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牡丹在电话中告诉蒋丽莎说:“高寒在一品香和同事喝酒,大概喝得有点多,你们最好能来个人,把他弄回去。”

 市委的消费者对于白牡丹来说,不但是她的衣食父母,还是她成长开花的养分,她从来不敢怠慢。

 蒋丽莎放下电话,赶快告诉黄珊,要她和自己一起到饭店,把高寒弄回来。黄珊一听,不由生气地说:“少年得志,我就知道不是好兆头,还没怎么样呢,就醉生梦死的,这要是时间长了,还不上天入地,摸太阳月亮的。”蒋丽莎不禁一笑,说:“摸太阳摸月亮都没事,最多也就是月亮冰凉,太阳火热。冰凉的冰了手,火热的烫了手,但要是摸到了嫦娥的腿,你就该下课了。”

 “去去,你就巴望高寒出轨犯错,好看我们的笑话。”黄珊白了蒋丽莎一眼,不高兴地说。

 蒋丽莎拿着包从里面掏出车钥匙,说:“别斗嘴了,还是赶快到饭店去,说不定去晚了,高寒真的跟什么人跑了,被人金屋藏男,到时候后悔的可是你。”

 黄珊嘴上说不去,还在跟在蒋丽莎的身后,出门后和她一起上了车。

 在老板娘白牡丹的带领下,蒋丽莎到了二楼,推开了牡丹亭的门。

 眼前的景象很让蒋丽莎和黄珊吃惊。

 高寒坐在椅子上,头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两位干事和两位副部长在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蒋丽莎站在门口,咳嗽了两声,四人才停止了议论。黄珊跑到高寒身边,轻轻地在他身上推了一把,高寒纹丝不动,黄珊只能站在他身边。两位干事看到年轻的女人站在高寒身边,心想一定是高寒的爱人,吓得赶快站起来。

 他们不认识蒋丽莎,如果知道市委书记的夫人就站在他们的面前,肯定会吓得了裤子。

 马副部长和赵副部长认识蒋丽莎。当初就是这个女人把烟酒糖果送进了组织部,声称自己要和黄江河结婚。所以,他们知道,这是个二婚的女人。

 两人坐着没动,他们这把年龄的人,在市委干了大半辈子,现在也不指望升迁,更不指望发财,不会轻易去巴结任何人。不要说蒋丽莎站在这里,就是黄江河来了,他们也未必点头哈腰。

 蒋丽莎没说话,用眯起的眼睛来回地看着两位副部长:两位副部长也看着蒋丽莎,他们用微笑的方式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房间里很沉寂,几乎每个人都要窒息。最后,还是蒋丽莎先问道:“是谁把高寒喝成这样?”

 赵副部长大大咧咧地说:“是他自己要喝成这样的,没人强迫他。”

 马副部长接着赵副部长的话说:“喝酒一凭酒量,二凭运气,三凭技巧,他三样都不占,所以就喝高了。”

 气焰太嚣张,说话太张狂,这下惹恼了蒋丽莎。

 她往前跨了两步,走到桌前,两手鼓掌之后,冷笑着说:“精彩,十二分精彩,我喜欢。经你们这么一说,我才知道高寒属于三无产品,而你们却是全才。咱们现在再来喝,我今天很不巧,把运气和技巧都忘到了家里了,只带来了酒量,咱们就拼一拼酒量。小伙子,告诉老板娘,再拿五瓶酒,我要和两位副部长喝一回,也好让我见识见识他们的酒量和运气。”

 两位干事看看两位副部长,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不敢移动脚步。赵副部长瞪了两位干事一眼,说:“叫你们拿你们就去拿,还磨蹭什么。”

 两位干事刚出去,马副部长就说:“要喝也可以,我们会舍命陪君子,但是在你来之前我们已经喝了快一斤了,你说怎么办?”

 蒋丽莎知道他们小看自己,就脱口而出道:“好办,我喝过一斤之后再和你们喝,你们看如何?”

