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寒回到家里和衣钻进被窝,弄醒了黄珊。黄珊推开高寒,说:“你在酒店里还没暖和够,回来就粘住我。”

 高寒不吭,黄珊就不满地问道:“大晚上的,许文蓝到底有什么事。”

 高寒把身体向黄珊处挪动了一下,所问非所答地说:“大活人,说死就死了。”

 “什么死呀活的,大白天说梦话。”

 黄珊问道“谁死了?”

 “胡雨薇。”

 高寒低声地说。

 虽然黄珊痛恨胡雨薇,但高寒的话还是像晴天霹雳般震惊了黄珊。她一骨碌爬起来,看着高寒的脸,怀疑地问道:“什么?胡雨薇死了,你别咒她了,你怎么舍得她死呢,她要是真的死了,你还不哭死。”

 高寒也坐起来,说:“她死了,真的死了,就在今天晚上,不昨天晚上,她在莲花县殡仪馆,已经化成了一把灰。”

 接着,就把许文蓝讲述的故事说给了黄珊。看着高寒一本正经的神态,黄珊知道他没有撒谎,就靠在高寒身上,说了一句大多数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说的话。

 “一大大活人,说死就死了,挺可惜的。”

 从习俗或道德的层面说,活着的人不会诅咒死人,对于胡雨薇,黄珊不再有过多的责难,她维系了最起码的良心和道德。

 稍停片刻,黄珊突然歪着头问道:“胡雨薇死了,许文蓝和刘燕妮把你叫过去干什么?”

 高寒叹了一口气,说:“都是女人,不好出面,想叫我帮忙。天明后,我们三人会把骨灰送到胡雨薇的家乡。她们两个女人已经商量好了,各拿点钱出来,补偿一下胡雨薇的家属。许文蓝把胡雨薇带到莲花县惹出了是非,要了胡雨薇的命,该拿点钱,刘燕妮是胡雨薇的校长,也该表示一下,我——”

 高寒还 没说完,黄珊就急忙问道:“你不会也要拿点钱出来吧。”

 黄珊顿了一下,冷冷地说:“是该拿点钱出来,你们什么关系呀,生死相依呀,起能不兔死狐悲,惺惺相惜。”

 高寒看看黄珊,说:“拿点就拿点,事情都到了这步田地了,你就别再说风凉话了,再说,你不也答应给她三十万吗。”

 黄珊料到高寒会这么说,也知道他既然说出来了就会这么做,就嗔怪道:“人都死了,你对她还这么热心,你就不怕她来找你。”

 高寒回答说:“是呀,我就是怕她来找我,所以才想补偿她的家属。你想想,咱们要是不放点血出来,她能饶过咱们吧。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嘛,‘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我们要是略表心意,她不定怎么样折腾我们呢。”

 常人都迷信,黄珊也不例外,但还是不甘心地问道:“打算拿多少出来。”

 高寒瞥了黄珊一眼,犹豫了半天,才说:“生前许她多少,我就拿多少。”

 黄珊明白高寒的心意,他想实现胡雨薇生前的心愿,本想责怪几句,但一想到胡雨薇已经命归黄泉,作为活人怎么能和死人斑斑见血,斤斤计较,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七点,三人在酒店碰面,一起坐车前往莲花县。

 在莲花县殡仪馆,由许文蓝出头取走了胡雨薇的骨灰,高寒在银行取了三十万块钱后,三人驱车前往胡雨薇的家乡。

 经过长途颠簸,下午两点,他们到达目的地。

 这是个美丽的山寨,青山绿水,白云环绕,一条小溪从家门前静静地流过。优雅的环境引起了高寒的伤感,不禁想起和胡雨薇在黄河边的一幕幕情景。

 三人踏入胡雨薇家的大门,发现四十多岁的女人正在院子里忙碌。无论从身材还是从面部长相,她和胡雨薇都惊人的相像。不用猜测,她就是胡雨薇的年轻的妈妈。

 相互打过招呼,刘燕妮带着什么人都能看出来的伤感表情,自我介绍说:“我是你女儿所在学校的校长,我——”

 胡雨薇的话还没说完,女人就说:“我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她的话让大家大吃一惊,仿佛她有先见之明似的,已经洞悉了三个人的来意,知道她的女儿已经归西。

 高寒尽量装出一副笑容,问道:“大姐,难不成你知道了我们的来意?”

