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历二月底,节气的脚步已经逐步接近春天,但北方的天气依然寒冷,一早一晚依然阴风阵阵。
白宝山早上起来在学校里转了一圈,然后到办公室喝了点水,就想到帝豪酒店去看看。
昨天,刘燕妮工地的地基已经挖好,挖掘机也停止了工作。白宝山初步算了一下,将近两个时间,挖掘机在刘燕妮的工地上就挣了二十多万。虽然莲花被绑架他损失了三十万,但照此算下来,挖掘机每年如果能工作十个月,除了油钱,他轻轻松松就能把买挖掘机的本钱挣回来。
白宝山正要出门,李修长进来了。
李修长见白宝山要出门,就嗲声问道:“敢问白校长要去哪里?”
中年妇女发嗲,和她的年龄不相符,但白宝山却很受用,他的文化层次决定他只能欣赏这最低级的矫情。
“呵呵,去见我那个冤家。”
“是刘燕妮吧?人家都把你当狗屎了,还冤家的,听起来别扭。”
“我喜欢,你管不着。”白宝山洋洋得意地说。
李修长笑笑,看看白宝山凌乱的头发和邹巴巴的皮鞋,就说:“她本来就看不起你,你就这样去见她,会让她笑话你的。来,把你的鞋子脱掉,我给你擦擦,你也趁机把头发收拾一下。”
白宝山倒也听话,到卧室换上了拖鞋后,拿着擦鞋的盒子工具从卧室里走出来,连同皮鞋放在了李修长面前。
李修长开始给白宝山擦鞋子时,白宝山到门后,照着镜子开始梳理自己的头发。
冬天寒冷,白宝山的头发茬硬,不容易梳理。把在脸盆里沾些水往头上抹了抹,还是不见效果,就烫了热毛巾盖在头上捂了一阵总算弄算把头发弄出了一点模样。头发虽然不再像草丛那么乱糟糟的,但由于沾了水,却很死样。
白宝山从卧室走出来,换上了李修长擦好的鞋子。
鞋子油亮油亮的,能照出人的影子。白宝山不好意思的说:“昨天到工地上去了,弄脏了鞋子,还得劳烦你,真的不好意思。”
“举手之劳,别不好意思。我过来就想问问你,你拿走的钱——”
白宝山不等李修长说完,就说:“我现在就去结账,你那点钱我马上就还。”说着,把头伸到门外看看,又低声地说:“你的人都是我的,还在乎那点钱吗?”
李修长板起脸来,说:“你当时说临时手头紧,说过了年就还我的,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常言道,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你要不讲信用,就别想下次了。”
“好,我不想下次了,就想现在。”
白宝山说着,厚着脸皮在李修长的胸前摸了一把。李修长抬手打了了白宝山一下,说:“越来越不要脸了,大白天也不怕别人看见。”
“那我就等到晚上。今天拿到钱之后,你晚上可要对我表示庆贺,我出钱,你请客,就在你家里。”白宝山打趣道。
“好,我等你,不见不散。”李修长答应道。
白宝山敲开了刘燕妮办公室的门,被刘燕妮客气地让了座。白宝山不善于外交,但也不会一张口就要钱。他绕着弯子说:“我今天来主要是来谢你的,谢你鼓励我叫我买了挖掘机,也谢谢你把工地的活让给我。”
“次要的呢?”刘燕妮问道。
“你看如果你方便的话,能否先把帐结了。你也知道,我买车子时本来就没钱,刚开工莲花又被绑架,就连工地上烧油的钱都是借来的,不瞒你说,我现在 都揭不开锅了。”白宝山在刘燕妮的追问下,不得不说出了实情。
刘燕妮坐在白宝山的对面,晃着腿一直听白宝山把话说完,才不阴不阳地说:“说了半天你是来要钱的。说到钱,就是你不来找我,我还要给你打电话叫你过来呢。你借公司的三十万当时虽没说还的时间,但最近公司钱很紧,咱们还是先把两个帐一起结了,公司该找你的就找你,你该退公司的就退公司,这下倒也省事。
白宝山本来靠着沙发坐着,听刘燕妮这么一说,腰杆马上就挺直了,一脸茫然地说:“我刚才都说过了,我现在都揭不开锅了,要不从这里拿钱,我都无法向债主交代了。要我说,你先把工地上的钱给了,我借你的三十万再等些日子,等我挣了钱,我一定先还你,我一百多万的挖掘机,不会骗你三十万的,再说,我不是还给你打着欠条的吗?”
