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主任三个字一出口,黄珊就开始后悔,可已经来不及了。
既然话说开了,就索性挑明,即使高寒和胡雨薇没什么,现在提醒他,就当给他打个预防针。想到这里,黄珊蹬着腿,要高寒把她放下来。
“放我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高寒抱着黄珊,把她打了个转。
黄珊双脚落地,毫无表情地说:“你就自以为是,认为老子天下第一。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不但知道胡主任是个女人,我还知道她的工作单位;我不但知道她的工作单位,我还知道她真正的名字。我早就知道了所有的情况,现在问你,就是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如果你坦白了,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如果不坦白,休怪本小姐我是手下无情。”
黄珊半真半假,高寒也摸不透真假。犹豫一下,他仍然坚信黄珊在套他,于是就拍着胸膛保证道:“胡主任真的就是开发区办公室主任,也许和别人重名重姓了——”
“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重名重姓甚至重性别,同年同月同日生都有可能,但总不会连手机号码也重复了吧。”黄珊打断了高寒,嘴巴如同连珠炮。
不等高寒再狡辩,黄珊就掏出手机,迅速找到胡雨薇的电话,拨通听到了胡雨薇的声音后,把手机递给高寒,说:“接听吧,胡主任的电话。多好的借口,胡主任,我看是你把她当成了你的主人,把我当成了你的仆人吧。”
高寒知道自己的罪行败露,接过手机后摁下终止键,故作冷静地说:“好吧,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就告诉你事情的来龙去脉。”
撒谎对于高寒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他握着黄珊的手,吃荆条拉箩筐,就肚子现编道:“其实胡雨薇有心脏病,她那天给我打电话,就是因为心脏病犯了,想叫我用车载她到医院。我怕你起疑心,所以就撒了谎——你可不要误会,我那可都是善意的谎言。等我到市里时,她又叫邻居打来电话,说急救车已经把她运到医院了。”
“好,就算是这样,咱们做夫妻这么长时间,你知道我又不是小肚鸡肠的女人,你为什么要欺骗我?”黄珊根本不相信高寒连篇的鬼话,非要刨根问底。
“你想,那么美丽的一个姑娘,如果我对你直说了,你会让我去吗?”
“手机号码呢?鲲鹏中学那么多老师,你怎么没有其他人的电话号码,偏偏有她的呢?”
面对黄珊一连串的疑问,高寒镇静地回答道:“我这里储存有五百多个电话,怎么就不能有胡雨薇的呢。这里面还有个故事,你大概不知道,胡雨薇住的房子是刘燕妮的,她搬家时我也去了,是刘燕妮叫我去的。她当时就告诉我和刘燕妮说她有心脏病,所以我和刘燕妮都留下了她的电话。我们提前约好了,如果她犯了病,可以随便打我们的电话。那天晚上刘燕妮在省城,所以她就打了我的电话。为朋友帮忙,则无旁贷,这是我做人的准则。”
不管黄珊是否相信,高寒都撒了个弥天大谎。他一连串的谎言就像一个巨大的网,把黄珊罩了起来,黄珊一时也分不清真假。
风逐渐大起来,黄珊冻得浑身直打哆嗦,她再也不想在河边呆下去,就拽着高寒想往回走。这时,高寒突然又接到黄江河的电话。
黄江河在电话里告诉高寒,他已经从省城赶回到家里,问问他和黄珊在哪里,要他们赶快回到别墅。
高寒和黄珊刚进别墅,就听到黄江河训斥蒋丽莎的声音。黄江河似乎很气愤,声音也很大,看样子有点怒不可遏。
“三天不打,上房子揭瓦,好了伤疤忘了痛,鸡飞狗跳的,看看你把家里搞成什么样子。”
两人推门走进卧室,看见蒋丽莎依然光着脚,披头散发坐在床边。她低着头不敢看黄江河一眼,但嘴里却在不停地辩解道:“你一走就是两天,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我有心出去,可一想到你曾经叮嘱过的话,又不敢出去,所以就喝了一点酒,喝着喝着就喝多了。”
蒋丽莎话没说完,似乎受到了天大的委屈,突然哽咽起来。哭闹是女人对付男人最有力的武器。蒋丽莎现在只敢哭,不敢闹,足以说明她已经开始惧怕黄江河。