 女人放下手中的簸箕,把三人让到屋里,说:“该去的要去,该来的要来,我早料到了。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们是为我的女儿而来的。她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她弟弟也一样,都是我那个死鬼做的孽,要不是他患有那种病,我那两个孩子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你们就别瞒我了,快告诉我女儿住在哪家医院。”

 三人这才明白,她以为胡雨薇心脏病发作住了医院。

 正如女人刚才说过的,该来的要来,该去的要去,高寒不想再绕弯子,就低声地说:“大姐,我说了你不必太伤心,你的女儿胡雨薇是住了院,她由于心脏病发作,累倒在讲台上,后来经医院抢救无效,已经死亡。我们今天来就是送她的骨灰回来的。”

 高寒以为女人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一定会悲痛失声,哭天抢地。没想到,等高寒说完之后她不但没有感到意外,反而无奈地一笑,说:“该来的要来,该去的要去,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没奈何的事。她爸爸还活到了四十二,她才二十多岁。”

 女人的镇定让三人大吃一惊。

 但是,平静的述说也是为了缓解一时的压力,很快,女人张开了嘴巴,嚎啕大哭起来。母女连心,痛失女儿,作为母亲的怎么不悲痛欲绝。

 苦命的女儿,可怜的女儿,短命的女儿,农村人能想到的形容词都用了。许文蓝见女人差不多哭够了,才上前劝说。女人倒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糊涂蛮缠的人,见有人劝说,也不再哭闹。

 接着,女人给他们讲了一个故事,关于她的女儿胡雨薇的故事。

 胡雨薇的爸爸把他的先天性心脏病的遗传基因传到了两个孩子身上,由于家里穷,他们失去了给胡雨薇动手术的最佳时机,但是,小儿子的病情还有希望康复。遗憾的是,他们家里没钱。胡雨薇还在上大学时,就发誓等毕业以后就挣一笔钱,给弟弟做心脏病手术。她曾经告诉妈妈说,她就是买肉也要挣够给弟弟动手术的钱。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她还没有完成她的心愿就命丧黄泉。

 女人说着,再次饮泣。

 原来如此,高寒此时才明白胡雨薇的良苦用心。把随身携带的包递到女人手里,说:“这里有三十万块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

 刘燕妮和许文蓝见状,也从口袋里掏出各自准备好的钱,同时交给了胡雨薇的母亲。

 给了钱,再给骨灰盒,三人又对女人安慰一番,然后开车离开。

 胡雨薇死了,高寒的情绪不高,黄江河的心里也背负着一种负罪感。胡雨薇的死与黄江河有直接的关系,说穿了,黄江河就是杀死胡雨薇的直接的凶手。一连几天,黄江河都闷闷不乐。

 高寒的情绪就不用说了,更是沉重到了极点。等他得知胡雨薇敲诈对他敲诈的动机后,就对胡雨薇有了本能的反感。高寒喜欢漂亮的女人,可他希望他喜欢的漂亮女人不带任何私心杂念和他进行纯感情的交流,而胡雨薇一开始就对他抱有不良目的,想和他进行**和工作甚至是金钱的交易。高寒讨厌这种附加条件,所以想远离胡雨薇。

 可是,当高寒从胡雨薇的家乡回来,得知胡雨薇要钱的目的是为了给她弟弟治病时,在高寒的眼里,胡雨薇的形象突然高大起来,同时也温柔起来。

 许文蓝的心里也不好受,从她亲眼见到胡雨薇死亡的那刻起,心里就像揣了个小兔子,一直惴惴不安。从胡雨薇的家乡回来后,每天夜里她都做恶梦,白天上班也魂不守舍。为了排解内心的焦虑和苦闷,消除由胡雨薇死亡而带来的恐惧,她曾经给黄江河打电话,想和他交流一下一下内心的感受。可是,黄江河接听电话后,刚听到许文蓝提及胡雨薇的名字,黄江河就岔开话题。

