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八月,天气早已开始转凉,今天的天气却极为反常。

 傍晚的太阳并不毒辣,也没有发出耀眼的光。云层很厚,秋高气爽不适合用在今天。厚厚的云层阻碍了地面热量的散发,于是人们只能被窒息的沉闷里。

 即使在沉闷 里,人们的所经历的遭遇也不尽相同。有钱的躲在空调的冷风里,没钱的人们家里没有空调,只能坐在或躺在电风扇的下面,让人工的风吹冷身上的不断冒出的汗珠。

 护城河边,一干老人光着脊梁在河边钓鱼。他们一边乘凉,一边享受着从河水里获取猎物的喜悦。围观的人也不在少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无地可去的人们把河边的一切当成了风景。

 很多过往的车和行人经过这里,不免放慢了脚步或松了油门,往河边看上一眼。狩猎活动从人类诞生的那天起就充满了神奇的色彩,征服自然获取猎物的被遗传在整个人类的基因里。

 高寒开着车从这里经过,可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松了油门,而是直接把车子开进了蒋丽莎所住宾馆前边的狭小的停车场。

 童百川离开后,蒋丽莎又躺了半个下午。四点多钟,饥肠辘辘的她又央求那位女服务员到外边给她搞了点吃的,然后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

 一个武林节目所举办的拳击比赛正在进行。运动员每一次受到一次拳击,蒋丽莎的就打了个寒噤。擂台上,每一个拳击手都像是黄江河。昨天受到的伤害仍旧历历在目,在蒋丽莎的眼前重演,她不忍再看下去,就关掉了电视。

 被黄江河殴打过的部位经过一天多的沉淀,从麻木中醒了过来,开始剧痛。胸部开始膨胀,两个就像在辣椒水里浸泡过,就像两枚铁球活生生地镶嵌在两只肉团上,衣服只要轻轻地摩擦,就钻心地疼。

 日黄江河,亏你是市委书记,竟然如此下流,连老娘的都不放过。

 蒋丽莎在心里愤愤地骂了黄江河一句,然后就想变换个姿势侧躺在床上,可她刚刚动了一下,两只大腿又开始像铅块一般沉重。不但沉重,沉重中带着不能忍受的胀,里面就像充满了鼓囊囊的血水。

 有生以来,除了生孩子,蒋丽莎还没有这般痛苦过。一个念头闪现在蒋丽莎的脑海——必须离婚,必须和黄江河这个离婚。

 财产不是问题,蒋丽莎有的是钱,可以不要家里的一切,可是自己和黄江河离婚后嫁给谁,这才是蒋丽莎最为关心的问题。她把自己接触过的男人全部在大脑里筛选了一边,几乎没有一个合适的。白宝山,童百川,高寒,李旭东,郝琪等等。蒋丽莎把他们一一锁定,然后一厢情愿地对他们进行了审视和剖析。

 在这几个人中,童百川因为和自己有染得罪了黄江河,已经岌岌可危,朝不保夕了,蒋丽莎自然不能嫁给他;李旭东是外乡人,而蒋丽莎不会把自己嫁给一个外乡人,何况李旭东也不一定会娶自己;高寒是黄江河的女婿,又比自己小那么多,连想也别想。

 排除了这三个人,剩下的就只有白宝山和郝琪了。

 对于白宝山,蒋丽莎有十层的把握。只要自己一句话,白宝山就会像个哈巴狗一样匍匐在自己面前,就是要他添自己的脚趾,他也会心甘情愿,但是,蒋丽莎对这个男人根本不屑一顾,他不但没有文化,而且还是个低素质的男人,这种男人,只能加以利用,根本不能作为终生的伴侣。再次排除一个人,就只剩下郝琪了。

 在蒋丽莎接触过的有品味的男人中,唯独郝琪没有用语言挑逗过自己,更没有对自己动手动脚,和其他男人相比,还显得稳重大方,做事干练。

 想到这里,蒋丽莎情不自禁地就想给郝琪打个电话。她未必要谈婚论嫁,在潜意识里,蒋丽莎想用这种方式来报复黄江河。

 外线接通后,蒋丽莎拨叫了郝琪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蒋丽莎很随便给郝琪问了好,然后询问郝琪的所在。郝琪支支吾吾还没说话,蒋丽莎就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

 “妹妹好,能听出我是谁吗?”

