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寒到了市委办公室,张峰让了座,然后又亲自给高寒泡了茶,自己也坐下后才问道:“昨天我不在场,你打了败仗了吧。那两个都是景阳冈上的老虎,只有我这只武松才能降得住,一般人连都摸不得,弄不好还要被吃掉。”
“败仗称不上,只是酒量不如人。两位副部长都是你的得力干将,现在你离开后,本来他们该得到提升,我却占据了他们的位置,心里不服气,这我能理解。”高寒辩解说。
张峰见高寒挺仗义,就伸出大拇指,说:“看来你还能体会别人的苦衷,是个性情中人。不过呢,我可告诉你,官场如战场,你若还抱着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慈悲胸怀,迟早就会像那个农夫,被毒蛇咬上一口,然后不治身亡,到时候就后悔莫及了。在你面前,我不敢倚老卖老,但毕竟在官场上比你多吃了几年饭,见识自然也比你广。”
对于张峰的话,高寒不以为然,但又不好意思辩驳,就问道:“我刚来市委,脚跟未稳,自然希望随时得到你的指教,请问——”
不等高寒问完,张峰就说:“我昨天应黄书记请求到你家里,商量了组织部人员调动之事,决定把赵副部长调走,到郊县任个县长助理,还没形成文件,想听听你的意见。”
高寒呵呵一笑,说:“你们这样做就是想为我扫清道路,我心如明镜,如果你们征求我的意见,我竭力反对。”
“为什么?”张峰奇怪地问道。他本来以为,这样做高寒一定会很高兴,没想到他会不知好歹,提出反对意见。
高寒喝口茶。一片茶叶粘在了高寒的嘴唇上,高寒伸手摸了一把,把茶叶片拿在手里,向张峰晃晃,说:“如果因为一片茶叶粘在嘴上就不喝茶,那是因噎废食。他们在组织部都是元老级的领导,而我只是初出茅庐的愣小子,他们为难我,甚至看不起我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得到锻炼,如果连这两座小山峰都拿不下,还怎么攻占敌方的阵地?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保证把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成为我最好的朋友。”
“哈哈,你小子,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就凭你,哈哈,你呀,真是个愣头青。这是我和黄书记共同做出的决定,你想反对,回家对你爸爸说去,我做不了主。”张峰大笑之后,否定了高寒。
话虽然这样说,但既然高寒不同意调走赵副部长,张峰暂时也无可奈何,两人又闲扯了几句,高寒就回到了组织部。
晚上,高寒回到家里就被黄江河叫去,两人在客厅进行了面对面的交流。黄江河早已得到了张峰和高寒谈话的内容,当黄江河问高寒为什么不同意把赵副部长调走时,黄高寒把对张峰讲过了理由又说了一遍。
黄江河听了高寒的话,沉思片刻,说:“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事的风格,如果你对自己的计划有把握,我相信你一定能顺利实现自己的计划。”
高寒的意见得到黄江河的鼓励和认可,就下决心把两位副部长拉到自己一边,于是就开始制定自己的行动计划。
赵副部长那天喝多了酒,两天都没有到组织部上班了。他请假的方式很特别,让他的老婆给往组织部打了电话,还亲自叫高寒接听。
也许赵副部长把喝酒的经过告诉了老婆,所以老婆在电话中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礼貌,开口就问道:“你就是那个叫高寒的年轻人吧,我是老赵家里的,听说你喝酒还带你的丈母娘做保镖,你可真够牛逼的,把我们家老赵喝成那样。前一段时间听说在那个饭店已经喝死一个人了,你这样做不会是让我家老赵重蹈翁通山的覆辙吧。我把话说在前边,我家老赵要是有了闪失,我可没有闲工夫到省委去告状,我直接把老赵拉到你们家门口,让全市的人都知道,你们官大一级的,除了用酒喝死人,没有别的能耐…”
听口气,老赵的老婆文化素质不高,但绝对是个不饶人的主儿。
高寒放下电话,侧面从王干事那儿打听到,老赵原来家在农村,前几年才在市里买了房子,把老婆和孩子都接了过来。除此之外,高寒还打听到,老赵有个女儿在外地读书,一年要花去不少费用,家里的生活也比较拮据。
掌握了老赵的这些情况,高寒很快就想好了对策。
下午下班后,他开着车到超市转悠了一圈,买了一堆的营养品,然后又在银行取了五百块钱,就开着车直奔老赵的家里。
人之初性本善,以高寒的能力再加上这一理论的指导,高寒此行的效果可以想象是多么的成功。老赵不但接受了高寒送来的礼品,还连连向他道歉,说以前不该对高寒太冷淡,以后只要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老赵的老婆更是握着高寒的手,爽快地说:“我们家老赵就是个子,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如果以后他有不对的地方,你只管训斥他,他要是不听,你就给我打电话,看我怎么收拾他。”
临走的时候,高寒语重心长地说:“以后无论遇到任何困难,你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高寒开车走的时候,老赵夫妇站在小区的门口,一直到看不见高寒,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家。
从这件事上,高寒悟出了 一个道理,虽然这个社会竞争很激烈,但人与人之间只要真心相处,肝胆相照,即使再大的嫌隙,也能化干戈为玉帛。同时,他又认识到,人与人相处,从某种意义上说和做生意一样,爱心是对等的,如果没有付出就得不到响应的汇报。