白宝山越说越着急,说着便站了起来,继续补充道:“杀人杀死,救人救活,你可千万别再像上次,中途变卦,叫我难以下台。”
蓄谋已久的刘燕妮不会被白宝山陈恳的态度所打动,她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白宝山狼狈的效果。白宝山越狼狈,刘燕妮就越高兴。她看了白宝山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你这样说话就见外了,我当时看在你急着救人的份上借给你三十万,你现在工地挣钱了,却不想归还,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我要是不扣了你的钱,不就是拿着金饭碗要饭吃了吗?”
白宝山还想争辩,刘燕妮也站了起来,冷若冰霜地说:“就这样了,我已经把这事委托给了郝琪,如果你没有别的事,现在就去找郝琪算账,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白宝山见刘燕妮态度如此坚决,才豁然开朗,知道她早已给自己下了。情急之下,口无遮拦地说:“我现在才明白,你明着是帮我,其实就是在暗算我。你这样一来,我不但要不回钱,还有倒找你。你不会连利息都要算吧。”
“我本来不想算的,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算,一定要算,不然你会说我小看了你,说你连利息都付不起。你说,你允许别人小看你么?”
郝琪在隔壁听到两人吵闹,就赶快进来和解。白宝山当着郝琪的面说了刘燕妮一堆的坏话,郝琪而已不好插嘴,就把白宝山拉到了自己的房间。
郝琪知道演双簧的道理,把白宝山拉到自己的房间后,热心地给白宝山让了座,然后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白宝山手里端着郝琪递到手里的杯子,越想越气愤,把被子放到了茶几上,愤愤地说:“这个女人,心比蛇蝎毒,以为我老实,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我,简直就是趁火打劫。”
郝琪等白宝山发完了火,才笑眯眯地说:“白校长,从古至今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都是天经地义,刘总在关键时刻帮了你,你总不能忘恩负义吧。再说,她也有她的难处,据说南方的总公司再过两天就来核查账目,现在还有一大笔资金没有回笼,她和很着急。”
“可我现在没钱。”
“你不是还有一台挖掘机吗?如果你真的困难,我倒是有个主意。你是校长,不适合搞第二职业,还不如把挖掘机买了。你要是同意,我就好好给刘总做做工在,让她再帮你一次,要是不同意了,就当我没说。”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但白宝山仍旧没有反应过来,他把这根狐狸尾巴当做了救命稻草,反而说:“如果真的没办法,就只能这样了。不过我可把话说在前边,那台挖掘机才工作不到两个月,只能按新的计价,少了我可不干。”
郝琪一听,哈哈大笑,把眼泪都笑了出来,也把白宝山笑得莫名其妙。
等郝琪收住了笑声,白宝山才问道:“你笑什么?我很可笑吗?一个校长就真的值得你这么开怀大笑吗?”
郝琪说:“你真是只配当校长,对社会上的事一无所知。你这话也就在我这里说说,如果叫比人听到了,会笑掉大牙的。你想,如果你在商店买个电器什么的,回到家里已经用过了,还能算新的吗?显然不能。你的那台车子,能按八成新给你算钱,已经很不错了。新媳妇在丈夫家过了夜,再会娘家就不叫姑娘了,只能叫女人。女人和姑娘的价格能一样吗?不能;新婚和二婚能一样吗?不能。就这,我还得好好在刘总面前给你美言几句,她是做风险投资的,马上还有再办一所学校,你说她要一台挖掘机有何用。”
一来二去绕来绕去,郝琪终于把白宝山绕了进去。白宝山抓耳挠腮,皱着眉头问郝琪说:“你替我算一下,如果按照你的算法,我把挖掘机给了刘燕妮,他还能找补我多少钱?”