黄江河脱掉半大的黑色风衣递到高寒手里,坐到了沙发上,指着蒋丽莎说:“还一点酒,明明喝了五瓶,还敢赖账。喝多了就睡觉,到处乱打电话,胡言乱语的就像个疯子,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送到精神病院。”
黄江河大发雷霆,早在蒋丽莎的意料之中。她搬弄着自己的手指,软不拉几地说:“江河,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给你打电话还不是因为想你了。这样吧,我还到楼上去面壁思过,什么时候你的气消了,我再下来,你看这样行吗。”
在黄江河面前,蒋丽莎彻底没有了贵妇人的脾气。连黄珊都对她多了几分同情。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蒋丽莎没等黄江河表态,就去抱床上的被子。高寒见势不妙,只得从中间和稀泥,上前对黄江河说:“阿姨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你就不要难为她了。不就是喝点酒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是国家一级品酒师,喝酒是分内的事,你就不要责怪她了。你要是没吃饭,叫黄珊去给你做点。别生气了,气大伤身。”
黄江河还要继续指责蒋丽莎,这时手机响起。他放下手,打开,是检察长的。
深夜来电,检察长一定有要事汇报。要在平时,黄江河一定会离开,一个人独自接听电话。可是,现在的黄江河正在气头上,他顾不得许多,不由分说打开手机。
卧室里寂静无声,大家都能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检察长很直接,开口就告诉黄江河说:“莲花县的县委书记因为涉嫌贪污,检察院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考虑到县委书记是市人大代表,建议人大立即召开常委会,马上取消他的人代会资格。”
原来如此。黄江河简洁地告诉对方,这事应该通报给人大的李主任,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这个消息对于高寒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如果张峰在场,一定会兴奋地手舞足蹈。他正想到下边当县委书记,没想到老天爷就适逢其时就掉下个枕头,他正好抱着睡觉。
黄江河刚合上电话,高寒就走到蒋丽莎身边,悄声地说:“爸爸有事,你就不要多事了,赶快洗洗睡觉。”蒋丽莎点点头,穿着拖鞋一摇三晃地离开。高寒见蒋丽莎离开,就对黄江河说:“爸爸,我有事告诉你。”然后又对黄珊说:“你先出去。”
黄珊知道高寒要和爸爸谈正事,就顺从地离开了卧室。
卧室里只剩下黄江河和高寒。黄江河抬头看看高寒,说:“什么事这么神秘,坐下说。”
高寒坐下来,先笑笑,又看看黄江河。看不出黄江河有厌烦的情绪,这才说:“张峰今天告诉我,想要你尽快把他调到基层。我本来不想这么快对你说的,这不,莲花县的书记刚好犯事了,正好是个机会。我和张峰打交道不多,但我知道你和他——,所以,我先给你说说,也算完成了一项任务,补了他一个人情。你知道,在提拔干部这件事上,张峰一直在按照你的意志行事,也算尽了本分了。”
等高寒把话说完,黄江河把头靠在沙发的靠背上,懒洋洋地说:“我以为什么事呢,不就是个县委书记吗?这小子,够精明的,市委办公室主任都不想干了,非要闹着到下边干县太爷。说来也是,就全国的形势来说,县一级的管理最为松散,他想下去,也无非就是为了多捞点。这事你不要管了,我会处理的。”
高寒离开黄江河的卧室时,蒋丽莎刚好从外边的卫生间出来。两人从门缝里擦肩而过,蒋丽莎把头向后甩甩头发,星星点点的水珠洒落在高寒身上。高寒看看蒋丽莎,侧身走出了房间。
蒋丽莎进到卧室,就一转身坐到了沙发的扶手上。黄江河把身子向一边歪一歪,蒋丽莎继续贴了过去。
“我都累死了,你离我远一点。”黄江河不耐烦地说。
蒋丽莎不愧好酒量,吐了几口酒,又闹腾了一阵,酒已经醒了一大半。她似乎没有听不见黄江河的话,伸手摸着黄江河的耳朵,嘻嘻地一笑,然后问道:“江河,你是不是不放心我才回来的?”