 耳朵就能听出来,那是蒋丽莎的声音。

 臭婆娘,勾引我的老公。蒋丽莎在心里骂道。

 兴致被破坏,蒋丽莎挂断了电话。挂断电话后,蒋丽莎回想着自己骂司徒小倩的话,突然有一种深深的失落。自己的老公,黄江河还是自己的老公吗?自己如果不再是黄江河的老公,剩下的还有什么呢?只剩下一副空壳子,一身漂亮的衣服,一些存款而已。至于农场,不用黄江河动嘴动心思,不久也会从自己手里飞走。

 这样一想,蒋丽莎就改变了主意。她决定,无论如何要想办法回到那栋别墅里,回到黄江河的身边。即使和黄江河同床异梦,最起码在外人看来,她蒋丽莎还是市委书记的夫人,无论是谁还得给她五分面子。

 想法一经产生,蒋丽莎就会付诸行动。但怎样才能回到黄江河的身边呢,蒋丽莎思考再三,最后想到了一个妙招,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威胁!

 如果黄江河要和自己谈离婚的事,蒋丽莎就威胁她。最毒妇人心,平时不毒是没有到关键时刻。为了自己的尊严地位和永久的利益,她要拿出杀手锏,只刺黄江河的心窝。她知道的事太多了,别墅里的秘密太多了,她随便拿出一件来,都是一枚重磅炸弹,把黄江河和那栋别墅炸成齑粉。

 蒋丽莎再次拿起电话拨通了外线,把电话打到黄江河的手机上。她想好了,她要开门见山地质问黄江河,即使自己犯了错,黄江河怎么就能对自己施暴。她要先听听黄江河的反应,然后在做应对之策。

 蒋丽莎的声音很甜,但黄江河一听是蒋丽莎的电话,就毫不犹豫地拒绝接听,迅速挂断了电话。

 蒋丽莎已经打定了主意,她要做的事,没有人能违背她的意志。再拨,黄江河再次挂断。如此反复之后,黄江河终于在电话中质问:“你的脸皮够厚的,究竟要干什么?”

 蒋丽莎忍着脸部肌肉的疼痛,捏着嗓子,娇滴滴地说:“江河,你怎么说话呢,就算我的脸皮厚,也是被你打的。请你不要以这种态度和我说话,你也不想想,我要是伤痕累累地到市委去找你,市委大院里会出现怎样的情景——人山人海,人头攒动,比肩接踵,水泄不通。那些人如果问身上怎么了,你肯定会替我回答的。”

 想起结婚前蒋丽莎往市委大院的各个单位送烟送酒的把戏,黄江河判断,蒋丽莎如果说得出,一定会做得到。他不寒而栗,语气马上就软了下来。

 “丽莎,咱们有话好好说,你现在在哪里?”黄江河问道。

 “我在省妇联的大门口呢,正打算进去呢。”

 “喂,喂!喂——”司徒小倩初步达到了目的,不再给黄江河说话的机会,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牛刀小试,初见成效,蒋丽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她的每个汗毛孔都开始喷张,一股股兴奋从里面喷涌而出,充斥在整个房间。你当初趁着和我握手的机会能抓我的手心,打牌时能色胆包天地把脚放到我的小脚上,敢于背叛你的夫人,我怎么就不能就不能有一两次外遇呢?男女平等,我咱们谁也别说谁,扯平了。

 蒋丽莎浑身轻松了许多。一个想法,一个电话,蒋丽莎重新给自己在别墅的地位奠定了基础,这个新奠定的基础比原来还要牢靠。为了使自己的地位坚不可摧,她想给别墅的另外一个主角上一把锁,这个人就是高寒。她要高寒在别墅里维护自己的利益,必要的时候充当自己的枪手,站在自己一边,共同对付黄江河。

 电话再次被拨通,接听电话的人自然是高寒。

 所以,高寒来了,开着宝马沿着护城河来到了蒋丽莎入住的宾馆。

 高寒看到蒋丽莎的脸时,和童百川的反应差不多,写满一脸的惊愕。

 蒋丽莎极力想营造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她想笑,但脸上紧绷的肌肉把她的笑包裹得严丝合缝。她用眼神示意高寒坐下,自己也坐了起来。

 高寒坐下后,打量了一下四周。余光中,她发现蒋丽莎正在解扣子,就把脸正对着门,不肯面对蒋丽莎。

 半分钟过后,从背后传来蒋丽莎的声音。

 “高寒,看看你的老丈人干的好事。”