 两位副部长相视而笑,心里都在想:都说你是国家级品酒师,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五瓶剑南春被拿来,蒋丽莎启开瓶子,仰起脖子,对着瓶嘴就是一阵狂饮。

 房间里,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只听见“咕咚咕咚”的声音。

 一瓶酒很快被蒋丽莎灌进了肚子,她把空瓶子放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说,然后开启了第二瓶。

 倒酒,一杯还是三两。蒋丽莎把倒好的酒放在了两位副部长面前,自己端起一杯,一扬脖子又灌了进去,还没等两人喝进去,又先给自己倒满了被子。

 两位副部长已经喝够,原本也只是想趁着酒兴和蒋丽莎斗斗嘴,想不到蒋丽莎不但先喝了一瓶之后,真的要和他们干上了。他们无话可说,只能先喝了一杯。看到蒋丽莎又倒了第二杯,两位副部长才开始发憷,照这样喝下去,最多一杯他们就会像高寒一样烂醉如泥。

 但蒋丽莎不管这些,端起第二杯酒又喝了下去。喝完之后面带冷笑看着两位副部长。

 酒虽然是好酒,但再好的酒也不能无节制地喝。马副部长要端起杯子,赵副部长用脚在下面狠狠地踢了他一下,笑着对蒋丽莎说:“蒋厂长的酒量我们领教了,也认输了,我们不能再喝了,再喝回去就会挨老婆的板子。”

 “你刚才是怎么说的,我想再听一遍。”蒋丽莎问。

 “酒后之言,蒋场长不必当真,就当我们什么也没说。”赵副部长僵硬地笑着说。

 “放个屁还臭人呢,怎么,难道两位副部长说话还不如放屁吗?要不咱们换个方式,我的运气和技巧虽然没带来,我还是想和两位较量一番。”蒋丽莎见两位副部长开始有妥协的意向,反而发起了凌厉的攻势。

 马副部长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和人较劲找错了对象,就想收兵,于是就说:“蒋场长的酒量我们见识了,你们承认输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今天就这样吧。”

 而赵副部长一听说蒋丽莎要和他们玩技巧,就说:“好,既然蒋场长想开心,我们不赔也不行,面子总得给。这样吧,咱们就猜拳,一次一杯酒,输了就喝,不赊不欠。”

 他自以为拳法高明,蒋丽莎未必是他的对手,就想找回些面子。关键时刻,他已经豁出去了,如果败在一个女人的手里,日后会很没面子。

 规矩已定,赵副部长伸出手来,蒋丽莎却说:“要我说,喝酒你不行,猜拳你也不行,为了不让别人说我以大欺小,以高欺下,我就转过身子和你划拳,让其他的人做见证,你看如何。”

 蒋丽莎的话彻底激怒了赵副部长。他在酒场转战多年,和无数个高手交过手,还没人敢这样欺负他。提前点头同意之后,蒋丽莎才背身伸手,一番较量正式开始。

 高手就是高手,一声喊出,黄珊和其他两位干事就叫了停,原来赵副部长先输了一杯。

 周副部长端起酒杯放到嘴边,却迟迟不开口喝酒。蒋丽莎转过身来,看到赵副部长的熊样,就大度地说:“你要喝不了,允许别人代替。”

 赵副部长如听特赦令,一句话不说就把酒端到两位干事面前。两位干事卡看看蒋丽莎,蒋丽莎说:“没事,代人受过古今就有,不为稀奇,只要你们能喝,我不干涉。”

 两位干事在老领导面前,虽然面有难色,但还是分了一杯。

 猜拳再次开始,令赵副部长想不到的是,一拳下去,又被黄珊喊停。他端着就又放到两位干事面前,李干事却把酒端了过来,重新放到他面前。蒋丽莎带着讽刺和轻蔑,嘲笑赵副部长说:“我再让一步,你输一次允许你喝半杯,我输了喝一杯,你看如何。”

 赵副部长受到挖苦,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酒喝到一定程度,少一分则不满足,多一份就大醉,赵副部长六两酒进去,只感到一股酒气直往头上撞,似乎要顶破他的脑袋。他浑身发麻,眼前无数个影子在晃动,眼看就站立不稳。

 但是,他提着一口气,非要给自己挣回面子。他使劲地摇摇脑袋,力争清醒,然后又伸出手来。

 蒋丽莎转身猜拳,已经叫喊出声,可没有听到对方的响应,她重新转回身来,却发现赵副部长已经趴在了桌子上,嘴里嘟囔着:“你太厉害,我输了,我认输了。”