高寒去看望过赵副部长的第二天,赵副部长一大早就来上班了。他进到办公室时,高寒还没来。
他上班后就向大家宣布说:“以后遇到往外跑的事,先由你们年轻人冲锋,平时家里的小事——例如打扫卫生擦桌子提水等等,我全部包圆,谁和我抢我和谁急。”
马副部长见老赵在家休息几天再回来像换了个人,就开玩笑道:“我听人说好酒能改变人的秉性,可见名不虚传。那天的剑南春可是十年陈酿,你们看看,老赵大醉一场,不但精神焕发,连脑子里的污垢都被清洗了。”正说着,他突然话锋一转,说:“那天可是我买的单,我这次可亏大了,七八瓶剑南春,一桌子好菜,要是我一个人吃,能吃多长时间。”
马副部长正说着,高寒进来了。老马看见高寒进来,赶快闭上了嘴,可是已经晚了,高寒已经听到最关键的话。他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元,走到马副部长跟前塞在他手里,抱歉地说:“那天我喝多了,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包涵。其实我是好心,谁知道就——”
老马激动地站起来,拿着钱直往高寒的怀里塞,高寒坚持不要,老马就说:“我既然已经把钱掏了,就没打算再要回来,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
高寒重复了他的话,也说道:“我既然请大家喝酒吃饭,就不怕掏钱。有你这句话,我也知足了,你和赵副部长都是长辈,以后想喝酒,就打声招呼,我会尽量满足,但千万不能再喝多了。”
李干事和王干事在一边看着,王干事对李干事说:“看看人家,不愧是从省委下来的,心胸多开阔。”
李干事接话道:“干大事者必有大胸怀,古往今来都如此,高部长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高寒其他的话没听到,就听到了高部长三个字,就说:“我现在正式声明,以后无论谁,都不能喊我高部长。”
“为什么?”王干事问道。
“我只不过是下来锻炼的,论级别差得远呢,你们喊我高部长,要是被别人听到了,人家会说闲话,说我不知天高地厚。”
赵副部长说:“无论是否叫你高部长,其实你已经是我们的部长了,破格提拔的事也不是没有,你不要我们喊,我们偏偏就要喊,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从此以后,无论在组织部还是在外边,只要一有机会,别人都会管高寒叫高部长。开始的时候高寒还不适应,觉着刺耳,久而久之,他慢慢地习惯了,以至于没人喊他高部长时,还觉得少了点什么。
两个月之后,北原市所有的行政事业单位都知道,市委组织部有个叫高寒的年轻人,虽然只有三十来岁,但已经是组织部的部长了。
其实只有了解内情的人才知道,高寒并不是部长,他不过就是从省委派下来锻炼的,在组织部也只是临时负责而已,充其量也就是个特派员。
在这些知道内情的人当中,刘燕妮是最最了解高寒的。
去除了李全保这个肉中刺之后,刘燕妮一心一意地把全部的精力都扑在了工作上。她一边往外放款,一边和郝琪一起组织新校址的施工,完全变成了一个工作狂。
刘燕妮试图通过自己不懈的努力,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女强人。
可是,米兰和朱志明的突然造访,又勾起了刘燕妮不快的回忆,更准确地说,又重新燃起了她复仇的。
她要报复的不是别人,而是高寒的老丈人,现任市委书记黄江河。
春末夏初,万物度过了期,已经开始走向成熟。米兰和朱志明也开始念起下半年的生意经。在念叨生意经时,他们始终没有忘记刘燕妮要他们自产自销玉米种子的提醒。
在聚集更大财富的过程中,人人都想成为财富王国里的佼佼者,米兰和朱志明也不例外。
仲夏的一个早晨,刘燕妮刚刚上班,就接到了米兰的电话。当米兰委婉地表达了她想见见刘燕妮的意向时,刘燕妮在电话中表示了极大的热情。这种热情不单单来自于她想见见昔日的朋友,更来自于她对黄江河的刻骨仇恨。她很早就想借助米兰的种子公司来给蒋丽莎设计一个圈套,把先把蒋丽莎装进去,然后再套牢黄江河。
在酒店的咖啡厅,刘燕妮给气着自行车前来拜访她的米兰和朱志明要了两杯咖啡。
轻飘飘的音乐声不大合乎两个生意人的耳孔,苦味的咖啡更不合乎米兰和朱志明的胃口,但在主人目光的热情注视下,米兰和朱志明还是皱着眉头一小口一下口地品味着刘燕妮的价值不菲的热情款待。
咖啡虽然有些苦涩,但谈话却在愉快的气氛中进行。当米兰提到去年冬天刘燕妮所说的要建立自己种子基地的话题时,刘燕妮眉飞色舞地说:“这么长时间没和我联系,我还以为你们听不进我的建议呢。今天你们能来,我的确很高兴。我当时已经和蒋丽莎场长交流过了,今年就让她先腾出五百亩地,咱们先试一年,等明年再扩大规模。”
朱志明说:“投资五百亩土地建种子基地,要花很多钱。我们初步预算过了,往少出说也得几十万。”说到这里,朱志明咽了一口唾液,然后接着说:“可我们没那么多钱,你看——”朱志明没说完,看看刘燕妮。
刘燕妮知道朱志明要说什么,就微笑着说:“我知道你没那么多钱,即使有,也不会全部投进去。我看这样吧,你们只投资十万,其他的无论多少都归我。”
“那怎么分红呢?你别怪我势利眼,其实我只是想亲兄弟明算账——”朱志明关心地问道。
刘燕妮摆摆手,没让朱志明说下去,就说:“第一年的盈利除了利息全部算你们的,第二年咱们再说。说不好呀,等到明年,整个农场都是我们的。”
“此话怎讲?”米兰吃惊地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自有打算。不管怎么样,你们只记住我一句话,我不会亏待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