们的人格。你尊重我们,就是尊重你自己,良好的素质可以为自己赢得声誉。既然提到了我们的关系,咱们就不妨来探讨一下,要不是你爸爸当初勾引了蒋丽莎,我的家庭怎么会支离破碎,我怎么会和米兰走到了一起。今天你如果不把话说明白了,我就拉着你一起到市委去见见你爸爸,叫他评评这个理。如果他偏向你,我就叫市委大院的人都评评这个理。如果保安把我轰出来,我就到大街上,叫老百姓评评这个理,你把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我还要脸干什么,怎么,你有这个胆量吗?”
朱志明被气坏了,声音越来越高,信用社的人不知道里面生了什么事,纷纷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围在走廊上偷听。黄珊 没想到朱志明的脾气这么大,低声地说:“别说没用的了,你要贷多少,只管说来。”
“三十万。”米兰低声地说。
“不,五百万。”朱志明大声地说。
“你不是来贷款的,是来抢钱的,是来蛋的。”黄珊说。
“我就是来蛋的,我早就想蛋了,你今天贷也的贷,不贷也得贷,我吃定你了。”朱志明故意大声地说“你爸爸欺人太甚,你也欺人太甚,你们父女俩都欺人太甚,我早就咽不下这口气了。”
黄珊被朱志明的气势多吓倒,一时也不知所措,只得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几张纸,推到了桌子的一角,说:“先到外边写个申请。”
米兰伸手拿起纸,推着朱志明说:“咱们到外边写去。”朱志明从米兰手里夺过纸,说:“就在这里写。”
“咱们还没贷过款,连申请怎么写都不知道,还是到外边问问再说。”朱志明看着黄珊,说:“我今天就偏在这里写,如果不会,她就是现成的顾问。”
黄珊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随便了点大小姐脾气,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只好给朱志明腾开了位置走到一边。她权威的身份受到极大的她挑战,但由于因为自己说话不当,又加上爸爸拆散了人家的家庭,只能暂时忍气吞声。
朱志明上前两步,毫不客气地坐到了椅子上,对黄珊说:“我来写,你来指点,对错都是你的责任。不要说信用社,就是任何单位都是老百姓的单位,不是我家的,也不是你家的,我要是写错了,只能是你的责任。”
黄珊哪里受过这等气,以她的大小姐脾气,即使不扇朱志明几个耳光,也会甩手离开,但考虑到朱志明刚才的话,不得不默不作声,在一边指点着朱志明写贷款申请报告。
朱志明写完报告,交给了黄珊。黄珊懒得看,一把就塞进了抽屉里。朱志明知道黄珊肚里有气,就问道:“你们什么什么时候研究通过,我等着用钱呢。”
“这么大一笔款,我不敢做主,还是等刘主任回来再说吧。”黄珊说。
朱志明见黄珊不再嚣张,就拉着米兰的手,说:“走,咱们到市委去,听听黄江河怎么说。”
其实朱志明只是想吓唬一下黄珊,但黄珊以为朱志明真的要去市委,就说:“你们不要去了,贷款的事我会及时处理的。”
“几天,我需要准确的时间。”朱志明说。
“三天,三天之内我一定解决,你等候我的通知。”黄珊保证说。
“一言为定。”朱志明又加了一句。
朱志明说完,拉着米兰的手走出了办公室。围观的人看见朱志明和米兰出来,纷纷躲开。黄珊关门时,探头往外看了一眼,见那些看热闹的人还没有离开,就脖赤脸红地吼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咣当”一声,门被狠狠地摔了一下。
下班后,黄珊带着一肚子的委屈往回赶,到了家门口,刚要下车,黄江河的车子赶了上来,并停在自己身边。黄江河看把头探出车窗外,笑眯眯地问道:“人家都是鸟枪换炮,你倒好,拿着大炮换鸟枪。”
黄珊心里不高兴,冲着黄江河就喊道:“什么大炮鸟枪的,要不是你拿大炮换了个不中用的鸟枪,娶了那么个女人,我怎么会受别人的鸟气。”听着女儿的话,黄江河再也笑不出来。黄珊放下车子,摁了门铃。不久蒋丽莎来开门,刚一出头就说:“你们爷俩一起回来了,不是带着钥匙吗,顺手开个门就行了,我正在做饭呢,还得给你们开门,快成了你们的老妈子了。”
黄珊一想到今天所受到的鸟气都是因为这个女人而引起的,就没好气地说:“是呀,你来这里是想当皇后的,当了老妈子委屈你了,你要是觉着委屈,可以马上离开,没人拦着你。”
蒋丽莎感觉不对劲,也不知道黄珊的哪门子火,正想问个明白,黄江河锁好了车门赶过来,赶快打圆场说:“黄珊骑车累了,你就别和她一般见识,等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边说边给蒋丽莎使眼色。
在这个家里,蒋丽莎谁都得罪,就是不能得罪黄珊,她见黄江河给自己使眼色,也不想多事,就赶紧装作什么也没听见搭讪着转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