 蒋丽莎把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活生生一个孙二娘再世,冷笑一声之后,看了马副部长一眼。马副部长就像被马蜂蛰了一下,赶快赔笑说:“蒋场长,我可是喝多了,我也没有赵副部长那样的好酒量。”

 “知道就好。”蒋丽莎盛气凌人地说。

 马副部长给两位干事使了个眼色,先让他们出去,然后对蒋丽莎说:“其实这次喝酒是高寒提议的,他今天高兴,一不小心就喝多了。你放心,从今而后,我会好好地配合他的工作。别的不说,你看我都多大年龄了,在市委也混不了几天,更没什么指望往上那个了,我——”

 “我希望你言行一致,说到做到。”蒋丽莎教训说。

 “一定,一定,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扶持年轻人天经地义。其实灌醉高寒都是他的主意,与我无关。”马副部长说着看了赵副部长一眼,他怕这句话被赵副部长听到,事后说自己是叛徒内奸卖国贼。

 “那今天是谁买单?”蒋丽莎明知故问道。

 “我买单,我买单。”马副部长殷勤地说。

 “那就委屈你了。”蒋丽莎不客气地说。

 蒋丽莎和黄珊抬着高寒出了牡丹亭,把两位副部长留了下来。

 高寒被抬进别墅时,正赶上黄江河从卧室里出来,一边搭手一边问道:“怎么会这样,和谁在一起喝酒。这小子,组织部的椅子还没捂热,怪毛病倒是学了不少。”

 蒋丽莎搬着高寒的脚,埋怨黄江河说:“还是组织部的两个孬种干的好事。要不是我和黄珊及时赶到,说不定高寒就学了翁通山了。”

 “他们有这种胆子?”黄江河厉声问道。

 “你到饭店去看看就知道了,赵副部长还趴在那儿说胡话呢。”黄珊说。

 黄江河满肚子怨气,但他一声不吭。不给市委书记女婿面子,其实就是没把他这个市委书记放在眼里,要想给高寒创造一个舒心的工作环境,就必须先铲除这帮老资格的元老。黄江河打定了主意,最好把这两个副部长都调离组织部,重新选择人选,注入新鲜的血液。

 黄江河草草地吃了饭,来到卧室就给张峰打了电话,要和他商量把两位副部长调离组织部的事。张峰接到电话,放下碗,匆匆地来到了黄江河的家里。

 客厅里除了黄江河和张峰,再也没有第三个人在场。等张峰了解了黄江河的意图,毫不犹豫地说:“两个副部长如果都在,高寒的工作肯定难以展开,如果都调走,又怕高寒架不住车,迷失了方向。”

 “你的意思是——”

 “走一个留一个。”

 “谁走谁留?”

 “赵难缠,赵走马留,这样一来,也给马一个下马威。”张峰胸有成竹地说。

 “关键是把赵调到哪儿,他都一把年纪了。”黄江河皱着眉头问道。

 “好办,明升暗降,在郊县给他安排个县长助理,这样一来,既离了眼界,又能捞点实惠,他也不会有太大的意见。”

 黄江河点头称是。

 官员的命运就是如此的可悲,下级永远是刀下的鱼肉,即使活蹦乱跳,只要上级轻轻地挥动手臂,轻者他们会遍体鳞伤,丢盔弃甲,狼狈逃窜,重者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年轻人身体好,高寒休息一个晚上,第二天基本没事。蒋丽莎和黄珊都没起床,黄江河也没有向他提起昨晚的事。高寒喝了点粥,和黄江河打了招呼就去上班。

 对于昨天的场面,前半部分还记忆犹新,后半部分已经模糊不清。他到办公室看到两位干事已经到来,就想问问昨天是怎么样收场的,还没开口,李干事就给他泡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端到面前,说:“昨天你喝多了,可你阿姨可给你挣回了面子,把两位副部长都灌倒了。好酒量,我平生第一次见到。”

 高寒这才知道蒋丽莎和黄珊昨天到了饭店,蒋丽莎还和两位副部长喝了酒。他 正想问问两位副部长来了没有,张峰就给他打来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