黄江河的耳朵被黄江河摸得痒痒的,心里也不再对蒋丽莎有那么多的反感,就说:“我是不放心你,但你千万别自作多情,我可不是关心你。我要不回来,怕你把房子点着了,我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了。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又是喝酒又是打电话,你要再这样,咱们就离婚吧,省得你一天到晚惹事生非。”
蒋丽莎听黄江河的口气不再凶巴巴的,也放肆了许多,就接着黄江河的话说:“和我离婚?我舍得你才舍不得呢,你当初——”
“去去,一边去,一张嘴我就知道你放出什么气,莫非又是说我抓了你的手掌心什么,就这点事没你都提了八百回了。我警告你,你要是再当着孩子们的面揭我的短,我就把你——”
“还忍心把我关进储藏室呀?”
“想得美,我就把你关到猪圈里,让你和猪住在一起。”
“我以为我每天和人生活在一起啊,其实我一直和猪住在一起,一头黄色的猪。”
黄江河无心和蒋丽莎斗嘴,打了个哈欠站起来。蒋丽莎喝酒乱了性,跟着黄江河站起,从后面抱住黄江河,把脸贴在他的脊梁上,说:“只有靠在你的背上,我才感到踏实。没良心的,下手那么狠,还打完后还把我关在楼上,就这一条,我就能告你虐待妇女,看看你的脸往哪儿放。”
黄江河想掰开蒋丽莎的手往床边走,可蒋丽莎就是不松手,只能带着她走到床边。谁知到了床边,脚碰到了床脚,一个不留神,就爬到了床上,蒋丽莎就势压在了黄江河的身上,对着黄江河的耳朵说:“老公,我要。”
她的嘴巴凑近黄江河的脸,说话时哈出的气流灌进了黄江河的脖子。黄江河感到痒痒的,一股隐隐的冲动在体内不断地膨胀着。他不由翻过身来,把蒋丽莎紧紧地搂在怀里…
一阵云情雨意,化解了所有的怨恨。在黄江河面前,蒋丽莎重新恢复了常态。她静静地躺在黄江河的怀里,温柔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才放我出去?”
黄江河握着蒋丽莎的小手,把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说:“其实你一直在我心里呢,我永远都不会放你出去。”
“那你还把我打成那样?”蒋丽莎撒娇道。
“要不是——,不说了,我知道我年龄比你大,这是唯一的劣势。不说了,从现在开始,我取消禁令,你自由了。你的正处级也批下来来,这下你该满足了吧。”
两人甜言蜜语,把前几天的不快统统忘到了九霄云外。在胡言乱语中进入了梦乡。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是指一般的人,像黄江河和蒋丽莎这般没有廉耻的人就不能用这句话来概括。简单地说,他们两个都是不知廉耻的人,而不知廉耻的人往往像水一样,直往低处流,像沙子一样不能成型。老天爷不长眼,给这两个本该托生成畜生的人披了两张人皮,给人间增添了很多的罪恶和笑柄。
在饭店吃饭时,由于黄珊吃得少,在等待高寒吃饭时喝了太多的水。她和高寒在河边逗留了那么长时间一直没小解,回到别墅后关顾着关心爸爸和蒋丽莎,也没到卫生间方便。她刚刚进到梦乡就被意憋醒。
喜欢裸睡的黄珊披着一个浴巾就直接来到卫生间。
马桶光溜溜的,冰凉冰凉的,黄珊蹲了半天也没把水挤出来。她打了个寒颤,浑身收缩了一下,却感到自己腰间的赘肉跟着来回地摆动。她不由伸手摸摸,一抓起一把肉来。原本光洁的肌肤再也没有了弹性。她不禁联想起动物园里那只大猩猩布满皱纹的粗糙的皮肤,心里一阵沮丧。
终于,黄珊在沮丧中憋足了浑身的劲,才把膀胱里的挤了出来。
她习惯性地往身边的墙上摸摸。卫生纸没有了,她不得不晃动着臀部,试图把下边的水晃下来。
黄珊站起身子,就要关灯时,往墙上的镜子里照照。这一照不要紧,把她的沮丧的心又推到了失望的峰巅。和以前相比,脸上的雀斑比原来增加了许多。那密布的雀斑就像一颗颗苍蝇屎,连自己看了都恶心。
她关掉了灯,悻悻地走出了卫生间。她想,如果自己的脸还白白净净的,高寒也许就不会朝三暮四,在外面沾花惹草了。明天,最多等到明天,自己一定想办法解决自己的肥胖和雀斑问题。这是当务之急,否则,自己的麻烦会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