郝琪搬起指头,半闭着眼睛算来算去,一分钟以后才说:“不少,如果除掉你已经拿走的三十万,加上利息,你还能拿到八十万。”
白宝山虽然脑子不好使,但他还记得他买车的时候用了一百二万,他为了救莲花,去年从刘燕妮这儿拿走了三十万,八十万加上三十万,就是一百一十万。一百二十万减去一百一十万还有十万,也就是说,他损失了十万。
一百多万元的生意赔了十万,按说不能算多。既然现在自己揭不开锅,就把车子卖给刘燕妮也是不错的主意。
对着白宝山拱拱手,说:“谢谢你给我出了这么好的主意,事成之后我一定谢谢你。”
郝琪也拱拱手,说:“你先别谢我,还不知道刘总同意不同意。咱们现在就一起过去,把事情说清楚了,看看她什么态度。”
刘燕妮看见郝琪和白宝山一起进来,就知道自己的计谋大功告成。郝琪站在刘燕妮面前,就像做错了事的职员,先喊了一声“刘总”然后才说:“我刚才和白校长谈过了,他等着钱还账呢,想把挖掘机顶给公司,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刘燕妮指着郝琪,假装发脾气道:“你呀,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呢。我开的是风险投资公司,玩的是钱,不是挖掘机。我要想要挖掘机,市场上多得是,何苦要买个二手的。”
郝琪走进刘燕妮一步,说:“白校长也不容易,现在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说句不该说的话,你就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再帮他一次,他会感激你的。”
白宝山怕刘燕妮再说出拒绝的话来,接着郝琪的话说:“郝总说得没错,我会感激你的。你已经又帮我一次了,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刘燕妮也不想把弦绷得太紧,就看了一看白宝山,说:“我这个人呢,就是心太软,既然郝总给你说情,就这样吧。郝琪,至于那三十万的利息你就别算了。公司账上的钱也不多了,你先到财务科,领着白校长把手续办了,先给他五十万,剩下的后半年再给。哎,做生意这种事,就怕情面薄,耳根软,你这么一折腾,又给我弄个铁家伙,还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呢。”
白宝山听刘燕妮说先让自己拿走五十万,本来不想同意,但又听到她唠唠叨叨的,怕她改了主意,就急忙说:“先拿五十万就五十万,剩下的钱不急,放在我手里闲着也是闲着。郝总,咱们这就去办手续吧。”
郝琪交代财务科给白宝山开了五十万支票后,白宝山对郝琪千恩万谢,拿着支票离开了酒店。
郝琪到刘燕妮的办公室复命,刘燕妮笑眯眯地说:“郝总,想不到你演起双簧来有滋有味的。”郝琪说:“见笑了,要论演戏,还是你演得好,我只是个配角。”
两人想不到一招小小的计策,就能使白宝山上当受骗。刘燕妮高兴之余要奖励郝琪五万块钱,被郝琪婉言谢绝,只听他说:“我本来就挣着你的钱,怎么能平白无故地接受你的恩惠呢。如果你真的想感谢我,等和我算账时别拿这套来套我,我就感激不尽了。”
刘燕妮的脸一红,说:“哪里,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对象不同,所用武器也不同,说不定白宝山现在才明白过来,可是已经晚了。”
莲花的伤还在恢复期,目前已经基本能下床,但平时一个人在家里时,还是喜欢躺在床上。
白宝山虽然损失了十万块钱,但一想到目前解脱了困境,心里也不是太难过。他心情好了,也就不在莲花面前发脾气了。他一进房间就喊着莲花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兴奋。
莲花好久都没有听到白宝山的这种兴奋了,就不禁问道:“老公,是不是又有什么喜事了。”
“喜事倒谈不上,我把那个铁家伙脱手了,卖给了刘燕妮。”
“你卖了多少钱,够本吗?”
白宝山手里拿着支票在莲花面前不停地摇晃着,给她讲述了事情的经过。莲花听了,惨白的脸上露出了挖苦的笑容,说:“你呀,看着挺聪明的,还是被人涮了。”
“他娘的,我怎么就被人涮了?你总是和我唱反调,就不能说点好听的,鼓励我一下。”
“不是我不说好听的,事情明摆着呢。你想想,你一百二十万卖了一台挖掘机,白白地刘燕妮干了将近两个月,才拿到了一百一十万,不是被她涮了是什么?”
白宝山这才回过神来,说:“娘的,都是那个绑架者惹的祸,有朝一日载到我手里,我非要把他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其实,想把绑架者碎尸万段的不仅仅是白宝山,此刻,刘燕妮也在考虑着,怎么才能封了李全保的口,让他永远发不出声音。只有这样,她唆使李全保的那点丑事才不会败露。