 高寒不自觉地回头,眼前出现的是蒋丽莎的胸口。两座山峰裸露在外,上面青一块紫一块,像两座发霉的大馒头。两个就像山峰上长出的两只黑色的蘑菇撑开的两把小伞,又像是两只突兀的眼睛,在向高寒诉说着曾经的苦难。

 不堪入目,惨不忍睹。

 高寒想把头转过去,但蒋丽莎却命令道:“别,又不是头一回。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叫你领略黄江河的杰作。另外,我想叫你给黄江河带个话,叫他今天晚上到这里来接我,你能完成任务吗?”

 “不能!”

 “为什么?”

 “那是你们两个大人之间的事,我不想掺和其中。”高寒说。

 “那我要是告诉黄江河说你曾经扰过我,你还会这样说吗?”蒋丽莎玩世不恭地说。

 高寒不想和蒋丽莎打嘴官司,但又不能不说话,于是就问道:“你也收敛点,别太张狂,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蒋丽莎轻描淡写地说:“我生性就很张狂,爹妈给的。你不要问昨天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想说,我现在只求你办一件事,今天晚上你如论如何也要叫他来接我,否则他会后悔的。城门失火,殃及鱼池,他倒霉的日子也就是你倒霉的日子,你掂量着办吧。我的话完了,你可以离开了。”

 高寒原来以为,蒋丽莎电话叫他过来,会哭哭啼啼地告诉他说,她是被冤枉的,求高寒在黄江河那里给她求求情,好让她继续回到那栋别墅里,没想到蒋丽莎会以这种方式和他交流。口气之强硬,出乎高寒的意料。不但如此,还捎带上了自己。

 这个女人,看着面善心里歹毒,千万不可小觑。

 蒋丽莎既然下了逐客令,又加上她的话本来就让高寒窝了一肚子火,高寒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

 刚把门拉开,蒋丽莎就喂了一声,说:“如果今晚你完不成任务,那栋别墅三天之内就会发生剧烈地震,再也不会有安生日子过了。如果你尽力了,地震就不会伤及无辜。”

 高寒的思绪一片混乱,他不知道怎样张嘴向黄江河求情,才能完成蒋丽莎交给他的任务。他把开车离开了宾馆,刚想上路,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钓鱼的老人发出了闹哄哄的惊呼声。他以为有人掉到了河里,就把车慢悠悠地溜到了河边停了下来。

 看热闹能驱除心里的烦恼,高寒此时不想回家,只想看热闹。

 高寒走到人群的外围,才发现老人正在溜着一条大鱼。

 高寒吃过鱼,但没有钓过鱼,他不知道这条鱼儿有多大的力量,能够和老人的力气抗衡。

 老人的杆儿已经呈了弓子型,高寒站在外围,就能听到鱼竿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响声。鱼儿没有露出水面,鱼线跟着鱼儿的游动在河岸摆动着。有人年轻人走过去,想帮助老人把鱼儿拽出水面,老人笑笑,说:“鱼儿在水中的力量是它体重的很多倍,硬拽上来不是鱼儿脱钩就是竿断线段,这需要技术。等把它溜得筋疲力尽,自然就会付出水面。”

 技术,需要技术。钓鱼需要技术,做任何事都需要技术和技巧。高寒受到启发,心里有了底。这时,老人把鱼儿溜出了水面,在同伴的帮助下,鱼儿被抄到了岸上。

 这条鲤鱼足有两公斤重,是纯种的黄河野生鲤鱼。人群散去后,高寒走过去,从口袋处掏出一百块钱,客气地说老人说:“老人家,你能把这条鱼卖给我吗?”

 老人看看高寒,摇摇头,说:“我也很想卖给你,可我孙子还在家等着我吃鱼呢。”

 高寒随口应变道:“老人家,你还能再钓出来的,说不定比这个还大。我要卖你的鱼也是万不得已,我家里老人病人,要拿鲤鱼做药引子,我到在这里等了一下午了,你就行行好,卖给我吧。”

 一听说家有病人要吃鱼,老人毫不犹豫地答应把鱼儿卖给了高寒。

 高寒把鱼儿弄到了车上,喜滋滋地开车回家。这条鱼不是药引子,高寒把它作为灵丹妙药,拿它来医治黄江河的心病,从而完成蒋丽莎交给他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