 许文蓝明白,她和黄江河都是杀死胡雨薇的罪魁祸首,已经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许文蓝恐惧,黄江河更为恐惧。如果东窗事发,黄江河不但要被指为主谋,还要背负强*奸犯的罪名。市委书记如果被指责沦为强*奸犯,即使被枪毙五次,也洗不净灵魂深处的耻辱。

 刘燕妮倒没什么,她没有亲临胡雨薇死亡的现场,相信了许文蓝的话,以为胡雨薇真的是因为游玩一天后,因为过度劳累突发心脏病而死亡。她的内心深处没有任何的恐惧,只为胡雨薇的死亡而感到痛惜。

 痛惜归痛惜,该做的事还得做。刘燕妮目前最想做的事就是赶快找到一位艺术老师来代替胡雨薇的空缺。

 在北原市,能称得上艺术人才的人并不稀少,但艺术人才能当老师的却并不多见,只有在各个中学才能找到这样的人才,而北原市一中是刘燕妮寻找艺术老师的最佳的学校。

 刘燕妮曾想过联系白宝山,但考虑再三还是放弃了这种想法。白宝山虽然是刘燕妮的前夫,但在刘燕妮的眼里,白宝山和人渣没有什么区别。

 鲲鹏中学的艺术课已经停了一个礼拜了,刘燕妮如坐针毡。不得已,她在中午拨打了许文蓝的电话。作为教育局长,刘燕妮相信许文蓝有这个能力。

 许文蓝的情绪不佳,接到刘燕妮的电话,就开车来到了酒店。她需要和人交流,只有在交流中,因胡雨薇死亡而带来的阴影才能慢慢地消散。

 刘燕妮的办公室里,许文蓝被邀请坐在沙发上。看到许文蓝萎靡不振的神态,刘燕妮开玩笑说:“许局长,是不是还在为胡雨薇的死而难过。”

 许文蓝叹口气,说:“人生如梦,一个大活人说死就死了,我感受匪浅。你不知道,她死的时候多可怕,怒目圆睁,微张着嘴,看样子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依恋。”

 刘燕妮笑笑,说:“俗话说,人怕死,鬼怕托生,人人都要过这一关。死了也好,免得活受罪。你还这样难过,高寒不知道要难过成什么样子了。金童玉女,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哎,不说了,我请你吃饭,顺便喝点酒,去去晦气。”

 许文蓝接话道:“难过的岂止高寒,黄书记心里也不怎么好过。”

 刘燕妮一听,觉得蹊跷,就问道:“那不成黄书记和胡雨薇之间还有什么瓜葛?”

 许文蓝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就岔开话题,说:“走,不说了,咱们吃饭去,今天我请客。”

 刘燕妮有孕在身,不能喝酒,她给许文蓝要了一瓶法国红酒。许文蓝也不客气,边吃饭边自斟自饮。不知不觉,半瓶红酒进肚,话也多了起来。

 刘燕妮还记着许文蓝在办公室里说过的关于黄江河因为胡雨薇的死而难过的话,就趁机问道:“许局长,我就纳了闷了,你说市委书记怎么会和胡雨薇扯上了关系,难道——”

 许文蓝这几天心里本来就压抑,有加上喝了酒,就说:“燕妮呀,你不知道,其实胡雨薇的死与我关系不大,黄书记才是——”

 虽然喝了酒,但许文蓝的脑子还算清醒,她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便马上住了嘴。刘燕妮从她的话里一惊猜测到胡雨薇的死一定和黄江河有关,就装作不在乎地问道:“许局长,你别急,慢慢说。”

 许文蓝知道刘燕妮想听什么,就诡秘地一笑,说:“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有些事只能沤烂在肚里,打死都不能说的。你也别问了,我也不能说,不能说知道吗?”

 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刘燕妮也不好再三追问,就开始和许文蓝谈起艺术老师的事。许文蓝拍着胸膛保证道:“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我下午就联系白宝山,要她挑选一个最好的艺术老师到你的学校代课。”

 许文蓝走后,刘燕妮开始回想她说过的话,对胡雨薇的死开始了猜疑。她决定,下午就到莲花县去,只要查明胡雨薇的死和黄江河有关,她就再和黄江河唱一出戏,看看黄江河怎么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